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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似乎正被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困住了脚。烫得笔直的阿曼尼西装裤管和簇新的公事包此刻滑稽地沾上了一缕缕粉红色的糖丝,西装外套的袖子正被一只小小的黏腻腻的手紧紧抓著。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仰起了红扑扑的小脸蛋对著手冢笑得一脸灿烂。小孩顶著一头蜜色的软发服服贴贴在齐在耳根,稍长的浏海下是一对眯起来的微笑眼睛,笑得甜美的嫩红小嘴点缀在粉白嫩嫩的脸颊上。
毫无疑问是个长得惹人疼爱的可爱小孩。
可是他再稍微低下头看的情景却令手冢的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跳起来。一根看起来应该是吃了一半的棉花糖沉默地躺在手冢那双细心擦拭了半小时的乌黑皮鞋。
手冢已无瑕再清理身上的糖丝,他双眼发直地瞪著那支当了罪魁祸首的棉花糖,完全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副想要用念力让棉花糖自动焚灭的样子。
「你……!」
「大叔,你弄翻了由美子姊姊给我买的棉花糖了。」没等手冢把话说完,小孩就愉悦地开了口。
这小孩居然懂得先发制人?手冢看著被那根该死的棉花糖弄得满身狼狈的自己,一口气怎样也咽不下去。今天是自己第一天正式去公司报到,亏他出门前还特地花了这麽多时间穿戴整齐,期望能给上司一个最好的印象;这下却……!
小孩似乎也感受到手冢冒著火却依然冰冷的视线,有点吓倒了的咬著唇,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缩了缩脖子,微微低垂的头偏著眼睛偷瞄手冢。
看著小孩这副像是被吓得楚楚可怜的模样,手冢的满腔怒气都化作了一声无奈叹息,边捡起脚边的棉花糖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边反省著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否真的这麽吓人。
他想了想,其实自己也不应该怪别人的,谁叫他平日习惯了急速的步伐,走到这个该是漫游玩乐的地方也一样。本来悠然自得穿插在一群之中的手冢却没有留意一个停在一旁的小个子,公事包一甩,就把人家小孩高兴地吃著的棉花糖给撞下来了。
於是就惹下了这样一个不算小的小麻烦,害他第一天上班就要迟到。
手冢国光(22),东京大学企管系一级荣誉学士毕业,现就读企管系硕士班,上课之馀还得要到这所东京游乐园总部公司的规划部实习。
对於这个安排手冢的确感到有点无可奈何,他的旧同学听说了这个安排更是跌破了无数副眼镜;毕竟手冢这个人,大学几年里被诩为「冷面冰山男」、「面部肌肉神经坏死」诸如此类的绰号,他的形象的确跟象徵欢笑活泼纯真的游乐园几乎可说是八只竿子打不著。
一切都是幸村那老头在作怪。手冢在硕士班主要是跟幸村教授的──,一个爱开笑爱看好戏、也似乎特别爱作弄他的人。原本申请去国内最大的商贸公司实习的手 冢,在收到幸村教授的通知时差点没气到内伤──重点是幸村教授那句:「我觉得游乐园很适合像你这麽有趣的人啊,手冢同学。好好做吧,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啊,人偶然还是要有点童真好…」
然後事後还被幸村教授的孙子,也就是他同系同学真田的室友幸村精市很不给面子地当场大笑,并附赠了一句资料性的补充:「那家游乐场啊……好像是爷爷最锺爱 的世侄柳先生在经营的喔…………」至此手冢才明白电话里幸村教授所谓的「一番心意」是指甚麽。那时站在一旁的真田,嘴角有一丝不太明显地牵起,似乎也在隐 忍著笑意──真田刚刚得知他将要去实习的地方,就是手冢申请失败的那家商贸公司。
反正手冢由不忿至到後来终於认命地乖乖上班,却发现未踏进公司门口半步就已经诸事不顺;这更加坚定了手冢认为这个安排是幸村教授为了看他笑话而做的决定。
看见手冢叹了一口气又没再作声,不知就里的小孩唯有开口道歉:「呐,大叔,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衣服的…你不要生气啊,周助给你讲对不起就是了。」
「……我没有生气。」绝对是违心的话。不过他这麽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小孩子计较吧?这小孩,原来叫周助喔。
──等等…!这小孩,刚才喊自己甚麽?
大、大叔,他这个刚学士毕业、还算是学生的22岁青年,横看竖看也不会像大…咳咳…大叔吧!!
「小朋友,我是大哥哥,不是大叔。」揉了揉周助软软的头发,手冢耐心地纠正著。为了一个称呼,手冢立刻就把刚才心里不跟孩子计较的决定给完全推翻了。
「……可是妈妈说,比由美子姊姊老的、又跟爸爸差不多年纪的人,都叫大叔,不是吗?」周助仰起脸蛋,一面认真地解释著。
这……我真的长得有这麽老吗?只不过是长得严肃了点、成熟了点、面部线条硬了点………这个平日对一切谣言流言赞美批评都视过眼云烟的手冢,意外地在意眼前小孩对自己的称呼。
「这个…总之你叫我大哥哥就对了。手冢哥哥。」如果某幸村爷孙听见自己居然执著於这麽一个称呼,大概又会当场狂笑吧。手冢心里不平衡地想,口中却依然执意要纠正周助的说法。
「好,手冢哥哥。我的名字叫不二周助,你叫我周助就好。我们现在就去玩吧!」依旧紧抓著手冢衣袖的小手拽了拽手冢的手,一脸期待地问著。
一向按部就班的手冢对小孩子的思维方式感到很困惑。这个叫周助的小孩是怎麽的,独自一个人站在一旁吃棉花糖也就算了,棉花糖弄脏了他的衣服也都算了,叫他 大叔也都…这个不能算,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时这小孩怎麽抓著一个陌生人就说要去一起玩?难道他的父母没教过他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的吗?还好他遇到的自己 是个正人君子(作者乱入:我很想笑),不然……
右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包卫生纸,抽出一张来。手冢抓起了周助的手温柔地擦拭著。想了想,又多抽一张轻轻擦了周助吃棉花糖时沾了糖丝的嘴巴。
把自己的西装和公事包也稍微地清理了一下後,手冢终於尝试跟眼前这个有点莫名其妙却又很可爱的小孩沟通一下。
「周助,你怎麽独自一人在游乐场?不是爸妈带你来的吗?是不是走失了?」
「是由美子姊姊带我来的,可是她和男朋友去玩了。」
「你爸爸妈妈没有一起来?你姊姊就这样丢下你一个人吗?」
「妈妈昨天坐飞机去找爸爸了,裕太去了祖母家,本来还有小景和小虎的,可是他们又吵架了,我觉得很无聊,所以就走开了。」
「那…你在等你姊姊吗?」手冢黑线,这孩子的家人还真有够松懈的,居然把这麽一个孩子丢在这里。
「不,姊姊要玩到晚上才会带周助离开,所以周助决定要找一个有趣的人来陪我玩。」周助边说边笑得灿烂,虽然真的十分可爱,可是依然让手冢不小心地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笑脸,越看越觉得诡异地眼熟。
「那,周助,对不起,我想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手冢国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他就跟「幽默风趣」、「亲切可人」这类字眼无缘。「你姐姐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吧。」手冢虽然赶时间,但丢下这麽小的一个孩子在这里怎样也说不过去吧。
「手冢哥哥,你就是我见过这麽多个人里面最有趣的人了啦,所以你来陪我玩吧。」
有趣?!手冢听到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为什麽又是这个形容词?他可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任何有趣的地方。
为什麽继幸村教授後,又有一个这样的评语?
一个是爷爷辈一个是小小孩,手冢心想,代沟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对著小孩子不但感到有代沟还有严重的无力感外加茫然的手冢努力解释著:「周助,手冢哥哥没有空陪你玩……哥哥要上班。」
「你把我的棉花糖给碰跌在地上,你要赔我一个还要负责陪我玩,这是做错了事情的惩罚。」周助嘟了嘟嘴,一整个早上没人陪(被)他玩,姊姊撇下他去陪男朋友 不说,连小景小虎也只顾吵架把他晾在一边;难得来到游乐园却没人陪他玩,难得碰上一个善良温柔(作者乱入:周助你确定?)的大哥哥,说甚麽也要抓著他呢。
这小孩,居然还跟他谈条件,企图让他签下不平等条约。可是对著这样的一个小孩,手冢平日学来的卓越谈判技巧似乎也完全派不上用途。
继续努力提醒自己要用温柔的语气和用词,手冢一边心想自己好像从没用过这种语调说话呢。「周助乖一点,我带你找你的姊姊和伙伴吧,大哥哥真的要上班,不能……」
谈条件不行,就耍赖给你看。
周助抓过手冢的右手手臂,把手冢的臂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周助小巧的下巴舒服地搁在手冢的臂上,双手则是装出一个挣扎的姿势抓著手冢的手臂。「你不跟我玩,我就大叫这里有拐小孩的变态叔叔在。」
手冢黑线。
这只小恶魔!
※ ※ ※ ※ ※
以周助和自己为中心的人群圈渐渐聚集。虽然周助没有大叫出声,但他俩奇怪的姿势还是吸引了途人怀疑的停驻目光。
自己八成是被当成拐小孩的变态吧!
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惹来越来越多的途人,说不定还会有好管閒事的人跑来质问。手冢不想自己第一天来上班就惹上麻烦,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向小恶魔弃械投降。
「周助,我陪你玩就是,你先放手好不好,乖…」手冢被自己过份温柔的软语弄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他此刻满头大汗,有感哄小孩比应付幸村教授还要费神。
好不容易得逞的周助还有点不放心,抓著手冢胳臂的手依旧抓得死紧,再三要求保证:「ねぇ手冢哥哥你说真的?你不准骗周助啊,我们来勾勾手,手冢哥哥不准食言。」
「咳…好……」勾手就勾手,怎样也比现在这个状况要来得好。
那双小小的手牢牢攫过他的大手,左手努力圈著大手的手腕,右手则伸出尾指勾上大手的尾指,过程看起来就像是手冢被强迫签下某种契约似的。
「耶耶~手冢哥哥,我们去玩罗!」终於让周助放开了挟持的姿势,这只小魔怪却依然不肯放过他的手臂──抓著前後晃动,抬起头眨著眼睛,高高兴兴地说道:「不过手冢哥哥得先赔周助一个棉花糖!」
没等手冢的回应,周助便扯著手冢蹬蹬的跑向卖小吃的摊位,然後又高高兴兴地捧著两个加大的粉红棉花糖回来。
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吃著棉花糖的周助安置在游乐园的长椅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拨了一通电话给自己新任的顶头上司。
「呃、对,就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柳先生,我第一天上班就……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等找到他的家人我就会回来。嗯……好的,没问题,待会搞定了我再打电话给柳先生。真抱歉给你麻烦了………嗯,柳先生别这麽说,这是我应该的。好的,再见。」
将事情交代完毕,手冢庆幸自己的新任上司是个明白事理好相处的人,虽然他不断在估测机率数据让手冢感到有点不习惯──甚麽你会能在六点前搞定的机率是37%......能得到小孩的欢心的机率是12%......
想到这里,手冢不禁转过头看看挨在自己身边坐著的小周助。周助察觉到手冢的视线,就甜甜的笑一个,把手上另一个棉花糖递给手冢。
「喏,手冢哥哥,这个是给你吃的。要乖乖吃完啊!妈妈都教我们不准浪费食物。」甜甜软软的语气里,却有著让人拒绝不得的坚定,彷佛若是手冢不乖乖把它吃完的话就像是犯下甚麽弥天大罪似的。
可是手冢看著手上一大支棉花糖就开始头痛。自己一向不嗜甜食,偏偏这东西不但甜还极腻,光是想像就喉咙发痒。却又不敢再惹眼前这只小魔怪,唯有大口大口地咬下去,务求早早解决,一副像是跟棉花糖有甚麽深仇大恨似的样子。
「ねぇ 手冢哥哥,不是这样吃的啦!这样子吃是享受不了棉花糖真正的滋味的!」周助看到手冢那个吃法,连忙抓著他的大手停止他继续虐待棉花糖。「看著我怎样吃,像 这样……」手冢看著周助用门牙轻轻撕了一小块棉花糖下来,紧随著舌尖灵巧地跟糖丝缱绻,直到糖丝全进了口中,还不舍地让伸出舌头往自己的嘴上转了转,这才 满意地吐出感叹声。「不要这麽快吞下去,让棉花糖丝在舌头上溶化……嗯,真好吃^_^」解说完毕还不忘向手冢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本该洁白的贝齿因为糖丝的 关系被淡淡的染上了粉红色。
手冢越来越感到头痛;这种吃法除了小孩子可以做得自然外,也许就只有淑女才有这种吃相了。手冢好歹是男人一个,还是穿著整套西装的上班族,当众用这种方法解决这麽大支的棉花糖,成何体统?
幸好的是周助接下来都沉醉在「享受棉花糖的真正滋味」中,也没空理会手冢的吃相。手冢自然就是继续以虐待棉花糖的方式,趁机快快解决以便快快解脱。同时还老觉得芒刺在背,觉得途人们都在好奇地盯著自己这个穿西装吃棉花糖的怪人偷偷取笑。
「ねぇ手冢哥哥…。」不甘寂寞的小孩又从棉花糖云堆中抬起头,打破了沉默。
「怎麽了?想去哪里玩吗?」手冢好不容易解决掉手上的棉花糖,嗖的一声把吃剩的卷筒准确地抛向不远处的垃圾筒。
这对运动神经极佳的手冢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却令身边的小孩发出惊叹的声音。「呜哇…手冢哥哥好厉害欸,垃圾桶这麽远也抛得中啊…。啊,手冢哥哥,你嘴角沾到糖丝了。」
「啊?哪里沾到了?」手冢紧张地问著。一向严谨自律的他不能接受自己吃东西吃到沾上嘴角,慌忙拿出手帕准备要擦,却又被周助拉下了手。
「手冢哥哥,让周助帮你擦好了。」认真的语气後紧接著的却是狡黠的笑容,在手冢心感不妙之际,某只小恶魔已经从椅子上爬起来,站在手冢身边微微弯下腰凑近了脸──
手冢感到自己的嘴角被舔了一下,轻轻柔柔也湿湿的,感觉好像还有点甜腻──棉花糖的味道。抬起头看见小恶魔的样子一脸满足,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般,不禁让手冢感到有点恼怒,决定要给这大胆的小孩一番劝戒。
「周助,听著,你要记得以後不准用这种方法给其他人擦嘴角,懂了没?」手冢尝试循循善诱道。一想像到这只可爱的小魔怪去舔别人嘴角的情景,手冢就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的烦躁。
「可是我平时也是这样替小虎和小景擦嘴角的啊!小虎和小景也不许吗?」周助瞪大眼睛无辜地问著。
「不许,以後不准了,知道没。乖小孩要听大人的话。」坚定的语气不容违抗,手冢努力重新纠正灌输小孩正确(?)的观念。
「啊……那是不是手冢哥哥也不许?」
手冢倒就真的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有点想答「可以」,不过……总之教小孩不能这样三令五申,唯有避而不答混过去就好:「嗯哼,我想…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让自己粗心到嘴角沾到东西)的。」
小孩却还锲而不舍地追问著:「如果有呢?如果下次手冢哥哥吃东西再沾到嘴怎办。」
「咳……这个到时再说。」别开了头,假装咳嗽掩饰脸上的不自然。不过手冢,教小孩这样模棱两可,也行吗?(笑)「现在给我快点吃完,然後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喔……」周助突然有点沮丧地低下头。
「怎麽了吗?」手冢听见他失望的声音,努力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手冢哥哥是不是嫌周助烦了?」
「呃……」
小孩突然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让手冢当真愣了一下。从遇到周助开始到现在,这小魔怪变的花样层出不穷,让手冢根本应接不暇,哪有时间去想烦不烦的问题。不过这也解释了周助突如其来的沮丧,这小家伙八成是把自己模棱两可的答案当成是敷衍的答话了吧?
没等手冢继续说下去,周助又接下去追问:「手冢哥哥刚才打的电话,是不是跟别人商量要怎样送走周助?」
手冢有点心虚地别过了头,不敢看著周助澄澈无辜的蓝眼:「……没有这样的事。何况要送也是送回给你的家人,不是送走。」
「有甚麽分别。我要跟手冢哥哥玩,可以你却要赶我走。手冢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周助很烦人?」
虽然别过了头,无限委屈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到手冢耳中,手冢几乎可以想像那张可爱漂亮的脸蛋哀怨地皱起来的样子。
「哪会。周助怎麽这样想?」手不自觉抚上那低垂的小脑袋,温柔地搓弄著。
周助顺著手冢的大手依靠过去,紧紧攫著手冢的西装外套。
「ねぇ,好像每个人都不想陪周助玩,爸爸妈妈常常四处飞,姊姊去找朋友玩又不让我跟去,小景和小虎常常找我玩,可是每次都是他们由头吵到尾,像是根本忘了 我存在似的……。大家总是说周助乖巧成熟,不像其他小孩子老是爱玩。可是啊,其实周助也很爱玩的,我不想当乖小孩了。」稚气娇嫩的声音却带著不符年龄的落 寞,平淡的语气诉说著孤寂的悲哀。
听到这样的话手冢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说道:「………哪里,现在我不是在陪周助了吗。」
「嗯,所以我最喜欢手冢哥哥了。」刚刚还满眶泪花,下一刻就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手冢不禁佩服起这小孩子的变脸速度。「我就知道手冢哥哥最好了,会一直陪著周助,对吧?」说完还撒娇似的把脸蛋在手冢的衣袖上蹭了蹭,可爱得让人心折。
只是最後一句话,手冢听到了心感不妙。这小孩难道想一直巴著自己吗?想要说甚麽拒绝的话,却又在看到了周助绝美的幸福笑容中有著无限期待,唯有拼命将那句「哥哥要上班不能陪你」硬生生吞回肚子。正在想一个比较婉转的方法表达,小孩又跳起来扯扯他的衣袖。
「手冢哥哥我吃完了!我们现在就去玩吧!」
手冢无奈地拿出手帕替周助擦了擦沾满糖丝的小嘴和小手,感叹著自己难道真是老了,为什麽脑筋的转数怎样转也跟不上眼前这小孩花样变化的速度?
※ ※ ※ ※ ※
旋转木马、碰碰车、鬼屋……
连云霄飞车和海盗船,也被这个身高不符年龄不合的小魔怪用软语泪眼把管理员给骗过去了。
「嘻嘻,手冢哥哥你还好吧?」带著笑意的声音问道,怎样听也听不出半点关怀之意,脸上笑靥如花却怎样看也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一下了云霄飞车就连路也走不稳的手冢几乎是摔似的扑向附近的栏杆,虽然本人似乎很坚持不肯吐出来,但看得出他已晕头转向得站也站不直了。
很丢脸,真的很丢脸;尤其是看到身边年仅八岁的小孩连发丝都没动一下笑得一如以往灿烂的时候。老实说,这其实是手冢第一次坐云霄飞车而已,不过还是不要让眼前这小恶魔知道好,不然他会笑得更大声吧。
接著没等太久,还在昏头的手冢迷迷糊糊地又被拉进了鬼屋。
老实说所谓的鬼屋里的「鬼」并不可怕,至少对头脑清醒的手冢如是。不过当你依旧晕头转向时,旁边突然弹出一只东西,姑且莫说是鬼,就算是人,至少也会被吓 上一下──的确,手冢当场就跌坐在地上。旁边的「鬼」们开始看到这个连脸也能发出寒气的男人,基本上不是太敢惹他的,可是大家一看到他跌坐在地上那滑稽的 模样,纷纷跑出来向他装神弄鬼,手冢倒是没有再被吓倒,却是逗得同行的真正的小恶魔笑得很大声。
手冢实在想不通这些一点也不好玩的累人玩意为何每天都吸引一大堆游客来活受罪。而他也再一次确认坚信幸村教授派他来这儿工作根本就是戏弄他的手段。
「手冢哥哥,你这样的就不行啦?真逊啊。你真的不行我们就去那边的长椅休息吧。」小孩周助笑容依旧迷人,眯起眼却说出有够毒的话。
「还想去哪儿玩?我还好得很,你不需要担这个心。」手冢冷冷地回击。笑话,给一个十岁不满的小孩看扁还成样子吗?
「那样啊,那就实在太好了。」周助小朋友笑得更开心了,呐呐,还真的被激到呢,手冢哥哥真可爱。「那我们去玩点没那麽刺激的吧,去玩摩天轮好了,不过手冢哥哥你应该没畏高吧?」
「想玩就快点走,别磨磨蹭蹭!」还居然胆敢怀疑他畏高,这小孩!
※ ※ ※ ※ ※
「啊!」本来一直走得好好的小孩,一声惊呼後,就钻到手冢背後像是在躲著甚麽。
手冢感觉到背後的西装被紧紧扯著,他几乎可以想像被攫在周助手里的西装外套会多了几道皱。
「怎麽了,周助?」轻轻转过头看著周助古怪的举动,只见周助一脸紧张地向他眨眼示意。
「别、别作声,我不要让他们发现……」
手冢顺著周助的眼神,就在前方看到两个跟周助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吵得兴高采烈。
「佐伯虎次郎你这个大笨蛋还敢哭鼻子,都是因为你才把周助给搞丢了的,我跟你说,周助若然少了一条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一脸嚣张的金发小孩扭著另一个银发小孩的耳朵吆喝著,愤怒的声音带著担忧与焦急。
被扭著耳朵的小孩像是痛得快要哭出来了:「明、明明就是小景只顾骂我,让周助给溜掉了……」
「你意思就是错全在本大爷身上,是不是,あん?」
「可是、可是也不全是我的错,怎麽你就不停骂我……呜哇………好痛痛痛痛──」
「本来就全是你的错!」金发小孩虽然依旧呼喝大骂著,手却放开了银发小孩的耳朵。
抚抚被扭住了半天正在发红的耳朵:「小景你才是大笨蛋!呜呜……怎办,周助你在哪儿…」
「切。我懒得理你,周助那家伙八成会想办法混进去坐云霄飞车,把那儿的管理员拎过来问问好了。」被唤作小景的孩子双手插进裤袋里一脸酷酷的转身就走。
「……小景,等、等等我!」另外一只也顾不上被扯痛的耳朵了,急急忙忙就要追上去。
「不是说本大爷笨蛋的吗!怎麽又跟过来?あん?」那个小景扭过头看向後面高傲地问著,却同时伸出了手牵过小伙伴。「跟得上本大爷才好跟过来!」
那两个一直吵个不停的小孩相亲相爱(?)地离开後,周助才从手冢背後钻出来,夸张地拍拍心口道:「呼呼、幸好幸好,还好没有被小景小虎发现。」
周助甫抬头,就看到手冢用疑问带著些责备的目光看著他。
「ねぇ,哥哥是想问我,为什麽看到小景小虎还故意躲起来、不跟他们走对吧?」
「你不应该让你的朋友担心的。」没有正面回答周助的问题,盯著周助的眼神却带著不赞同的味道。
「他们两个不用管啦,吵著吵著他们就会忘了我的了。ねぇ手冢哥哥,你又来了,你就这麽想赶周助走吗?」周助仰起小脸蛋无限哀怨地看著手冢。
「也不是,只不过……」
「那就行啦!手冢哥哥,我有点累了,你抱我好不好?」软软童音不止,这小周助还一把抱著手冢的腰,撒娇意味甚重。
手冢叹了一口气,在大脑想出拒绝的话之前,手就先行动把这小魔怪给抱起来了。
小周助双手搂紧了手冢的脖子,把脸埋进手冢的颈窝中磨蹭磨蹭。「手冢哥哥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喔,你就一直这样抱周助好不好?我不想下来了。」
看著怀中香软好抱的身子和乱蹭的小脑袋似乎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手冢不假思索就说了好。
「嘻嘻,手冢哥哥好温柔喔,周助最喜欢你了。」
似乎一直都是被吃定的状态呢!不过,算了……这样似乎也挺不错吧?
手冢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一向紧绷严肃的脸上,不知何时牵起一抹宠溺的笑容。自己的确也是不想放手了……
不过话说回来。周助小朋友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不但成功转移了手冢哥哥的注意力,让他不再追究自己无视小景小虎的事,还可以靠进手冢哥哥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不用走路。
只是,还是有一些意外打破了周助小孩的如意算盘……?
「嘻嘻…你看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哥哥啊,穿著西装抱小孩多好笑啊……」
「欸,对啊,真是温馨,应该是爸爸吧,不知道小孩的妈妈在哪里……」
「看他年龄似乎又不像有这麽大的小孩耶,当哥哥又嫌老了点,倒像个拐小孩的叔叔。」
「哎呀你怎可以这样说人家,不过看起来也有点小像…呵呵呵呵。」
手冢听到这样的对话窘到快要钻进地洞里去了。以前被人取笑冰山脸、面部神经瘫痪、没趣的家伙、书呆子等等,手冢从来没有过介意的想法,这天却头一遭被人说滑稽可笑、甚至再次被以为是个拐小孩的。难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真的很像小丑很像怪叔叔吗?
手冢国光一向强壮的心灵受到了一个不小的打击。
受不住别人猜疑嘲弄的目光,手冢把本来抱得好好的周助给放下来。
周助不解地揉著眼睛道:「欸,手冢哥哥,怎麽了?」刚刚在手冢哥哥怀里舒服得快要睡著的周助突然被放下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凉快让他感到不自在。
「你不小了,应该自己走路的。」手冢又回复那张扑克脸和严肃的口吻,动作却依然十分温柔:「还有不准揉眼睛。」
「ねぇ可是周助累了,走不动了。」可怜兮兮地抬头,拉著手冢的手晃著撒娇,这次手冢却坚决不受诱惑咬牙道:「不行,乖小孩要自己走路。」
不满地翘著嘴闹别扭,小恶魔蹲在地上说不走就不走。
「走不动就别走好了,蹲在这儿等你姐姐来接你吧。」
手冢故意疾言厉色地说著,大步向前迈开,边偷瞄著那蹲在地上的周助有甚麽反应。
「呜……呜…结果手冢哥哥…还是…呜……要周助当乖小孩…还凶人家…反正每个人都是一样……不喜欢周助………我是惹人讨厌的小孩呜呜……」
不是惊慌追上来,也不是倔强继续蹲著,传到手冢耳中却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音,听得人既心痛又心酸。
「…………」手冢不禁满头大汗。还真的惹哭小孩了,刚才自己真的很凶吗?只是吓吓他而已……
「好了,周助乖,不哭……」搜索枯肠努力挤出安慰的话。逗小孩本来就不是手冢的强项,要安慰一个自己惹哭的小孩,手冢真是头都大了。
蹲下来轻轻把小周助搂进怀里,温柔地抚拍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背。「周助这麽可爱,怎会惹人讨厌呢……」
「那…那手冢哥哥喜不喜欢周助。」稍微止住了哭声,脸上却依旧泫然欲泣,泪痕未乾。
「喜欢,手冢哥哥最疼周助了,所以周助别哭,哭了不漂亮喔。」不用怀疑,这的确是手冢长这麽大以来第一次说这种话。
「那手冢哥哥你给周助亲一个,周助就不哭。」周助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脸蛋示意。
「咳……」除了轻咳一声掩饰不自然,手冢已经说不出拒绝这小可爱的话。重新又抱起了周助,没有如周助所示亲脸颊,却只落下一个吻在孩子雪白光洁的额上,一个轻柔宠溺的吻。
※ ※ ※ ※ ※
小周助似乎是作怪了一整天终於累了,不一会就趴在手冢怀里沉沉睡著。不想再被人侧目的手冢决定将周助抱回公司,反正事先已知会柳先生有关这小孩的事,而且也可以让小孩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同时安心工作。
「……Okay,手冢君,如果还有甚麽问题可以告诉我的秘书龙崎小姐,她会代为转告我的,现在我有点事情必需先处理……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不会,柳先生刚才交代得十分清楚,请先去忙吧。」
柳总经理离开後,手冢终於得以放松放松,用手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肩。是因为跑了半天玩这个玩那个的关系吧?多亏这只小魔怪了。
手冢望著睡在沙发上、在手冢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中蜷缩的周助,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微笑又溢上了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使得脸上的冰块溶化不少。
努力埋头做著本该在早上就已经处理好的工作,在好不容易都完成好後,柳总经理刚好就从房间走出来。正当手冢想前去交上已完成的工作和报告,却自见柳经理身後几张熟悉到令人咬牙切齿的脸。
「欸,幸村教授……还有幸村和真田?你们怎麽会在这里?」手冢讶异著从柳总经理房间走出来的几只。幸村精市依旧笑得如沐春风,真田脸上有不自然的抽搐,至於幸村教授嘛,完全不掩饰自己正在大笑的事实,笑得连连捧著肚子。
「喔哈哈哈…手冢啊…哈哈哈,你这次实习合格了……哈哈…」像是被点了笑穴般,幸村教授边大笑边拼凑出不完整的句子,不禁令人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好了,爷爷,别再笑了,不然手冢他会不好意思的。」幸村微笑著抚拍爷爷的背,然後转向手冢道:「我爷爷的意思是,其实这次实习维期只有一天,合格不合格也是看你这一天的表现。恭喜手冢同学你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这次考核。」
「啊?可是今天我甚麽也没做过,连班也翘掉了……」手冢越来越听不懂,听著幸村教授的笑声越发越感到头痛,忍不住举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真的甚麽也没做过吗?」幸村微笑,眼神瞟了一下依旧抱著手冢的西装外套睡得酣甜的孩子。
「可是那是意外……」
手冢不解。难道正事不做,去陪个小孩玩一整天才是合格的标准?
幸村打断了手冢的疑虑。「那不是意外,手冢,你应该不知道吧,不二周助是我的表弟呢,也就是爷爷的外孙。」
手冢开始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有点生气道:「柳先生你是说,周助是你们派他来整、咳,来考验我的?」原来由头到尾,被耍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吗?难道那小孩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念著预谋好的剧本里的对白吗?
似乎读懂手冢脸上的不悦神情,柳连忙开口解释著:「我们的确有给周助看过你的照片,跟他说过可以找这个人陪他玩。之後周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完全跟我们无关了。」
然後再补上了一句:「游乐园也是服务业性质的行业,永远是顾客为上;即使顾客的要求有多刁难也要尽量满足。让你搞定周助只是小试牛刀,将来可能有更多比周助更难缠的客人考虑你的忍耐性。」
听完柳先生的话,手冢在内的在场四人,立即难得一致地有著同样的想法:「还会有比周助更难缠的人吗?」
「不过,手冢你还真有当褓姆的潜质呢,照顾周到,替周助抹手擦嘴那时真的好慈爱喔。将来我和弦一郎的孩子让你帮忙带可以吧?」
「精、精市……」咳…精市想要从哪里弄个孩子回来?真田头痛地想。
「幸、幸村……」幸村是怎样知道他和小周助相处的细节的?手冢心中不禁一惊。
「呵呵,今天你和周助跑了几个地方,我和弦一郎也就跑了几个地方喔。是说我的摄录技术还不赖吧?爷爷?瞧你看得多开心的……」
「幸村你……你拍下了……」难怪今天手冢老是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後,不过因为眼前就有一只小恶魔占据了他的所有心思时间,因而对後面的异样松懈了下来。
「呵呵,手冢,我和弦一郎都是考官之一呢。」
「手冢,如果这一场是警部训练的考核,你就实在太大意了。」同为警官的孙子、自小就是竞争对手的真田只给了这麽的一个评语。
「老实说,除了精市之外,包括他的爸爸妈妈在内没一个人能……」柳正在感慨著,却发现众人的注意力突然都转向沙发而停住了话。
「……手冢哥哥?」似乎是大人们的谈话嘈杂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周助。还没完全清醒来,这只小孩一睁眼就要找手冢,使得在场众人不禁面带笑意齐齐转过头盯著手冢。
「呜啊,」周助一副小迷糊的样子擦了擦惺忪双眼,转向幸村:「精市姊样,手冢哥哥为什麽站在那边不理周助?他是不是生气周助弄皱了他的西装?」
手冢当然不会真的小气到生气这种事。不过当他一看到周助,又让他想去刚才幸村和柳说的话。感觉实在很不好,像是被这小孩耍了一整天似的,原来又笑又哭又撒娇又诉心事种种都是演戏吧……
「……看来周助他真的很依赖重视你呢,手冢君真是厉害喔,我被他弄脏了几百件衣服倒没得到小恶魔的一句关心啊……」
幸村不平衡地抱怨著,语气中的笑意却是取笑的成份较多。
ねぇ、手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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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又是一个平静的下午。
十年时间,好不容易从硕士班毕业、当导师、当助教,到现在升格为副教授的手冢国光,这天刚刚完成了今天所有的讲课,得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喘口气。
如果说一阵敲门声粉碎了手冢想要休息一下的愿望,那麽他看到来者是何人时,或者该改说是手冢恶梦的降临?
刚刚的讲课,素有天才之称的特别资优生不二周助,在课堂上不断微笑著以最悠閒的态度用最尖锐的语气提出「疑问」。虽然不二同学的「疑问」都是用问题的方式 提出,然而明眼人就看得出来那些所谓的疑问都是在驳斥挑战手冢教授的讲课论点。这位天才本事之高,在手冢教授耐心地再换个方法解释一遍後,却又能冒出新的 一堆「疑问」。整个课堂几乎就是手冢教授与不二同学的呛声对话,因为两人讨论内容的层次太过高深,其他同学根本完全插不进去,也差点就将手冢教授的冷静耐 性都磨光。
不过这种情形其实也见怪不怪,只不过今天似乎特别严重。想了一想,自己似乎并没有甚麽地方得罪这小恶魔吧?
从他八岁起认识到他现在十八岁,手冢已不知多少次因为不小心得罪或者工作太忙冷落了他不能陪他玩而被整得下场凄惨。就算是相安无事…只要小恶魔兴起,也有本事把自己整得团团转。
因此手冢绝对相信不二特意考进这所大学、考进这个系、还特别选修了他讲授的所有课……绝对不是因为企管是不二周助的理想兴趣。不二真正的兴趣是作弄他、挑战他的底线吧。
……记得这小家伙当年也是有预谋地接近他的。那年他才不过八岁,演技却好得让一向精明不过的自己也被耍得团团转。
「ねぇ手冢教授早啊。」
对於不二一进门就绽放的绝对笑靥,炫目得令人心跳加速,手冢几乎不敢直视。故意装出冷淡的声线维持严肃的伪装:「不二同学有甚麽课业上的问题请教吗?我想刚刚在课堂上应该将不二同学的疑问解释得很清楚了吧。」
「ねぇ、手冢教授真冷淡啊,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四下无人只剩他们单独两人,不二收起了装饰门面用的笑容,翘著嘴嗔声埋怨,一如回到了小时候巴著手冢陪自己玩的模样。
「……」手冢虽然很想答「不能」,但他还想多活几年……加上看到不二嘟著嘴撒娇的可爱样子,要立即送客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好像从小到大都这样子嘛……手冢 有点哀怨地心想,自己老是抵抗不了不二的撒娇,就是小家伙做了坏事气得他半死,最後不还是宠溺地纵容著。难怪老是被吃得死死的。
「嘻…我想要告诉手冢教授一件事啊……」没等手冢回答,不二便像是回到家似的把背包随便抛在地上,自个儿地说著。
「你想说甚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熟悉不二的手冢很清楚知道不二这个笑容带著算计,似乎又有甚麽人要倒楣了?这里就只有不二和自己,那麽倒楣的人岂不就是……?
「ねぇ…我想玩一个游戏…,手冢哥哥你要陪我玩唷。」不二的声音放轻著认真地说著,表情突然变得无限妩媚,轻轻用手把中长的蜜色发丝绕到耳後,露出精致服贴的耳朵和雪白柔美的粉颈──明明是最普通的一个动作,由不二做出来却是煽情味道十足。
不二走上前跨坐在手冢身上,双手环著手冢的脖子以便自己坐得稳当。十二公分的身高差距使得现在这两人得以水平线直视,在额际贴上、嘴唇几乎有所碰触之前,不二的轻声呢喃顺便送出了幽兰气息喷洒在手冢脸上:「ねぇ手冢哥哥,师生恋……好像也挺有趣啊。你说对不对。」
温热熟悉的气息带著蜂蜜的味道,加上成熟却依然不脱奶气的软腻声音,令手冢帝王难得上扬的嘴角满意地勾起一抹笑。双手毫不犹豫搂上了腿上不二的细腰,话句中带著一丝魅惑的笑意:「……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绝对乐意奉陪到底。」
浪漫热情的气氛正准备在室内酝酿,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大笑给完全破坏了。
「哇哈哈哈──果然、果然呐,我就没猜错,手冢你果然是个恋童癖变态大叔!」不二笑得乱颤,几乎就要从手冢身上掉下去。
「不二你………!」发现自己被耍了的帝王青筋暴跳,太阳穴彷佛也冒著黑烟。
依然坐在手冢身上笑得全身抖动的不二,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乱动已在手冢身上种下了情欲的火苗。
情欲与怒气同时燃烧著理智,手冢完全地将理性抛诸脑後,紧盯著那爱笑的嘴,任随著自己的感觉和意愿吻下。不二柔软的唇是致命的毒药,一旦吻上就欲罢不能。 没有任何让不二抗拒的机会,手冢趁著不二正在笑不拢嘴的当下滑进了贝齿後的领域,灵巧地追逐著不二的舌尖,酣醉的气息相互纠缠。
好不容易到两人都几乎呼吸不能,手冢才稍微放过这张老是跟他作对的小嘴。不二赶紧抓著机会大气大气地喘著气,悠长的亲吻让他全身酥麻,只能虚弱地全身紧紧 靠贴在手冢怀里,抬起头瞪人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氤氲,蓝眸中的薄嗔之意被雾气完全阻隔。「…唔嗯、哈…我、我要去拨校园性骚扰热线,说手冢教授你……啊…」 毫无说服力的抗议连说也没说完,就被耳垂上传来的酥软感觉全然打断。
手冢啃嚐著珍珠般的小巧耳垂,满意地看著不二因为他恶质的啃咬而忍不住逸出拔尖的惊呼。「你去投诉吧。你放心,我会全盘承认的,不二……」
越啃越香甜,帝王完全不能、也没有意欲停下。比棉花糖还甜腻柔软的口感……
如果是这样的甜食,他不介意天天都嚐一遍。
一向不怎麽嗜甜的手冢国光如是想。
「……还是你想我…让你连拨电话的气力也没有呢……周助……」边舔吻雪白脖子边抓著空档补上一句。那边厢的不二,却已没任何空档也没气力去抗议了吧!
本来准备开放给学生们问功课的手冢教授办公室,不知何时、不知被谁,挂上了一个小熊造型的可爱告示牌──忙碌中,请勿打扰。
门也不知何时上了锁……。
门内,纷乱的气息持续扰攘。
手冢国光教授,似乎真的很忙碌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