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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眯起眼,他背着背包,迎着风站在巴士车站旁。
简单T恤外面加了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隐约可以脖子挂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一条洗地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干净的球鞋在日光的反射下显得鲜亮,微微打卷的头发有些调皮的晃动。比起同年龄的男孩们佩带的手势,凤的样子异常清爽。鹅蛋脸蛋上一对如刀眉,挺鼻,嘴角向上翘着,看上去温和而敦厚,特别那一双大而有神明亮的眼睛目光炯炯,透出人的机敏和正直。
马路尽头浅绿色的巴士逐渐爬上矮坡,出现在等候的乘客视野。
等车停稳,凤一骨碌钻进汽车,随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汽车缓缓前进,车身微微颠簸着,凤揉着眼睛。方才一阵风过,风卷着沙子进了他的眼,搁进肉既痒又痛的,非常不舒服。他揉了一会儿,直到眼角挤出些须眼泪,眼睛既酸又辣,才停止自己的动作。
凤低头对了一下手腕上的运动表,时间正指向上午八点半。他心想,弄不好要迟到了呢。凤自小接受的教育教导他要遵守时间。于是他打开背包,摸出手机,翻出熟悉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幸好听的声音稍时穿过听筒冒出苗头。
凤有礼貌的道,“对不起,幸老师,今天要稍微晚一些了。隔壁家邻居早产,先生出差,我帮了一下忙。”
凤挺直背朝空气的某个方向不好意思不停颔首道歉。他眼前是幸穿上紫鹃花图案的和服,如同一只蝴蝶翩然,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般的态度恭敬。
幸明了的笑声款款应和,不忘安抚、嘱咐,“你不用着急,慢慢来,路上小心些。”
若是别人的话她是将信将疑,凤的话幸总是相信的。幸出自真心的喜欢和疼爱这孩子的。她了解凤性格纯真,遇事毛糙些。但总体来说,凤是个有自信并认真,亦有进取心和好胜心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善良,平时碰到个小狗小猫被遗弃都觉可怜,一双眸子闪地哀怨,比得过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光是幸在公车和电车上便见到这孩子让坐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他们又说了两句,幸便收了线。转过身的幸正对上真田由里屋出来的沉稳的目光。真田高挑而犀利,浓眉大眼,剑眉飞扬,他的眼睛是一潭深水,幽深而渊博,总是能吸引人的。
真田站在移门旁,套着一件黑底蓝条的和服,整个人看起来锋利的似一把剑,多年的写作生涯丝毫没有磨损这位当年剑道高手的风采,他依旧如故。
真田手里纂着今天的报纸,神态肃穆。幸看在眼里,甘之如饴默默的微笑。
幸轻轻挽头发,眼角瞥见院里向阳花开的茂盛,一簇簇的粉红。她对真田报以了然的宛尔。想真田大概是怕打扰到她,又要叫她看这早开的花儿,遂站在那处不动。幸村好声好气的叫着真田,她笑的满足而幸福,真田但见着幸的笑颜,则虚咳几声,转身进了里屋。他向幸要了一杯麦茶。
另一边,挂下电话的凤松了口气。他把手机塞回背包口袋,抬头发现今日阳光明媚。
窗明洁净的公车车窗倒影一路悠闲自得的路人,三三两两的走着人行道。凤随兴眺望,心里盘算从四月二十九日开始是黄金周了哩。二十九日的植树节、五月三日的宪法纪念日、四日的国民假日、五日儿童节,算上这个周末,统统加在一起至少能有一周的休息时间。
今天正是节黄金周的第三天,整个东京看上去人流依然,却不少人选择回家省亲来度过假期,整个城市就难得的空闲下来。马路上少了人潮熙熙攘攘的情景,连污浊的空气都涤荡的朗朗清明似的。可这些不过是错觉,对生活在东京的凤日子一样要过。
凤该在八点半赶到幸老师那。
能够拜幸老师为师,若是师兄弟们知道都会十分的羡慕他的。
幸是插画界的名人,又是真田的妻子,她少年得志,开过个人画展,业界知名度很高,很受欢迎。前些年身体每况愈下,自深居简出的,没收徒弟,一些有关系的来说讨,都婉转推脱了。想到这点,凤认为他是无比幸运的。
凤是美大的学生,国中开始一直跟着幸学绘画。凤的父亲是位律师,未曾鼎鼎大名,算是小有名气吧。他和真田有过交情,起初委托幸是有些为难的,自从幸收了他,称赞他很有天分和造诣,人聪明听话又有家教,教的开心,便如此答应了。
这些年风风雨雨的事情发生了很多,凤的父母去年移民英国,留下一座房子和汽车。他唯一的姐姐两年前再嫁到新泻,夫家人是很不错。
姐姐一直很关心凤的生活,几次好言相劝的让凤搬去跟她住,姐夫同声相求。凤以要考东京的大学蜿蜒谢绝。首先,他不想当电灯泡去防碍姐姐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次,住在东京他已习惯,习惯左右着人的生活。他决定继续跟幸学美术,为了使姐姐安心,暑假时是住到幸老师家的。真田老师家离的并不远,幸老师更将他当成自己家里人一样看待、关心。凤自然是乐意的。
少了父母的日子还是孤单的,多少事说是简单,做起来不容易。平时不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凤的家境一直是不错,堂堂七尺男儿不下厨房,不做家务,一时间平时杂务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凤性格开朗,很快溶入了这种崭新忙碌的生活当中,又有着幸老师的帮忙。至于他的大学生活,一帆风顺的出乎意料。坦率好助人为乐的凤在学校里是小有成绩的呢。
虽说过的四平八稳,平时和同学们闹成一团的凤有难言之隐难以启口——凤在高中时了解到自己的性向不同常人,他是位同性爱者。这事他十足苦恼一年多,亏幸老师及时开导,他才得以正视自己的性向。到目前,粗步估算,知道的人寥寥,观月夫妇、真田夫妇,还有姐姐。
凤跳下巴士,急匆匆的向真田家的方向走去,他爬上小坡,路的尽头就是真田宅的大门口,凤索性再小跑了几步。这时,前面迎来两个高中女孩,皮肤洁白,穿着可爱的服饰,其中一位头发染成黄金璀璨,金灿灿的像一片丰收麦田的颜色。她们调笑着穿过凤,清爽的果子香萦绕着凤。凤忍不住多看一眼她们的背影,他下意识觉得那颜色似曾相识。啊,是前些日子聚会上的那个人,迹部景吾。
迹部是不二子带来的人。百闻不如一见,一个好看到匪夷所思的男人。倒不是说迹部长相像女人。迹部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头褐金的头发光彩夺目,凤眼微张充满独一无二的魅力,眼角一颗泪痔颇具风情。
凤有些看呆的,因为迹部与凤所接触的人都有那么大的不同,截然不同于温柔的幸,神秘的不二子,犀利的真田,骄傲的观月,他充满成熟的格调和摄人的气质使第一次看到迹部凤笃定的想,他的一双防意如城的淡灰色眼睛能说话,它在那处低低的鸣叫,是旋涡将凤的深挚卷入其中。
迹部和不二子小姐的关系很好,两人习惯说话尖如的应对如流。凤是知道的他们两是熟识,但他不了解。他经常从不二子口里听到关于迹部的种种传言,说完那些不一而足的故事,不二子笑地总是非常的诡秘而自豪。对于这个高人一等、百里挑一的男人,凤没有好奇是假的。特别是不二子小姐说过,他的眼神能杀死一只刚得到高潮的狐狸。
凤偷偷观察着迹部,体会着不二子口中的与众不同。迹部正坐在凤的斜对面,靠着角落,他饮酌着苦涩的液体,吞下喉咙眉头不自然的一挺,神采飞扬开怀的笑。偶尔他的视线扫过凤,凤会忐忑不安,像个害怕被捉到的小孩会抱着没有饭粒的青瓷碗卯头吃饭,惹地不二子奇异地讪笑。
聚会最后的结果有点诡异,迹部和不二子拼酒过了头,等不二子的未婚夫观月先生姗姗来迟,她醉去七分,笑得安然而祥和,似断了线的娃娃,发出咯咯怪异的仿若嘲笑异常刺耳。迹部比她稍微好些,却也是醉意昂然。
幸老师无奈搀着不二子回了房,吩咐并安排他们今天在这里睡下了。
真田宅是非常正统的和式。走进正门,穿过由石快铺成蜿蜒的道路,前院是有小桥流水的庭院,覆盖着大片的植被,点缀着盆景和松木银杏树之类的参天树木,看出有些年头。便如此一直朝前,不停留,遂见方开阔空间是正厅,其两旁是四通八达的长廊穿起的主屋、偏房和面积坡大的后园,是很有艺术价值的。
左侧临近真田老师书房的偏房前些年拆了,盖起一坐漂亮的玻璃温室,供幸老师摆弄喜欢的园艺。真田老师只要一开窗,不管春夏秋东就能了望到一片姹紫嫣红中的幸老师。真田老师祖上据说是地主,产业大的惊人。但真田是向来对避讳自己的身世的,众人得个猜着图个乐和罢了。
那天晚上,客人们安排住在东侧的客房。凤在真田家有自己专署的房间。房间内摆设简练,不外乎一些日常用品,平时都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随时住进去都未会不妥。巧在迹部的房间正是临着他的房间隔壁,中间隔着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小花园。
当夜更深人静,凤翻来覆去独自难眠。刚才晚餐上禁不住人劝,几杯清酒下肚,他熟知清酒的后劲十足,现时烧地胃和喉舌都灼痛,不免苦恼着后悔。凤的酒量平平,平常和同学一快去KTV都十分有自制,大家总是很有默契的会把车钥匙交给他,凤哭笑不得。
蹑手蹑脚的爬身的凤决定找水喝。他刚踏出房门,踩上两指宽的木板,老旧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毛骨悚然的声响。凤已然习惯的举目,隔壁灯还通亮,拉门正对他半敞,透出柔和的光亮照亮了走廊边缘。但见迹部在灯光中心安常处顺的盘腿坐在房间深处,空气里沉浸一股悠悠的茶香。他平心静气,神态漫不经心半眯眼说着手机,样子怡然自得,少一份娇纵的凛然,多一份随兴的漠然。
凤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嗓子眼的口渴提醒着他本来的目的。他移开视线,朝厨房摸索。
地板咯吱咯吱的,青黄相接电影惊忪场面中的音效,回荡在空旷的走廊内,若不是习惯,夜阑人静时分,凤会没面子的觉得肉跳心惊吧。
摸进厨房的凤喝下清水,浑身通透的沁良净水冲刷着味蕾,吐出的呼吸都黏附上干净的气味,这种体验在这春天的夜里太过寒冷。凤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在外头呆的时间够长,他随即折身回房。
路过不二子房间的凤踌躇少许。黑暗中沉闷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传入耳内。真实的/陌生的/带着一半熟悉的嗓音随着时间推移,充满苦涩的情欲,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凤的耳膜。
凤站在原地楞了一楞,黑暗空间助长听觉的灵敏,他想着一句形容高潮的表情犹如死亡的神态,头也不回的满脸通红的笔直朝前,不小心撞到出没无常迹部的肩膀。未做任何思想准备的凤惊骇瞪着滚圆的大眼,目睹迹部讥讽拉直嘴角,缓慢地向上扬起,拉出苍白而冰冷的傲慢笑意。
现在形成了诡异的局面,深更半夜,暧昧的声音包裹一触即发的氛围。凤与迹部在尴尬的气氛里视线冷然相。
迹部洞察一切的目光敏锐,一目了然的刺到凤,他顿时烧红了脸,腋下冒出些汗水。
凤苦思冥想做回答之前,迹部借着微弱走廊里的光,他的唇似乎发着荧光,一张一合的。
“跟我来。”迹部说,口吻淡然。
凤注意到迹部的眼眶陷了下去,微微发黑。眉目如画的似芦苇的睫毛整齐坚定的张开着,他会说话的眼睛目光如炬,迅速在黑夜里飒然燃烧,它朝着凤发出了类似的指令。那一瞬间,凤略微颤抖了一下,脑海里穿过很多画面,他知道该拒绝这种不明确的邀请,迹部显然醉地酩酊,可他还是跟着迹部离离开真田宅。当他安稳的坐上迹部的汽车,驰骋在望不见尽头的高速公路,他才如梦初醒。
迹部把着方向盘,路灯闪闪烁烁,车外看不到车辆,冷风呼啸着刮过。他们一路沿海行径,空气中已然嗅到海岸的独有的咸湿气味。
凤回忆着小时候全家去海边渡假的日子,开心而美好,但眼下不适合回忆。他低底开口呼唤,“迹部先生。”面对一呼百诺的男人,凤的语气一板一眼。他的面色在路灯下显得发白,“我们去哪里?”
“兜风。”迹部说的轻巧,凤几乎能瞧见酒气在他血脉中迅速随着流动扩散。他自然的自信口吻使凤在心底捏了把冷汗。迹部冷昵凤,迹部的眼睛很有神韵,也相当锐敏和犀利,凤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迹部问他,“想说什么?”
凤犹豫片刻,他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我觉得您超速了,这样不安全!”
迹部一听,像是这是多么可爱的笑话。睁大眼睛的迹部稍后噗嗤地笑出声。他敲打了几下方向盘,笼罩他的阴郁一扫而空,“哈哈,小鬼,我有四个国家考驾照!”他的瞳孔因此忽闪着迷人的光彩,难以用语言来捕捉。
凤扰着一头卷发,心有不甘。迹部面前他被一相情愿、理所当然的当成一名孩子。这是他们年龄上的心理差距。凤隐约觉得难受,他确定他不喜欢被迹部当成孩子看,这是一种不对等的立场。凤咬了咬嘴唇,有些赌气的闭了嘴巴。
两人莫衷一是,车内恢复鸦雀静默。凤收声安静地靠向真皮坐椅,他备感疲备地闭上眼睛。而或许太静默之故,迹部打开音响,国内首席混音团体Dragon Ash的Lily of da Valley,以风格多边著称。凤有位同学是这只乐队的乐迷,凤多少有所了解。
嘶哑音乐沉溺在空间中,一层毛玻璃罩住听觉。凤微微惊讶。他自小就学习钢琴和小提琴,艺术是相通的,造诣没绘画那么深,也是得过奖的。他对古典音乐是喜好的。他印象里华丽圆舞曲会更适合眼前的男人。凤认并不认为这是偏执。
车子又开出一段距离。
迹部突兀的开口,“刚才听到了吧?”帅气表情饶有兴趣的逼问着凤。
凤一知半解的猜到迹部的意思,脸大惊小怪不可自制的烧着,凉风吹上感觉火辣辣的。
“她今天喝多了,需要快感。”迹部吃吃的笑。然后他又不笑了,抿着唇的迹部神色疲劳补充道,“我也喝多了。”
迹部四十五度的侧角一半藏在忽暗的灯光,他的眉头飞过一阵忧郁,短暂的停留烟消云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诱惑的气息。
凤尴尬的不知所措,他猛瞧着膝盖,心在一腔热血的胸膛里跳动。
曾有人做过一个实验:一个女孩站在风吹着晃动的吊桥,吊桥下面是急速奔流的河水。此时,吊桥对面出现了一个男孩。女孩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爱上了男孩,她那么认为——凤纂紧手心。是因为刚才的事才会心跳吧,企图说服自己的凤抬眼瞄着迹部。风拉扯着迹部的头发,他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完美的侧面。金色飘然,肃然的被黑夜覆盖,但仍然有目不暇接的光彩夺目。
“你觉得美乐沙是个怎么样的故事?”迹部面无表情的询问。他严肃的表情很冷淡,眉毛不自然的撇到一旁。就像位不知疲惫的思考者,思考着重大问题,而这个问题把他和所有人单独隔开来,他显得孤单而宁静,甚至是不真实。
凤迅速地做出反应,“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她在强烈的需求中忘记了目的,她的爱情。但并不可悲,是可怜。她还活着,她必须为自己而生活下去。”
“你不能做慈善事业,那会让你败家。”迹部嗤之以鼻,他对着凤的解释不以为然的砸了一下嘴巴,“‘借着失去自我而找到自我’——《白痴》,手冢真的这部电影。了解爱情如同嫉妒的烈火激烈后的虚无,他们就不会如此偏激吧。”迹部下了论断。
“迹部先生喜欢这电影?”凤硬着头皮反问,他听的出言外之意的惨淡。
“美乐沙的快感来自报复。”迹部说完一笑置之,随后有一时失神。他神情彷徨无助张开嘴,随后冷哼了一声,避重就轻的回答的轻快。“不。是我认得的一个人。”他高傲的仰起了下巴,坚定像是以绝对权威说服自己的懦弱,“一切已经结束了。”
Dragon Ash的Lily of da Valley隐约而终止,yuri no saku basho de一段压抑的男声以匀速过度后,高潮栗然降临。鼓点节奏和肆叫泛滥,砸地凤差些失聪。凤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几乎要因为眼前的景况惊叫出声。
很多日子以后,突如其来的九死一生的经历历历在目,终究濒临死亡使他找回了一些,也丢掉了一些东西——迹部的车在转弯时险些撞上一辆货车。迹部临危不惧的死扣住方向盘,车轮打滑的惯性作用没有停止的将车带出公路。
“我以为我就会那么死掉。或许和那个他一样躺在医院里永远醒不过来。”事后凤忍不住战栗,他抓住幸的手,恐惧犹存地诉说。
麻木战栗的神经听到到迹部的叫嚣,“喂,孩子,把保险带打开!”
迹部的嗓音有愉悦的孤注一掷,那个男人确定自己的手中操纵着自己的生命,凤无法得知如此的傲慢的自信从何而来。他的手指紧紧纂住保险带,几乎掐进肉里。
眼前怵目惊心的黑色似一股黑云把他和迹部统统包围,他发狂似的几乎吼叫着快停下车。而那一时刻,迹部的眼睛却矜持地使人心寒意冷,凤由那双眼睛里读出太多复杂的情绪,迅速的一一沉淀,消失,永远的被秘密埋葬,凤酣战的心想迹部不是醉了,取而代之的疯狂督促着黑夜,它生长出枝叶,茂密的瞬间遮天蔽地,溃灭的嘲笑着迹部是想摆脱纠缠着他的筋疲力尽一蹶不振。
一瞬间的回忆能在记忆里成为永恒。凤此刻强烈拒绝渴望成为谁记忆中的永恒。他的志向是做一名伟大的人,任何伟大的事都好。作好作歹,好高骛远也罢,他都希望尝试。凤希望使自己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是这样一了百了的结局。
惶恐不安和水中的世界混沌着并行,灌进眼里的水将眸子渡上窒息的颜色。站在死亡线上欣赏死亡的勇气是小丑开的玩笑,凤开不起。
拼着平时锻炼的良好身体素质,一股脑儿努力水中挣扎的扑腾上岸。实际上,一发千钧,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救了迹部,他把迹部拉出了车,拽他上岸,上岸的凤盯着那汽车缓缓沉寂进水中,他蓦地全身发寒,倒吸一口冷气,肺都颤抖着发寒。
凤悚然躺到在泥地,压倒叫不出名字的杂草。他浑身拧到一起,大口的喘着气。初春的风是寒的,水同样是冰的,苍白的月亮挂在半空中,似个没有温度的太阳,反射出冰冷和张扬的月光。
凤浑身瑟瑟寒,微薄的冷风穿透他湿淋淋的衣裳,他无处可避的将自己暴露在四月寒冷的空气。可凤觉得他幸运无比,他在心底双手合实。他该去神社还愿,感谢天神保佑。然而一再,再而三,谈起那段经历,凤总是再三避讳,其中的惊险都是一笔带过的。
迹部猛咳嗽了一阵,他湿漉漉的大字的躺着地,泥土上的小石头透过湿透的衣服搁得他背疼痛,对报废了一辆名车毫不在意的迹部满不在乎的凝望着天空。专心一志享受星空璀璨,仿佛一条带子挂在天空,尽是露出些迷人的姿态,照地他神态迷离,眼神却似一潭死水的温柔。
凤猜迹部是否想念着好景不常的过去,哪怕是那么一顶点温暖,但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凤大口喘气,他一咕噜仰起身,出言不逊大声斥责道,“迹部先生!我还想活下去!”
迹部收回辽阔的视野,他把视线对准凤,嘴角拉扯着一个怪异的微笑。他缓慢的爬起身,动作如电影的慢镜头。
他亲吻了他。
迹部亲吻了凤。
黄梁一梦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凤像是被闪电击中的睁大眼睛。迹部背光的面孔一片漆黑,他背后的月亮仿佛由他身体内撕裂而出。这是一个极其简单而温柔的亲吻,迹部的动作也很轻盈,怕吓坏一只小动物般的带着写调皮的轻慢。凤至今仍考虑着亲吻的含义:亲吻里头有着感谢的含义吧。唇间淡淡遗留下来的茶香混合着酒气,非常奇怪的味道久久不曾散开,点缀着一种冷暖自知的孤独,凤几乎要为这深挚入骨的一意孤行哭出声。凤想哭泣,他忍住了,他想他开高兴的,他还活着。
接他们的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燃起一种变相厌恶自我的感受前,凤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喷薄欲出的愤怒。他没拒绝迹部的邀请,他不想冻死在这种不着地的地方。接受着迹部一上车便甩给他一套干净的衣裳。方才电话联系的时候迹部上下盯着凤看了一轮,报出的号码几乎与凤完全一致,这使凤觉得这个男人更加神奇,然而这种崇拜心理多少有些孩子气的成分吧。
丝毫不避嫌的迹部在车里换衣服,他费力的拔下浑身的衣服,水的重量使衣服变得难以脱下。
迹部骨干的手指穿梭在身体与布料交织的色彩中间。以一个画家的眼光来看,他的身体很漂亮,消瘦而结实,水泽将身体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迹部的身体像矫健豹子般充满韧劲,一举一动都给人非常连贯而美好的视觉享受。
凤凝视迹部的动作,迹部冰冷的体温传递给一旁的他。当迹部望向他,凤起初有些尴尬,他在在寒冷的驱使下换下湿衣服。心急火燎的凤一鼓作气将衬衣套上,再次瞥见穿戴整齐的迹部正在观察他,凤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盈盈一水的迹部焕然一新,他英姿飒爽的叠起双腿,靠向一边,整张面孔的轮廓都似月轮的边缘柔和而清冷,“身材不错。有锻炼吗?”闻言凤的脸再次开始发烧,这种问题其实和女人穿衣服漂亮是一样的,都是值得人自豪和骄傲的。可凤莫名其妙紧张的哆嗦扣上扣子,他抽了抽鼻子回答,“会打打网球。”他惴惴不安咽下半句,大学以后就少打了。
“年轻就是好。”迹部发出一言半语衷心的感慨,安之若素垂下眼帘,绵密的睫毛覆盖出一阴影,他看上去憔悴而颓然。像是受到太多的生活挫折似的。而凤忐忑的想,只是酒气作祟吧。
凤如应斯响的冲口而出,“迹部先生也很年轻啊。”
闭着眼睛的迹部淡然的微笑,丝毫不做作的笑容不见方才的挑衅的骄傲,平凡的让人产生这微笑并不属于迹部的错觉。凤在这夜里一直坐立不安的整颗心,在这微笑驱使下安然的笃定。
“景吾。你可以叫我景吾。”迹部撑开双眼,不安于室的灰色眼珠一尘不染,比天空的星星还要光亮。表面上他又恢复了一代风流的冷静。迹部重新伸出手,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坦然的与凤重新交握双手,虽然是同样的动作,却有耳目一新的感触代表认可和证明。诸如此类,一瞬间,也许空调打的太足,空气变地很燥热,迹部的手心很灼,或许烫伤凤。凤的心底从今开始烙下了签着漂亮花体字的印记。
车子并未直接驶向真田宅。而是辗转穿过灯红酒绿的热闹街区。这给凤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他们所经历的宁静的恐惧失落在一片非同儿戏的繁华。那是一个梦,梦醒了,残留下了片段,其余还会有什么呢?
迹部命令车子驾驶到一座高层公寓前停车。车身潜伏进黑暗处,而他平心静气走进大厦,他的皮肤在电梯中青色灯光下泛出暗淡光芒。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迹部和凤走出电梯。迹部的步履铿锵而坚实,皮鞋摩擦着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啪嗒啪嗒均匀的声响。
他们停留在门号为一零一三房门前,迹部按下门铃。
穿戴干净的男人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迹部的表情告诉凤他多少是出人意表的。凤打量着那个男人,典型的出类拔萃社会精英形象。他长相俊俏,鼻梁架着一副椭圆的无边眼镜,头发梳的整齐,若是学姐她们看到,会努力对他放电眼呢。凤隐约察觉两人是认得的,两人的表情都显然惊讶,却一瞬而逝。他们只交谈了三言两语,迹部滑进了房间,凤跟着进去。
公寓大的足够两个男人共同生活。布置的颜色很鲜艳却也和谐,不会使人有异样之感。一进正门便迎上客厅,宝蓝色的沙发沿着落地窗一字排开,颜色鲜艳。迹部轻车熟路的向里走,他称呼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为手冢,并示意凤坐在沙发上等候。凤注意时,手冢落坐在凤的对面。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干连而冷漠。凤观察他的模样,穿着笔挺的衬衣和西装裤,细条西服上衣挂在一旁的椅背上。身份凤是不好随意胡乱猜测的。
中途凤想改变一下沉闷的气氛,却失败在手冢的沉默之中,为此凤尴尬的挤兑着眉头,他环抱住手臂,兴奋已过的睡意袭来,人有点昏昏沉沉的。凤强打着精神,空间中的静默纵容了睡意的肆虐。一来一去之间,他正点着下巴,朦胧之中他听到谈话,更像是在争吵,但又没那种对立的急切。他打个冷战就惊醒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快就知道!”
“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好了,别在那么咄咄逼人的!”
这句话断然后,迹部的声音忽然消失。凤见迹部忿忿然地走笔直走向凤,身后跟着对凤来说同样陌生,却如手冢如出一辙精英英俊的男人。迹部和他的表情都很奇怪,他们有激动过后的有气无力,仿佛刚才那场对话,用完他们全身的力气。
“尽快手术吧。”
离开的迹部淡然的下了类似的命令,姿意妄为强迫着。
男人没有反驳,他习以为常的对此苦笑,说,“再见。”
之后直到回到车上,迹部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迹部茫然的张着眼睛,整具身体是真空的。过了一会,他赧然的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他是那样的孤独的将自己包围。凤噤若寒蝉,他不确定迹部到底想做什么,需要什么。凤专心致志的目光没有焦距,连迹部的轮廓都模糊起来。就在凤以为他会窒息之前,迹部恍如隔世的如饮醍醐,他的眼睛红红的,他敞然的将所有疲倦付之一笑,他挥洒自如做了一个手势。他们离开了。
凤如释重负,没问为什么,他不该问。
那个迥然不同的神秘夜晚,他们经历了太多。
凤赶到真田宅后第一件事不是听幸授课,是帮幸做一回体力劳动。当然真田老师也是一起帮忙着的——他们帮幸将几盆放置在前原已逐渐蔫掉的兰花搬回温室内。温室内万紫千红,花儿各个妍姿艳质,显出一番别样风情。幸在一旁指点着,懊恼的摸着叶子,她皱眉的样子温文尔雅,也是很好看的。幸说,“果然是太娇生惯养了呢,这温室也不知是好是坏的。”
凤在心底偷偷笑,真田老师沉默寡言的不支声,他站出来安抚了幸几句,幸不再说什么,叫上凤与她去喝室喝茶。至于真田老师,他还要赶稿子,既然已经答应了下个月的新作,就要拿出最好的来。幸是如此叮嘱的。
说是喝茶,却没茶道的礼仪,到是很随意的,不过茶是上好的,水也是。微微沸火蒸腾出悠悠香气扑鼻。凤则随意盘腿坐在走廊。阳春和煦,照得人恍如梦境忍不住浑身臃懒。他眼前是粉红色的向阳花如火如荼,再远处的丁香也快要摇曳着开花,整个园子生气勃勃,看的出主人用心打理。
“一开始只是喜欢摆弄,不知不觉,满个原子都是如此了。” 幸的嗓音就是一杯好茶,淡而素雅,百听不厌。她恰如其分亭亭嫣然一笑,显得楚楚动人。
“辛苦了呢。”凤点点头,他举目仰视天空,确实,很多事都是不知觉中发生的。
幸捧着茶,想起有趣的事。“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着凤的背影,幸心里叹息着:果然是不知不觉的,一个孩子的背影逐渐被长大成人所代替了。记忆里的凤还是如初见那般的可爱呢。
凤不知所谓的应声,转过身来,对上幸的审视,“恩?”
“迹部先生啊。”幸和煦的笑容是那向阳花洋溢着温情。凤看着心里舒坦,凤放松的仔细考虑着,他将那晚的事重新整理了一边,然后认真做出总结,他回答幸,“他的气质不同凡响,作风与众不同。但他很自以为是,喜欢强迫别人,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纵然他是为了别人好……他……他有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习惯用一种方式去传达情绪。不过……”凤簇着眉心,着急的解释着,急促的说了一堆。忽地,他顿了顿,抱住膝盖的凤的目光似乎穿过幸,看向更遥远的地方。他的神态很温柔,凤严肃的道,“他是个很温柔……幸老师认为呢?”
凤像个小学生虚心请教。幸抿唇微笑,回答的不明不白,口气似在幸灾乐祸,“呵,被丢弃的小狗总能引起你过度关心呢。”
幸远远的望去,天空中的蔚蓝钻过房檐揉进她的眼。她平视着狭小的缝隙,木然道,“他啊,只是一个疲劳的追逐者,跑的太远太久连目的都忘记了。总而言之,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保持平行的。”幸说完喝了一口茶,一语道破,“长太郎是不是喜欢他?因为你啊,对受伤的人和温柔的人总是没辙呢。”
“啊!”凤几乎被茶给咽到。他猛然咳嗽着,茶水都扑到了他的手背,弄湿了整个右手。
“幸老师还不是一样嘛,认为真田老师是个温柔的人,才会嫁给他吧!”凤克制着红了脸,晃着手的凤神情虽然有些温怒,但在幸眼里,不过是撒娇的表现罢了。“可是,我只是……!”凤脱口而出,却出言无状,果然是祸从口出吗?他张张嘴,语言艺术上的交锋,他总是赢不了幸的,连不二子小姐都对幸老师甘拜下风,不敢轻易与她交锋。
凤懊恼的闭上嘴,赌气的转过身不说话。
凤望着蓝天。
“你从来都是不会撒谎的人啊。心里想什么,脸上马上表达了。和弦一郎完全不同呢。他啊……总是不懂得将心底话表达出来。可是,他少言寡语的样子还是很有魅力的。”幸了如指掌的话题中藏有玄机,她低头握住茶杯,沉静在往事的回忆中,凤没注意伤感闪过她白皙的面庞,悠然的/淡然的/漠然的笑声是不合时节的风铃,叮叮当当,柔和的带着一丝丝沙哑,好听地人整颗心都能安宁,仿佛充满春风拂面温暖的感触的飘向远处。
天空一片蔚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