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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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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3 of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
Stats:
Published:
2025-10-29
Completed:
2025-11-15
Words:
13,297
Chapters:
4/4
Comments:
75
Kudos:
161
Bookmarks:
35
Hits:
1,558

阿尔图还没发现

Summary:

长期维持的、具有排他性的政敌本质上是彼此的私人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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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是 @wenyue (小红书号:1157365007)为图图画的超可爱图图-《贤者告白的前一秒》(×,我来炫耀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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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了kudos彩蛋,在entire work视图下起效,欢迎点点w。
教程来自: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74504266

Notes:

第二人称奈费勒主视角。
有对玛希尔女士的伟大作品的诋毁(×)
情节涉及宗教线但跟弑神线几乎没有关系,很神秘吧.jpg
有低智键政,我写什么大家信什么好吗让让我.jpg
文中各种制度只对游戏文本负责,游戏没明写的部分我一律自由乱编,跟现实国家和其历史制度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原作都架空魔改了对吧,请大家再让让我.jpg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Chapter 1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阿尔图建立了崭新的国家。

而你,建立了崭新的议院。
每当你回想起阿尔图被你任命为议长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都会本能地轻咳一声,以压制脸上略显不道德的笑容。

“奈费勒——”你的议长拖长了声音喊你。
他的脚步一向轻盈,即便翻墙爬树也能如贝姬夫人一般灵巧无声;唯独每次抱着公文来找你的时候,阿尔图就从一只猫变成了一只鸟,“扑棱棱”的振翅声由远及近,还要发出“啾啾”的鸣叫,声势浩大地提醒你提前抬起眼睛、张开手臂,准备好让他降落在你怀里。

这浑身缀着金饰与碧蓝宝石的小鸟——大鸟,事实上——一翅膀挥开了书房的门,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捏住了你的脸:“奈费勒!你还敢回来!”

“我想不出这里有什么足以令我的脚步被恐惧阻遏。”阿尔图的手温热又干净,掌心微微凹陷的弧度恰好与你的颧骨相吻合,你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慢吞吞地说,“我所牵挂的倒是多在此处,使我归心似箭。”

你的话像一簇钝头小箭一般让阿尔图微微后仰了一下,他的唇角还沉沉地坠着,黑亮的眼睛里已经绽开了笑意。他捧着你的脸揉了揉:“奈费勒,哼……你这巧言令色的小贼。”

他得意的模样实在是又可爱又可恶,你也轻哼一声,视线故意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不远处堆着议案的书桌。阿尔图立刻看懂你在暗示他自作多情而变换了一副受气委屈的表情,偏偏装委屈之前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让这段即兴演出更加缺乏真实感。

在这书房里、或是你的寝宫中,还有膳堂、花园、苗圃……简单地说,在你面前的时候,阿尔图经常笑场。
然而,他分明曾是这个宫廷里最出色的表演者。那时的青金石宫是一处陷阱,前苏丹残酷的视线、大臣们喁喁的低语、还有你“淬了毒的”(阿尔图语)攻讦是陷阱中交错的刀刃,而阿尔图一一格挡,还能确保在与各怀鬼胎的对手们对视的一刻,全都做出了他们最想看到的神情。
怎么现在变得笨拙了呢,阿尔图?你笑他,他就气呼呼地瞪你,帽子上的长羽和他一起手舞足蹈:因为我被你这吃白饭的猫气傻了!

好吧,好吧。你是宽容的奈费勒,不仅原谅了议长的失礼,还虚心纳谏,决定出宫去做些事了。
嗯,阿尔图卿,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阿尔图磨了磨牙,突然托着你的双腋把你从软垫上举了起来。
你猝不及防,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感觉他抻直的双臂跟着摇晃起来,立刻不敢动了:“——阿尔图!”
阿尔图声音比你还大:“奈费勒,你一定是故意的!趁我去议院开会悄悄跑掉,连回宫都趁我在议院的时候回来,你是翅膀硬了要离家出走吗?”

贝姬夫人被这样捞起来的时候,会迅速地用后腿蹬阿尔图的脸。你犹豫了一下没有效仿先贤,只用语言同阿尔图交锋:“离家出走的人会给你留纸条吗?阿尔图,你——”

你急急收声,因为阿尔图忽然把脸埋到了你的腹部。
你认为贝姬夫人是对的。

“为什么啊?”衣料的阻隔让阿尔图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无法阻止他的体温沾染上你的皮肤,二者相叠几乎让你有种他在哽咽的错觉,“你的小纸条不是用来召唤我去见你的吗?怎么变成通知我你要离开的东西了?给你送行也好、迎接你回家也好,难道我不是最应该在场的人吗?”

……贝姬夫人是对的。但稍待片刻也无损它的正确。
你又一次卸掉了腿上的力气,喉咙有些发痒,这种新奇的感受似乎名为“心虚”。

腹部的热源烤得你有些心烦意乱,一时竟然记不起当时的想法。
也许你只是想逗阿尔图一下。你带足了侍卫,还打着苏丹的全套仪仗,安全不必多虑……你的纸条也写得很清楚,去哪里、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意外处理方案一一安排过……阿尔图也清楚这一切,但是他为何还是……是你的玩笑开过分了吗?

——过分在哪里?
你突然从阿尔图可怜的嘤嘤声里清醒过来,理智重新运作,你记起了真正的原因:阿尔图实在太会撒娇,也太粘人了。

新朝成立之初,你去苗圃他都要一路把你送过去再亲自把你接回来,临走还要嘱咐你“不看到我不要跟其他人一起走”“你认识的人也不行”;全苗圃几千学生家长,只有哲瓦德是他的知音。
近年来阿尔图总算有所收敛,只要在宫门口嘱咐你半刻钟就能放开手了——在阿尔图的强烈要求下,苗圃新址距离青金石宫也不过步行半刻钟。

你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虚名爱面子的人,但也实在无法想象出行前在满编卫兵和全套仪仗面前被你的好议长翻来覆去地检查半个上午的场面。

“阿尔图,放我下来。”你用小腿贴了贴他的侧腰。你们两个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默契,正如此刻他不必抬头确认你的表情就知道该收手了。
阿尔图的体魄并没有因为久坐办公而削减,你低头恰好能看到他发力时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 与其侧你的大腿几乎一般粗细。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将你侧过身、让你能靠着他的右肩借力,一只手臂横过你的腿弯,左手则虚揽着你的腰,像扛着一棵小树一样把你慢慢放回软垫上。

你顺势往内侧翻了一圈,还扁着嘴的阿尔图当即喜笑颜开,迅速地爬了上来,躺到你身边。
“奈费勒,奈费勒……”他软着嗓子喊你,又抓起你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你的指尖,“你这次出去好久啊,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不快点儿回来?”

全是你在小纸条上已经写过的东西。
你暗叹一口气,还是一一回答:“这三天里,我去王都附近几个行省的教会看了看,情况完全按你当初的设想发展,大半时间只是耗费在路上。玛希尔女士的机关马的确……非同凡响,”你闭了闭眼,以缓和随着记忆一起翻涌上来的反胃感,“可惜我无福消受,不得不换为更普通的挽马。”

阿尔图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曾经骑着此马讨伐夏玛领主的生父,凯旋后翻窗来喝你的酒,“没人打得中我,”阿尔图摆出一个深沉思索的姿态,可惜这位思考者却有一双狡黠的眼睛,令人怀疑他十指在下巴前方交叠的唯一目的不过是挡住他无法自制的笑容,“因为没人知道下一瞬间我会往什么方向移动。”
他乐得仿佛刚骑着无法控制的马搏命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那时你对骑马作战的全部理解都来自《马上竞技》,如今亲身体会过机关马的威力,才算理解了阿尔图的奇诡笑话。
——没有人能预判他下一刻的动作。只有马能。

“我就说出门不舒服吧?你这三天是不是也没正经吃饭?”阿尔图捏着你的指骨晃晃,中指按在你的戒指上轻轻一推,将这小小的环状物推得转了半圈,他逮到证据似的嚷嚷起来,“你看你看,手指都饿细了!”

你懒得理他,开始说正事:“我们尝试将正教祭司纳入贵族体系后,不仅教会上报的名单远少于我们的预估,这次巡查时,我发现许多地方连教堂都拆除了不少。”你沉默了一下,又说了一遍,“阿尔图,一切正如你所想。”

 

最初这个提案远没有这般大胆。

改朝换代后新国的领袖有两位,但教会遗憾地发现,此处的不信者也有两位。
阿尔图在分派胜利果实时,谨慎地保留了对教派的态度,但对于本是国教的纯净之神教会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打击。而在有了十几个苗圃学徒后,萨米尔用闲暇时间编出了医书,他的学生们又在每次回家时,将一些粗浅但已经足够有效的小手段教给他们贫穷的家人和邻居们,“人之医术”在你和阿尔图尚未注意到的角落里生长,时至今日已经挤占了不少“神之疗愈”的份额——更别提还有玛希尔那威能无限的生命之水,尽管此物脱胎于教会的乙太宝库。
正教祭司们的不满在缓缓积累,而与之相伴而生的,则是祭司和僧侣内部愈发残酷的倾轧。为了与医术争夺影响力,许多祭司在过度的痛苦中死去,紧接着是灵光不够强大的人作为幸存者踏上了空缺的高位。
“那些人本来也会做这种事,逼死有能力的人来让自己节节高升,跟俗世中人没什么两样。”阿尔图说,“但是现在,他们更疯狂了。整个教会都疯狂了。”
随他一同到来的主祭伊曼以沉默表达赞同。
这位默默忍受痛苦也忍受愚昧和荒诞的主祭并不拥有真正与其地位和能力相匹配的话语权,你无意逼迫他;更何况以世俗权力插手神权的后花园正是你们想做的。

将祭司和僧侣视作另类的官吏,拨出一点财政预算来交换国家对他们的部分管理权,在不与教义起冲突的前提下限制祭司们伤害自己的频率和程度,如何?
你询问更了解教会的阿尔图。而阿尔图在思考后,严肃地提出了更激进的办法:赐予他们贵族身份。

得益于你们此前数年的努力,贵族已经不再理所当然是世袭制了——“既然想成为贵族,就要为国家做出贡献。”你的大维齐尔对朝臣们说,理直气壮地伸手,“交钱。”
贵族们抱怨着“贪婪的阿尔图”,但这笔钱并不多,于是他们也只是抱怨一下,像当年打发痛骂他们的你一样丢出一小把金币;交了钱后,甚至开始拥护起了阿尔图“连这点儿小钱都拿不出的人当然不配与高贵的大人们同列”的鬼话。
只不过,当继承人犯了重罪被苏丹惩罚、而家族又不愿或不能更换人选时,数额就变得巨大了。然而,一个触怒君主又品行低劣——最重要的是,这低劣被公开了——的人,如果也能轻松顶上“贵族”的头衔,不也是对其他(大面上)清清白白的大人们的侮辱吗?
贵族们讥讽着几日前还站在他们身侧的失势者,又一次拥护了阿尔图。

不被阿尔图蛊惑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早已心知肚明。

贵族制度已如一棵被挖断了根系的巨树,但在惊雷劈下之前,它还吸引着无数鸟兽虫蛇来此栖身。
阿尔图认为,不是所有祭司都缺钱,但绝大多数人都会渴望贵族身份;而祭司身份没有父死子继的说法,那这个因其为祭司而授予的贵族身份届时收回也是理所当然,反过来可以潜移默化推进你们废除世袭贵族的计划。
无论什么话从阿尔图口中道出总是尤为动听,所幸你时时警醒,知道他尤擅蛊惑君王。你反问他,若你是教会一方,便要立刻大肆传教、选拔更多祭司来增强己方权力,届时议长要如何应对?
阿尔图定定望了你许久,连一直拽着你衣袖玩的手都停下了。即便是你,也很难形容那个复杂的眼神:当他这样看着你的时候,无论接下来他是要拥抱你还是要杀死你,你都不会意外。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叹了口气说:“奈费勒,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可贵?——放心吧,教会不会变多,只会变少。少到……可能不够繁荣的城市里的教会都会消失吧。”

你已经习惯了阿尔图无论什么话题都要见缝插针夸赞你几句的作风,就像习惯他总要抓着你点儿什么——也许是手,也许是衣角——才会停止如章鱼般不断挥动其触手的行为。
那时你专注于你们的讨论,疑惑地复盘自己的逻辑,并不觉得有什么漏洞。直到这次巡察,你发觉这在祭司们看来竟然是个简单的算术题:人越少,每个人分得的好处越多。
而苏丹和议长发放酬劳时并不在乎他们进行了多少修行、为纯净之神奉献了多少痛苦又传播了多少神的荣光。于是不仅祭司自残行为削减大半、底层的教会大量消失,虔信者们自发建造和维护的“野教堂”们——相当多,是令你与阿尔图最感棘手的部分——也被“正规教会”的祭司们冠以“不诚”“僭越”的罪名一扫而空。

 

你侧过身,端详着你近在咫尺的议长。他听你讲话的时候往往认真又耐心,跟大部分时间里半真半假的轻佻模样截然相反。他有一双纯黑的眼睛,多年之前你第一次同他对视时,被激起了凝视深渊般的颤栗和斗志;然而现在的你已经明白,那不是吞噬一切的死寂深渊,而是包容万千思绪的夜幕、是能令你胸膛中的小小火苗蓬勃燃烧又温暖千万人的石炭。
“阿尔图,”你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你的智慧令我惊叹。”
不知怎的,阿尔图却全无受到褒扬的喜悦,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奈费勒,你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

……唉。

怎么变笨拙了呢,阿尔图?

Notes:

很显然还没写完但今天可是阳历10.29阴历九月初九合成2999的大喜日子!于是把本该一发完的文截了一部分先发了×
前一个连载坑没写完又开一个是我不对(心虚,我保证本文一定会很快写完!

Chapter 2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你从小憩中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阿尔图的温度,你忠诚的、忙碌的、贤能的议长想必又在热情似火地工作了。

“权力令人堕落”,阿尔图曾经痛心疾首地批评你,落笔时故意戳得桌面咚咚响。
他习惯把公文抱到你身边来批,还特地在床和书案之间树了个小木板,记录你每次醒来之前他已经勤奋地批复了多少份文件。你想象了一下阿尔图写一行字抬头瞪你一眼、而你只是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场面,既好笑又尴尬,立刻决定调整心态打起精神,绝不比阿尔图更迟起床。
结果没过两天,喜怒无常的议长(又)爆发了不满,指控你不能有效地利用时间、徒劳无益消耗自己的健康、急功近利压榨臣民、对政权的稳固和你们共同的理想缺乏必要的耐心与责任心等数项罪名。你疑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试探着躺回床上,结果阿尔图的脸色立刻好看了不少,伸手替你拉高了毯子。

 

这个反常状况在你有意为议长立威时出现过。
你不再公开反对他的意见,有所分歧时也尽量措辞委婉;但阿尔图,这个从认识你开始就从未停止过在任何社交场合里抱怨你说话太难听、对他太严苛、到底什么时候能闭上那张没事找事的嘴的政敌,竟然在半个月后闯入了你的寝宫(是的,那时你们还没为了方便而直接睡在一处)。

他酩酊大醉,时而四条腿,时而没有腿;奈布哈尼比阿尔图更清醒些,主要体现在他认出了苏丹寝宫的门,在呢喃了几遍“我只喜欢女性”后干脆地甩手离去——很不幸,阿尔图从他手里毫无挣扎地坠落,“啪叽”糊在了你门口地板上。
你没有在卧室门口留人守夜的习惯,在场的活物只有在地板上缓缓蠕行的议长、咬着牙使劲儿拽也只是令其蠕行速度加快的孱弱苏丹,和试图加入游戏、飞过来在议长半裸的背上来回踱步的小鸟。
在你折回桌前、斟酌杯子里的水对人类面部而言是否过热的时候,还停在门口的阿尔图先是抽了口凉气,反手去摸被小鸟踩出了几道红痕的后背,接着对上了你的视线。

“……奈费勒?……”
阿尔图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奈费勒!”
在你来得及以为事态好转之前,他一跃而起,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你,号啕大哭。

你从未见过阿尔图伤心至此。

他生性强韧,说不好是头脑过分灵活,还是底线过分灵活。阿尔图并非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杰,而是像水一样,流过污秽就变得浑浊,流过净地就变得清澈;旁人尽可以将水装进不同的容器、塑造不同的形状,但你可以改变它,却无法斩断它。
更别提阿尔图那奇异的幽默感,他若是个哲学家,其学派的核心思想恐怕是“笑一下算了”。消解痛苦,消解忧虑,消解意义;带来笑声,带来宽慰,带来希望……这就是阿尔图。
阿尔图的泪腺与其下体一般无限服从其理性的指挥,无论对敌对友,流到第二人视线之中的眼泪总是或多或少为了表演。然而此刻,你几乎要痛恨你出色的共情能力了,它让你感知到阿尔图无法自制的惊惶与撕心裂肺的痛苦,偏偏你对症结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阿尔图哭得喘不过气,滚烫的泪水顺着你的脖颈流下去,湿透的衣料在短暂的温热之后变成了一片冰凉,让你在无缘由的酸涩中微微发抖。他紧紧搂着你,像是要把你嵌进他的胸膛,又像是想埋头缩进你的心脏里。

“阿尔图,”你努力用同等的力道回抱他,“你为什么这样伤心?”
快哭死过去的阿尔图像是被你的声音惊醒,总算抬起头。你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的脸,眼皮红肿、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失色,仿佛苦旱的田地,曾经清冽的声音变得像是两块火山石在摩擦:“奈费勒,你是不是要走了?”

那天晚上你学到了一个道理:照看醉鬼大致与侍奉前苏丹相似——不要跟他讲道理,而是讲他想听的话。
还认清了一个事实:阿尔图的确比你更高一些。他把脸埋在你颈窝里哭得听不进人话,却知道脖子低得难受而搂着你的腰把你往上提一提。

阿尔图酒醒已是次日午后,你刚扣光了奈布哈尼的月俸,正在近卫隔了门的哭喊求饶声中替你悲痛至不能理事的议长批阅议案。奈布哈尼哭得可远没有阿尔图那样令人心软。
阿尔图在你床上滚了好几圈,傻笑着趴在床边看你。这个善于得寸进尺的家伙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失态辩解:都怪你突然转变作风,他才会误以为你命不久矣。
“你那个黑魔法箭我还没忘呢,”阿尔图小声嘀咕,“再没有比你更能跟奈费勒过不去的人了。”
你没理他,他又换上一副挑衅的模样:“我可用不着你帮忙立威,就算你一天三顿按吃饭骂我,别人也只会对我敬佩得五体投地。”
你搁下笔,直视他:“我以为你讨厌我说话太难听、对你太严苛、无论何时都闭不上这张没事找事的嘴。”
阿尔图噎住,悻悻把脸往被子里一埋:“……我只是陈述事实,又没说不喜欢。”

阿尔图总有些令人费解的扭曲爱好,你不理解但尊重。于是你在议会上久违地直抒胸臆,而阿尔图又闯进了你的卧室,这一次甚至没等到夜幕降临。
“你到底在反对什么啊!”阿尔图难以置信地挥舞着被你当庭驳回的议案,“这上面的‘拟准’还是昨天你替我写的呢!”
你从他端来的点心盒中拿起一块奶酥:“而我,”一时兴起,“在其中留了几个陷阱——以防你偷懒。”没想到真用上了。

阿尔图:“………………”
阿尔图一把抓过你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悲愤大叫:“气死我了!”

 

你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手举到眼前端详。那个牙印自然早就不存在了,阿尔图下口是在小指一侧的掌根位置,他说你瘦巴巴的手上只有这里勉强不硌牙。你自己捏了捏,没什么手感方面的感想,倒是注意到了手指上戴得乱七八糟的戒指——有好几枚分明应该收进了匣子里。

如果一个人跟他人同榻而眠,醒来发现戒指顺序变了,首先要考虑打乱顺序是否是为了掩盖数量变化,换言之,被偷走了一两枚;如果对方作风可疑,那么恐怕要担心在自己睡眠期间,手是不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但如果睡在身边的人是阿尔图……那么更令人忧心的可能是,他就是觉得这样戴好看。

你瞪着自己金光璀璨、火彩绚丽的手,几乎怀疑这是某种锻炼手指肌肉的方法。

 

你没有摘下任何一枚戒指,只是决定今日右肩突发不适无法抬手,治疗方案则要等到阿尔图结束会议才能实施。
小鸟欢快地在你手臂上跳来跳去,对食物和花园里新开的花朵都不屑一顾。你用指腹轻轻揉搓它的小脸,轻声道歉,为你们这三日的分别。小鸟啁啾着将小脑袋蹭在你手心,它被照看得非常好——可能有点儿超过了。

在阿尔图终于结束与这小家伙的单方面战争后(他竟然是两个生物中更幼稚的那一个,而你对于自己竟能毫不意外而感到淡淡的悲哀),就迅速成为了一个过分溺爱的饲主。你不确定这是否该被称作公正:自己乐于放纵欲望,就从不要求别人克制自我,即便对方是一只小鸟。
阿尔图不定时、不限量地为小鸟提供一切它想要的坚果、莓果或者任何它想尝尝且不在禁食名单中的东西。
你对他的教育理念颇有微词,而阿尔图会搬出鲁梅拉、法拉杰、扎齐伊乃至盖斯和法尔达克的例子为自己辩解——至于打碎黄金鸟又打碎夏玛的礼物的贝姬夫人,阿尔图宁肯承认是因为自己打不过猫。
“……总之,尽我们的努力,为孩子们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不就是我们的初衷和理想的终点吗?”阿尔图神乎其技地将“心虚气短”和“委屈巴巴”同时糅合在他俊朗的脸上,小鸟站在他肩头,两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同时盯着你。你只好默许他(们)蒙混过关了。

“向至高的伟大苏丹致意!”年轻人的声音里洋溢着活力,你闻声看去,扎齐伊像只粉色的小狗一样高兴地跑过来。前朝时这个少年贵族一丝不苟的礼仪中处处带着稚嫩和拘谨,每次看到阿尔图的头号政敌——当然是你——都要深吸几口气才能组织好语言开口,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并不能掩饰其内心对你的反感与排斥。
这一切当然是出自他对阿尔图的景仰。也许正是因此,在阿尔图公开你们是秘誓的挚友、并宣布你将是新朝的苏丹后,他立刻地、没有给迷惑和迟疑留下半点儿时间地接受了,之后态度更是亲近得仿佛你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另一位师长。

扎齐伊几乎趴在了石桌上,小鸟正在上面骄傲地走来走去。他眼巴巴地看着,轻声问:“苏丹,它真好看,我能摸摸它吗?”
“请便。”你教他伸出手指,小鸟矜持地望了望这根陌生的栖木,在扎齐伊一些无法用文字记录的小小鼻音词中慢慢走了上去。
“我早就想摸摸它了。”扎齐伊红着脸说,“哇……它是软的……它好热呀。”

你含笑看着小孩与小鸟,听他一边玩一边撒娇似的埋怨——这一点也很像阿尔图:“您总算回来了,这几天老师一看到我就生气。我说您出行安排很周密不会有问题,他就更生气了!”
扎齐伊是都城戍卫队长,负责王都的守卫和治安,你的出行计划当然提前知会过他。
他偷偷瞥你一眼,又小声说:“苏丹,如果您又要出巡的话,能不能带上老师一起呢?”
“为了让他骂不到你吗?”你笑问。
“才不是呢!”扎齐伊本能地反驳,又立刻降下音量,讨好地将坚果递给小鸟,试图作为吓到它的补偿,“只要您在老师身边,他就会安心,就不会发脾气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身为利益相关方,说服力不足,他又急急补充:“这几天老师可不止是对我生气——他说都怪我把您放跑了,我说老师对苏丹不恭敬,我要向苏丹举报,您瞧,哈哈!——他脾气坏极了,逮到谁都要骂一通,连贝姬夫人都绕着老师走!但是您上午回来,他下午去议会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吓得好几个大贵族刚走到议会门口就请我帮忙告假了。”

整段话中可堪评论的点太多,你一时没想好是先说正事还是先笑一会儿。

毕竟面前人是阿尔图的学生,你尝试替他挽回些颜面:“也许是因为我回到王宫,代表事情平安告一段落了。阿尔图毕竟是承担着国家重任的议长,他希望政局平顺、少出意外,也是常理。”
扎齐伊低头摸了摸小鸟的脑袋,恋恋不舍地将它送回到石桌上,才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你:“苏丹……奈费勒先生,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老师与暴君对决的那一天。”他的眼神微微放空,回忆着当时的场面,“在老师获胜后,我们所有人——老师的追随者们,您,还有其他曾与老师有过交情或是过节的人——都聚集在大殿上;老师提着长剑,浑身都是鲜血,像一轮新生的太阳。”
对于他话中的前半部分你没有什么印象了,你当时的注意力完全在阿尔图身上。是啊,一轮鲜红的、光芒耀眼却生机勃勃的新日……面对此等壮丽的日出之景,听着宣告在多少恨中锤炼、又在多少爱中凝结的夙愿得偿的钟声,你又如何移得开视线呢?

“所有人都看着阿尔图大人,而大人与所有人对视。”
扎齐伊的声音让你从恍惚中惊醒,你听到这年轻人说:
“这其中,他看您的时间最久。
“而且,无论封赏了谁又惩罚了谁,阿尔图大人每说一句话,都会望您一眼,然后就会露出笑容。
“阿尔图大人也许并没有自觉……但我们都发现了。”

他看了看你。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又像你们熟悉的那个天真快活的少年了:“——啊,原来您也没有发现。”

Notes:

原计划2章结束但作者总是灵机一动.jpg导致还得再来一章……(乐

Chapter 3

Summary:

奈费勒不讲武德,拿着比古王国之刃还硬的告白来偷袭我。

Notes:

* 剧烈OOC预警。
* 还以为我只是不会写开车正戏,实在是高看自己了……。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阿尔图走过来时一定从你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实在太过善于察言观色了,而你,说来令人汗颜,你实在是懈怠了太多,已经快要忘记时刻紧绷身体、不泄露任何非必要的喜怒的技巧了。
他轻快的脚步立刻放缓,每一下都踩得踏实,鞋底与石板撞出的细小闷响仿佛一种耀武扬威的鼓点,将得意洋洋的阿尔图带到你面前来。

他看起来好极了,愉快、骄傲、容光焕发,眉眼间那一点故意为之的恼怒之色就像烤肉表面薄而透明的蜂蜜糖壳,正无声地怂恿你伸出手去轻轻戳碎它。

你本想板起脸来小小地吓唬他一下——看到政敌得意就像身上有蚂蚁在爬,这是阿尔图的狂言,巧合的是你也颇有同感——转念想到自从新朝建立,阿尔图的头号政敌奈费勒先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得意,你又感到阿尔图实在可怜、应该略加放纵以作弥补。
更何况你有事要与他谈。你一想到待会儿阿尔图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因此更愿意在此刻稍作优待。

好呀,奈费勒,你这家伙。你在心里替他说。
“好呀,奈费勒,你这家伙!”阿尔图终于不再拿腔拿调地摆弄他的双腿,一个箭步冲到你面前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他会说:你睡醒之后是不是就一直在偷懒?看看我,我可是辛苦工作至今……
“这也太苦了!”阿尔图撂下茶杯大叫,打开茶壶看了一眼,立刻倒退三步,“薄荷比水都多,你怎么不直接把薄荷叶塞嘴里嚼呢?”

你吃惊地看过一眼,沉默了。
这是你的疏忽……你竟然出现了这等疏忽!你突然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坐到桌前,又如何拿起茶桶、从中抓出了多少茶叶……你的头脑一面忙着追索曾被忽视了紧要细节的往日,一面忙着想象片刻后欢悦的未来,于是全然忘记了眼下。
挫败感对你迎头猛击,你一瞬间几乎想要离席:就让这未曾开启的仪式悄然终结吧!只要你现在开口,换另一个话题……你并不愚笨,你会吸取教训,你可以重新安排,从头至尾按你的设想完美推进……这不会耗费太久,或许明日,或许是再推迟一天……

你闭了闭眼,起身去打开柜子,取出一大瓶透明液体。
这来自玛希尔女士又一件伟大发明。那一套效率惊人的蒸馏设备在问世之后迅速成为苗圃至宝,孩子们热衷于把任何他们想到的东西放进去“蒸一蒸”,执着地认定得到的是其中精华,并把“玫瑰花的结晶”送给了他们敬爱的老师们。

——“真可惜,那么红的玫瑰花,最后变成了没有颜色的水。”
——“才不是水!你闻闻,玫瑰花的香气还在里面。”
孩子们一边拌着嘴,一边把这一大瓶液体交给你。他们严肃地向你保证,每一片花瓣都是干净的、完好的,苗圃的花园也是完好的;此物经过了萨米尔老师的认可,没有毒,可以喝;以及虽然送给阿尔图的玫瑰花油在分量上远少于你这一份玫瑰花水,但他们并没有私藏,如此安排礼物的原因也只是觉得花油是有颜色的、闻起来也更香。
“阿尔图老师喜欢用热闹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孩子们说。
你为阿尔图每天提前起床就为了把自己打扮得很热闹而感到怜悯。

热闹如繁夏花枝的议长紧紧跟在你旁边,抓过你的手腕凑到瓶口闻了闻:“这么久过去,香味好像没散多少——你说,这个东西能卖出去赚钱吗?”
“热娜女士和马尔基娜女士的联合经营商铺里早就上货了,你竟然不知道吗?”你倒了半杯尝了尝,没有任何味道,但淡淡的玫瑰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阿尔图也倒了一杯子,喝完咂咂嘴:“这酒怎么没味儿啊。”
“……”你说,“因为它不是酒。”

阿尔图根本不觉得尴尬,他笑嘻嘻地坐到你对面,拉过你的两臂,将你的双手摆成掌根相对的漏斗形,把自己的脸放了上来,假装自己是一朵可可色的郁金香。
他总把“你太瘦了”挂在嘴边,其实阿尔图自己也是个瘦削的男人,他的肌肉和他的危险性一样潜伏在皮肤之下,妥贴地包裹着骨骼的轮廓。那些认为他是个只会卖弄口舌的草包贵族的人一定没有摸过他的脸。丰富如宫廷伶人的表情下,他的脸颊和下颌没有一丝代表松懈与享乐的软肉,富有生命力的蜜色皮肤遮掩着面骨转折处锋利的棱角。

“哎呦。”这个锋利的男人说,“你没摘戒指啊。好看吧?——就是有点儿闪眼睛。”
你捧着这张英俊的、狡猾的、还有点儿傻乎乎的可人的脸,没由来地笑起来。

“阿尔图,我爱你。”你说。

……但阿尔图好像没听见。

在你下定决心去喊人帮忙将阿尔图抬去见萨米尔之前,仿佛灵魂离家出走的阿尔图突然大吼一声一跃而起,你一瞬间天旋地转,正怀疑是被他吓到心脏供血不稳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已经神秘地越过桌子、坐在阿尔图腿上了。

“再说一遍!”阿尔图的声音高得异常,又立刻低了下来,连带着他的脊骨,让他能像一只小猫或是小狗一样仰着脸看你,不仅很无害,还似乎期待着被你摸摸头,“奈费勒,你再说一次嘛。”

——扎齐伊在花园里也是这么哄小鸟的。但似乎没有这么谄媚。

你不适应地动了动,立刻感觉圈在你腰上的手臂收紧了。
——呵呵。也没有这么虚伪。

虚伪的阿尔图议长还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已然暴露——又或者根本是他有意为之——他掌心火热的温度透过衣衫熨着你的腰,脸贴得极近,目不转睛地望着你,声音压得又粘又甜:“奈费勒,奈费勒~再说一遍好不好,嗯?我没听清楚,我还想听,好不好?奈费勒……”

扪心自问,你并不认为坦荡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有什么可耻之处;然而你感觉得到,你的耳朵正在不正常地发热,热度隐隐有向面部扩散的趋势。
你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阿尔图就像注意力总跟你的手指走的小鸟一样,立刻在你耳垂上咬了一下。
“哎哎哎,你躲什么!”罪魁祸首反倒先声夺人,“幸亏我没使劲儿……”他捏了捏你耳垂的软肉,似乎从这单调的行为里获得了颇多乐趣,总也不松手,揉搓得你心烦意乱。

“你,”你清清嗓子,“还想不想听了?”

阿尔图总算愿意将他的双手放到更适合社交的位置,也就是你的肩膀上。他微微后仰,像是要拉开距离仔细端详你,却没过两个呼吸就又猛地抱过来,脸颊紧紧压在你的胸口磨蹭:“奈费勒、奈费勒……”

他几乎把你勒成了一张弓。你在热乎乎的怀抱里忍不住笑起来:“你为什么如此意外?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阿尔图、奈费勒,你们的灵魂正如你们的人生一般紧密相连、彼此纠缠。无论是谁要讲述你们之中哪一位的故事,只要谈论一方就绕不开另一方。这个时代的人民见过你们在登基典礼上携手,百年后的人们将在史册中看到你们的名字并肩。
阿尔图毫无疑问是你的爱人。爱不只是情欲,尽管世俗常常以此诠释;然而即便以此诠释,你仍然要说,阿尔图是你的爱人。

“你变得笨拙了,阿尔图。”你重申你的观点,“我不理解你在迟疑什么,更遑论因这困惑迁怒他人。”
阿尔图敏锐地问:“谁跟你告状了?阿里木?奈布哈尼?——是不是扎齐伊那小子?”
你以进攻代替包庇:“如果你需要我给出明确的肯定才能安心,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本就是你的……至少是你的挚友。”你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故意放轻了声音,“自认为是的。”

阿尔图真的变得笨拙了。他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原本铁钳似的箍着你的手臂一下松开,又无措地抱上来,轻轻抚摸你的脊背。
“不是的!不是啊你听我解释!我、呃……”他说着、却忽然舌头打结般顿住,只是更加用力地搂住你、执拗地盯着你,好像你突然掌握了某种魔法,能透过他乌黑的眼睛看清楚他蓬勃热烈、激荡着爱意的心。

那眼中还噙着泪。天啊,你有一位爱哭的政敌,一个太容易被欺负的议长。
你忍不住揽住他的肩背,托住他的脸,用指尖擦拭他泪光盈盈的睫毛:“阿尔图,我不久前突然意识到,你总是追问我去哪里、为什么要去、要去做什么,是因为我让你不安了。”
你诚恳地反省:“你经常要求肢体接触,我想这是神经紧绷的表现;然而我猜对了原因,却完全误解了来源——我以为你在为国事忧虑。我试图替你分担一二,正如此次出巡。”

直到扎齐伊启发了你,你才发现你的误判。
阿尔图需要你,但不需要你勤政,不需要你早起,不需要你去和贵族领主们勾心斗角、为宗教势力费尽心机、为国事奔波忙碌。
他要的是你健康、快乐、自由,最重要的是,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就像他养小孩小猫小鸟一样,阿尔图始终如一,仅有的行为原则只有“溺爱”二字。他也许真的将你视作另一只小猫,前半生受了磋磨,于是他愈发地爱你怜你,你越是(后天地)娇生惯养、耀武扬威、肆无忌惮,他越觉得得意,越能感知到你的爱。

但你不是猫。
尽管你很乐意偶尔为之,但你不会真正成为一只在软垫上翻肚皮、在他工作时占领书案、理直气壮当面将水杯逐个推下桌面的小猫(“奶牛猫!”阿尔图插话,被你捂住了嘴巴)。你是有能力践行自己理念和理想的政治人物,是批评他、反对他、指正他的道路的政敌——缺乏羞耻心的阿尔图竟然在舔你的手!

你闪电般撤回手,怒视阿尔图。而阿尔图反以为荣,黏黏糊糊地又把脸埋进你怀里:“能不提反对三这事儿吗?的确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哇。你不知道从前我多么害怕你上朝,真怕你一不小心弄死我。”
你回忆你们近十年的政敌生涯,疑惑于这个全朝堂唯一会主动挑衅你、还能跟你吵得有来有往的大权臣哪里像是他自己说得这样弱小可怜了。

你试图把自己从弱小可怜的政敌腿上拔起来,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但阿尔图笑了两声把你往下拽,他现在就像在心爱的毛毡里打滚的贝姬夫人,毫无疑问,你正是那条备受青睐的倒霉毯子。
至少阿尔图不掉毛。你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他的脑袋顶着你的锁骨,拨弄着你手上的戒指,玩够了总算愿意替你一枚枚摘下来。
你看不到阿尔图的表情,但能听出他声音里仿佛要飞起来的快乐:“你嘴上不乐意,实际还是很喜欢吧?”
无论他指的是这一大把戒指、肢体交缠的姿势还是他阿尔图本人,你都偏不要让他说对。你模仿阿尔图的句式:“我只是反对三,又没说不喜欢你。”

“……”阿尔图点评道,“奈费勒,你有时候特别吓人。”
“比如这时候?”
“那可太多了,给拿到苏丹权柄的政敌递小纸条就不吓人吗?”在你开口之前,阿尔图紧接着说,“——我不敢问。”

他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立刻意识到。而阿尔图说完这几个字就沉默了,捏着你的手不知在跟什么较劲,半晌后才仰起脸来。
你这才发现,他的声音那么愉快,眼圈却完全红了,黝黑的眼瞳像是浸在泉底的黑曜石,清澈的泉水正在汩汩流淌。

“你就像月亮一样。”他用这双流泪的眼睛描摹着你的额头,那里本该有他每日亲手为你画上的纹饰,但今天早晨你还没有回到他身边。
他捧着你的脸,轻轻在那片空白之处吻了吻,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不敢。”

“我并不是道德君子。奈费勒,你这个可恶的、干净的人可能无法理解。我想得到你,想要独占你,甚至伤害你……这都是我的爱。”阿尔图停在那个高度,你只能看到他深蜜色的皮肤,感觉他的双手温柔而强硬地限制着你头部的移动。他的声音从略高一点的地方传下来,伴随着他流过你眼窝的泪水。
“但我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疯子。爱一个人什么,就要维护它,不能再在其他地方苛求他,我知道这个道理……我爱上一个高尚公正的人,就不能……就、不能!”
你不知道那是他喉咙中的哽咽,还是强忍情绪咬紧牙齿的声音:“……不能,要求他对我……有所偏私。”

你努力地仰起脸,阿尔图正用一种怅然的目光深深望着你,你们分明近在咫尺,他的眼神却仿佛真的在眺望一轮遥远的月亮。
你伸出手,叹息着将他拉向你。
“月亮会吻你吗,阿尔图?”

他的眼泪流得更多了,若非太过破坏气氛,你实在想将他比作一个涌流着热水的喷泉。
这座霸道的喷泉只在他想说话时稍微放开你,你的名字是他仅会的人类语言;当他不想将嘴用于发声一途时,只会将它焊死在你的唇舌上,而完全无视你对呼吸的渴求。

——你此前竟以为舌头的功能仅止于说话和品尝食物。

你怀疑自己在窒息中晕过去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何阿尔图终于肯放开你、让你好好地靠着软垫躺下来。
所幸随着止住眼泪,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智力——以及最重要的,人类的矜持——只是躺在旁边搂着你调整了一会儿姿势,就老实地不动了。
阿尔图的身上暖乎乎的,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你借着十指相扣的姿势,用手指去敲他的手背;阿尔图不改抬杠本色,立刻不甘示弱开始跟你较劲,你敲一下,他就要更快地敲两下。

“幼稚。”你指出。
“奈费勒喜欢,要你管。”阿尔图又开始不安分,试图把你们的四肢一一对应并缠绕到一起。

你疑惑地端详他一阵。
之前阿尔图热衷于肢体接触,症结在于他对你们关系的误判,导致其缺乏安全感……那么此刻为何故态复萌?
是因为你说得还不够多吗?

一部分的你在想,现在他已经如此神气,倘若听完你接下来要讲的话,岂不是要像那个热气球一样飘上天?
另一部分的你却说,阿尔图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倒是你,刚刚可是把他弄哭了;更何况,阿尔图这个样子不是很可爱吗?

……也许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能够抵挡阿尔图的魅力的人也要消失了。

你说:“我曾在窗边挂了一个铃铛。”
阿尔图立刻说:“我记得!真的非常碍事,每次我翻窗来找你都会碰到,然后你的鹦鹉就会飞过来啄我。哎,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换个地方挂啊?”
“那是因为你把它吵醒了。”你顿了顿,“那个铃铛就是用来防你的。”

自从阿尔图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件隐身衣,“深夜翻窗”就变成了他的消遣之一。来了也没有多少正经事,最常做的就是从你背后接近将你一把抓住,后续有扮鬼和绑匪两套台词。
你至今无法体会其中究竟有什么乐趣,然而阿尔图实在是百玩不厌,你只好出此下策。

事实上,这铃铛并不能真正阻拦不速之客。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用铃声替代阿尔图悄无声息的脚步,提醒你不要在几个呼吸后突然被什么东西抱住时,手一抖把写了大半的奏疏毁掉。

抽到金征服后,阿尔图为了组建军队去讨伐大领主忙得脚不沾地,这个游戏才算告一段落。捷报传回王都的速度比他凯旋回师更快,那天晚上你思索着阿尔图要如何处理君王对其军权的猜忌和匣子里剩余的苏丹卡,久违地听到了铃铛的响动。
……
什么都没发生。

在你意识到那只不过是一阵格外强的风吹动了那只铃铛的同时,你发觉自己正在屏息等待着那个怀抱。

你在最后关头咽下了这段往事的结尾——虽然得意的阿尔图确实很可爱,但欺负他似乎也确实很有意思。当苏丹真是令人堕落,你说呢议长?

“奈费勒——”阿尔图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气势汹汹地挽了挽并不存在的袖子。
你则伸了个懒腰以示休战,转而开口:“我曾经不需要睡午觉。”

他真的变笨了。随便转移一下话题,就被你牵着鼻子走了。这是正常的吗?
你有些忧心,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指望阿尔图自己猜到你从铃铛故事中得到的结论。

你看了看枕在你胸口上目不转睛等着下文的阿尔图,决定还是先把新的故事讲完:
“但是有一天,我们吃完午饭,你说坐下胃部不舒服,就跑到这张软榻上躺着了。”

阿尔图有时自嘲“普通中年男人”,但他睡觉不打鼾。
(尽管睡姿不敢恭维。)
也许是因为你很少有机会看到如此安静的政敌——他醒着的时候,不是在挑衅,就是在撒娇——你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从手中的书转向了他睡梦中的脸。
这个总嚷嚷你太瘦了的政敌,其实脸颊处也有颧骨兀出投下的阴影;他的眼睛是条格外下凹的弧线,当它们睁开时,会变成一双看起来格外无辜无害的眼睛,甚至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阿尔图总是挂在脸上的轻佻笑容是全然属于成人的,尽管此刻那唇角因为他微微张口的缘故而呈现一个下坠的角度。
你打定主意,如果这时阿尔图突然醒来问你在干什么,你就说是担心他将口涎流到你的榻上。

但阿尔图并没有惊醒,反而你在长久的注视中变得困倦了。你的腰用酸痛抗议,或许你也应该换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当你在阿尔图身边躺下时,你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你正在变得软弱。你变得留恋闲适的东西,而不再倾向于在不适中忍耐坚持。
这都是阿尔图导致的。这一定是政敌的阴谋。

阿尔图笑嘻嘻地听着你当面批评,一边听一边揉搓你外侧的肩膀:“那你知道我第一次睁开眼发现你躺在旁边还在睡时的心情吗?”
你揣摩了一下这幼稚鬼的思路:“你要趁机在我脸上画画?”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阿尔图委屈地嚷嚷,“——那是我后来才干的。”
“什么?!”
或许是担心你气愤之下给他一拳,阿尔图一翻身牢牢压住了你,忙不迭道:“听我说,听我说——”
你冷笑一声,卸掉力气等着听他大放厥词。然而阿尔图的神色却端正起来,他认真地瞧了瞧你,弯着眼笑起来,凑过来吻你的眼睛。

“我当时想,我们生活在一个连奈费勒都可以睡懒觉的国家,”阿尔图轻声感慨,“这是多么幸福啊。”

Notes:

写得非常卡,如果阅读时感觉一截一截的很不流畅,那是正常的,因为作者自己也这么觉得T T
——但总之,他们幸福地抱在一起度过了这个晚上以及未来无数个白天和晚上!图奈久久!

Chapter 4: 我要立刻向全世界炫耀@wenyue为本文画的图图!-贤者告白的前一秒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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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你捧着这张英俊的、狡猾的、还有点儿傻乎乎的可人的脸,没由来地笑起来。 “阿尔图,我爱你。”你说。

贤者告白的前一秒

Notes:

数次感觉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很想先学点儿理论性的东西再回来动笔,但与此同时清晰地知道绝对没有时间去学习并内化成自己的东西、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写……但还是被大家夸了T T
我也要幸福地翻肚皮了T T

本文起源于我的灵机一动:图图视角的贤国告白写过了,让我来写一下奈老师视角的贤国告白 w
然后从写第二行开始,我就开始了在“完了奈老师是不是 ooc 了”→“怎么才能在不 ooc 的情况下写得明显一点”→“ooc 就 ooc 吧,看习惯了就不 ooc 了”(?)→“完了奈老师是不是 ooc 了”…里焦虑地循环。
下次再也不给自己增加难度了!(发誓)

可能是因为写到最后心浮气躁外加想塞进去的东西太多,明显感觉第三章非常不顺手(且不搞笑了T T)(可能我觉得不顺手就是因为没找到机会搞笑),感情爆发也完全不到位,甚至有“写完发现少了点儿什么——哦不少的是我的饺子醋!!”重大事故……总之麻烦大家脑内润色一下(?)并溺爱我(???)!

好了我要让图图带着阿萨尔去对着奈老师高呼“壮哉奈费勒!圣洁乎奈费勒!”了w

P.S 其实饺子醋之一是“图图抱着奈老师哭,觉得不顺手还把他往上提了提”,但评论区大家竟然没在这里笑!所有人立刻回去重笑一次!(半恼(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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