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1
Chapter Text
蓝河看着眼前的好友申请，有点摸不着门道。
绝色这个号，现在还挂在兴欣公会里，要说外面的世界早已经连全国冠军世界冠军都改朝换代天翻地覆了吧，公会里却还是该组团组团，该吵架吵架，好像独立在星球之外自行运转，他每次上来看看，都是一样热闹。
到底算对家还是自己家就先搁置不论，蓝河把这里当成是白领在乡村租用的有机试验田，平时放着养菜，想起来就过去看看，平喘消炎降血压。当然不看也没事，会长副会长的工作早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作为早期“建设”公会的元老之一，绝色的人气还很好地保留着，只露个脸就能提振民心的程度。
“谁啊？”
他意识到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急忙看看周围，发现房间里就自己一个，想起来其他人都出去吃饭了。
咦？他又是为什么没去吃？
蓝河撑着头，把屏幕上这条好友申请又看一遍，模糊想起好像是这几天都肠胃不适，不想进食，所以才打开有些日子没上的号，想换换心情。
以前绝色忙得团团转管着公会大小杂务的时候，每次上来都有成堆成堆的信件私聊好友申请倾倒而下，现在已经少很多，而且绝大多数都可以忽略。蓝河本着朋友不嫌多不伤和气的原则，只要是同工会的人，基本上都放弃思考通过通过。
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带我做任务。]
刚上线不久就收到陌生好友申请，通过之后，对方直接发来这么一句话。
“你谁啊……”
蓝河很茫然。
要说抱着前辈大腿喊喊大神巨巨老司机带带我的小新人也不少，可是像这么厚脸皮，开口连寒暄都没有就要帮忙的还是比较少见。
看看资料，确实是公会里的人，级别也很低，蓝河撑着头，看看这个角色的职业，装备，发现职业走向定位很不清楚，如果不是完全不会玩的小新人，那就是在练散人号。
好吧，又是君莫笑的粉丝。ID还是【几人回】，煞有介事跟兄弟号似的。这说话没前因没后果，还有股脸皮比砖厚的味道，肯定也是学大神偶像。
要不要理会呢……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
他顺手通过申请，发条信息。
[你是哪位？认识的人？]
那边很快就吱声，比刚才那句好懂些：[不认识，听会里的人说你和叶神关系很好，还一起玩过很久，帮我看看操作，带我做任务吧。]
等等，你有什么误会，我和那家伙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蓝河的肠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当初被君莫笑玩来玩去呼来唤去，到头来好像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出力干活的混乱时光，全都如潮水般涌来，冲得他胃里反酸。
[我和他没联系了。而且我主练剑客，不懂散人操作的。]
毕竟早已是荣耀内响当当的高手，操作不能说一窍不通，但是蓝河并不好为人师，况且叶修身边有那——么长一串人，兴欣公会里也有专门带新人的指导，找谁都行，怎么会找到他头上啊。
[大家都说你人很好，会带新人，帮帮忙。]小新人很执着。
这话倒是没错。
我是不是人太好了啊。
蓝河纳闷地想着，就看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行]这个字。
××××
叶修点着一根烟，面无表情看着屏幕。
他虽然也会发微笑，叼烟，以及墨镜等等简单网络表情，不过大部分时间脸上都是没反应的，毕竟脸嘛，隔着屏幕，又没人看。
陈果曾经玩笑地说，你把一包烟都塞嘴里整个点着算了，不过叶修一本正经地回应说那多浪费啊。
现在他遗憾地看着面前的空烟盒，很想去新买一盒，在桌上摆一排，都点了，冒烟。
看到屏幕上的[行]，他心情就有点好。
一点点而已啦。
去年完成国家队的事务之后，他回到家中休养生息过大半年，家中事务暂且处置妥当，现在处于还未搅和职业联赛以及没被家中老头子召唤的空档期，他便决定彻底休假几天。
说是休假，实际上还是玩游戏，兴欣当然永远给他留着位子，他随便就要到了账号卡进游戏中的公会看看热闹，谁想到竟然发现一张老熟人的面孔。
绝色上线了。
这真是巧遇。不过就公会成员的反应看，绝色并不是今天凑巧踩点和他一起来，而是隔三差五时不时会出现，不做什么事，好像仅仅是带带新，逛逛街。
叶修终于想起，绝色的背后，好像还有蓝河这么一号人物。
蓝河啊……
真意外。关于这个人的事，他还记得很清楚。
他们两人的因缘就像前天吃的外卖，寡淡无味，没什么好拿出来反复回味的，但是叶修就是会在夜深人静打哈欠，或者等待游戏登陆的那两秒空闲，之类无关紧要的时间碎片里，眼前跳出蓝河狂打出的[滚！！！！！]或者[……]。
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啦？
他一时兴起，打开黄少天的对话框，但觉得好像问职业选手他们家后援团这种小事，不太对劲，又关掉。
这个号不是已经被扔了么？难道现在操作者还是蓝河？
于是叶修鬼使神差花去两小时练练级，然后开口试试绝色的态度。
看到对方的回应，他确信肯定是蓝河没错。网游世界里，会这么对陌生新人都和和气气说话的人，还是相当少见。
[知道地方怎么走么？]
约好碰头地点，绝色还很操心地追问。
[试着找找。]叶修撑着头乐呵呵装小新人。
结果他比蓝河还早到，随便溜溜，耳边充斥的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叫卖，吆喝，嬉笑喊叫，以及一成不变的风声脚步声。
叶修深深吸一口烟，不自觉地笑笑。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更说不准心情这么轻快是因为游戏的气氛感染所致，还是他有点期待看到匆匆忙忙跑来的那个身影。
说不定，仅仅不过是所有的事情——压在他身上多少年的重担都已经放下来之后，他反而有些空落，而现在要见的人正好能用来排解那些小烦恼吧。
绝色来了。
就那么东张西望，然后对着这边做个挥手的动作，直线匆匆跑过来。
真是蓝河啊。叶修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
荣耀的角色操作自由度很高，每个人都会有细小动作差别。比如喜欢贴墙溜的，喜欢插人堆的，或者就乐意找俩情侣从中间过的，总有能分辨出操作者习惯的细微特色。大多数人不一定认得清楚，但叶修全都看在眼里，和现实中认人一样容易。
绝色：[你那什么装备，扔了，我给你一套新的]
见面开口就这句，真不愧是叶修亲自认可的关爱新人大队长。差点就在对话框里打出“好的保姆”，叶修以职业素养控制住手指，继续装新。
几人回：[交易点不开]
绝色：[你是不是开着系统菜单？关掉再试]
几人回：[好了]
连新人会犯的低级问题都了然于心，叶修很怀疑现实中的蓝河恐怕是发际线严重危险还有黑眼圈的疲惫状态，不然大大小小的小白新人都来折腾，这也要记，那也要记，不是得操碎心嘛。
绝色：[要看操作？去PK一场？我不还手，就防守，好看得清楚。你随便攻击。]
看吧，他的发际线，肯定很危险。
叶修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经常这样指导战带小白，不由得担忧地摸摸后脑勺。
××××
装新人，叶修看到别人伪装肯定分辨得出来，不过真正的教科书自己装新人，当然也是教科书般的那么像。
绝色：[行了，行了。]
在PK场来回过三四回合，大概前后也就一分钟左右，来回闪避着翻滚格挡的绝色猛然起身，一套最基本的上挑三段斩银光落刃，没有任何花哨动作连位移都不走，直接把对面的角色从空中砸到地下，活活打到空血KO。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新人，他摇摇头疲惫地叹息。
几人回：[行？怎么行？]
绝色：[不用看了]
几人回：[因为我操作已经非常好了？]
绝色：[……]
在地上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几圈，保姆走回还躺着的小新人面前，干脆就地坐下来，一副已经放弃了什么的淡然：[你真的不考虑废号换个职业练练吗。散人，你玩没前途，真的。]
叶修“哧”地笑出了声。
好久没出现过能让他笑出声的事情了，他现在很想看看屏幕对面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也和游戏里没精打采的绝色似的驼着背。
蓝河本人他是见过的。作为蓝雨俱乐部的后援核心成员，那个人也夹杂在声援加油的观众席中，两人没说过话，也没对上过眼神，但叶修还记得他的脸。
清清秀秀，和本人的性格十分相似，没什么特色又温和的容貌，连笑容都是软软乎乎，只有在看到自家战队得胜占优的时候才会激动地绽开笑脸站起身鼓掌，仅仅那少有的片刻会让人意识到他也是个心中有热血的职业玩家。
几人回：[不要。我最崇拜叶大神，只想学他。]
绝色：[……]
出了竞技场，绝色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好像人已经不在电脑跟前。
几人回：[接下来去哪？人呢？]
绝色：[别急，让我想想，你这山一样多的操作问题，真不是一下能说清楚]
几人回：[没关系啊，我每天都来找你练。]
电脑前的许博远——也就是蓝河——忽然打了个冷战。
怎么回事，刚才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寒意。明明只是手上一大堆无用的花哨操作，连攻击范围和冷却时间都判断不好的小鸟，怎么就传来让人讨厌的熟悉气息呢？
不得不说，虽然操作一点不沾边，但性格还真的有少许向君莫笑学到精髓。
但说实在的，操作可以学，性格万万学不得啊。小朋友。
绝色：[不行，我有事，这个号很少上了]
几人回：[每天跑个本，打几盘PK也不行？]
许博远又犹豫了。蓝雨的事情，他当然在好好做，但是真的有那么忙吗？不至于。
虽然说，他的偶像是黄少，但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叶修。从来没在现实中聊过，没资格评论真人如何，但仅仅限于战场上的那个角色，他还是比较倾心于君莫笑的技术风格和操作魅力的。
虽然把他耍得团团转，但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真想起来，他对蓝河的态度比起很多人还要亲切不少呢。
他的粉丝能找上自己，也说明了一点点问题吧。特别冷淡拒绝君莫笑的粉丝，蓝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绝色：[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太久……]
话刚出去，那边就像等着他同意似的，几乎同一时间回复过来。
[好。]
蓝河本能觉得不太对劲。
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还没容他再深思下去，对方已经又丢过来PK邀请，同时飞速说话：[再来一盘。]
这小子手速很快啊。
蓝河恍惚想起自家那位把一半手速都浪费在垃圾话上的剑圣，面前的小白当然比不了，但说话和操作交替的迅速却让人觉得还有少许潜质可言。
绝色：[不急。]
他淡定拒绝了PK申请。
几人回：[为什么？有事要走了？]
绝色：[能语音吗，打字说太慢]
对方又毫不迟疑地高速回复过来：[不行。说话会被老板发现]
这家伙，敢情还是上班途中偷偷摸鱼啊……
看今天周末，还以为是哪里半青不熟的中学生在瞎玩，许博远发现对方可能和自己同龄，不得不重新调整心态。
绝色：[你是真的想玩好，还是就随便升级玩个爽快？想升级，我带你升就是了，公会也有带新人的活动，我可以给你介绍。]
几人回：[玩好。像君莫笑那么好]
蓝河哭笑不得地松开鼠标，手指搓搓眉骨。
几人回：[？]
绝色：[这个目标还是放弃吧。]
几人回：[那要以什么当目标？]
绝色：[先问问你，为什么不玩战斗法师，反而玩散人？我知道君莫笑人气很高，但那个人最开始不是玩散人的。]
几人回：[我是看过散人的比赛才决定跟叶神的。多帅啊。]
绝色：[……]
真不是初中毕业之后就工作的那种少年从业者吗……蓝河感到屏幕都遮掩不住的浓浓小白气息在汹涌而来。
绝色：[君莫笑的散人，之所以那么强，你有没有想过除开本人操作强势之外的原因？]
几人回：[千机伞？]
哦？
怎么，现在居然又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个人还带着大脑啊？！
电脑前的蓝河精神一振，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把标准下降到“能正常对话就是万幸”的程度了。
绝色：[那把独一无二的武器本身就是为散人量身打造，你没有吧？而且那个人本身是荣耀教科书，每个职业的特性了如指掌，所以他知道技能点数的分配取舍怎样是正确的。我之前和你PK看了看，你这个号加点虽然没多大错，但是你完全不熟悉技能特性，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不如从一个单纯的职业好好练起。]
教导初出茅庐自鸣得意的新人，蓝河的经验不会输给任何职业俱乐部的导师，而他虽然性格没多少锋芒，但默默服气的人也不少，他知道面前的人如果真的带脑子，就能明白那番话的意思。
几人回：[那我把所有职业都练一遍？你带我？]
绝色：[呃……]
不太对。
不太对啊！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蓝河将另一只手也从键盘上拿起，捂住脸，用力上下搓搓。
都说到这个程度，理智正常的人也知道散人不是随便就能打得出来名堂的路线吧？！快放弃啊，你这小白中的小白！
“你怎么啦，头疼？”
背后传来同事的声音，许博远立刻抬头注意屏幕上有无不宜被看到的东西，调整精神状态。
“没事。胃疼。”他是真的在胃疼……神经性痉挛。
“记得吃药啊。”
看到吃饭归来的其他人注意力并不在他这边，他深深叹息，又重新打开游戏对话框。
绝色：[我有急事，晚上再来，给你一些资料，先看看，记熟。]
叶修还是乐呵呵地，看着绝色匆匆前后左右叮嘱，这不能做，那不能乱打，加点要按这个仔细推敲，装备不够记得求助公会，等等等等，说是有急事，却还唠叨了十几分钟才走人。
以前没多注意，其实蓝河挺讨人喜欢啊。
就算是再大的职业精英选手，最初的最初也是从初入门的小人物开始。而很多人在踏上辉煌之路之后会忘记初心，像蓝河这样对待新人也一视同仁的，反而是难得的清醒者。
打开蓝河发来的信件中的网址，叶修一看内容，乐了。
这里面的几篇还是他本人写的攻略呢。
蓝河给的资料当然不用看，他在绝色下线之后，晃晃悠悠，做任务，升级，合成装备，调整技能，没有千机伞的散人手感不可同日而语，但他却玩得十分轻快。
任务当然都是单刷，但就算有队友，也只会觉得他玩得娴熟，而不能发现操作者有什么过人之处。
叶修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手速”这种东西可言了。
相比普通人，当然还要高出好几个层次，但放在职业标准已经很不像样。在有时候下意识弹出高难度操作时，指关节的抽痛和手臂颤抖会立刻提醒他放慢速度，悠闲地做只小鸟，混时间。
大概接下来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吧。
叶修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还能康复。去年那场超越极限的战斗，榨干了他作为一个荣耀巅峰王者剩余的所有储备。身体，精神，都变得无法再绷紧，或者说，不能再过度使用下去。叶修怀疑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做出更优的表现，那就像是他集结所有经验与游戏生涯之大成的谢幕演出，如烟火般绚烂，然后消失。
他没有累，也不觉得是该结束的时候，但人总要面对现实，就像比赛总有胜负。
“哦？又回来了。”
叶修看到好友名单里亮起的名字，才想起看看时间，发现原来不是蓝河跑来得很快，而是已经超过晚餐时间。
现在他不在网吧打工，没有外卖可吃，老头子还没召唤绑人的时候他当然不想立刻回去家中，哪怕那里环境再好。
所以这个租住屋里真的只有泡面和火腿肠可吃了。
啊，还有方便咸鸭蛋呢。
叶修慢悠悠起身，冲一碗面端着回来，等面泡好的时候撕开火腿肠包装，咬半截慢慢吃，终于看到蓝河主动发私聊过来。
绝色：[我上来了，在吗]
单手啪啪啪打回去，叶修继续把剩下半根吃完。
几人回：[在，一下午都自己升级]
绝色：[是不是有人带你？升这么快]
蓝河肯定很惊讶吧。和他中午见到的那个一身垃圾的小新鲜比起来，现在叶修的号已经俨然有模有样，等级，加点都向着正轨开始前进。以当时的无知程度，放着几天也不会有多大建树，肯定会卡在两三级之前就陷入瓶颈吧。
几人回：[嗯。求组之后有人带，看你来就退了]
绝色：[……我是来和你PK的，不能带你打很久]
PK啊……
叶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花去几秒推算推算从中午到现在，一个从零开始的偏执新手能有多大进步。
得出的结论是应该还是二十秒被绝色刷刷干掉然后摇头说你要不要换号玩玩。
几人回：[好啊，就等你呢]
绝色：[资料都看过吗]
几人回：[看完了，我记忆力超群，放心吧]
打出这句话时，叶修还顺便发一个笑脸，面对屏幕面无表情，毫不害臊。
绝色：[……]
果然，蓝河恐怕是被小白的气势给狠狠冷了一下，十几秒后才发来下一句话。
绝色：[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了，能语音吧？]
几人回：[不行，加班。]
绝色：[你老板管得好松啊，加班还让你一直玩游戏……]
几人回：[因为我是经理。单间。]
绝色：[呃，那……这样吧，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要回答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打字。]
还真是执着啊。一个刚刚认识的新人，需要这么上心用语音指导？
叶修正漫不经心想着，耳机里已经传来两声咳嗽，然后一个平平淡淡的年轻男声传过来。
“听得到？”
蓝河显然是非常习惯于语音了，音量不大不小，口齿很清楚。
想想也是，那么多大场面指挥，他要是全都用打字，一个一个队切换手把手教，日子就没法过了。
几人回：[到]
“先来一盘。我还是不还手，你用最顺手的方式攻击我。”
这段话如果用文字打出来，或许在一些心高气傲的人眼里就是挑衅，不过蓝河说得耿直平静，反而感觉不到多少冒犯。
大概他经过一下午挣扎，已经痛定思痛，直面不小心接下的烫手山芋，又或者其实他的工作状态本来就这样？
叶修不多说，延续中午的风格，PK局一开，就技能与翻滚乱来一番，十下五中地洗地式攻击，但将技能的选择稍稍集中，减少一味来回跑动而时不时加上跳跃与浮空技——那种常见的炫技有余实用不足的新手毛病，全都来一遍。
“好，停下来。”
蓝河忽然连跳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同时开口说话。
对面的散人好像手指已经摁顺了，招式没控制住，多放了几下攻击才停住手，向他这边看过来，还摊开双手表示不解。
“技能加点不错啊。”蓝河却客客气气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叶修有些意外。按他心里的预想，对面那个容易跳脚的小兄弟脾气再好，怎么也该再转三圈一剑扎过来才对，怎么忽然就改口夸人了呢？
几人回：[学君莫笑。]
“是吗？但你的加点和装备属性好像和他不太一样。面板截图，发信让我看看。”
蓝河的疑问句，句尾也很含蓄，叶修熟悉这种语气，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技能的讨论上，而已经和两人之间的等级阅历差无关。
会介意这个“小白”与君莫笑的不同，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同，当然是截然不同，君莫笑所有行动都是在千机伞的基础上，而现在这个毫无意义的散人号，不过就是玩具而已，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几人回：[全按他的来不行。不顺手，就自己改了。]
叶修说的是大实话，他也没认为手上这个小号能玩出多少名堂，不过是玩到预计的瓶颈期之后，就丢给兴欣公会部当作储备闲置账号而已。
“嗯……”
那边沉默好一阵子，蓝河似乎在对着叶修发过去的角色面板仔细查看。小散人提着武器，左右绕呆站着的绝色看看，发现对方完全没反应后便举起屠刀，毫不犹豫地一串连击，把毫无还手之力的发呆角色打翻在地，疯狂补刀。
等蓝河回神，他的角色已经直挺挺躺尸在地，回天乏术。
“等一下，刚刚那几招战斗法师的技能，你再打一次让我看看？”
蓝河完全没管输赢的事，只顾着追问。
叶修叼着一撮泡面抬头，单手在键盘上敲打。
几人回：[这样？]
蓝河：“不对。刚刚要快好几倍，你没意识到？”
当然了，因为老憋着手速也挺难受啊。虽然现在快不起来，但慢下来更伤手嘛。
几人回：[我手速本来就很快啊。]
蓝河：“……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再来一局。”
叶修其实没那么想隐藏身份，不过是玩玩而已，倒是蓝河愈发认真，让他开始产生了游戏之外的好奇心。
把一张白纸就敢练散人的小新人带成高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他倒是很想看看蓝河要做什么。
第二局，叶修干脆顺着蓝河的思路，打其他招数都很随意散漫，但打出那套战斗法师的固定连击时，手速会忽然升高，然后又落回原样。
“你可以练战斗法师啊。”蓝河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兴说道。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只是叶老师在给他递线索而已。
几人回：[为什么？我要练散人，不会转职的。]
蓝河：“你的操作习惯适合那个职业。有时候，不是你最喜欢的就最适合，很多专业选手也要经过试验才能选到发挥最好的职业。”
几人回：[你的意思是让我废号？]
蓝河：“当然不是。我下午想过了，用散人来熟悉荣耀这个游戏或许也是不错的主意，荣耀职业系统复杂，很多人玩过很久，还不熟悉其他职业，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更多，但可以带你的散人号一直玩到你没必要练下去为止。到时候，你就可以换练真正适合的职业。”
……原来他是这样考虑的。
叶修抬着头，听着耳朵里残留的声音，过几秒才把嘴里的面吸下去。
很合理啊！
想必散人的难练程度，蓝河也是了然于心。
这个建议太正常，太规矩，以至于让叶修很难确定到底该继续期待，还是要对蓝河产生小小的失望。
几人回：[行啊。]
蓝河：“哦？这么爽快？我以为你会很不乐意。”
几人回：[不会。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玩不下去是什么时候？]
蓝河：“嗯——这么说吧，你不可能进得了神之领域。”
他拖长的鼻音听起来很像小孩子。叶修忽然又想笑了，蓝河居然在为一个萍水相逢且异想天开的陌生人认真地烦恼。
几人回：[为什么不能？君莫笑就去了]
耳机里传来了蓝河不加掩饰的笑声。大概是周遭无人，笑得很爽朗，清清楚楚传过来。
笑起来也像小孩子，还有股青涩味，叶修端起碗来咕噜噜喝汤，心想人的声音和外貌形象还真有不少差距，是不是他自己也一样？
蓝河：“早叫你放弃君莫笑的水平了。不比别的，他有700多手速，你有吗？”
叶修闭上片刻眼睑，又睁开，慢吞吞在键盘上敲出四个字。
几人回：[确实没有。]
“我也没有，”蓝河很实在地承认，说话还带着之前青涩的笑声，“所以我们都不可能成为大神，输在起跑线上。手速慢并不是弱的理由，但没有经验，总得有别的优势填补，对不对？”
几人回：[PK上几千场呢？]
“呃！别胡来。”
因为语音，蓝河的反应没有经过文字与屏幕的阻挡消化，直截了当传过来。他噎半晌之后，却深深叹息：“可以啊，如果你有时间，想整天泡在PK场也是可以的，但如果方法不对，你PK再多，也依然是外行。不然人人都可以当职业选手了。”
他说得很对。叶修不过是逗逗他，蓝河没有一拍桌喊出“我等你砸烂竞技场”之类放弃治疗小白的话来，叶修对他的把持力表示赞许。
这个人，确实有超常的耐心啊。到底发生过多少让他无语的事，才能把性子磨得这么平呢。
想到这里，叶修却全然没有反省，自己也是“磨平蓝河大军”中的一员主力悍将。
几人回：[那我跟你混]
打出“跟你混”三个字的时候，叶修弯起嘴角，手指如飞，以他驰骋战场的经历，会说这句话的机会真没有过，新鲜，新鲜。
蓝河：“哈哈，别这么说，我已经不在兴欣玩了。你还是找个公会里玩得不错的人带你”
几人回：[你在别的公会了？这是你小号？]
蓝河：“咦，呃，唔……稍微等一会。”
叶修咬上一根烟，饶有兴致地一边打着火，一边单手操作角色看着对面呆呆站立的绝色。
他都能想象得出屏幕前的蓝河到底有多回不过神了。这个新人，看着缺好几根筋，不该懂的地方为什么忽然又懂了呢，为什么这么敏锐呢？
蓝河：“兄弟你挺敏锐啊……”
还没等叶修把吸进嘴里的烟吐出来，映证推理的声音就迷茫地飘过来。
几人回：[我老玩家啊。才开始玩荣耀而已。]
当然，网络游戏事业如此兴盛的状况下，有老大，自然会有老二老三，荣耀这么火热，也并不是全世界所有的玩家都会抱着它不放，会有从别的游戏刚刚过来探路的新玩家很正常。
蓝河：“老玩家啊，你……”
他很明显是想说“你操作这么低龄化可不像”，迅速控制住吞了回去。
几人回：[再一局？]
蓝河：“嗯，哦……”
看来还没回神。
两人打的是修正场，其实输赢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叶修吐个烟圈罩到屏幕上，把蓝河的角色圈在里面，寻思是不是能趁对手跑神的时候再剁菜刀赢一场。
嗯？说好的要装小白？当然还在敬业地装了。刚来游戏什么都新鲜，才会对区区修正场的输赢都不让步不放过嘛。
遗憾，虽然蓝河没回神，但手上的操作却不含糊，小散人虽然招式全开一顿猛攻，格林机枪落花掌连哥布林都叫出来了，也只擦伤到皮肉，最后还是被老样子挑到空中一顿不沾地连击KO。
打完之后，蓝河才终于清醒，开口说话：“刚才你是什么思路，说给我听听？”
几人回：[不让你跑动，然后输出]
蓝河：“那就要加快攻击速度和提高连击数，我没用任何状态附加技能，就一个浮空你都破解不掉，那可没法连贯攻击。今天再打五场，就练这个，打完我就下了。”
叶修看一眼时间，想想蓝河本职就是给俱乐部打工，下班了还玩荣耀，等于在加班，也是辛苦。
让他再辛苦点好了。
几人回：[明天什么时候来]
叶修并没打算真和蓝河约个什么每日锻炼计划，不过让那个人发发愁，操操心，目的就达到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无聊啊。
“明天？”
蓝河很意外。这五场还没打呢，就约明天了，新人够积极的。
“等一会……”
那边隐约传来窸窸窣窣，啪啦啪啦抽屉开合什么东西被翻动的声音。可能是在看日程表或者台历。
“还和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吧，”蓝河不确定地说，“可能来不了。我没来，就别等，你玩你的。”
“嗯。”叶修正伸懒腰，懒得打字，从鼻子里哼了声。
“……”蓝河没想到会听到人声，呆愣一会才笑笑，“你还不下班？”
“还早。”叶修简短地说。
他自认声音没有任何特点，其实就算开腔说话也无所谓，但那样交流的数据量就会增加数倍，多麻烦。
“虽然想说你挺辛苦，但你其实在偷懒，哎，好像应该羡慕你，”蓝河自然而然就聊上了，“开打？”
几人回没说话，只是立刻发出PK邀请。
Chapter 2: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2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看到手背落上的光斑时，叶修恍然回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晨。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过来，在地板上爬出一道让人眼睛刺痛的裂隙。
一晚上怎么就过去了？
他看看面前的屏幕，还是那人来人往的集市，以及贴满告示的任务牌。屏幕里的角色没有多大变化，比起君莫笑，这个小号的前进尤为艰难。他和绝色搭上话时才十级出头，被看出来不是某个单向职业也只是因为装备和特殊的属性加点，而当真正迈过可称为散人的20级后，负重的严重拖累，找不到角色攻击方式定位的诸多问题就扑面而来。
开号时没想那么多，但叶修不认为荣耀这个游戏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地方。不管是不是能解决，想想疑难杂症，研究解决方案，对他不失为一种优良的治疗方式。
没错，他就是来游戏里疗养的。
没得什么病，身体也无妨，只剩下精神上的空洞。
离开家前，那多年前已经模糊的记忆里，他依稀记得父亲在摇头，遗憾的眼神仿佛在看病入膏肓的绝症者。
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荣耀已经是进入血脉的病毒，虽然需要休息，应该放慢脚步，什么都不想，过些像样的疗养生活，但就是控制不住身体。
点根烟塞进嘴里，叶修伸直手臂，将打火机举到太阳投过来的光斑处，看着手腕正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玩一晚上，就开始累了？果真是年纪不饶人。
“武器的替代品……还有技能的甄选……都是问题啊……”
再研究研究自制武器这事？
不可能。那东西说有就有的话，君莫笑也不可能成功了。
叶修撑着头，只盯着屏幕，目光灼灼，却其实在消化心里的那么一点儿罕有的疑惑。
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听着自问的声音，竟然很难说清到底是在问游戏里的玩具小号，还是关于叶修这个人的未来。
“呵。”
真是太无聊，竟然多愁善感起来，果然他不适合太悠闲的生活。
【好友 绝色 已上线】
屏幕上就在这个当口跳出提示，叶修本来正跑神跑得没影，下意识地瞥一眼，就看到提示框消失前残像中的字眼。
转头看看此刻时间，早上七点十三分。现在就上班，未免也太敬业。
敲几个字过去试试，是不是别的人在用？
几人回：[这么早？]
绝色回答得很快：[失眠……万恶的咖啡因]
几人回：[那不早了。起床吧。]
绝色：[……兄弟，我不起床，怎么会上游戏……]
几人回：[竞技场？]
绝色：[不去不去，我不是PK机器……通宵不睡，手软，打不动]
哦？那他来做什么？总不会真的是纯粹玩游戏吧，每天当工作玩还不够？
叶修已经下意识地单方面认定蓝河上这个号的目的肯定完全是为了来见他，不觉有丝毫不妥。
几人回：[那你上来做什么？]
绝色：[逛逛啊。账号卡就在手边。]
……嗯？
叶修第一次发现他有些看不懂这人了。如果是真的游戏中随便哪个人，失眠消磨时间根本不奇怪，但这可是一个废弃的卧底号，谁会开着当消遣闲晃？
绝色：[嗯？！你都24了，太快吧，你一晚上没睡？]
听……不，看这语气，蓝河是打开好友面板发现几人回的等级之后彻底醒过来了。
几人回：[失眠。]
绝色：[……]
叶修听到肚子咕啾叫嚷一声。
奇怪啊，刚刚什么感觉都没有，见到蓝河上线，怎么忽然就饿了呢。
可能是完全集中在游戏里的注意力被这个人分散了吧，叶修缓缓起身，抓着发油的头发，一时想不起屋里还有什么能吃的早点。
“行啊，竞技场。”蓝河发哑的暗淡声音从耳机匆匆传过来。失眠看来是真的，这小子伤肝不轻。
“我买早饭。十分钟。”叶修还是简短作答，然后摘下耳机起身。
那头被扔下的蓝河恐怕也没吃早饭。可惜，要是室友，就能撵他去跑腿了。
一晚上游戏完全不会让叶修精神疲惫，但看到明亮的阳光时，他却像夜行动物似的痛苦眯起眼睛。
要是楼下的早点摊也能提供外送豆浆油条服务就好了啊……
——
许博远摁着剧痛的太阳穴，感觉里面的血管随时要爆炸。
可怕可怕，他自认为年纪轻轻还很健康，可此刻却发现已经远远不如十四五岁时那么精神，换成那时候，失眠一宿算什么？现在竟然走路都要歪着扶墙蹭。
上游戏用的是自己的电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绝色号，可能是困傻了吧，随手拿起账号卡迷迷糊糊登入，进入游戏就看着画面发呆。
直到昨天认识的小白来搭话，他还在神游，打字都手发软，像在拍棉花。
看到那人的级别时，他的大脑确实停转了一下。
一晚上10级。
得拼命成什么样才能这么快？
他以前的号当然有过比这更快的速度，许博远很清楚那是公会在撑腰，人歇号不歇，为了冲榜要名声赶出来的专业成果，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白玩家能挤出的程度。这人不仅有人带，还得仔细研究过攻略且一分钟都没停歇。
经理，你白天还要不要上班了？
他歪着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般地打瞌睡，脑袋里还像被圈套绑住似的转这个问题。不知过多久，耳机里忽然哗啦哗啦响起塑料袋与杯子等物件被放下的响动，又让他惊醒过来。
又是一番响动，他听到嘎吱嘎吱嚼食物的声音，迷茫抬头。
“回来了？”发现对方没说话，他试着出声。
几人回：[嗯，吃]
“吃完叫我。”许博远精疲力竭地趴在桌上，让心脏好受些，头也不那么疼。耳机里都是肆无忌惮大吃特吃的声音，为什么吃早饭要开着语音？
说不定是忘记关了。反正这会肯定没在加班，练级狂经理可能还要用语音和队友交流吧。
可是趴着也睡不着。失眠就是这样，困，真要睡却立刻醒来，许博远听着耳机里吃吃喝喝的声音，自己都饿了。
“你吃的什么？”他艰辛地撑着桌子起身，环顾四周，把旁边一袋当夜宵的快过期面包抓过来撕开。
几人回：[油条豆浆]
“不错啊，还能吃口热饭。”
“你去买，也有。”嚼着什么嘴里都是东西的含糊发言嘟嘟囔囔从耳机传过来，接着是不整洁不优雅呼噜呼噜喝豆浆的声音。
这人吃相听着真豪爽。许博远都能想象出来他是怎么把所有东西都塞进牙龈和脸颊之间，再鼓着腮帮慢慢嚼。
“你升太快了，怎么升的？”
不能打竞技场分散注意，许博远的思路又跑回之前让他发懵的问题上。
耳机里还是只有连绵不绝大吃特吃的声音。
过一会，几人回的文字信息跳出来：[我也不知道。很快吗？]
许博远的头嗡一下又痛起来。
不知道？！
这么难办的事，竟然说不知道，装傻还是大实话，简直分不清楚。
“很快啊。换我不眠不休打一晚上，也不敢说能升到。”
几人回：[说明我比你会玩啊。PK不熟，其他我也是老玩家了。]
许博远完完全全醒了过来。不仅清醒，他还有种大早上想吐口血清清火的心情。
“好吧……好吧。以后再说这事。吃完没有？”
几人回：[完]
“好那就……”
许博远正想邀请他去竞技场，对方却又发一句话过来。
不看不要紧，仔细一看他嚼面包的牙都停在半空咬不下去。
几人回：[这是你小号吧？在别的会大号是啥样，开来让我看看呗，打一场]
他怎么还记着这事呢！
都爆肝一晚上，这种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你不是要学君莫笑吗，对我的身份有什么好八卦的？！
许博远感到有些分裂，有些混乱。可能是因为失眠本来就影响智商，他此刻完全不懂小白在想什么。
“不行。我大号不方便来。这个号足够和你打了。”
几人回：[也是剑客？]
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没法冷静抵御小白的调查之力，许博远狼狈地换成打字。
绝色：[我只练剑客。你对我大号那么好奇做什么？]
几人回：[游戏里没朋友。多问问，多了解嘛。]
你这么小白，思路这么跳脱奔放，有朋友才怪啊！
许博远急忙关掉语音，免得把心声咆哮出来。
几人回：[你是黄少天的粉？不喜欢叶神？]
终于变回能看懂的问题了！许博远大大松一口气。
说到剑客就是黄少，说到黄少绕不开蓝雨，所以进入这个话题方向之后，倒是合情合理，让人不至于措手不及。
绝色：[都喜欢，都是高手。不过，学黄少更多，因为散人那打法学不来。]
几人回：[听说你和叶神很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能要到他的签名？]
绝色：[你从哪里听说的，我和他根本不认识。]
几人回：[我怎么听说是君莫笑叫你来把公会建起的。你那么出力，肯定是他朋友。]
啊，新人总会听到的八卦嘛，人人都喜欢传说，而绝色就是一个，忽然的忙碌总管又忽然消失，大家至今津津乐道，蓝河不太明白芸芸玩家如此乱，怎么还会有人一直惦记着只帮忙三天的过客。
绝色：[都传成什么样了，我只帮过几天忙。君莫笑忙得很，肯定早就不记得我啦。]
许博远真不是自认攀不上大神荣光的嘲讽，自从叶修的形象在他面前幻灭，那种向往憧憬的心情就没再高涨过。
他更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君莫笑本人，而只是远远看着那个翻飞桀骜的身影，留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子在心中就好，这才是距离产生美。
几人回：[那你都不混兴欣了，练剑客怎么不去蓝溪阁？]
绝色：[问得好……不过我现在开的可是兴欣的号，就不谈这个话题了……]
几人回：[哦。你已经是蓝溪阁的人了。]
绝色：[……]
几人回：[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你怕什么，说说，蓝溪阁怎么样，好玩么]
许博远濒临崩溃地叼着面包，两手捂住眼睛。要不是还在吃东西，他已经高声喊叫起来。
你的话信不得啊！小白这种生物，他研究得真不够透彻啊！
绝色：[公会还不都一样吗，和兴欣差不多。不过剑客多，能谈得来。]
几人回：[那我跟你去蓝溪阁。退会多久能加新的？赶得上端午节任务么？]
绝色：[……？！]
许博远嘴里的半截面包掉回桌上。
几人回：[多久？那边有位子能加我，我就退会了]
绝色：[等……会啊，兄弟，君莫笑是兴欣的人，蓝溪阁和兴欣不是一家是对手……]
几人回：[我知道啊。]
许博远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人洒脱无垠的驰骋思路了。
正当他强迫发木的头脑运转起来，思考怎么终止对话，换到PK场上，把这个看似一无是处却有超高升级瞎猜天赋的怪胎打到妈妈都不认识，几人回却已经停止喋喋不休的追问，丢过来一个PK邀请。
算你识趣啦！
许博远用要把鼠标捏碎的气势恶狠狠点下确认。
××××
难道真是老玩家？
比起昨天的战斗，今天的那位小散人的操作要熟练许多，冷静许多。
放招的速度明显慢下不少，准确率却显著提高。好像是吸取过许博远的建议，他的技能变成以战斗法师的技能为主来攻击，而有意识地辅助以其他职业的几个固定技能，从最开始的新手职业技能包免费大派送，变成现在有条有理的歌曲精选集。
“刚才那一下打得真不错！距离，就是这种距离感。”
在结结实实吃到一次圆舞棍，画面天旋地转后，一直闪避防守做好靶子的许博远忍不住赞赏出声：“你学得快。”
“嗯。”
就算不是在加班，小散人的操作者似乎也不喜欢多话，大多只是从鼻子里发声而已。
许博远把这沉默理解为集中精神的表现。看看，为了有意识地配招，连手速都掉成这样了，哪还有功夫说话？
“好，那接下来我会格挡和反击，但是不会追击你。你注意思考怎么用现有的技能压制我。”
许博远活动活动脖子，两手握住扭扭手腕，感到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很多。
他喜欢旁观有游戏才华的人，不管他们是刚入门，还是已经踏上神坛。
面前这个小散人，虽然思维和行动都有些异常，却有可能是一个战斗法师的好材料。既然已经工作，那身体条件早已不可能赶得上少年人，但许博远依然感到开心。
他想看看这个一夜之间焕然一新，靠着少许指导和自我摸索就有模有样的新人最后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几人回：[不用让，直接打。]
哦？
才进步多大一点，就敢向前辈叫板？
许博远挑起眉，不由得摇着头笑了。看来有必要让小新人理解理解实力的差距。
“如果你知道我的大号是谁，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几人回：[我问过啊，你不告诉我。]
许博远不再说话，安静下来揉揉发花的双眼，一边再开新局，一边悄悄地打开游戏的录像功能。
手下不留情是不可能的，先让他出两招，找找感觉，然后一套连招轰死结束。等白天有空的时候，他可以抽空看看录像，仔细分析小新人的操作问题，明天再交流。
许博远知道对于刚刚摸到手感的新人来说，并没有到达讲究技能的使用角度，组合技巧，以及鼠标与键盘自由技巧造成的附加伤害这种程度，所以用过高的技术打死，他们甚至都理解不到自己是怎么落败的。
嗯，就用二十级以下的基本技能吧。公平公正，有礼有节。
PK一开，绝色箭步冲出，欺身压进攻击范围内，抬手就是最扎实最基础的拔刀斩。
许博远的拔刀斩，稳，准，一气呵成。和职业选手不能比，可他知道这个高速移动与技能的无缝衔接，完全是成为一个好剑客基本功中的基本，放在普通玩家眼里，就是一道凌厉的死神之镰，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可小新人已经有心理准备，居然预判到他出招的那分秒瞬间，提早向旁侧翻滚移开。
“太慢。”
许博远低声评论，手腕轻抖，蓄势发出的技能顺势转向十几度角，依然不偏不倚朝着躲闪的人奔袭过去。
“嗯？”
没有。预想之中的血花未出现，数字不飘出，技能击中的音效与反馈都没发生，他的起手技能犹如投入水潭，竟然放空飞出。
是他判断失误？还是对手运气太好？明明看着必中的攻击，笨拙的躲闪，可他眼看攻击擦着几人回的衣角而过，分毫之间，就是不中。
一切发生太快来不及细想，许博远只是微微吃惊，手上不停，翻滚向前接一个跳起，空中流畅地放银光落刃直贯而下，依旧是基础中的基础，躺在地上的角色动作慢一拍，来不及起身就吃下了攻击。
依然躲了！
从正上方俯瞰的视线，许博远大局意识清醒，明确看到对手在地上翻滚的轨迹忽然在他跳起的同时拐弯，强行把迎上对方攻击的送死动作扭向逃离的方向。
本可以完全躲开，对手只因为手慢了零点几秒，剑未插中身体，却被冲击波震飞。许博远来不及消化内心的吃惊，提剑便追，却眼见对手起身，抬手姿势似要放招，电光火石之间认为没有躲避必要，他便本能格挡。
与散人间的距离被拉开了。
许博远吃惊地看到屏幕上，自己的角色向后飞出，在地上接滚翻才能狼狈爬起，才想起刚才那是战斗法师的落花掌，他是被吹飞了。
“你很行啊！”
他禁不住叫出声。
刚才那是瞬间的判断，根本不容多想。散人所学那么繁杂的技能，却第一时间知道要用吹飞效果拉开距离，是超出新手水平的冷静判断。
“都说了，不用让。”
角色被打得灰头土脸，操作者的声音却慢悠悠的十分懒散，好像在看别人打架。
“让还是要让的。我不用高级技能。”
许博远很实在。他把底牌亮出才继续冲前抢攻，而几人回的手速反应，在刚才那个落花掌的放出时已经被他推算出来，并不是多快的速度，甚至够他躲开之后绕到另一侧近身攻击。
在他决定先发制人时，没想到小对手不仅没躲，反而同样朝他迂回冲刺过来，起手就是天击，转身连突，接龙牙的速度骤然爆发，快得可怕，好像忽然键盘多出一只手似的，许博远狼狈跳起堪堪躲过，没吃下那一发僵直状态。
如此流畅！
在昨晚疯狂的练级中，这个人是已经把战斗法师的技能搞熟透了吗？！
许博远脑中警铃大作，他竟然从一个二十多级的小白新人身上感到难言的压迫，并发现必须要速战速决。
落地依然是干净利落接银光落刃，和之前不同，几人回竟然在他跳起的同一时间就当机立断开枪倒飞，向远处直线弹出，以最快速度逃离冲击波的攻击范围。
还是擦着衣角，看起来明明是打中了，却就差那么一点。
一次还是巧合，两次三次就不得不加以重视，许博远很快判断清楚，对手没有匆忙乱摁，也不是“有招就放，打了就跑”的简单预判，而是有非常清醒的战术意识，只是操作不熟，基本功还不扎实，手跟不上。
有意思。
这才有观察的价值。
注意力一直在盯着对方操作上的许博远收回视线，以之前两倍的速度奔袭而出，闪身掠过对方格林机枪射出的子弹，眨眼逼近，却发现散人已经火速放过来一道崩山击，再度将他震开。
浮空调整姿态，许博远不再拖延放水，放开速度急接拔刀斩，撞上小散人后足足连了六秒高速普攻，全靠走位与上挑打断对方技能，由于两者间本来就有攻击属性差值，还未等散人落地，剑客已经回身放技能收下人头。
荣耀！
松开键盘，许博远看着屏幕，发现自己竟然心跳得很快，还有些气喘。
打到中途，他不仅认真起来，还拿出了对待同级别高手的态度来全力攻击。虽然很轻敌，一开始还立下规则不用大招，就算如此，对手也已经非常难缠。说实在的，他预计明明是无伤KO，谁想对方不仅能伤到他，还差点压制呢。
如果他知道屏幕对面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和他打的，恐怕真的要活活吐出血来。
“两根手指居然赢不了啊，是我退步了还是你进步了？还是两者都有？”
叶修在关语音的状态下纳闷地自言自语。他抬起摸键盘的手，弯弯刚才PK时使用的食指和中指，还觉得有些发麻疲累呢。
“不错，不错。”
他赞许地点头，用这两根手指敲出发言。
几人回：[还是你厉害，呵呵]
咦，看到这呵呵笑的字眼，好像有股嘲讽之气扑面而来。
许博远摇摇头，无视掉刚才的错觉，冷静下来打出回答。
绝色：[这场打成这样，已经可以算我输了。你打得很好。]
几人回：[手生啊！都摸不着键位。]
绝色：[看出来了。不着急，慢慢适应。我每天都和你来几盘，很快就记住了。]
几人回：[好啊，那我去退公会。]
绝色：[……？！停！你干什么，好好的君莫笑老家，呆着别走，你一个散人去蓝溪阁有意义吗，我不可能真的开大号来带你！我也不会告诉你大号是谁！]
几人回：[蓝桥春雪？]
叶修叼着烟，没点燃，笑着看死寂下去的游戏屏幕。
蓝河大概真懵了吧。他没别的意思，就想逗逗这人，看他刚刚意气风发PK完，总得报复反击回去不是吗。
忽然，屏幕上跳出一大串感叹号。
绝色：[不是！！！！！！！！！！！！！]
几人回：[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
绝色：[不是！！！！！！！！！！！！！！！！！]
几人回：[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绝色：[谁信你！！！！你先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蓝溪阁的谁来逗我玩的，混蛋！]
“哈哈哈，混蛋，看到了吗，他居然说混蛋。”
叶修呵呵哈哈地笑着，烟都掉了，一边捡烟一边对桌角躺着的账号卡说道。
都到这个份上，小保姆竟然还没怀疑到引领散人风潮的本尊，反而开始内讧自己人。
几人回：[和蓝溪阁怎么会有关系？我是叶神的粉，忠贞不渝，你不要质疑我的人格]
绝色：[我就质疑怎么了？！你先说你为什么会想到蓝桥春雪！]
“哈哈哈，这是炸毛啦，哈哈哈。”
叶修笑得都忘记把烟点上，就一直叼着。
奇怪，其实要换成别人这样闹腾，他根本不会有反应，但换成蓝河，他就想笑。
几人回：[蓝溪阁的厉害剑客，我只知道蓝桥春雪啊。胡说的，谁知道猜中了。]
绝色：[……你……你说什么……]
几人回：[不退会也行，带我做端午节任务。有些材料级别不够不好收集]
蓝河大概肠子都悔青，正悔过不该输给小白的无脑提问吧。
绝色：[……我要上班了]
几人回：[端午节任务]
绝色：[不做！]
几人回：[做嘛。经验很多的。还可以刷榜，上电视]
绝色：[我成天上电视早就不稀罕了，这号早废了也不需要经验！]
好像捅开关于卧底身份的那层薄纸之后，蓝河受到不小惊吓，情绪十分激动，好几分钟过去还没冷静下来，说话语气都回到了当初刚刚和叶大神混熟时的崩溃状态。
几人回：[可我需要啊。]
绝色：[找别人带你去，做节日任务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几人回：[不。我要跟你混。]
绝色：[蓝桥春雪在神之领域，你又去不了！]
几人回：[那你用绝色带我嘛。]
绝色：[你知不知道蓝桥春雪很忙的，一次百人团就要准备两三天，你居然让我来带你这个要废号的角色，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好厚啊……]
几人回：[没有。没朋友，哪有人说。]
说到这，叶修停下手，想看看如此熟悉的对话是否激起了蓝河某些久远的回忆，但对方完全没有进行联想的迹象。
说到节日任务，他确实没打算继续逗蓝河，而是当真要赖上这个现在最容易得手的战力吃经验。
即将开始的端午节任务，活动期三天，积分结算第四天中午结束，内容很简单，就是收集材料做粽子，包粽子，然后互送。粽子可以送游戏里的任何一个对象，不管是NPC还是玩家，每个环节都有经验，但送玩家可以刷上【端午万人迷榜】和【端午亲友榜】，其中亲友榜的奖励最吸引人，互送积分最高的那对榜首玩家能得到官方纪念版武器礼包。各区分算，神之领域单算。
奖品清单已放出，全职业武器都有，可在拿取奖品时选择需要的一种。而其中有一把属性平平却全职业通用的橙武——看预告图片就是一颗大粽子，叶修本人都不知道实际上怎么用——全职业都可使用，但对任何职业都没有加成或削减，镶嵌改进的余度仅有正常橙武的一半，是叶修看遍所有资料，思考一夜过后，觉得能让这个散人号不至于浪费白练的最效率方案。
当然，武器本身缺乏成长性，散人职业技能又有限，仅仅是让瓶颈期推迟而已。正如蓝河所说，它能进入神之领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修可没有兴趣再费尽心力打造一个神级账号。管它能玩成什么样呢，又不用去职业赛场拼个你死我活。
之所以这次官方会出品如此特殊的武器，显然是因为兴欣胜利与叶修的复出神话之后，荣耀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众多散人号，而对于游戏给出与职业领域接轨的解决方案，让散人也有一席之地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于是这次端午节活动就变成了官方主动尝试解决的一趟试水之旅。
中立考虑，武器打的旗号依然是非官方制作，由某位没见过的设计师提供的自制武器，怎么想都是相关人员的马甲。君莫笑百战成神，他的武器自然也引起广泛关注，或许这是哪个战队淘汰下来的失败试做品呢。
在叶修看来，就算能拿到这个武器，除他之外恐怕也没人能用好。
耳机里沙沙作响，蓝河尴尬地咳嗽几声，挤出声音。
“刚才不好意思啊，我失眠头脑不清醒。”
他指的是那一大串咆哮感叹号吧。叶修其实根本不介意，倒挺乐意看蓝河多喊几句。
“小事。”叶修笑着回答。
“端午节任务我知道。但我得带蓝溪阁的人做，真的没空陪你。”
“都说了跟你啊。”叶修的意思是我早要退会你还婆婆妈妈什么劲。
“别闹了，你到底有没有看我给的资料……”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神之领域虽然各区是通的，可是不代表蓝桥春雪能到十区来带你啊。况且就算能，我也不会这么做。”
几人回：[不出人，可以出别的嘛。]
绝色：[想都不要想。从我这里要蓝溪阁的东西不可能。]
可惜。明明是需要继续被忽悠的时候，蓝河又冷静下来了。
几人回：[可惜，可惜。我都看好资料，想和你讨论分头刷材料的事。你做事头脑这么清楚，肯定比我靠谱。]
绝色：[我不会上当了。你对我才没有尊敬之情。]
几人回：[确实没有啊。我的敬爱只给叶神。]
绝色：[你真敢说……]
几人回：[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需要客气。对，官方怎么说的，亲友。]
绝色：[好，好。我要上班了。]
几人回：[真的不陪我做任务吗？]
叶修发这句话的时候还带一个大哭的表情，同样毫无内疚。
绝色：[……叔，你到底什么工作，为什么这么闲……]
哦，都忘记这个设定了。
叶修终于想起来把烟打着火，又给屏幕上的绝色吐一个烟圈。
几人回：[没老到那份上，叫哥。还有，我不闲，只是我特别有本事，老板没要紧事不好意思打扰我。]
绝色：[……]
其实叶修是因为不想再重新混组被注意到，想做普通玩家轻轻松松地玩，所以现在反而急缺人手。为了促进玩家交流，端午节任务可不是一人之力能完成的项目。
而且说到这次任务的繁琐材料环节，眼下真没有比蓝河更适合的人选。就像老天给他一张拿武器的攻略地图似的。
“你是不是想要任务奖品里那个橙武，那个属性很普通，真的，就是一个打着散人武器名号的玩具。”蓝河还没从经理哥这死缠烂打的赖皮劲里回过味，下意识说出声。
“想要啊。可主要是想找个人一起玩。游戏而已嘛！更何况也没人陪我过端午节。”
叶修说得十分洒脱。他没扯谎，需要休息的时候，和蓝河搭伴，比起他能想到的任何其他人选都轻松愉快多了。
大概是这句话打动了心软的保姆，沉默片刻后，耳机里的传来深深叹息，继而是无奈的笑声。
“……行，都说到这份上，哥你先升级，我安排好神之领域的事，到时候尽量抽空来带你。但我大号的事，你一定保密，不然我们两个都玩不成。”
蓝河很纠结又很诚恳地说道。他显然完全没往叶修身上想过半秒，一丁点都没有。
听到他叫自己哥，叶修的心情居然一片敞亮。
高兴啊！
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却不懂。
蓝河这个人，真的很有趣，很好玩啊。
××××
因为被蓝河那样大惊小怪地喊过，叶修在打盹睡到下午醒来后，稍稍反省和以前一样拼命的玩法，决定放慢速度。
其实，不管他是不是放水，反正升级已经变慢，不可抗力嘛。
[听说绝色回来啦？！]
正刷着副本，公会聊天频道跳出问话引起他的注意。
漫不经心打着，他有一眼没一眼地围观，发现其实公会的群众们都已经早早发现忽然上线的绝色，并且津津乐道地讨论起来。
[没有啊，还黑着]
[早晨有亮过一会哦！]
[真的？下线前在哪！我们去堵他Σ( ° △ °|||]
[还带团么想跟着他划水，色老师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好剑客了]
[拍照拍照，我买]
[保姆大大是人家的你们都别抢TAT]
讨论持续了一个小小的热潮，叶修都结束副本出来了还没结束。
这个号，如此有人气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打理公会的是早就与初期成员不沾边的新团队，仅仅管理过几天公会的绝色会有这么多人记挂，还真是耐人寻味。
几人回：[都别猜了，早晨那会绝色是在和我PK]
[?!?!?!]
[咦同学你谁]
[他是新来的，昨天我们组队刷过日常本]
[保姆大大的好基友吗！！！！绝色小天使他什么时候来！我们蹲守！！！！！]
公会频道立刻就爆炸了。
几人回：[是啊，我兄弟。关系铁着呢]
频道再度掀起新的热浪，大家纷纷强势围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是何许人也，猜测他和绝色的关系，询问绝色近况，还有零零星星递来的好友邀请，叶修都淡定地随手通过。
可是那之后不管大家怎样询问，他都不再说话，在频道里丢了一句[要买绝色照片的带价来]就继续副本大业，连续不断地刷到次数用完。
哦，不好，不好，又勤奋过头了。
抬头看看时间，叶修发现，白天不知怎么又接近结束，如果现在再不出门吃饭，很快就会找不到吃晚餐的店面。
看看好友面板，蓝河还没来。他是不是终于能睡着，补眠去啦？
叶修伸个懒腰摸起桌上的烟盒，恋恋不舍起身，抵挡不了空空如也的腹部发来的警告，决定不管吃什么都好，找家最近的餐馆解决问题。
对了。说到蓝河就想起节日任务，到商场买一些速食粽子冻在冰箱里当储备粮吧。
Chapter 3: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3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几人回：[吃粽子。]
许博远在实实在在睡过十小时，迷迷糊糊呆坐在电脑前，分不清清晨的阳光和屏幕光线时，和昨天一样亮着的小散人发过来这样莫名其妙的消息。
绝色：[……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几人回：[我说我在吃粽子]
绝色：[哦……所以呢？]
几人回：[有人说要花3金买你的半裸照，6金买裸照，你过来，我拍几张呗]
绝色：[……你想干什么？！]
几人回：[啊？当然是赚钱。三七开怎么样？你三我七。]
许博远急忙用力抹一把脸，站起身跳几下，逼迫自己赶紧醒透。
他为什么迷糊中要上绝色这个号对着屏幕发呆，为什么？！每天早晨被这个思维异于常人的小白反复惊吓到底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好处啊？！
绝色：[不。]
几人回：[拍照片就截图而已，很简单的，又不是要你真脱。]
绝色：[不！]
几人回：[那只能杀你杀到爆衣然后拍尸体了。]
绝色：[有种！你来啊！]
几人回：[不然五五开。好商量嘛。]
“你搞什么，怎么回事，我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许博远顾不得声音还哑着，破嗓地喊出来，“为什么你们在买卖我的……不对，买卖绝色的照片？一个游戏角色有什么好卖的……不，还是不对，你唱的到底是哪出戏，你从头说。”
“昨天有人问你，还说要买你照片，我说我能拍，带价来。然后就有人带价来啊。”
叶修咬着烟慢吞吞地说道。他刚刚通宵，嗓子也有些暗哑，听着自己的声音感到很突兀。要不是有蓝河吵嚷，说不定他可以整整三天都不吱一声。
“你……”
那边的人已经无言以对。
“说明你有人气，有名望，多好。你是偶像呢，不愧对ID。”
“你想都别想。”蓝河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昨天这种比较冒犯严肃的句子，他还是用文字含蓄打出的，今天已经开口就来，说明他已经不对新朋友见外了，好事好事。
“哦，看不出来你这么羞涩。哥拍照技术还是可以的，你怕什么。”叶修有些遗憾。要照片的人不少，可以小赚一笔换装备呢。
“没商量。”蓝河坚定地拒绝，不为钱财所动。
“好吧，PK不？”
“……叔你……哥你是从前天晚上就没睡过吗，一把年纪了，不要这么拼。”
叶修咬着烟，无声地乐了好一会。
几人回：[当然睡过，老年人睡眠少。竞技场门口等你，赶紧的。]
绝色：[明明都不承认自己是大叔，你好意思说……]
几人回：[别岔开话题，赶紧来，我还要爆你衣，拍裸照呢。]
绝色：[……]
【好友 绝色 已下线】
咦？
叶修抽烟的动作停住了。
逃啦？
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
他打开好友列表看看，绝色确实黑掉，已经关游戏下线去也。
掉线了？
奇怪，记得蓝河不是这样容易退缩的人啊。以前他做过更过分，更厚脸皮的事情，这小子不都老老实实，左右跟着，充满了大无畏的反弹力么……
叶修终于想起来，那时候的蓝河是卧底，有任务，还知道敌方头子是叶修大神，只好以大局为重硬憋着，现在没有任务压身，当然转身就跑。
“失策，把人吓跑就划不来了。”
叶修摸着下巴摇摇头。
以前的名声真好用，如果他现在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蓝河就算再不乐意恐怕也得来赏个脸……
“或者说逃得更快？”
叶修困扰地将香烟从唇间拿下来。要是打算公开身份，他早就开着君莫笑去神之领域闲晃了，何必在这里忙忙碌碌折腾新号，本末倒置嘛。
幸好，在思考几分钟后，一条提示浮出，绝色又重新登入了。
叶修抬手高速发信息过去：[考虑好了？]
绝色：[粽子好吃吗？]
看来不是掉线。
几人回：[还行。]
绝色：[你再闹腾，我就去神之领域不回来了，你自己做粽子任务吧，祝你幸福]
几人回：[别生气嘛。忘记裸照的事吧，我只拍正常照片]
绝色：[你怎么还没有放弃！]
几人回：[因为你帅啊。不拍多可惜。]
绝色的造型，眉清目秀，干干净净，装备是整齐的，头发是柔顺的，确实不难看，至少比他的散人号更有审美情趣。叶修觉得刚才说得已经十分和蔼，亲切，真情实意了，可频道那边还是像气急败坏似的，不再吭声。
好奇怪啊，真想要一本蓝河攻略话术书，免得每句话都有吓跑人的危险。
就在他静静等待时，绝色的身影出现在竞技场门口。叶修一瞥到他，二话不说先冲到面前，抬手对着脸就拍照。
蓝河显然对他的行为已经有所预料，毫无反应站着给他拍。
“好了没有？进场。”蓝河好像放弃什么的声音寡淡无味地飘过来。
几人回：[你真是太上镜了，照片我会尽量提价，卖得很贵的。]
“谢谢啊。”蓝河在进竞技场之前虚弱地说道。
××××
几人回：[你们的绝色偶像刚刚和我PK完]
[啊啊啊啊啊？！]
[哪里，竞技场吗，速度到！拖住他！]
[早起有福利！]
绝色：[……冷静一点。听说你们在买卖我的照片，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个号的外貌不是我自己调的，等于是别人的脸啊……]
几人回：[裸照搞不到，有正常的照片，给你们打五折好了。]
绝色：[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要钱……]
许博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公会聊天频道一派热烈激昂。
[好好好，有比没有强，给我，让我舔]
[贵了，便宜点]
[你要告诉我们活人坐标就给你20金！]
几人回：[或者你们组个队，围他，把他装备爆了拍尸体。我打不过他]
【好友 绝色 已下线】
许博远迅速关电脑，拔电源，喝水洗脸刷牙出门。
珍爱生命，远离小白。他要去神之领域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而不是在敌方公会看着小白数钞票贩卖他的偷拍照。
话说回来，那些掏钱买他照片的都是什么人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
绝色这个号，自从不用当卧底之后，他也就以两三周上一次的频率偶尔来闲晃一圈，带带新人，跑跑副本，等级在原地几乎没动过，以前虽然大家看到他也都很激动很开心，可没人这么露骨……
等等，要买他裸照的，怎么想都是女孩子，等于说，兴欣的女玩家，有很多都是他的粉了，那反过来说，似乎也是好事嘛。
蓝河在微微晨风中大力甩头，以免受到那个思路清奇的君莫笑脑残粉影响，维持理智，绝不接受现状走上歧路。
经过清晨惊吓以及充足的补眠期，精神抖擞，肾上腺素特别高，他一上午不瞌睡，好像又回到刚刚成为蓝溪阁五大高手时的人生巅峰期。
上午公会的平民阶层和霸图那边掐起来了，原因不大不小，还是抢图抢BOSS攀比装备以及自家上级战队俱乐部那点事，他忙着周旋调解，顺便还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氪金战士来一架，由于大清早带小白而做好热身的蓝桥春雪手速全开，把带头那个的裤子给爆了。
“你今天特别猛啊……”
围观全程几乎没出手的笔言飞讷讷地说。
“说得好像我平时很弱似的，”蓝桥春雪无奈地顺手把装备交易给他，“不过，说不定一会他们就拉人杀回来了，我避一避，你帮我带回去充公。”
“不是指PK，我是说你今天脾气特别猛。”
笔言飞比起其他人，嘴更快更直，他都说怪，那大概过不了多久，蓝桥的异状就要被高层全员当作下酒菜议论。
“有吗？我没注意。”许博远故作镇定。
“有。”笔言飞不客气，“平时你哪会掺和骂仗这种事。怎么了？”
“呃……没多大事。没睡好。再也不敢睡前喝咖啡了。”
要不是偷偷爬去已经废弃的卧底号有理亏心虚的部分，许博远还真想和他谈谈最近遇上的那个小白的教育教导问题。
“身体不行就请假，今天没什么大事。”
笔言飞当然是关心他而已。蓝桥春雪在蓝溪阁从来没有清闲的时候，春易老才是那个不轻易露面只在背后发指令的头儿，而蓝桥由于名望形象和性格问题，很多需要组织领导的公会活动——带团刷本还有协调公会内部人际关系等等这种日常工作就不用说了——露面的事他大多跑不掉。
“不用请。我去带个团清醒清醒。”
蓝桥一开始组织，早已习惯他指挥的公会成员们立刻就纷纷响应热热闹闹地组起大队。练着剑客号的许博远，在神之领域还是有着非常好的名声。就算他经历种种从十区回来之后，已经对旁人评价不那么感兴趣，到底多多少少也会注意自己的风评，跟他的团大家都放心，说他有配得上剑客的儒雅侠义之风的崇拜者也不在少数。
可那个蓝桥春雪是谁啊？
打完这个本出来，站在路上仰头望天的时候，许博远忽然觉得特别不协调。
绝色和蓝桥的落差，好大啊。
别人看到蓝桥春雪这个号，只是经过都会纷纷打招呼议论，或者悄悄摸过来合影，可当他换一个号，不再披着这张光鲜外皮的时候，就算操作还是同样，内在也没有变化，却变成另一个人。而现在的蓝桥，如果有朝一日许博远不再服务于蓝溪阁，换人接手，大家对“蓝桥”的感情还是不变吧。
道理他都懂，怎么就忽然有些惆怅呢？难道是因为回去看到兴欣的发展，又想起自己在十区做会长的日子了？
看来笔言飞说得没错，他这两天真的不对劲。
蓝桥春雪：[在？]
春易老：[？]
蓝桥春雪：[身体不舒服，精神状态有点散，下午能请假么]
春易老：[O]
O是OK的意思，诸如此类临时起意的缩写经常出现在会长自由自在的简短发言中，除了蓝桥一眼就能看懂，其他人经常得反应一会。
许博远疲惫地下线，倒杯水来呆坐着，却不知道请假之后还能去干什么。
看看资料吧。
叶修说的节日任务，虽然有奖品，但总的来说还是新手福利，对于他们这样在神之领域也算最上流玩家的人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任务经验颇丰，他还是得做做功课，到时指挥公会成员去分批刷任务材料。
任务还没开始，相关信息少得可怜，荣耀的官方一向如此，一切都交给玩家去竞争发掘，现在虽然有玩家猜测任务可能的进行方式，但许博远全都浏览下来，并没有多少收获。
最大的问题是，神之领域的地图和分区不同，他不仅要操心自家公会，还得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散人做足功课，等于加倍费力。
许博远眼神涣散地扔开鼠标。
他不想继续思考下去，还是看个电影逃避现实吧。
××××
叶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想刚刚做的梦。
出现在梦里的不是刚结束不久的世界邀请赛，不是退役前的鏖战，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时，反复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枯燥练习。每一个关节，每一根筋腱，都像精心打造兵器那样，高温融化捶打又浸入水中，手指的弹动被烙印进神经，大脑，以及每一个细胞。
【叶修。】
【停下来。】
有个声音一直在轻轻地，仿佛贴附在耳边般地呼唤着。
直到满身汗醒来时，那音色还残留着，好像有人走到床边，将他从那个沉重，灰暗，没有一丝光线的机械梦境中叫醒。
“我当梦到了谁，这不是蓝河那小子嘛。”
叶修翻个身，又翻到另一边，发现睡不着了。
虽然他恬不知耻胡说八道什么老年人睡眠少之类，但其实他睡眠时间很稳定。最近一个月，每天几乎都不多不少六小时，很少会波动。现在只睡四小时就醒，身体非常沉重。
就算梦到谁，也不该有蓝河的份嘛。
叶修拍拍脑袋，不太明白它运作的原理。大概是因为这两天他闭门谢客，只有蓝河这个活人对他喋喋不休地说话，所以声音就带进睡眠里了？
和主人几乎是同步睡同步醒，给蓝河留下全天候在线错觉的小小号，刚刚爬上游戏，就看到很少见的画面。
绝色竟然在线。
刚刚在蓝河的声音里醒来，玩游戏就看到他，叶修眨眨眼摇摇头，心想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几人回：[等我呢？]
绝色回复极快：[没等你。]
看来确实在等，很乖嘛。叶修点支烟，笑嘻嘻地自动修正他的发言。
绝色：[节日任务快开始了，我推测有一些任务用得到的材料和地图资料，先准备准备。]
不错，不错，任务明天才开，今天已经在准备，好的态度是成功的第一步。虽然这个成功只有“徒弟”想要，蓝河本人并没有欲求就是了。
几人回：[你从蓝溪阁拿一点不就好了，你们也要做这个任务的嘛。]
绝色：[不。]
拒绝得真利落啊。
叶修发现蓝河已经学会如何用最简单简短的语句来阻止他的占便宜行为。深得蓝溪阁会长真传啊，虽然以前那样多纠结纠结，然后把材料乖乖给他拿来的蓝河更可爱。
几人回：[你在哪，我也一起刷啊。]
绝色：[35级副本，你的等级还不好打。]
别说35级了，就是40级副本，叶修也不放在眼里，只是确实因为游戏等级限制，勉强秀出大牌操作也没意义，更何况他的手指还在保养期。
几人回：[今天上来这么早]
绝色：[你不会又说要和我PK一百场吧，不打]
几人回：[让我练练嘛！]
让我练练两根手指的操作嘛……很新鲜，很有挑战性。
绝色：[我又不是专业陪练……让我陪练可是要付钱的，按小时计费。]
几人回：[多少，带价来]
绝色：[……我开玩笑而已]
可惜。什么问题都能用钱和交易解决，人际关系就简单了呀，这个纠结的剑客小兄弟怎么就想不开呢。
绝色：[你可别自己跑去撞高级BOSS啊！虽然本来也轮不到你打……你总归知道有等级压制这回事吧？]
叶修乐了，他都能想象出蓝河说这句话时崩溃的表情。
几人回：[知道。死过。]
绝色：[……算了，你还是来我这，我带你升级。等级差太大，任务的时候也不好办，我推测肯定是有一个双人特殊副本要下的。]
几人回：[多少钱？]
绝色：[啊？]
几人回：[不是按小时计费么]
绝色：[……别贫了，给你两分钟坐船来]
几人回：[太好啦。那我就独吞照片钱了。船费给报销不？]
绝色：[不报销。你敢再拍照，看我今天野外PK把你一身都爆了]
叶修咧开嘴叼着烟，手在键盘上停一会，没再挑衅。双指流刚刚开始学习，加上等级装备差，他还真没自信能打得过蓝河。
堂堂斗神，堂堂荣耀王者，竟然会说打不过！
太新鲜了，比香烟还提神。
论繁琐的材料任务，蓝河的经验恐怕都不会比叶修少。确实如果一开始就瞄着那个双人任务的奖励去，两个玩家可以不用级别很高，但级差不能很大。叶修没有对蓝河的安排提出异议，一下午半晚上都在孜孜不倦地打副本，刷图，做支线任务，拿经验更新装备。
惬意，有人带着出钱出力，自己只需要安心跟着溜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好。虽然叶修自己就做过不知多少带人的那一方，但不代表他很享受这种状态，不如说其实老对付小白也挺烦恼的，现在换位试试，真是重新感觉到游戏乐趣的另一面。
加上蓝河确实已经在带人方面身经百战，虽然叶修没有特意玩些低级错误为难他，他还是兢兢业业，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下低级本也绝对不摸鱼，能多快就多快，途中嘴没停过，指挥叶修跑位，吃药，放招技巧，记得捡东西，认真得就像在带一个大队。
要是以前，叶修说不定反过来指挥他，无伤把这个本过了，好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知道知道专业水准，可现在他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两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摁着键盘，听耳机那边单向传来蓝河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最后一个图，途中可能有人抢，我看情况告诉你是反抢还是跑。打完我就睡了。”
蓝河平静地说着，熟练地跑开去引怪。
这小子简直可以去荣耀联赛做游戏解说主播。能连续不断说这么久，还不哑嗓不跑调，音量几乎不变的人，印象中没见过几个，就算是黄少天，现实中的嗓子也没这么坚韧，喊一会就没声了。
“你嗓子不错。”叶修在他跑回来的时候忽然来一句。
“啊？哦。”
蓝河迷茫地打了好一会，才纳闷地加道：“没了？我还等着你说后面的。”
“没啊。就夸夸你。”叶修确实没想在话里藏什么深意。
“那……谢谢？”蓝河完全回不过神，一剑刺偏，“我声音很普通吧。”
“不吵。听着舒服。”叶修真心地说道。明明是黄少天的粉，居然不吵闹，真是珍禽异兽。
“……哦。”
最后蓝河大概都没明白闷声跟着他发大财的小散人怎么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声音上，是不是太无聊了，于是之后指挥时对叶修的啰嗦程度减少四成，打怪的积极性也变低，让队友出出力。
失策，不该提醒他的。
“来。掉橙装了。虽然属性在橙装里很普通，但比你身上的好。”
两人配合几个小时已经非常熟练，刷刷打完图，蓝河点开交易，丢给他一件上衣。
叶修不客气，拿过来穿上。一身五颜六色还是那么夺目，这件土蓝色上衣还特别难看，衬得他站在风流倜傥的剑客边就像丐帮。
“哥真是帅啊。”叶修满意地感叹。
绝色：[……]
不说话而是打字，蓝河已经无法用沉默表达此刻的心情了吗？
“今天打得还不错，比你自己升级快多少？”
直接跳过叶修不切实际的自我欣赏，蓝河原地坐下，摆出休息聊天的态势。
叶修掐指一算，大略估估之前用君莫笑的速度与现在散人号的实力差。
“一半吧。”
换其他职业铁定一倍以上，但前期散人技能确实有优势，加上叶修的操作加成，蓝河能帮上的忙并没有那么多。
“是吗，也对，你自己升级速度就很快。悠着点，一把年纪了。”
蓝河到底是怎么对他形成了年纪很大的印象？叶修反省之前说过的话，没觉得哪里很特别，不就是当了一回叶经理吗，他弟还早就是总裁了呢。
还没等叶修想通，蓝河的笑声已经传过来。
“明天见，我下。”
看来蓝河是开玩笑时自己先会笑的那种不擅长说笑话的人，他一边笑一边站起身，对叶修摆个挥手的姿势，转身回城。
明天见。
叶修的心情又好了。
××××
【生长在鱼米之乡的】
许博远看到自己头上飘出的发光名，感到十分无语。
他刚刚组织公会成员刷过一大批材料，大家今天的特殊副本次数都已经用得七七八八，而当第五十份【糯米】任务材料入手时，系统告诉他得到了这样的称号。
生长在鱼米之乡的蓝桥春雪。
这个端午节任务的奇怪称号特别多，游戏方也很明白大家都是娱乐为主，至今许博远自己已经见过了“浪费粮食的土豪蓝桥春雪”，“大胃王蓝桥春雪”，“屈原附体的蓝桥春雪”等等。
得了，这种面向新人的活动任务，对于神之领域群众并没有多大意义，大家只是为了好玩的称号和粽子道具才重在参与玩玩，大概不用到三天，第二天就会热情大减吧。对于他的新朋友那个低级别层级，才是这次任务的竞争主场。
许博远开始心不在焉了。他打点打点公会里的事情，看着一时没人找他，匆匆换账号卡，进第十区看看情况。
进游戏还没来得及挪动鼠标，留言就已经像随时存在对话框蓄势待发似的弹出来。
几人回：[来了？]
绝色：[抽时间。一会还得走。]
几人回：[来打特殊本。]
许博远不再多说，匆匆向副本入口赶。
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这次节日任务也有一个专属的特殊副本。不会掉高级装备，没有珍稀升级素材，仅仅会掉落节日任务所需材料之一“粽叶”。要说好处，也仅仅是经验奖励比较丰厚而已。
所以神之领域那边，玩家刷副本的热情实在提不起来，也不过就是公会组织了就参与，打几圈玩玩。而在几人回这里，正需要升级，处在经验匮乏期的40级以下玩家，则反响热烈很多，不少人已经打本归来，就地摆起摊子贩卖任务素材。
特殊本必须组队，而没朋友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小散人嘛……
不太了解他平时到底是怎么升级的，许博远还真有点想象不出他求组队的样子。
见了面，几人回的头上赫然顶着闪光称号。
【万法归粽】。
“……这称号是怎么回事，”许博远忍不住笑出声，“我没见过。”
“特殊本里使用全职业技能。”几人回利索地和他组上，
“为散人量身打造的称号啊……”
“就算是散人，很多人在本里用不到所有职业的技能，这还算一个稀有称号。”
经理哥全无发现珍稀称号的激动，声音很淡然。
说不定他只是瞌睡得不行了。
“你好像已经刷不少了？现在材料凑齐没？”
“没啊。都等你呢。”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让许博远还仔细回忆几秒，他是不是有和这个人约好什么时间地点，最后很明确地肯定只是对方脸皮厚。
特殊本并不难打。以效率来说，固定组是最好的，因为副本会以组队进入玩家的平均等级和最高等级模糊综合调整，不管什么级别都会觉得难度适中。如果是让一个满级玩家来带小号，那就会变成很没效率的局面。
幸好之前的集中升级，绝色和几人回之间的差距已经达到可以容忍的程度，至于到副本中通常会出现的划水偷懒情况，许博远倒不是很担心，经理哥虽然吃拿靠要全占了，但真到战斗时并不含糊，而且经过这些天的练习，熟练度正以惊人的速度提高着。
特殊副本在一片云雾缭绕的竹林山，初来乍到的玩家因为视野问题迷路撞怪是最大的难点，怪物虽然不难，但却容易踩上随机变换位置的负面状态陷阱，副本BOSS也近战与远攻技能兼而有之，能够速战速决，就显得颇弱小，但如果玩家输出不够，拖成持久战，BOSS的辅助状态技能会让人大为头疼。
“打得熟吗？”
许博远转头看看跟在身后的人。五光十色的装备，简直就像迷雾中的灯塔，辨识度一流。
“还行。你来就跟着你了。”那边传来的声音还是慢悠悠，好像一边跑还一边在吃饭喝水看电视打麻将。
看他跑的速度，许博远意识到，虽然那个节日任务的奖品属性没有吸引力，但从减轻负重这方面，却非常有用。如果现在散人负重和他一样，那他们打图的速度还能再快一倍。
神之领域对任务的反响不大的原因之一，还有特殊副本有次数限制，并且与日常的限时副本冲突，与其在这里浪费人力物力，不如去打点更实在的东西。
“副本次数还剩多少。”
“6。”
“……只剩这么少？！你刷得太快了吧。”
刚一出口，许博远就模糊想起自己好像不久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组队的不少，跟着跟着就混完了。”几人回轻松愉快地说道。
“那我们就一直把你的次数刷完，再去搜集糯米。能收多少是多少，你缺钱，多余的可以挂商店卖。你知道总共要多少种材料吗？”
“不知。等你嘛。”
“……我可不是你的保姆啊……”许博远喃喃地抱怨。
他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小新手总是会对他无条件地信任并且紧抱大腿呢，他看起来就这么亲民吗，怎么说本尊大号也是游戏里响当当的大人物啊，没带来什么狂霸高冷的气息吗？！
“哈哈哈。”
立体声耳机清清楚楚，传来了身后的笑声。
许博远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那个人笑。
好嘲讽啊！
许博远从来没听过谁能正常发笑，就笑得这么嘲讽，这么欠打，这么让人背后发麻的。
从情感没什么起伏的懒散声音推测，这已经是那个人非常开心的笑声了，可他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
“没什么。现在的攻略都不太全，不过大概要什么，我还是知道的。”经理哥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那边已经齐了，总共就是五大类，水，米，馅料，叶子，棉绳。叶子只有我们在打的副本出，因为副本有次数限制，其他都可以全天刷，所以叶子是最大的限制。”
“唔，”那边含混地哼哼，也不知听懂没有，“听说神之领域不积极？”
“当然了，经验奖励又没用。”
“那你在那边拿个第一，把武器送我更快啊。这边竞争挺激烈的。”
许博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数三下才睁开眼：“不。”
看他拒绝这么利落，小散人不再纠缠，转而问正经事：“其他都是随机刷新的地图素材？”
“嗯。隔段时间刷新一次，地点可以根据常识来推断，水是最好找的，但是根据水源地不同，做出来的粽子品质好像会不同，我之后会整理整理告诉你，”虽然不会财物支援，但许博远不介意给点情报，“副本是体力活，收集素材是耐心和运气。”
“听这架势，你不是该来陪我刷整晚吗？”
许博远噎了一会。
“为什么？”他特别茫然。原本以为过来带小散人打完特殊本，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呢。
“当然是因为我们要拿榜首啊。别告诉我你忘了。”
经理哥说得极其笃定，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已经举黄酒告先人，结了拜把子兄弟要在荣耀杀出一片血路似的。
“……我好像没跟你约过这种事。”
“当然有啊。你现在不就在和我一起打？”
说话间，BOSS熊猫半仙已经天摇地动地狂奔出来，两人拉开架势招呼上去，嘴里还在拉扯刚才的话题。
“我就带带你，都说了，我不要经验啊。你要刷榜，随便在公会里找个人就行啦。”
“那怎么行，说好的亲友榜呢？看到榜上和我并列的是别人，对你多不公平啊。”
“不……不公平？”许博远发懵，硬是绕不过奇怪的逻辑圈，“……谁稀罕啊！谁是你的亲友了！”
“别这么说，我现在一上线看到你不在就浑身不对劲呢。”
虚伪。太虚伪了。这个人的声音根本没有起伏变化，别人说起来大概都能让许博远感动的话，在他说来就特别的假。
“好，好。总之我没时间的，不可能带着你满世界跑，我公会那边人多，材料都是我指挥他们分组刷，这边两个人哪有那种效率。”
“我和你就肯定有。”
“哪能——”
许博远刚要接着话反驳下去，却忽然停住声音。
他刚才说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
小散人发出的声音是那么悠闲，那么淡然，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定，只有在说这句话时，他并不像在开玩笑，而是仅仅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因为有你在啊。”身后的人趁他跑神，一拳收下尾刀，干掉国宝BOSS。
“有我在……”
同样是陈述事实。听起来并不虚伪，好像他是真心觉得有绝色在，就一定能拿下榜首似的。
几人回：[哥眼光毒，看人不会错。]
“嗯？怎么忽然又换打字。”
几人回：[老板路过。]
绝色：[……]
几人回：[没事。我可以听你说。]
“咳，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没回答我问题，”许博远反复叮咛自己，不能被这个人的习惯性跑题绕进去，“为什么有我在就能榜首？”
几人回：[你这样不好，做人要有自信，当仁不让。]
“我一直是一个有自信，有自知的好青年，不用你说。”许博远抱起手臂，就看他瞎诌。
几人回：[那就对了，还想什么？快用你的人格魅力，把后援团煽动起来做牛做马。对，最好每天拉队刷素材，队名就叫我们要为万人迷绝色大大贡献一份力。]
绝色：[贫。继续贫。]
几人回：[你就不想看看我拿到那个橙武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
还以为看错了，许博远沉默下来，凑近屏幕把那行字又读一遍。
这又是什么话？不相干的人拿到橙武，对他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可问题是，非常非常不情愿承认的，许博远扪心自问，发现他说不出这个“不”字。
几人回：[看吧，你想看。]
绝色：[好吧，正经说，我确实有想过那个奖品对减轻你的负重有好处，也想看你拿上那个武器到底能起多大作用，但就是想想。想和做是有差距的。]
吵架的时候暴躁归暴躁，但真拒绝人的时候，蓝河还是拉不下面子说话，只好打字回应。
几人回：[哦。]
之后好几分钟都没再说话。
许博远还以为他心酸了一下，深刻了一会，想着会不会出现难以接话的尴尬场面，可小散人去商人和仓库清理完包裹，只是原地打两拳，感叹一声“还是手生，不好练啊！”就又拉他进了特殊本。
猜不透他是不是还介怀着难得开口求人还被活生生拒绝的惨剧，许博远一时没吱声。
几人回：[怎么不说话了？]
就算你这么问……
绝色：[没什么可说的，你都打熟了，把次数刷完就行。]
几人回：[听习惯了，这么安静没意思。你唱个歌？]
“你把我这当茶馆呢，还有段子曲艺听么，”许博远失笑，“我五音不全。不唱。”
几人回：[那学学你偶像。]
绝色：[看剑看剑看剑看剑，这样？]
几人回：[不像，你起码得复制三倍长嘛]
这次刷得比上次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几句，国宝就跳出来了。
“老板走了。”小散人慢吞吞地忽然出声，手上对着熊猫屁股乱拳招呼。
想象一个百无聊赖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大叔对着电脑正襟危坐其实正偷偷摸摸玩游戏的画面，许博远就想笑，只能尽量忍住：“今天还加班？”
“加。”
“看你上班挺闲，怎么加班时间这么长？”许博远漫不经心拉着熊猫，来来回回，跟跳华尔兹似的，让队友多输出好赚经验。
“没办法啊！公司电脑比较好。”经理哥十分遗憾，一副我也不想这样的辛苦语气。
Chapter 4: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4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许博远立刻闭上嘴。
原来只是在蹭电脑啊，为什么他要好心和这人唠家常，明明都有那么多前科了。
奇怪，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就缠上他的？他不仅没甩掉尾巴，过段时间不来看看，关照一下，还会觉得心虚理亏。
不合理啊，他又不是“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空虚饥渴状态，急需小弟满足膨胀的虚荣心，更何况这个刚刚脱离荣耀知识赤贫线的新玩家又没把他当大哥供着。
“可惜。”
打到最后一次时，小散人没头没尾冒出一句。
“嗯？”许博远根据以往教训，就从鼻子里哼哼回应。
“今天不能PK了。没时间。”经理哥遗憾地说。
“不能就不能吧，又不是必须做的事。你不是想冲榜么，任务要紧。”
“和你打好玩啊。”
“呃……”
许博远想几秒才试着转身，看向因为负重大永远跟在身后的人。虽然是这样，也不过就是反射动作，他不可能看得到现实中对方究竟是什么表情。
“好玩？哪里好玩？”他只记得自己那些说个没完的战术指导，没回忆出多少轻松愉快的气氛。
小散人不多解释，答得很简单：“心情好。”
心情好。
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许博远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一大堆琐事，比如这个人为什么老赖着自己不放，绝色一上线就找过来，还找各种借口拉他冲那娱乐成分远大于实用的节日任务。
他一直疑惑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为了升级不择手段赖住老玩家的游戏痞，现在看来，难道只是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因为“没朋友”而已吗？
“该说你什么才好……”许博远同情地感叹。
“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事先下，给你一些坐标点，你去试着收集素材，应该问题不大，运气好就能碰到。”
许博远对自己猜素材地点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蓝溪阁那边，就他指挥的队踩空率最低。毕竟任务嘛，既然是人编写的，同一个游戏里总有些规律可循。
“哦。”
还是一成不变听不出好坏腔调的鼻音，可经历过刚才的对话，许博远感到其中好像又透出几分寂寞的气息。
别想多，别想多，面对小白，纠结就输了。
扔着小散人在十区，他淡定地重新爬上大号，正翻日程表估算是不是又到了组团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不大不小一声“噗”。
什么东西砸过来的声音。听声辨位是四点钟方向，还是不太硬，不太大的小物件，就像小石头。
“……嗯？”
他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发现蓝溪阁一个女玩家正高举双手摆出万岁姿势。
“我抢到蓝桥大大的首杀啦——”
少女尖叫。
“呜哇？！啊？什么首杀？”被高分贝穿耳，许博远一阵晕，反射地摆出PK预备手势。
“来了！！！！！！！！”另一声尖叫。底气更足，更具杀伤力。
“找到了在这里这里，姑娘们抄家伙上！”
“姑娘才几个啊，打得过我们老爷们吗？！”
“你们这群基佬还敢和姑娘抢，难怪没有女朋友！”
“蓝桥是大家的，给谁也不能给你们！”
“就是，姑娘是大家的，给谁也不能给蓝桥！”
蓝桥春雪呆呆地站着，听到四周骤然爆发的热烈吵嚷声。几乎是同时的，铺天盖地几十个黑影就朝他飞袭而来，撞到屏幕后消失，噗噗噗噗跟雨打芭蕉似的。
“这……”
许博远震惊之下，握住鼠标的手左右滑动，发现不管看向哪边，黑影都是同样精彩，噼里啪啦，源源不断。再仔细看看，围住他的群众就像围堵人见喊打的通缉犯，一致做出拼命扔什么东西的投掷姿势，而那些黑影就是他们丢出来的。
不是攻击，没有掉血。况且这里也不是PK场地啊。
几秒后蓝桥春雪终于清醒些，滑步利落地撞向人群，几个翻滚跑出包围圈，好远观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逃啦！”
“没砸中，我的粽子！”
“别捡了，之后做新的，再不跑要跟丢啦！”
“大家追啊！”
“蓝桥大大你说句话嘛，发表个节日演讲嘛，你为什么不吭声，你为什么要跑！”
许博远反射地转身，拔腿就逃。虽然已经确定并不会伤血也没有损失，可前方黑压压扑来的人群，真的好可怕，好惊悚啊。
……等等，是不是有人喊了粽子这词？
他迅速调出包裹看看，没有。再调出节日任务菜单，人物属性，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面板，终于发现，他的“端午万人迷指数”迅速飙升出300多点。
官方早已公布，榜单分端午万人迷榜与端午亲友榜，亲友是互送粽子的双人积分累计，而万人迷则是个人积分累计。
原来是粽子！
那些子弹一样喷到他身上的，不是凶器而是粽子！
“原来送粽子，是这么个送法啊——？！”
蓝桥一边跑一边发出恍然大悟的吼声。
他下线去找小散人前，虽然蓝溪阁已经组织起来把材料刷得很整齐，随时可以做出大批粽子了，可做粽子的NPC前御厨老师傅要活动开始后四小时才会姗姗来迟，所以那时并没有一颗粽子出现，大家纷纷推测粽子的送法是不是用正常交易，而没人想到居然是如此现实地使用了投掷的快捷键。
“停！”
想通之后，许博远意识到没有跑的价值，便站住双脚，瞬间又被人黑压压围起来。
“停，为什么都紧着我扔，受欢迎是很高兴，可是你们这种有预谋的集体行动不太对劲啊……会长呢？其他人呢？你们不给他们送？”
“他们说抢到送你积分最多的人给一套顶级橙装！”蓝溪阁众人根本不由分说，拉开架势对他狂扔。
许博远几乎把持不住蓝桥往日风雅高洁的形象，要喊破嗓了：“那是本来就有的端午福利！原来不是比公会贡献么，怎么变成针对我了，你们还玩起来啦？！”
“我们喜欢蓝桥大大嘛！”
“我们爱你！收下我们的爱！”
“虽然兄弟我不爱你但是为了装备也要凑热闹啊！”
蓝桥春雪耷拉下双臂，在粽雨中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许博远两手都离开桌面了，他搓搓脸，推开椅子，决定去拿瓶冰水，冰镇一下刚刚残留在脑海里的疯狂景象。
××××
和绝色刷特殊本的时候，叶修正在打电话。
弟弟叶秋一直在电话那边说着你不要在外面将就了，回家来，而叶修只是笑笑说我又没说不回来。
叶秋不高兴地要求来看他，却被他婉转地拒绝。哄蓝河似乎不太顺利，不过他太了解弟弟该怎么对付，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手上还在继续刷本。
现在只有苏沐橙和陈果知道他这个临时住处，他没打算保密，不过之后肯定会换，在安定下来前还是别用多余信息扰乱视听了。
照理说，现在他不是职业选手，但姑且已经担任兴欣的技术总顾问，怎么也得去值个班，盯个训练，培养培养新人，可现在他不仅不去兴欣露脸，连兴欣公会的事情都不搅和。
除了苏沐橙，其他人并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只是纠结着接受了他要“休假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的单方面要求。
叶修知道说出来没人信，可他的想法确实很简单。
仅仅想休息休息而已。
可是不管是选手圈的敌友，还是作为旁观者的陈果叶秋伍晨等等，各种各样的人听到他说要休息，第一反应都是跟见鬼了一样。
“你要休息？新赛季就快开始了，你休息，不是淡出？妈呀又有哪个倒霉蛋要被祸害了。我跟你说，老这么心脏会被寄刀片的。”老魏的脸拉得像油条那么长。
[能不能靠点谱。]黄少天罕有的在Q群里深沉地说了一个短句子，效果堪比恐怖片。
[什么休息，没听说你还会那种高级文明行为，还不就是关起门通宵打荣耀。]王杰希也很深沉。
“你要……休息啊……？”陈果吓得肩都缩起来，“你没事吧？没得什么大病吧？我说你这个烟早就该戒了，要是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
叶修笑着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声音都扔出去。
几人回：[瞧瞧他们都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人啊，是人就要吃饭睡觉休息，有什么好奇怪的]
绝色：[……？你是不是又错频了……好吧你没朋友，没错，哥你又在发什么感慨]
几人回：[我还想问你呢，不是说忙得很，没空来陪我么]
绝色：[啊……说神之领域那边不积极，其实是不对的，那边场面更乱，我就来避一避。]
哦？怎么个乱法？叶修有点兴趣。
几人回：[说说]
绝色：[没什么可说的，不堪回首……我说你是不是又迷路了，找到传送点没有]
几人回：[你不说我就不来]
绝色：[蓝桥春雪上线之后被人扔粽子扔了三百多颗，扔到游戏卡死好几分钟，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几人回：[想看录像。]
此时活动开始已经七小时，大家都知道了送粽子是用扔而不是交易的事实，并且在群众力量的研究后还发现，粽子不占负重，投掷时有瞄准要求，在出手时瞄准的玩家即为赠送对象，如果“送”出去后由于目标移动或自己瞄准能力低下没中，粽子会以无主状态落地，捡起来还能继续用。如果顺利送达目标那里，送出者得到经验值，粽子会消失，化为冲榜积分的一份小小力量。
说白了，就是官方大手一挥，说你们扔着玩吧，随便玩。
绝色：[别闹，我那好电脑都卡成那样，哪还有人能录像，你到底过来没有]
叶修抬头，看到熟悉的清秀剑客正两手架着膝盖，没精打采坐在长椅上，过肩的头发随风摆动，特别惆怅。
“几百个粽子就把你搞成这样了。”
小散人走到他身边，也学他那样惆怅地坐下。
“虽然以前我也很愿意受欢迎，可是今天试了试，我不是做明星的料啊。”绝色看着天疲惫地说。
“你就是太较真，游戏而已，连裸照都不敢拍，更何况被围观，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很难回报人民的期待？现在先让我拍几张，杀几次，建立好心理防线，就没事了。”
“不是，我做万人迷很久了，我不怕，可我头一次发现自己有密集恐惧，”绝色慢吞吞站起来，“一个屏幕里塞几十张脸，都在往你身上挥手扔东西，那个场面绝对是灾难片，亲眼看过才会懂啊。”
“哈哈哈。”
经理哥又嘲讽地笑了。
“笑什么笑。”绝色往他肩上做个挥拳动作，但没打着，“起来，去挖米。”
“挖米？好像常识不太对吧，你确定？”叶修操纵角色追在他身后，确定接下来只收集材料不打架之后，叶修就把装备整理，负重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但依然跑得比剑客慢。
“别抬杠了，我当然知道米要收割之后脱粒，游戏里真要这么麻烦，程序员和玩家都会打死制作方。”
“所以挖就行么，不要工具？”
绝色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哥你今天是不是发奖金，怎么这么高兴……”
“嗯？”叶修自己都愣了愣，“没有啊。”
“那你话这么多，”绝色的脸没什么表情，但和声音搭配起来，散发出难言的无奈气息，“平时都是安静跟着我的。老板出差啦？”
叶修摸摸已经长出胡茬的下巴，一时回想不起来之前跟绝色都怎么说话了，大概是因为升级时跑神太远，几乎没用脑。
“正想你呢，就看到你来，我高兴嘛。”
最后他脸皮极厚，特别淡然地说道。
一半真一半假，他正想着哎副本次数都刷完自己能找的素材也都刷过，查资料归纳玩家经验太麻烦，如果蓝河在就好了，正巧绝色就登上线来。至于心情问题，他实在没感觉到和平时的不同，肯定是蓝河错觉。
电脑前的许博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表现在游戏里的反应是绝色反射地把小散人踢飞了。
“哎哟，打我干嘛。看看，血都掉了。”叶修知道他是开玩笑，手放在键盘上根本没动，小散人还仰面朝天躺着。
“打了个哆嗦，手抖。你一个大叔说这种撒娇的话，不害臊嘛。”
绝色看都没看地上的装死尸体，转身就往远跑。小散人立刻打个滚精神地爬起来，也跟着他继续前进。
“我说的话哪里不对？明明是你在害臊吧。”
“别贫，再说下去就要杀你了。”绝色十分硬派地拒绝调戏。
沿途的玩家一开始乱哄哄的大堆大堆簇拥着，随着绝色在城郊的道路上拐拐绕绕，人越来越少，最后当两人停下时，周围有山有水有野兽，就是没有人。
现如今在荣耀里能有这么荒凉的地方，还真不容易，虽然十区是新区，叶修也没见过。
看周围三三两两闲晃着还不主动攻击的低级怪，这里应该是某个初期支线任务相关的地图角落，他玩君莫笑时都要看新手攻略，更不用说多年前刚玩时为了升级效率最大化，恐怕根本就没走过这里。
哎呀，愧对教科书的名号啊，记下来记下来。
“这里是哪儿？”他看身边的绝色半分钟没动过了，就出声问问。
“别急，看地图呢。”绝色也有点迷茫。
“你是掷骰子随便指一个方向走么，自己都不知道在哪？”
“我哪记得这么多，神之领域和分区地图又不一样，”绝色沉默一会才继续往前走，“我根据蓝溪阁的反馈和你下午搜索的情况总结之后圈了几片地，刚才只是看哪里都有人就往深处走，现在这地方我都眼生。”
叶修点支烟，端杯咖啡，跷着腿，悠闲地看屏幕上的剑客身影忽远忽近绕着圈在这片不大的山间峡谷地里跑来跑去，一会左右看看，一会后退抬头，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虽然这次节日任务的素材并没有什么提示，要挖到之后才能确认是否正确，但不管三七二十一，挖下去试试不就行了。
绝色：[成了，在这。]
绝色远远地招手，却没说话，看来是距离太远不想大声喊叫。
叶修放下杯子，慢吞吞跑过去，发现半人高的蒿草后面，有一片毫不起眼，不绕到近处看就像野草似的水田。
“一大片，全都是，”绝色很高兴，“没有玩家发现这里。确实是任务材料，我试过了。”
“哦，这可不少。”
由于分区玩家热情高涨，下午叶修收集材料时，几乎材料点都是刚刷新就一群人蜂拥而上，为了争抢还不时有PK事件上演。粗略估算，眼前这片“捡漏”的完好材料地恐怕能收到30份以上的米。
绝色交易过来十几把镰刀，命令言简意赅：“挖。”
叶修满意地看着已经撅屁股干起活的队友，点鼠标收割起任务材料。
虽然是随机刷新，但素材的位置总是不会相差太远，这也是很多人蹲点守候，甚至不惜打起来的原因。相比叶子，米因为用量大，属于第二稀缺的资源，现在市价还挺贵呢。
本来他就没动多少真格来玩游戏，但既然都付出劳动，有回报是最好，现在靠蓝河的运气和眼力找到这片地，材料之一的米肯定不用愁了。
“希望我下次上线，这里还没人发现。”
蓝河挖得很起劲，一边挖一边轻快地闲聊。
“发现也没关系，来一个杀一个。”叶修轻松愉快地回答。
“我在的时候还好说，你一个人能杀得过吗？”绝色笑了。
“能啊。”
叶修淡定地说道。看着屏幕上的剑客无奈摇头，他很想背后来一冷枪，看蓝河会什么反应。
算了，才反省过不能把他吓跑，还要做任务呢。现在刚刚有起色，要忍耐。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思路啊！”
挖完米，为了不让其他玩家发现，绝色带着小散人猥琐地拐拐绕绕抄远路走出山谷时，忽然喊出声来。
“见人就杀？”叶修应声。
“我是说找材料的思路！别提杀人这事，就你那操作和负重还杀呢，你想被人蹲复活点么，”由于两人原因不明的迅速混熟，蓝河说话一点不客气，“有人杀就躲我背后，不行就赶紧跑，记住了？要猥琐，要风骚，别学你偶像正面干，他那是仗着自己有技术。”
叶修胸口涌出一股子又要喷笑出来的憋屈，赶紧关语音。
他什么时候正面干过？他本人也是很猥琐，很风骚，很喜欢放冷枪插冷刀的啊！
“嗯？大哥你人呢？听得见么？”
听到耳机里还在传出迷茫的呼唤，叶修捂住嘴，咳嗽几声，让情绪恢复比较正常的状态。
“好的绝色大大。没问题绝色大大。”他打开语音，用悠扬的声音淡然说道。
“不要贫。”蓝河深沉地说。
那之后，他们按照“贴地图边缘扫荡可能素材点”的简单粗暴思路，跑了整整两小时，还真找到好几处几乎未被涉足的材料刷新地，各个是荒郊僻野，夹在各种大地区的接缝处，有些连怪都懒得涉足，满是无人区的诡异。
敢情这次端午活动，官方一改以往任务中对抗到撕破脸皮的凶悍，颇有支持玩家游览山水的意思，把材料洒遍大地，没有你想不到，只有找不到。
“啊。我都挖累了。”
一屁股在不知名的悬崖峭壁上坐下，绝色双手伸直，做出一个伸懒腰的动作。
叶修也学着他伸一个，绝色却嘿嘿嘿地笑了。
“你举着镰刀，伸什么懒腰，看起来就像要和我同归于尽跳崖似的。”蓝河笑了一会才解释发笑的原因。
“哦。忘收起来。”
叶修让角色坐到他身边，检查身上的包裹。虽然粽子不占负重，但它的材料却占，这也防止一些玩家无休止地囤积资源，专做倒卖生意扰乱市场。
“拿到不少，已经跑不动了。这地方坐标点记着，回城做完粽子再来。”
叶修让角色起身，发现身边的人还坐着。
“绝色大大，你是不是去上厕所了？”他伸手到剑客耳边拍拍手。
“嗯？你要回城就回啊，反正我负重还没满，还能装一些，挖够再走。”
蓝河虽然这么说，却没起身干活，只是撑地坐着，休闲地望着远处。
叶修看看他，又走回来，在他身边重新坐下。
“不回去了？”蓝河的声音很轻松，好像真在望风景休息似的。
“等你吧。一起行动更方便。”
这山很高，是从地势高的地图弯出的一个角落，不仅没有怪，也没有NPC，远处能听到隐隐约约鸟兽人群的吵嚷，但现在他们坐的草地空无一人。向外眺望，只见青烟般飘荡的云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后面的断崖与飞流直下的银线瀑布。间或有鸟儿滑翔水汽之间，一派祥和。
只不过从这里向外，已经没有游戏地图了，对面不过是仅能远观的景色而已，如果不怕死地从这里跳下去，就只会从复活点狼狈爬出。
早已将荣耀各种风情烂熟于心的叶修无心赏景，随意调转鼠标，让角色视线转向绝色，看着他那头柔顺的长发被风吹得像水草似的摆了又摆，忽然挺想伸手摸摸。
伸手的话，荣耀这个逼真度超高的系统，会做出发丝缠在手上的效果么？
说干就干，叶修将手插进绝色脑后的长发，发现头发真的被拨开了。但并不是发丝，而是光滑的发缕，像流水一样分向两旁。
“我一会再挖，就随便看看云……你在干什么？”蓝河大概是从视野角落的影子察觉到异样，转过头来。
“拽你头发。”叶修镇定作答，手上还在研究。
“……啊？”这回答太诡异，蓝河半天都没吱出啊之后的话来。
“哦，只能拨动，不能抓住，”叶修收回角色的手，“你可以自己摸摸，头发对动作有反馈效果。头发可以拨开，但不能被抓住，也不能对角色的身体产生动作影响。”
“你到底有多无聊……”
虽然震惊地嘟囔，但蓝河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往小散人头上伸手抓抓。
“真的，注重细节啊！”他很快就感叹起来，“头发衣服动态很自然倒是看惯了，可是没想到能和玩家互动，我玩了这么久荣耀，竟然第一次注意。”
叶修若有所思：“可惜。如果能抓头发，这技术PK用得上啊。抓着头发打乱平衡，趁玩家视野恢复前都能打出一套连锁了。”
蓝河简直哭笑不得：“你真是太无聊了……与其想这种钻系统BUG的事，不如好好磨练基本功。”
“怎么能叫无聊呢。这是技术研究，追求科学。”
“好，好。”蓝河一副已经放弃治疗他的语气。
“嗯，这样下去，拿不了榜首啊！”小散人忽然感叹。
“你总不是还惦记着第一的事吧……真要有人想冲榜，都是花钱收材料，强刷上去，或者一个公会供一个人冲榜，我看你就是闲得无聊随便玩玩，不值得费那么大的劲。”
“不一定。那奖品武器有隐藏属性没公布，哥眼光毒，看中的肯定不会错。”
被他极厚脸皮煞有介事的自夸给狠狠冷到，剑客望着聚拢又舒展的云雾，半天没吭声。
××××
【荣耀端午节任务疑出现BUG，大家暂时不要互送粽子，等待官方回应。】
端午任务的第二天，许博远刚刚上线打开蓝桥春雪，就看到到处都在刷类似这样的公告。蓝溪阁有，公共频道有，围着他送粽子的人也少很多，看来问题影响已经扩大得人尽皆知，但也有很多人称其是谣言，并亲身试验，表示能够正常游戏。
大家都知道，怎么就他不知道？
许博远觉得图方便问公会其他人似乎有些没面子，便打开搜索引擎这个智库，查查昨晚他睡觉时究竟发生过什么。
耳机里能零星听到时不时响起的噗噗声，他知道是路过的公会成员顺手在扔粽问好，眼神都不转，继续看网页。
昨天陪着小散人刷几小时材料，冷静下来后，蓝桥春雪面对大家的热情冷静了很多，大度了很多，被围时还会举起双手喊一声“蓝溪阁的朋友你们好吗让我看到你们的荧光粽”，颇有自暴自弃彻底扔开矜持的倾向，许博远本人认为这都是被经理哥小白气势感染的后遗症。
不是吗？想想那个人的厚脸皮，他现在的羞耻根本不足挂齿，不如大大方方，做一个全民偶像。
……原来如此。
事件起因是官方论坛报错区的一则问题投诉。时间起于今天清晨六点，由某个十区玩家发出，抱怨有大量粽子送出后无故消失，不仅没有送达接受者那里，也无法在地上找到，而那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区的玩家也跟帖表示遇到过类似问题。
荣耀官方立刻就做出反应，表示他们会详细检查游戏，调查是否出现程序性BUG，而到他上线为止，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十区……”
许博远的眉角和眼皮都跳几下，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实在不怎么吉利。
如果别的区先报，他肯定会当成程序问题，但十区嘛……倒不一定和十区出身不久前退役的某个大神有什么关系，但十区的人说有BUG，在他心里的可信度就打了折扣。
这是偏见，偏见不好。
许博远摇摇头，又刷新页面，却发现官方回应已经在他发愣的当口出来了。
【各位玩家，经过多方调查，已排除系统程序性问题的可能。赠送行为可正常进行。】
为了避免质疑，官方还在下面给出粽子“消失”的几种可能性，而其中之一，让许博远不由得仔细反复看了几遍。
“抢粽子……”
粽子脱手之后，就已经变成无主状态，所以理论上说是可以在空中拦截的。玩家没有在地上发现，很可能是在落地前就已经被抢走，或是误送给了路过的其他玩家。
许博远想起来了，在蓝溪阁众人对他用粽子表达爱的时候，确实有人喊过类似“送错给我啦瞄准点”的话。如果不是误送，而是有人故意拦下，理论上是有可能造成这种现象。
但到底会是谁这么干？在今早前，并没有多少人这么做，不然早就产生骚动了吧？
许博远皱皱眉，决定亲力亲为去十区查查情况。
上线之后，为了最快掌握十区现状，当然是问一直在十区全天候摸鱼的勤奋小散人来得最快。几人回：[我在御厨这里。]
几人回说的御厨正是做粽子的NPC，许博远便往那个事件中心赶。
绝色：[BUG听说了吗]
几人回：[知道]
绝色：[你遇上过没有？官方说不是程序问题]
几人回：[嗯]
嗯是一个怎样的含义？到底是说他遇到过，还是没遇到过？许博远看着这句回答，咂不出味道。
几人回：[在哪？来帮忙。]
绝色：[帮忙？你在做粽子吧，要我帮你拿材料？]
几人回：[拿粽子。]
绝色：[……？]
众所周知，粽子材料可交易，但粽子却不能，小散人说的这话，实在是非常费解，让许博远一度以为他又思维跳脱发作打错字。
到了御厨附近，绝色发现秩序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混乱。很多人在BUG误报事件发生前都是现做现扔，扎堆在NPC旁，总能听到扑簌扑簌粽子飞出的声音，黑影也到处都是，十分热闹，但现在玩家似乎都担心遇上粽子大批消失的意外，人仍然很多，粽子乱飞的盛况已经不再出现，零零散散还是有人扔着玩。
玩家花花绿绿，乍看上去都差不多，许博远眯起眼左右调换视角，最后还是靠着那个发光的【万法归粽】艰难地找到目标。
走到近旁，他发现几人回正用非常奇怪的动作，小碎步前三步，后五步，左边嗖地伸一下手，右边忽然一个翻滚，就像在跳某种原始部落不为人知的祈雨舞似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哥，你这抽筋呢？”
他走到跟前，伸手推推，几人回还在那驼着背低着头，缓缓扎着马步高举右手小碎步螃蟹走。
几人回：[拿粽子。]
拿粽子？
不太明白为什么离得这么近却要打字，是不是老板又来盯梢，许博远抬头看看四周，发现一个粽子向空中飞出，经过几人回身边时，忽然没了踪影，心中像被电蚊拍打中似的，整个人都一哆嗦。
拿！
几人回抽搐般的伸手，不是闲得无聊乱摁键盘，是一个闪电般的【拾取】动作！
荣耀的动作系统和画面有同样高的还原度，每个动作都有时间过程，拾取刚开始也不过是像打招呼似的伸手动作，却已经有“拾取”的效果。小散人明显是以极快的操作拾取又取消，拾取又移动，因为动作太隐蔽，如果不是像绝色这样一直仔细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绝色：[你在抢粽子！！！！！！！！！！！！！！！]
几人回：[才反应过来啊？况且这可不叫抢。]
绝色：[你好意思说，不是抢，那该说是偷吗？！]
几人回：[窃粽，怎么能说是偷呢。]还跟一个娇羞眨眼的表情。
绝色：[你……………………]
许博远重重丢下鼠标，向后猛靠在椅子上，皮垫都发出嘎吱一声怪响。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震惊。
不，不对，现在可不是光顾着吃惊的时候。
他急忙重新拉回椅子，手指噼里啪啦打出一长串问题。
绝色：[你怎么做的？早晨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你在这里抢多久了？粽子进包裹没消失？]
一直披着五光十色百家衣原地跳着土著祈雨舞的散人终于停下站直，片刻后发来简短的回答。
几人回：[哥说了要拿榜首啊。只靠收集材料来不及，算过了。]
绝色：[……真是你啊？]
几人回：[嗯。]
许博远沉默许久，发现自己的吃惊竟然没有预料中那么大。他把手从键盘上拿起来，捏着下巴，将面前这个人反复看看，过了会发现在他沉思的过程中，小散人又跑到远处另一堆人中，继续螃蟹状抽搐了，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大概就像一个等粽子制作时间等得百无聊赖只能摁键盘发泄的神经病。
这个人在用如此隐秘简单而且直接的方法抢其他玩家扔出的粽子！
许博远消化半晌，终于理解了现状。
按经理哥说得理直气壮的意思，敢情早晨那会，造成十区报错帖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家伙。按那个人的说法，当时有多达一百多颗粽子都在他的求婚现场不翼而飞，而等待接受他的积分求婚的女方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他确实是在天女散花般地图个热闹扔粽子，并没有冲榜的计划，但本来要给女朋友的东西却消失了，总归十分心塞，这才去官方投诉。
那么说来，几人回是到人家婚礼现场，去抢新婚夫妻的定情信物啊！
看来他的预感没错！
君莫笑出身的区，玩家的下限比起其他区要低很多，想象力也丰富很多……
几人回：[别站着，来帮我啊]
许博远愣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难以置信地抹把脸，一拳砸在键盘上。
绝色：[mjnh,jhmbn]
几人回：[别激动嘛]
绝色：[哥，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一不想冲榜，二不会像你那样偷鸡摸狗]
几人回：[真的？那我就使劲捡了？要是我被发现然后被人挂，被追杀，英雄你会替我出头杀回去吧？]
绝色：[你……]
许博远又抹一把脸，特别想把眼前的键盘拿起来，在膝盖上一折两半，电脑屏幕也拿起来，对着墙壁像打网球那样用最大臂力猛扇。
克制。冷静。他是从分区贫瘠的开荒土壤中成长起的基层精英，什么场面没见过，来吧，小白你放马过来！
绝色：[我会看你被人爆成裸体，拍照之后再杀回去。]
几人回：[不愧是我的绝色大大，你还是爱我的]
绝色：[滚！]
瞎扯归瞎扯，小散人手上没闲着，不断在人群中变换位置，然后冲到绝色面前，还没等屏幕前的人反应，手扬起来就是一大片黑压压的炮弹。
“喂！”
许博远忍不住喊出声。
他根本来不及躲，就已经看到自己的端午积分嗖嗖上窜了五十多颗粽子的分量。平时大叔手很残的，怎么这时候就好快！
“怎么啦？”几人回慢悠悠的说话间又扔出几十颗，只在一步之遥，十分精准全塞到绝色身上。
“都给我干什么！你不是要冲双人榜吗，给我就白费啦！”许博远十分恼火。他怀疑小散人现实工作压力太大，又在游戏里胡搞发泄耍白痴了。
“不会白费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努力冲榜还有什么意义？”
小散人满不在乎，犹如在说全世界人都知道的常识譬如母猪不会上树地球不是立方体，荣耀的端午节粽子任务本来就是为他们两人设计的。
“什……”
许博远的脑袋嗡一声钟鸣，好像被鸡蛋活活哽住喉咙，竟然一阵窒息，吸不上气，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人，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到底是有多不要脸！
更何况这种话是没有拍马屁效果的，只有反作用，他可是纯爷们，纯爷们！
“哥你开着语音呢，你不羞，别人还听得见，你能打字说么。”他越是精神不稳，说话倒越是冷静。这是带团带出的正面效果。
“啊？”
几人回已经把粽子库存扔完，还做出一个拍拍手灰的动作。听到绝色这么说，他很莫名其妙地歪歪头：“我说的哪里不对？”
“不……哪里都不对啊！”许博远难以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淡然，难道他遇上的是一个对任何人开口就来肉麻话的天涯浪子么……
“嗯？”
好似完全不懂他在崩溃什么，小散人往人群聚集圈外围走，而绝色只好抬腿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都跑到几条街外的另一个馅料制作NPC那里，小散人才恍然大悟地“哦！”出一声。
“你以为我那是爱的告白吗？哈哈哈哈哈哈。”几人回这次笑的时间比较长。嘲讽效果乘方。
“哈个屁！”许博远大怒。
“没朋友的我，不打算也不可能认识其他人，那除了你，我还能和谁固定高强度做双人任务，你倒是说说？”
无视他的怒火，小散人和NPC交谈拿取处理好的肉馅。端午任务的粽子依品质会有不同积分，而任务设计者显然是肉食爱好者，肉粽的单只积分最高，所以昨天经过商量，他们都只以打猎收集肉类为目标。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既然知道没朋友，就去交啊！”许博远屹立不倒，已经不会被他的逻辑带走，“凑巧遇到我理你，你就抱着不放，那我什么时候不来十区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那我就不玩了呗。绝色大大都不要我了。”
几人回继续笑，声音更洒脱。
“谁不要你，我从来也没有要过你好吗。”许博远从持续不断生理性肉麻哆嗦中恢复，重拾冷静。
“早晨那事起因确实是我，不过现在已经到处在抢了，只是都闷声不吭而已，自从官方点化，玩家都开悟，你不用不好意思。”
几人回继续跳脱的思路，毫无预兆拐回正题，又往御厨那里跑，看来还要自己再做一批粽子。
许博远黑着脸冷着眼神看他，最后还是鼠标一挥，跟上去。
××××
叶修一手撑着脸，一手晃动鼠标，看向抱手臂满脸“我看你怎么玩”阴暗信号站在旁边的绝色。
作为一个受欢迎有人脉，成长经历健全，三教九流都要打理，在蓝雨那样糙男人堆里打混出来的老玩家，蓝河真是出人意料的容易害羞啊。
刚刚那个瞬间，他以为又要上演【好友 绝色 已下线】这样的戏码，没想到那个小子竟然重拾曾经面对君莫笑时的大无畏，勇敢地追上来。
看到身后重新气哼哼跟着那个头发水草般摇啊摇的剑客，他禁不住笑了笑。
笑完才意识到，他捏着下巴，又很纳闷。
刚才真的有说什么让蓝河喊出“滚”的过分话吗？他要是想欺负人，垃圾话开口就来，可今天确实没有玩弄人的意思。难道他已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为一棵开口就能气死人，笑笑就能吓跑好男人的毒草了？
“哥怎么这么帅。”他满意地叹息。
“……你又想干什么。”紧盯着他的绝色并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警惕地回应。
“我在想怎么才能讨好你。”
“那你就不要说话。你不说话还像个好人。”蓝河已经给他的口德下定论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说话就可以了！
几人回点点头，举起手来，又开始对着面前的剑客进行新一轮粽子攻势。虽然旁边蠢蠢欲动的都是想捡漏的玩家，但叶修当真动起手速，粽子飞得像暗器，保证眼花缭乱，风过不留痕，完美命中绝色平平坦坦的胸部。
站在他的连续攻势中，绝色又不情愿，又不愿浪费两人辛辛苦苦找来材料凑起的粽子，只能呆站在原地一边收积分一边叹气。
Chapter 5: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5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粽子都扔完了，几人回绕着绝色走两圈，发现剑客还站着没反应，就继续钻进人堆开始小碎步抽搐伸手跳土著舞蹈。
没过多久，一条消息跳出来。
绝色：[得了。再扯就是我矫情。我陪你冲。]
叶修的两手忽然都从桌面上抬了起来。
他并没打算想做什么，纯粹是因为看到蓝河所说的话时，竟感到心口有什么不知名的热流涌过，一直奔涌到指尖，让双手发酸震颤才停下。
“……？”
他摁着心口，又活动双手，发现异常的感觉已经消失。
最近作息很规律，虽然还是昼夜颠倒，但不至于身体发动机都出问题啊？错觉，肯定是错觉。
他深呼吸伸懒腰，这才本着少说话多办事，让蓝河觉得自己像好人的原则，说了一个字。
几人回：[哦。]
绝色：[……你就这点感想啊？]
咦，好像回答的方式还是不对。
几人回：[其实我很激动，但你让我不要说话，我该怎么办？]
绝色：[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
叶修关语音自言自语，又想要蓝河攻略话术书了，掏钱买都行。
到底蓝雨那边谁比较了解蓝河？他认识的都是职业战队的人，那些后援部门，真的不熟啊。
几人回：[好。我还剩下十几个粽子，都给你练习，你试试抢下来？]
绝色：[……真得用抢粽子这招么]
几人回：[不抢不可能，游戏的规则开漏洞，就是给玩家抢的，官方鼓励。我们不抢，也有别人来抢我们。]
绝色：[我先说好，我一般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要做就做大票的，既然拉我下水，你今晚就在公司住吧，别想睡了，通宵刷材料。]
叶修心情顿时轻松愉快，仿佛又看到曾经听话懂事的小保姆。
几人回：[好。]
绝色：[最后还有一件事。我知道你很想要那个武器，但荣耀里，就算好武器也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个武器有隐藏属性或者成长性，那它需要的成长材料也是一个大问题。]
几人回：[哦。]
绝色：[……你真的有在听吗？]
几人回：[有。]
绝色：[算了。估计对你来说拥有那么一个武器就够了。]
几人回：[到时候再说嘛。可以一起继续刷材料啊绝色大大。]
绝色淡淡地从鼻子里笑出声。
这时，叶修才意识到，蓝河好像很久没笑了。听不到这小子的笑声，还挺让人着急的。
“到时候再说吧。”
蓝河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拒绝，只是很保留地含混答道。
××××
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十年前或更早，许博远曾经思考过“游戏和现实到底是不是相通的”这样刚刚开始建立世界观的稚嫩问题。
现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又要崩塌了。
总的来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较认真的人，无法把游戏就纯粹当做是游戏，所以在虚幻世界里还保留着一点点原则一点点良心，更何况现在荣耀的职业联赛确实已经让两个世界有了实质上的联系。
“比想象的难很多啊……”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粽子，忽然有点悲伤。
在刚刚伸手放出拾取动作截取小散人扔来的粽子时，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重要的部件消失了。
大概是时下人们称之为“节操”的东西。
“如果很简单，那人人都能抢，现在早就没人敢在公开场合送粽子了。”
几人回慢悠悠说着，忽然手闪电般挥动，又丢过来一个。许博远急忙弹动手指，还是慢了。这次粽子撞到他身上，直接化成积分，再捡不起来。
拾取动作，基本是用来捡地上的东西，而不是为抓取空中物品而设计的。当然经过玩家研究，早已有人发现在动作开始之初就已经有“得到物品”的属性，所以空中抓物的理论值并无问题，但手感仍然非常奇怪，因为手会自然向地面伸，提前量很难掌握。
“奇怪，我看你捡得那么轻松，有什么窍门？”
他们为了不让人发现，躲在之前挖米的无人谷底里练习，但几人回已经扔掉二十多颗粽子，许博远还是没能成功空中拦截住一颗，足以看到这个动作的操作有多困难。他对自己的技术明明还算有自信，此刻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白玩这么久的荣耀，竟然还不如刚刚开始玩的小新人。
“嗯？很普通啊，出手之后到粽子进入无主状态之间有一个时间差，真要问我多长，我也没掐表算过，就凭手感。”
绝色呆站着，沉默不语半晌，蓦地从很猥琐角度瞄着几人回的膝盖丢出刚才捡回来的粽子。
小散人闪电般地低头弯腰手像触电似的往地面一伸，等起身时，那颗粽子又被扔了回来。绝色反应不及，被砸中了。
“……哥，你老实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总不会是作弊程序。”绝色深沉地开始质疑小散人的道德品质。
“你太看得起哥了，我要能搞到作弊程序，哪还用得着辛辛苦苦打任务，早就赚笔钱买到榜首了。”
“……”许博远皱皱眉头，总觉得他说的话哪里都不对劲，“你……怎么就对榜首那么执着……”
“不至于要开作弊软件才能做到，等抓到手感就不难，和你预判BOSS攻击是同样的道理，”几人回还是漫不经心，就算前前后后折腾二十多分钟，他也不显得急躁，“拾取有启动动作，投掷也有，安全区域玩家不能发招，能做出的动作有限，一开始先将肩膀向后下方沉下去再举手的，除了拾取就只剩下欢呼的举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预判冲过去摁了再说，我也经常扑空的。”
许博远捏着下巴，仔细回想，发现他虽然对玩家的招式预判很熟，却并没在意过生活系动作的观察。
“你空挥一下让我看看？”他睁大眼睛打起精神。
几人回立刻配合地做出几次投掷动作。
许博远紧盯着他的肩膀，发现真有细微的下沉动作。看多之后，确实可以分辨出来。
“亏你注意得到……再来几次。”他吃惊地跑到散人对面，镜头拉到最近，好看清肩膀。
“无聊嘛，闲坐着看，就发现了。”
距离太近，小散人的声音骤然变大，就像贴在耳边，把专心观察的许博远吓得一哆嗦。
可是别扭归别扭，总不能为了不听声音，就换成打字吧……
“你总不会是刚开始试验就成功了？最早是怎么算时间差的？”想到对方听自己也是一样贴耳根的效果，他只能盯着肩膀，小心把声音放低一点儿。
“我想想……哎我没想到原来对你这么难，没仔细想过要怎么教你啊……”
小散人一边机械地继续做投掷动作，一边低声嘟囔。声音虽然轻，但近处的许博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谁要你教了！明明是你死缠烂打求我帮忙！
这家伙真是不分时间地点抓紧一切机会开嘲讽，要不是为听正经内容，许博远又想杀他了。
“哎……要是真人就好了，我手把手教你，”散人遗憾地摇头，“这样吧，从你现在的位置，向后退三步，手伸向上，看到我的手向上抬过胸甲中间线的时候放拾取动作。就这个思路，不一定马上抓到，不用着急。”
许博远忙着掌握看起来简单实际却很难的新技术，已经顾不得他那股子像是领导当久了当出来的高高在上的调，后退到指定位置，两眼紧盯着角色肩膀。
沉下去了！
不要急，再等——
许博远的手心沁出汗来。明明不是PK，不是团战，竟然会这么紧张，他感到全身的神经都像忽然活过来似的，对他吹起集体待命的号角。
“我知道了！”
许博远低吼一声，几乎是用捶的将快捷键摁下。
或许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他清清楚楚看到角色的肩膀下沉，手臂举起越过胸甲，指尖多出投掷物，并向下划动抛出，那粽子正跃出弧线，与他因为几人回举手时发动“拾取”而落下的手臂正好相对。
虽然不熟，但许博远基本操作能力还在，他强行将视角上摇，控制下降的手再度前伸，抓到粽子。
“看，很简单嘛！”
还没等他确认，几人回已经鼓鼓掌称赞道。
许博远愣了片刻，赶紧打开包裹看，发现里面真的多出一颗完整肉粽。
虽然小小的，只需要包裹中的少量材料就能做成，可他竟然感到这么高兴，比挖到一百份材料还高兴。
高兴什么啊！我这可是在练习偷盗技能啊！
许博远用力拍下额头，却发现自己在呵呵呵地傻笑。
“你说得对，掌握原理就不难。”笑一会冷静了，他恢复自以为的剑客式冷冽声音说道。
是不是真的冷，他就不知道了。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办正事。”
这么说着，几人回还特别美滋滋不要脸地搓搓手。
“办什么事，先挖材料，都在材料区了，难道你想裸着回去发横财，想得美，”许博远不由分说交易过去几十把工具，终于找回当大哥的尊严，“给我干活。”
××××
老天给面子，今天蓝溪阁无事，十分清闲，许博远随便忙完公会正事，得以抽出不少空闲时不时来偷偷带着经理哥挖材料，做粽子，外加去人员聚集区跳原生态民族舞。
没错，他在领悟偷鸡摸狗大法之后，已经迅速成长为一员好手，偷得十分干脆利落，不输给经理哥的手速。
等真自己操作起来，他才明白经理哥那奇怪的抽搐到底怎么来的。没办法，拾取动作就是这样视角下落别扭，不抽够不着啊！
回住处之后还是孜孜不倦不知疲劳地收集材料，回城，等待粽子做好的过程中顺便偷粽子，把粽子全部互扔完之后再出发找材料，如此循环往复，当天边发白，许博远揉着眼睛提出休息十分钟，顺手打开榜单看看时，不由得发出了惊呼。
“等等，我们上榜了！”
“早就上过，下午被挤下去，刚才又爬到十八。前路漫长，加油啊。”几人回却很淡然，他好像一直在关注榜单。
端午亲友榜，总共收录互送两人积分总和最高的前二十对，也就是四十个人的名单。看到【绝色】和【几人回】赫然出现在下方，一开始许博远还以为是眼花看错，点开两人ID看看资料才确认。
“这样……真的能上榜啊。”许博远感到很不可思议。虽然他们两人的任务强度确实不低，但每天能够得到的粽叶是有限的，就算剩下的用金钱去收，也不足以支撑无限大的数量，他本以为还是重在参与，没想到已经初见成效。
“什么话，你自己说要干就干大票。上榜是当然的，我们还要到第一呢。”
几人回说完，传来模模糊糊吸气的声音，字句也含糊，听着像叼了什么东西。许博远忍不住笑笑。
“抽烟呢？”他喝着能量饮料闲聊起来。
“嗯？哦。不是休息嘛，抽根烟总可以吧？”
“之前听你经常叼着东西，你是老烟枪吧。”
“嗯……最近抽得少一些，不过通宵嘛，还是得提提神。”几人回很老实，还呼地吐口烟让他听见。
许博远很无语：“你哪天不通宵……我早晨总能看到你。”
“不一样啊，哥打游戏就图个打发时间，好久没认真玩一晚上了，还有点累呢。”
“也是啊，你在公司，”许博远想起来，“等等，你是不是连晚饭都没吃？”
“速食粽子。微波炉热一热。”听经理哥的语气，好像不太好吃。
“是吗……”
说到吃的就饿了，许博远干脆起身去泡碗面敲个蛋，回来一边吃一边看看榜单，材料，还有各种聊天频道。
因为今天还在端午假期内，即使时间在凌晨，公会频道仍然十分热闹，有些人在闲聊，有人在呼喊组队，当然也有抱怨别家公会和骂仗的，都是平民公会常见的那些话题。
[人家刚才好像看……看到绝色大大和他的好基友上亲友榜啦！Σ( ° △ °|||)︴]
公会忽然跳出的话，看得许博远一愣，差点喷满屏幕汤。
[什么什么，我看看！]
[真的真的啊啊啊！！！！刚看还没有的！]
[哇，他们不声不响的，居然在默默冲榜，前二十里只有他俩是我们兴欣的人哎]
[啊啊啊绝色大大~~~~~~~~~~绝色大大还在线！他的基友也在线哦！]
许博远闭上眼睛，端碗转到旁边吃，免得消化不良。
虽然上榜当然会被人看到，但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绝色现在可还是兴欣公会的成员啊！
就算是已经废弃的卧底号，可是这样爬到显眼得全区都能看到的榜上去，真的好吗……
还没等他纠结完，耳边已经传来几人回的声音。
“绝色大大，公会在叫你呢，不去回答一下女粉丝吗？哦。好像也有男的。”
“正吃饭，不看。”许博远叼着面恼火挤出声音。
“那我替你说啦。”
“喂！”
许博远赶紧扑回桌前，发现经理哥那打字时异常飞快的手速再度启动，他再阻止已经来不及。
几人回：[他在吃饭。]
公会频道又一次炸开锅，还醒着或刚刚睡醒的成员将吭声的散人包围，迅速开始八卦他们急速冲榜之旅的前因后果。
几人回：[大家不要激动，我们要冲榜首，现在还差很远。如果想看到我们兴欣站到榜首，你们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持帮助，团结友爱。]
这个家伙！
许博远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叼着面就赶紧开始打字。
绝色：[不要听他瞎扯，我们就是冲着玩！不需要麻烦大家！]
几人回：[都这时候了，你还害羞什么，怕我们的亲友关系昭告天下么]
绝色：[谁TM害羞！你想干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嘛！别想啊，我告诉你，别想！]
[呜哇，头一次看到这么激动的绝色大大]
[前排托马斯全旋一千两百度空翻强势围观]
[悄悄地告诉你们一个八卦_(:з」∠)_听说几人回是绝色上班公司的顶头上司]
[色老师不要这么说，老几这几天都在拼命刷材料，我们看在眼里，他对你是真爱啊]
真爱个屁！
许博远差点把碗一砸高喊起来。
绝色：[……失礼了，我忘记换成私聊频道。总之大家就当做没看见，让我们自由地……]
很快，公会的反应让他明白，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
大家纷纷表示愤慨，我们都是很爱绝色大大的，为什么要这么见外呢，绝色大大冲榜就是兴欣的冲榜，我们当然助你一臂之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钱也没力的出材料。
几人回：[你还害羞吗绝色大大]
绝色：[滚。]
几人回：[那你对大家发表获奖感言吧。啪叽啪叽。]
后面顿时冒出来一大片跟风鼓掌的啪叽啪叽。
完了，这下可是骑虎难下。许博远心软，气氛这么热烈，他还真不忍心拂掉大家的好意，只为了让绝色这个账号因为他蓝溪阁的身份而故意与兴欣割裂开。
绝色：[那……谢谢大家了。]
他手抖发出去，急忙又补一句：[但就算有大家帮忙，我也不敢保证能冲到榜首，不想让大家失望。]
几人回：[你们绝色大大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游戏嘛！大家开心就好。]
你真敢说！最较真最过火，什么下流手段都用上的人就是你了！
不知道小散人真面目的公会成员纷纷附和。更多人则表示端午节活动已经玩够了，多出的材料与其卖给其他公会冲榜，不如自家消化。
兴欣的凝聚力真不得了。
蓝河看着已经自行讨论开始列材料清单的公会成员，忽然异常感慨。他都不敢说自己在蓝溪阁能这样一呼百应地找到支持者。更何况，现在他用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甲号。
忽然，一条私聊跳出来。
几人回：[看吧，我早就说，用你的人气组织后援团刷材料，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绝色：[我哪知道还有这么多人记着我！]
这句话一出，连许博远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但已经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几人回：[记着你？]
绝色：[没什么。因为我很久才来一次。]
几人回：[真心喜欢的人，不管多久都会记着。很快就忘了的，不过是路人而已。]
“……”
许博远揉揉发花的眼睛，又把这句话仔细看了一遍。
嗯？他的错觉吗，这可真不像是那个地痞流氓作风的小白说的话啊。
绝色：[怎么忽然正经起来了]
几人回：[哥一直都是正经人啊……]
绝色：[呸。]
几人回：[真实经历，有感而发。]
绝色：[是吗……你喜欢别人？还是被别人喜欢？]
几人回：[被]
绝色：[我就知道……]
几人回：[那说说别人，叶神已经退役了，你会忘记他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我可是蓝雨的人，蓝雨的！
绝色：[我粉黄少的谢谢]
几人回：[你不是都喜欢么？]
绝色：[只说技术不说人的话，忘……还是忘不掉的吧……]
打出这句话时，许博远的心情很复杂。
叶修这个人，真的和战场上的形象反差很大啊！虽然反差大，却并不萌！
他不需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叶修霸道而奇诡的操作，该猥琐时猥琐得让人骂祖宗，该正面时，就像一统天下的帝王剑，全是扑面而来的强硬与寒意。
如果仅仅只看操作而不比职业，不论阵营，许博远知道，叶修总是站得最高，最孤独的那个，没有人比肩，他也绝不容许人踏上领地。
这样的人，到底是应该喜欢，还是该顺应他的心意，放任他孤独下去，忘记掉更好呢？
几人回：[那人呢？]
绝色：[人……？我早说过，和他不熟啊。]
几人回：[哦。]
看来终于对深沉的哲学对谈失去兴趣，一向乱跑话题的小散人就像立刻失忆似的，继续抢粽子去了。
许博远扔开面碗，嘴一抹，深吸气振作精神。
可恶，小白说的没错，不就是后援团吗，反正人人都爱蓝桥春雪，也不缺一个人人都爱绝色啦！
他终于自暴自弃地打开公会频道，开始拿出以前绝色指挥小新人的态度，一样一样组织成员们协调材料，安排刷图，指定交材料的时间和地点。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注意着有没有引起兴欣高层的注意，有没有阻拦或是私下警告他的动作，不过好像全都是他想太多。各大公会对这次任务奖品兴致缺缺，暂居榜首的也不是蓝溪阁，幸好幸好。如果最后变成他带领兴欣人民战胜蓝溪阁的局面，那真是大水冲塌龙王庙，他投井跳河也洗不清了。
又忙过一个多小时，他将各种事务安排妥当，准备收拾收拾下线，却发现几人回又冷不丁飘来一句话。
几人回：[你和叶神不熟，那你和我熟，你喜欢我吗]
许博远第一反应是起鸡皮疙瘩打冷战，第二反应是转视角看看周围，小散人有没有在身边，如果在的话他打算冲上去先踢飞再说。
可惜没有。散人好像已经去材料点继续搬运了。为了保密起见，那几处无人发现的刷新点，他们并没有公开。
“……这神经病，又发什么疯。”
绝色：[行行好，大清早的不要吓人]
几人回：[我明明问得这么认真]
绝色：[好好好，我要烦你能通宵带你做任务吗，又没人给我钱，哥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抱抱的]
几人回又不吭声了。许博远松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打出“我要下了如果这期间有人交材料你记得自己协调”等正经事云云，还没发出去，就让对方发来的话刺激得手抖删了所有的字。
几人回：[很好，我也喜欢你。]
绝色：[……我要杀你了]
几人回：[为什么啊，刚刚不是很感人的对话吗]
绝色：[哥，你将心比心，被办公室大叔说喜欢也高兴不起来吧……你多学习喜欢别人啦，多交新朋友，世界会变得很美好。]
几人回：[哥真的没那么老啊……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绝色：[你有调戏我的精力，不如去多抢些粽子。乖。]
许博远说完，单方面下线，不给小白以乘胜追击玩弄人心的机会。
网游有强制下线这个功能真是太好了！以前玩到一半断线，许博远还会生气，今天简直分外神清气爽。
下次这家伙再闹，他就直接去路由器那里关WIFI！
××××
如果说之前蓝河对“经理哥”的判断都是误判的话，叶修这次还真的深刻了一会，心酸了一下。
确实，在披着小马甲上游戏来混假期之前，叶修对蓝河的印象也是同样的“我和他不熟”而已。
具体细节应该是“这个暴躁的蓝溪阁剑客当要材料的中间人很好用”。
刚才，当他看到屏幕上飘出[和他不熟]这样冷淡的语句时，忽然感到微妙的不舒服，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像听到粉笔刮黑板，像看到整盒香烟里有一根放颠倒了，仿佛有什么枣核大的硬物卡在胸口，并不疼，但是非常别扭。
叶修自认为除了游戏之外，他都是完全不拘小节的人。在人际关系上会感到这种怪异的难受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
就在他深深回想自己与蓝河到底有什么交流问题时，绝色已经二话不说下线去，连一声再见也没有，和以前逃得一样快。
看着变灰下去的好友列表，叶修松开鼠标，手撑着脸颊，觉得心里那颗石子儿好像又长大一些，堵得慌。
奇怪。刚刚他还挖材料挖得很起劲，可是蓝河一走，立刻就变得没兴致。
“又把他吓跑了。”
叶修遗憾地嘟囔。他把嘴里的烟屁股掐灭，又点一根新的。刚刚想看蓝河炸个毛故意说出“我也喜欢你”的时候，他明明还笑得很愉快，手指如飞，现在却觉得还是不说那句话比较好。
“是不是直接告诉他更好啊，我就是叶修。”
可是想想今天蓝河的反应，就算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他是希望蓝河高高兴兴和以前一样拉着他到处跑，到处玩，忙忙碌碌为他操心，没事坐下来聊聊天，而不想听到蓝河说“你离我远点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那他到底想听蓝河说什么？
叶修又纳闷地想想，发现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
他这么霸道聪明敏锐智慧洞察人间的人，怎么会想不通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呢！
蓝河这个人，简单好懂，真挚得像条竹筒，拿起来就看到底了，怎么他就是捉摸不透呢，为什么？！
他沉闷地吸口烟，抓着一个正往自己身后采集点跑的玩家就杀，三两下干掉，不含糊。
××××
离开时和乐融融，许博远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几小时后回来，局面就急转直下，几人回的名字已经充斥世界频道，变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他疑惑地盯着快速滚动的字幕，看到眼睛都花了，也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只看到一大堆各种花样翻新“礼遇”小散人祖宗亲戚的泼水骂仗。
绝色：[怎么回事，我看到你惹上很多人]
就算发出文字消息，对方也不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公会里询问。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他和人抢材料打起来，对方被杀红眼了，叫人来围]
[老几说自己能搞定，让我们不要帮忙，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好像是因为他冲榜太快，有人看他不顺眼]
信息混乱，看也白搭，许博远抱起手臂，闭上眼睛想想，难道说他们的秘密采集点被人发现，小散人就自不量力地“来多少杀多少”了？
很有可能，那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带着奇怪的野劲，有时候连许博远都不知道他敢干到什么程度。
几人回：[等。被追杀]
果然……这家伙肯定是被蹲复活点了。
绝色：[你在哪？]
许博远有些着急，丢去组队申请，但散人却秒拒绝，依然过十几分钟才回复。
几人回：[不用来。你来碍事。]
真敢说！
许博远一股恼火涌上来，忍耐几口气才没爆粗：[赶紧来坐标。等着跟你冲榜呢，没时间唧唧歪歪]
几人回还是不吭声。
平时一口一个大大，这时候怎么忽然又不要大哥了，许博远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英雄主义逞强十分不满。他虽然说过什么我要看你被爆成裸体再杀回去那样的话，但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啊！
“得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许博远打开地图，检查一遍距离那几个采集点最近的复活点，又掐指一算推理推理现在除粽叶外最缺的资源，提着剑就奔出去。
还没到复活点跟前，他远远听到杂乱叫骂声，以及不正常的武器与技能碰撞声响。一般在复活点附近不会有很多怪物，这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玩家间的PK，以前他这样蹲过别人，也被人蹲过。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玩家，为了不被波及都不想靠近。他挤进去看看，一眼就瞥见把人打飞的某个人影头上顶着闪闪发光的【万法归粽】。
根本来不及看几人回是负伤还是刚刚复活，打人还是被打，他什么都没想，连战局都没观察，冲刺进去极其娴熟拔刀接三段斩连升龙斩劈头盖脸就往几人回背后放技能的枪炮师身上招呼过去，还没等落地就挑空一剑打飞，十分凶残。
“谁啊？！”
“又来一个！”
“先别打，看清是哪边的！”
周围立刻响起杂乱人声，许博远冲来的太突然，群众都还没反应过来。剑客一声不吭，转身就向散人对面缠斗的人眼花缭乱数十快剑，大招击倒，还没落地继续打飞。
这些玩家看装备就知道级别并不高，更何况就算满级，操作也不可能比得过他。对他来说不是PK，只是单方面收割。
“不对，他是绝色！和这个人一起上榜的那个！”
“这剑客厉害！两个高手！打不成了……”
“他妈的愣什么快叫人！”
许博远听着零零散散传进耳朵的议论声，直觉感到哪里怪怪的，却没时间深究，一脚踢到小散人的屁股上。
“愣什么，跑啊！你以为我真能一边打一边保护你啊！”
“呃……”几人回被他踢出去一截，又慢吞吞回头看过来，“你挺会找啊，没说在哪都能找到，我让你不要来了……”
许博远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邻居会不会抗议，放开喉咙就吼出去：“听你放屁，我能不来吗？！一会再问你惹什么事，快滚！”
几人回也识趣，冲他敬个礼，转身就逃。
绝色转过身，往追击的战斗法师身上稳准狠地拔刀，一剑就挡住去路。回了两三招把人打退，他单手挽个剑花，往小散人逃的路上一站，倒不生气了，特别气定神闲。
“谁想动他，来试试，先杀我。”
绝色用很冷冽，很平静，非常优雅的声音说道。气势如此逼人，明明有六七个人围在复活点，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冲出来。
这才是蓝桥春雪的风格啊！
许博远抓着键盘，真想泪流满面。自从和那个奇怪的散人一起玩，他都快丢失自我了。
××××
吵架不怕，互砍更不怕。蓝桥春雪以前的日常就是协调各种各样的矛盾，在神之领域中一些与职业俱乐部利益相关的冲突，有些比这严重得多，他也都摆平了，而今天小白挑起的问题看着声势很大，不过就是乌合之众闹一闹的鸡毛蒜皮而已，他没花半小时，就弄清楚前因后果，解释误会，把围过来的人打发干净。
等他喝杯水冷静下来，打算回头确认小散人躲好没有，几人回就非常适时地不知道从哪个阴影角落里猥琐地溜出来，还机智地关掉显眼的称号，蹭到他身边。
“后来还死过没有？”
许博远懒得多说，转身就往人少的地图传送，小散人则十分机敏地紧紧跟在屁股后面。
“没有。人都去追你了。”经理哥说话还是懒散又悠闲，此刻让人听得非常想冲他脸上打一拳。
“他们说你在野图见人就杀，杀了二十多个，才来围你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在守材料刷新？”许博远没好气地在安静的草地坐下。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受到惊吓之后应激状态刚刚过去，他实在觉得很累。
“你说了？啧啧。”几人回很遗憾地弹舌。
“总要说的，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无理由大杀特杀还没人来收拾你？”许博远都没力气大声说话，“我告诉他们都是误会，你以为他们要抢材料，就那么糊弄过去了。我没说具体坐标点，他们要找到还得花一些功夫，因为那片水田藏得很深。不过无所谓，你何必跟他们闹，现在有公会帮忙，我们不缺那一份。别人要拿就拿去好了。”
“凭什么？”小散人在他身边坐下，“成王败寇。输家竟然还有情报，这可不科学啊。”
“你……弄清处境没有，”绝色失笑，“要是我不来帮忙，你得被杀二十多次杀回来。到底谁是输家？”
几人回低声从鼻子里笑笑，没再反驳。
“累死我了，你真是一天不安生，我不盯着就出事。行行好，都最后半天了，我们好好把这个任务做完了，拿到榜首大家都开心，好不好。”
许博远操作剑客向后躺在草地上，看看上方星汉灿烂的夜空，心情稍稍轻松。
“嗯，第三了。”
好像小白在他深沉教导时，已经跑神去看榜单，这时候嘟囔着哼出一句。
“现在积分不是关键，结算要明天中午12点才完成，三小时后御厨就走了，现在必须尽量多积累粽子，也可能有人到结算最后一分钟才刷分刷上去。”许博远深深叹一口气。
明明是过节，怎么他的端午就非得这么累。蓝雨的端午员工聚餐，他都推掉了，就为带这个小白做任务，也是够拼命。
“嗯，那你还不让我守材料。关键战役一寸土地都不能让步。”
“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话——”
许博远反射地正要继续骂，屏幕视野却忽然变黑，一只大手过来把绝色的眼睛给盖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赶紧后仰，看到屏幕上只剩下指缝里露出来的小片天空。
“别这么暴躁嘛。”上空飘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懒懒散散，没精打采，“放心，我心里有数，榜首肯定拿下。”
“好，好。”许博远懒得接话。
“谢谢大大救我，绝色大大保护我的英姿，我已经录像，拍照，以后每天复习。”
“别贫。”
“我说真的。”几人回的声音慢吞吞地挪到正上方，凑近了些。不过屏幕被挡着，许博远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谁知道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好啦，我帮你都是小事，应该的，”许博远笑笑，操作剑客站起身，随便划拉几剑活动活动，“走。去收叶子。还有最后一批粽子要做，得把制作时间也算上，抓紧。”
“哥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小散人一边跟上一边嘟囔。
Chapter 6: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6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有这一出插曲，接下来的时间许博远不敢再怠慢，亲自确认公会材料是不是刷够分量，有没有人漏交，一直到最后一批热腾腾的肉粽从御厨手里拿出，他才疲惫地捏捏内眼角，如释重负。
绝色：[粽子已经做完了，大家辛苦]
几人回：[端午假也要完啦，啪叽啪叽]
绝色：[你的事还多着呢，别跟局外人似的……多余的材料在御厨走后就没用了，所以我放在公会仓库，要卖或者要用的人就自取。]
[哇哇哇明天要上学了哭！不辛苦不辛苦我想看刷榜]
[刷榜首！]
[快快快等着呢，不管最后是第几，先刷第一花式秀恩爱，闪瞎那些狗]
绝色：[呃……]
许博远调转视角看看身边的小散人，正想讨论是不是现在找个什么地方刷积分，就看到满眼的黑影噼里啪啦砸过来。
“你能不能先和我商量……”
许博远无语地看着小散人光天化日之下像机关枪喷射似的扔起来不要命，粽子在两人间飞行，飞了一分钟还没停下来。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冲过来，似乎想抢粽子试试，而小散人手速更快地停止投掷，转身几跃跳上酒楼顶。本想看看他打算做什么，绝色仰着头，却发现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
都并肩战斗好些天，应该互相很熟悉了，可许博远还是经常不明白那个小白在想什么。不明白啊。
他无可奈何一甩键盘，也蹦蹦跳跳爬上屋顶，跟着追过去。
小散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开始只是在房屋建筑之间平跑，很快就变成向高处跳爬，走得越来越险，越来越高，最后，许博远忽然发现，他已经被带离喧嚣人群，在危险的高塔边沿上跳跃，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地坠亡。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向前方的人喊，但散人还在一路上跳，没有任何迟疑，跳得那么娴熟，轻巧，远远不像是一个新手能完成的操作，好像他已经把线路踩点过无数遍。
最后，他站在主城最高的塔尖斜向的装饰物上，看着下方的剑客左右环顾，跌跌撞撞，尝试几次之后，也跳到同样的位置，从近处抱起手臂恼火地看他。
“技术不错嘛。还以为你上不来。”几人回笑嘻嘻地说。看着绝色费劲攀爬，他好像很高兴。
“我好歹也是有基础的老玩家好不好，就算这里没爬过，看你爬一次不就知道落脚点了。”
绝色很无奈。他在装饰物上原地坐下，向下眺望城市风光。
从这里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市集人头攒动，城市外树林草地也能极目远眺到雾气弥漫的极限。抬头看到渐渐泛白发粉的天空，太阳快升起来了。
“风景不错吧。”小散人往旁边蹭蹭，挨着他坐下。
游戏时间进度比现实快，太阳升起也快，说话间，天边已经越来越亮。许博远看着稍稍露出头的金红色，轻松地放开键盘，将两手举起来活动手指。
“还行。事情忙完之后的风景，不管什么样都好看。”
“我爬高技术已经这么好了，你怎么不吃惊？夸夸我嘛。”
“呃……我觉得……你都有抢粽子的那种预判力，爬塔就更没问题了，不意外。况且……你还需要我夸么，我说的话你好像都完全没听进去嘛。”
“需要啊，”小散人转过头，“虽然哥不缺夸，不过你夸人，特别好听。”
嗯？听起来，怎么好像他夸人，反而还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呢？不太对啊！
“呃……我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厚脸皮的求点赞……”
许博远极其无奈地抬起剑客的手，到小散人头顶摸摸。
“好，好，做得好，乖，你要是把抢劫捡漏的功夫花一点给战斗研究，技术还比现在好得多呢。”
“不。那样你就不会跟我玩了。”小散人很严肃。
“啊？为什么……”
还没等许博远反应过来，深思话语背后的内涵，大批粽子就已经劈头盖脸砸过来。噗噗的响声四起，他才终于明白，几人回是想拉他到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刷积分。
要打算这样就早说啊！卖什么关子！
他只好打开包裹，也对着面前的散人大扔特扔起来。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坐在城市制高点，两千多只粽子一口气扔光，还是挺爽快，挺开心的。
许博远扔着扔着，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经理哥手上还不停。他和绝色的粽子储备差不多，两人得对扔好半天才能消耗完。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这么认真地玩游戏了。我是说，没什么追求，就使劲玩，拼命玩。”
几人回呵呵呵地笑了。听得出他很高兴，可笑声还是这么欠打，他本人究竟是多么糟糕的性格，真是难以想象。
“我也一样。”一边笑，小散人一边轻松地说道。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许博远听过的他最正常，最有精神的声音。以前这个人像是被过劳和工作倦怠折磨得失去活力似的，说话总有一股骨子里的疲惫。
许博远听着，油然而生淡淡的感慨，虽然他并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或许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很无聊，很寂寞，就算做事胡来，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讲逻辑随心所欲，可他确实是在享受游戏，珍惜和绝色一起玩乐的时光。
有什么关系呢？天南地北的玩家，在荣耀这个世界里相逢，大多一面之缘，却称兄道弟，互相挂念，图的不过就是一个开心而已。
“榜首了。”
许博远打开榜单，满意地看着他们超出第二名一大截的分数。公会里都在欢呼，好像他们已经赢得比赛似的。
即使明天被超过也无所谓了。他的心情一片敞亮。
至少现在，和同甘共苦的队友坐在朝阳沐浴之中，抢占胜利旗帜的瞬间，他已经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
工作日的到来悄无声息。
法定假日和工作日之间，同样都是白天黑夜，不过就差一个日出而已，对很多人来说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叶修对分界线并不敏感，但游戏里玩家的作息与活跃度却清晰地告诉他这点。
蓝河整整一天一夜没来。
想想也是当然的，就算是玩家，职业就是职业，蓝桥春雪的忙碌不亚于对着半米高卷子叹息的人民教师，大骂助手掂着炒锅汗流浃背的主厨。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任务期间蓝河撒手不管情况下的计划B，可这个仗义的剑客还是硬生生挤出假期来陪他累个半死不活。
叶修第五次打开背包，撑脸看着躺在里面的那把崭新橙武。
属性不错。
正如他预料，那颗大粽子还有三项官方未公布的隐藏属性。分别是连击加成，单选一种职业技能攻击加成，以及格挡防御力提高。非常实用，实在，甚至可以说充满乡土民工镰刀锤子和脚手架的气息。
三项隐藏属性都可以用材料提升，如果辅佐以稀有材料，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良好加成效果。如果把这样一个散人号，以及一把成长性不错的专用武器拿到兴欣，想必技术部的小年轻们会高兴得跳起来。
是的，到此为止，他预期目标全部完成，用打游戏来休息的度假基本就可以算是结束了。虽然在任何一个人的眼里可能都算不上真正的度假，但他这些天却过得很愉快。
可蓝河怎么就是不上来呢……
当然，奖品资格早已发放，他只要上线，早晚能领到，并没有限时，但叶修仍然很想看看他会挑选什么，并让他也看看自己得到的武器。
明明是要给兴欣的东西，他却想和蓝雨的人聊聊，讨论讨论用途，用法，虽然不指望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但仅仅听听蓝河的感想，听到他说一句“辛苦了”也好。
不能细想。如果真要分析分析自己这思路，他都觉得不靠谱，真怕事情被蓝雨那几个妖魔鬼怪知道了，得被迫受到黄少天哈哈哈哈哈哈的鬼畜笑声攻击。要是喻文州也跟着笑，那他就只能拔网线了。
不对，堂堂雷厉风行荣耀战神，为什么却变得这么思前想后的，他就该下线拔账号卡直接去兴欣俱乐部啊，还在这里踌躇什么呢？
【好友 绝色 已上线】
叶修闪电般地打开对话框，立刻一句“终于来啦”发过去。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思前想后踌躇绊脚，手停在系统菜单上就是无法关游戏，不过是因为他在等人而已。
绝色：[太忙了，只能上来领东西，马上走]
几人回：[PK都打不了？]
绝色：[真不行，五分钟就要下，那边一个大团等着我，我高压200低压160，牙疼掉头发。]
几人回：[呵呵，地址贴来，哥给你寄一箱速效救心丸过去。]
绝色：[我……开玩笑的……还不至于压力那么大……啊啊啊你拿到想要的武器没？！我都忙得忘记问，你自己会领奖吗？！奖品分很多职业的！你看清楚再选！别不小心给扔了！]
叶修叼着烟笑起来，烟灰抖落一键盘。
几人回：[会。]
绝色：[真信不过你……算了我没时间来看你，我领过啦，那我下了]
几人回：[等等。下次什么时候来？说好的给武器刷材料]
绝色：[……没说好！谁和你说好！没说好！！！！！]
几人回：[你太久不来我会很想你的，不刷材料也没关系，露个脸嘛。]
绝色：[这个……哥，最近这些天我都来不了，公司有活动我要带队，可能要出差几周，对不住啊]
几人回：[哦。记得买速效救心丸]
绝色：[…………谢谢啊。]
叶修拿下手里的烟，皱皱眉头，转手就去选手群里丢出一条[哎文州啊你们蓝雨最近在忙什么大事？听说要组观光团？]。
回答很快来了，蓝雨训练营的小毛头们，要组织起来到各个俱乐部参观学习。小朋友的交流练习邀请赛，不算很正式的俱乐部活动，更像旅游福利，而职业队的大龄正选们并不会参与。
黄少天：[说说说说说说说你想干嘛？！]
叶修：[哎呀就问问……想见一个人，看看在不在大部队里]
黄少天：[滚滚滚滚滚我才不想见你有多远走多远我说啥时候来PK一场啊太久不打很手痒话说亏你都又退役了还赖在现役选手群里不走……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叶修：[读不懂你啊，你这到底是不想见我呢，还是太想被我虐呢，语句怎么不通顺]
喻文州：[叶老前辈啊，您该不会是想……挖人……吧。]
叶修：[哎？不是不是，这人我挖过，挖不走啊，对你们蓝雨忠心不二，爱少天爱得死去活来的，你们蓝雨有凝聚力，向心力，好好好，我一定让兴欣学习，不过我们兴欣有美女，好几个，以后还会更多，你们也要多学习啊]
群里众人都发出一长串省略号以表示扑面而来的寒意。
喻文州：[那你想见的人，在大部队里没有？]
叶修：[呵呵。]
叶修把Q群一关，转头再看游戏，只留绝色几句道别，好友列表已经灰了。
那么多人亮着，但只要绝色不在，看起来就像好友列表中空无一人似的。叶修沉默看着屏幕，然后伸手捏鼠标，直接退出游戏。
这张账号卡，还不能给出去。
在今天之前，自从失去一叶之秋后，他从来没对哪个账号卡再产生过真正的私人感情。至于君莫笑，完全是为了成为一把利刃而千锤百炼，从诞生之日起就不属于他自己。可现在，他却有些怀念，有些留恋从几人回这个账号的视野中看到的景色，走过的副本，用这个人的武器与绝色打过的竞技场。
蓝河依然不认识叶修，可叶修却渐渐地开始熟悉蓝河。换一张卡，比如君莫笑，比如他用过的那数不清的小号，都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他现在记得蓝河几点睡几点起，上一顿吃了什么，知道他起床低血压，不喜欢占小便宜，重义气爱人才，比起游戏的名誉和利益更喜欢游戏本身。
打住打住。
关电脑，锁门，叶修慢吞吞走到楼外，几周来第一次走出住处范围五百米外。虽然账号卡不还，但顾问的工作还是要做，他步行乘车不停地前进，一直走到兴欣门前。
楼上嘈杂的动静扑面而来，仔细听听，包子正在里面大声唱歌。
其他人应该也都在吧。现在还是正常的训练时间。听说新一轮招新已经结束了，管训练营的同志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好苗子？
叶修将手揣在裤兜里，紧紧攥着已经开始状态衰退的手指。站在大门这里，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紧绷，像战马那样对大脑嘶吼，急着奔向战场。
这才是平时的叶修嘛。之前在屋里想东想西，多不正常。说不定老板娘说得对，宅得太久不好，应该经常出来活动活动。
点着一根烟，他都没和前台的姑娘打招呼，兀自踩着人字拖吧嗒吧嗒上楼进走廊，正要推门进传出包子嘹亮歌声的训练室，衣角忽然被人扯住了。
低头一看，还没长过他肩膀，全身奶味的男孩紧拉他不放，大眼睛里全是警惕。
“叔叔，这里禁烟。”他指指墙上的标志。
“哎呀……陈果大老板这还有人性吗，有人权吗……顺便说不要叫我叔叔，还没那么老。”
“那……哥哥。”
“乖。”
看叶修老实在地板上碾灭烟，小孩才小心放开他，跑向走廊的另一端。叶修闷闷不乐地拿着已经灭掉的变形烟走进屋内，镇定迎接一屋子人的大呼小叫。
屋里的人还没叫完，闻声赶来的陈果看到他吓一大跳，指着他的脸你你你过半天也没说出话。
“我怎么了？我没得绝症也没被抢劫，好好站在这打算跟他们聊聊战队现况，你怎么跟见鬼似的？”
叶修挠挠头，心里还在挂念那半根没抽完的烟。
“刚才训练营的小鬼头来找我说有怪叔叔闯进来了我还不信……你怎么忽然来了？提前打个招呼啊连一杯茶一张桌子都没给你准备！还有你好歹收拾收拾啊这样会吓到小孩子的！”
“怎么会啊！老大这样我觉得很有男人味很帅很风骚啊！”包子大声抗议，被方锐勒住脖子拖去旁边。
“你你你……厕所那边有镜子你自己去照照！”
陈果贴满钻的闪亮长指甲往外一划，叶修迷茫地看看房间里其他女士，苏沐橙正捂着嘴和唐柔偷偷交头接耳地笑。
“有那么夸张吗……不就半个月没剃胡子，头发……多久没剪来着……”
叶修抓抓下巴，胡子长得都卷起来了，有点痒。他住在租住屋，根本没往自己脸上看过，此刻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还真不清楚。
“给给给你以前的房间钥匙，哎就是那个储物间啦你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都在里面，快去变成一个人类再回来。”陈果忍无可忍地挥起扫帚把他打出去。
“老大！你长发太帅啦你还有天然卷！不要剪！你要扎头发的话皮筋和发夹我这里有！”
结果要给他过长的头发出借整理工具的居然不是女队员们，而是包荣兴。
“胡子没剃就不是人啦？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偏见。”
叶修提高声音在走廊抗议，可是屋里只有笑声。
他怎么忽然就那么想再问一个人呢？
蓝河，你出来给哥评评理，头上多长了一点毛，怎么就有碍观瞻了，哥长得那么不能看吗？
“哦不对。”
叶修对着镜子满脸泡泡刮胡子的时候想起来。
蓝河不知道几人回是谁……
××××
那天晚上，兴欣像迎接离家出走的大少爷似的欢呼雀跃给他办了一桌酒席开欢迎会。
叶修虽然觉得小题大做，但也无所谓地接受大家的好意。被问到休假都在做什么，他很深沉地说“在忙一件对兴欣有益的事”。
酒足饭饱，他喝着只有自己这杯完全不含酒精的饮料，若无其事地问起陈果。
“最近训练营组建得怎么样，有没有招到好苗子？”
“组建倒是按部就班，人嘛……也有很多人报名，不过挑人这事，还得你来啊！”陈果很为难，“要说眼光，谁比得上你呢？话说我雇你当技术顾问，就包括这项内容，你怎么还来问我。”
“说得对，老板说得对。”叶修十分老实。
“啊，对了，之前外联部的人去努力张罗，争取到几个大俱乐部的训练营交流观摩机会，其他俱乐部来的时候还有人会指导训练营建设，你到时候一定得在场啊。观摩嘛……我去就行了，你还需要去么？”
“不需要。”叶修还是很老实。
“我想也是……”
“蓝雨来么？有没有名单？”叶修忽然吐出一个很具体的问题。
“啊？蓝雨？有的有的，下周，至于名单好像还没给，我看看……”
正在陈果忙忙碌碌翻包找手机时，苏沐橙端着啤酒探头过来，揪揪他脑袋后面被包子胡乱绑起来的小尾巴：“怎么又问蓝雨？上次在Q群里问的也是这事吧，你在挑人？”
“没有啊。怎么都这么问。要人我哪还会公开说，直接挖来再讲。”
“那就是蓝雨的训练营有什么你特别在意的地方？”
“也不是。”
“嗯——？”
凭着多年熟识，苏沐橙头上好像有什么天线触角接收到奇怪的电波，歪头微笑着看他。
“不用想，他那馊主意，一肚子，蓝雨自求多福吧。”老魏下了定论，男士们一起摇头。
叶修不争辩，笑笑低头喝果汁。
“明天我来正常上班，我这作息你们也知道，来得不会太早，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懒啊。被我看到，要罚款，给我买烟。”
房间里嘘声此起彼伏。大家激烈抗议，表示扔下兴欣这么久不管事的人没资格撂狠话。
“知道你们想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叶修放下空杯子，而大家则该鼓掌鼓掌，该口哨口哨，陈果马上举起手机开始向他强行灌输新赛季的工作安排。
奇怪，交流挺顺利嘛。
跟蓝河说话碰壁太多，搞得叶修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沟通能力了。
……明天，还是去剪剪头发吧。
××××
要工作了，叶修试着早睡，根本睡不着。
最后他还是原样作息，打开游戏上去随便玩玩。看绝色不在线，他提不起兴致再大刷特刷，而且几人回的升级已经十分瓶颈，没有绝色搭档着打，独自升级会需要重新设计方案，他懒于再花更多精力，干脆挂着游戏，看起陈果塞进邮箱中的大批资料。
提示音响起，他看一眼游戏，发现绝色竟然登入时，下意识看一眼窗户，果然天亮了。
几人回：[起床啦？]
绝色：[嗯……困死了……]
几人回：[没失眠啊。那怎么还上来？]
绝色：[不是你让我来露个脸么……来竞技场，陪你打两盘，过今天，我至少两礼拜来不了。]
叶修仍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被分配去管蓝雨训练营的旅行事宜。但能让蓝河这样管公会的人放下公会出差，除了俱乐部的事，也没有其他原因了吧。
和绝色PK，技术是次要的，聊天才是重点，叶修还是两根手指随便打打，经过多天练习已经十分上手，第一盘竟然没怎么注意就把绝色赢了。
“哦……看来我真是没睡醒。”蓝河说着，还唔唔地哼着摇摇头，声音顺着频道摇摇晃晃传到叶修耳朵里。
“不打，聊聊也行。你手还软着吧。”叶修让散人往竞技场门口一坐，拍拍旁边的地。
“是啊，想想你没人陪着玩也挺可怜，就意思意思，不能认真打。”
绝色呆站一会，挪挪脚步，过来坐下。距离没掌握好，第一次坐到了几人回的腿上，第二次才坐到地上。
“出差要多久？”
“这个……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收到通知，明天再问。昨天花一整天安排公会的事情，累得想死。”
蓝河说着，打了一个大哈欠，好像马上就会睡过去。
“挺辛苦啊。”
“嗯……确实有点辛苦。”蓝河嘟囔。
“不如来给哥打工呗，他们给你多少？”
“呃……哈哈哈，哥你做什么工作的，我还没问过。”蓝河声音精神一些，好像笑醒了。他是不是想起以前在哪听过同样的话了？
“技术顾问。管年轻人的。哥缺个助手，跟你挺合得来，你来干肯定行。”叶修拿起茶杯喝一口，刚才的笑声真好听，他又想抽烟了。
蓝河笑一会，咳嗽咳嗽，变得正经起来：“哥，你可能瞧不上，不过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我就是荣耀职业圈的，但不是职业选手，只能算是给蓝雨俱乐部的职业选手搞后勤的，最近出差也是俱乐部的事。之后新赛季要来了，我们公会要储备材料装备后援，会更忙。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懂……呃，你知道蓝雨俱乐部是什么吧？”
“听得懂啊，蓝雨雇你，你职业管公会。”
“对，就是这样。”
“你技术这么好，怎么没走职业？”
“哈哈哈，我吗？”蓝河的笑声有些暗淡，但很快又精神过来，“我不行的。你偶像君莫笑，我第一次和他打，你知道我被他杀成什么样子吗？连他的衣服都摸不着，就是虐菜。我以前也呆过训练营，那里大浪淘沙，淘汰率太高，现在还能留在蓝雨出一份力，已经不容易了。”
叶修撑着头，想不起他第一次和蓝河打时到底是怎么赢的。说到职业圈的淘汰率，叶修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蓝河的无奈，他也比任何人都懂，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蓝河并不知道几人回和君莫笑都是他。
“你不觉得我和叶修很像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修听到自己问道。
“啊？”
蓝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你说到君莫笑吧。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叶修很像？”
“哦……”蓝河十分迷茫，“有啊。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你是一个称职的铁杆粉。”
“那你怎么没想过，可能是叶修来游戏里披马甲找你玩呢？你和他那么熟。”
叶修笑着点燃烟，等着看蓝河再度恍然大悟，然后大吼一声。
可那边只是很平淡地，觉得他说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话似的，轻轻笑几声。
“你还在以为我和那个人很熟啊？我们真的没什么往来，都是游戏里面，我只记得他经常杀我，指使我干活，还有问我要材料，说不定现在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人了。叶神其实人不错，技术又好，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但是真的……”
叶修抽烟的动作停下了。他摸上键盘，往对话框里打出[我就是叶修]几个字。
“真的，他就算再无聊，再没事干，再叶不羞，也不至于开个小号来骗我这个蓝雨的底层人员吧？他想干嘛啊？能从我这里拿到的好处只有材料了，他想要会直接开清单丢过来，不会绕弯子。大忙人可没有这份闲情。”
蓝河忽然腼腆地声音变低：“更何况，你和他本来就不一样。你当我是朋友，我就交你这个朋友，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是好好玩游戏的玩家，还是职业选手，我还是能分出来的。”
叶修无言地盯着屏幕。
他的手摩挲着回车键，片刻后，挪到退格键，把已经躺在对话框里的那句[我就是叶修。]飞快删掉。
“嗯，可惜可惜。看来我还不够像叶修。”他哭笑不得地说。声音还得很淡定，不能让蓝河听出来。
他妈的！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发现想向欺瞒的对方暴露真实身份，竟然会这么难！
掉马甲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的纰漏，他想故意掉都掉不成！
我想掉马啊！让我掉啊！看看你面前，哥就是叶修啊！
他妈的！
叶修此刻心里充满了垃圾话，塞满正在发胖的肚皮，呼之欲出。
“而且，哈哈哈，你的技术也太糟糕了，我觉得叶修想装都装不出来。”
“哥也是会受伤的。”叶修严肃地说道。
被怀疑扮小白的伪装能力，他也是会受伤的……
“对了，你还记得最开始，我带你玩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最开始？”
“我说你的这个号，早晚要遇到瓶颈，我带你玩它，就是让你熟悉荣耀。现在我觉得差不多是放你单飞的时候了，你各方面都入门，悟性也很好，要不是年纪不行，我还想邀请你来蓝雨训练营试试的。”
叶修不由得苦笑。他上次感到这种说不出的苦，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蓝河还真是一个厉害人物。
“玩战斗法师吧，哥，你肯定能玩得很好。等你升上来，我在神之领域等你。”
蓝河很诚恳，很真挚地说道。他的心地和出发点都很好，可叶修却窜上一股难言的无名火。
“你是说我肯定用这个散人号进不了神领？”
“也不能那么绝对，但是你……”蓝河无奈地叹气，“千分之一的可能吧。”
“我要试试。”
叶修几乎是用把烟咬断的气势吐出这四个字。他声音很轻，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刚刚说了什么极其麻烦，特别不靠谱的发言。
“嗯……”
果然，蓝河很为难地犹豫半晌，才吐出回答：“哥，别太钻牛角尖。我知道你舍不得，但你不是君莫笑，也不是叶修。你要走出自己的路。如果你想试，就试吧。觉得不行，就换职业，我一直都在神领。”
“好，你等着我来。”叶修一把扯下嘴上的烟，在烟灰缸里碾碎。
××××
许博远在插上蓝桥春雪的账号卡两个小时后，才忽然回味过来，早晨经理哥和绝色对话时情绪好像不怎么对劲。
不过那个人嘛，原本脾气就是这样，上上下下飘忽不定，根本没法捉摸，还是不要深想比较好。
至于自己工作的事情，原本是没打算详细说的，可受说话时候气氛影响，不知怎么就像倒水全都讲出来了。
那个人，很像叶修吗？
午饭的时候，许博远又想了想这个问题。
像吗？仔细想想又不像。
猥琐起来，无耻起来是叶修附体似的，但是偶尔正经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人不像叶修站在神坛之上，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普通人，离他很近。
十区最近铺天盖地涌出来的散人，说话做事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君莫笑的味道，许博远觉得“像叶修”这件事根本就是不足挂齿的追星现象，就像蓝溪阁的话唠也很多。
手机响起来，他拿起看看，发现是春易老来QQ上敲门。
春易老：[票？时间？]
意思是在问车票订好没有，几点走。蓝雨的训练营活动本来没有许博远什么事，但在卢瀚文的力荐之下，他被俱乐部注意到，这次点名他和其他蓝雨工作人员一起，带着毛头小子们杀去各大俱乐部，练习赛表现要算进训练营成员的考核成绩里，他还得注意小孩子们的健康和心理问题。
光是想想，头就大几倍，真希望一路顺风平安，不要出什么问题。
回复了会长，他仔细确认自己的车票和明天的集合时间。下午还得去训练营开会，难得有和管理层见面的机会，听说黄少天都可能会来，他揪起身上乱糟糟的白衬衫，看看腿上磨白的脱线牛仔裤，决定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一群打游戏的人嘛，没那么在意外表，衣服如装备，不打架的时候，没裸奔就足够。
第一站是H市。理所当然的，行程的起点是兴欣。
作为叶修一手组建起的冠军俱乐部，不管是话题性还是对于小选手们的吸引力，都是很强的。只是许博远曾经看过媒体报导的兴欣俱乐部一些零零散散的照片，实在算不上豪强，没有非常好的设施与环境，他真担心一群人浩浩荡荡开过去，都找不到能塞下这么多人的训练室。
宿舍？不指望了，赶紧提前订旅店吧。
“叶修……”
神经质地用笔尖戳着日历，许博远下意识地叫出那个名字。
最近他似乎和这个人特别有缘，干什么事情都跑不远，总是绕着打转。
不过回想起腥风血雨的那个赛季，整个荣耀联盟又何尝不是绕着叶修转呢？
“哼！去他的兴欣。”
想起那次令蓝雨抱憾的战绩，许博远很决然地骂道。
当然了，兴欣可是阻在蓝雨的冠军之路上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就算他和普通玩家一样仰慕叶修，对兴欣奇迹感到震惊，也肯定不会象小选手那么欢呼雀跃地投入敌方的怀抱。
可是，想到说不定能和冠军队职业选手有面对面的交流，一直做着后方人员的许博远又禁不住有些高兴，这种心情……真是复杂。
哎。要是能和经理哥换换就好了，知道有见到偶像的机会，那个人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Chapter 7: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7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叶修心里清楚，其实自己的年纪并不大，只是因为呆在一个青春易逝的行当里，才会显得特别未老先衰。
应该说，被磨平的更多是心态而不是身体吧。
“一时冲动”说出或做出什么让他感到后悔的事情，这样十分孩子气的行为，还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过了，上一次在多少年前，他已经记不起来。
没错，堂堂叶修大神，此刻正抱着一只茶杯，对着屏幕深深地反省，感到那份热血上涌的冲动实在不应该。
“你这死小子，进神之领域……可不是说说就行啊！”
屏幕上只是几个网页，看不到荣耀的窗口。他很罕有地坐在电脑前却没有上游戏，几人回的账号卡正沉默不语地躺在他面前的键盘上。
“你怎么想的，跟我好好谈谈。”
他愠怒地低声训斥，好像那张卡正眨巴着靴子猫似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轻易就说什么能进神领，凭你能行吗？瞧瞧这身装备，蛋疼的等级，还有那把破武器，没有成长材料，它连一块废铁都不如，你让我上哪里搞来？”
账号卡对他冒出一个无形的省略号。
叶修全然不觉在空荡无人的房间里，对着一张账号卡自言自语到底有什么不对，还越说越起劲。
“你倒很好，每次蓝河看到你，马上就跑过来，笑逐颜开的，一说到叶修，”他顿了顿，学着蓝河的语气，“不是‘滚滚滚’，就是‘我和他不熟’，怎么不熟了？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你也没显得对他特别好啊，他怎么就喜欢你呢？”
说到这里，叶修忽然停下话头，狠狠吸一口烟。
烟灰缸里有半根被他摁成碎末的香烟，也是冲动之下不该做的事之一，灭掉可以，别弄坏啊，捡出来点着还可以继续抽嘛。
“是啊……他喜欢你才是对的。我没做过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好像一直是抢材料，抢BOSS……”
叶修的眼神飘向屏幕后面的远处，表情没有原先的戏谑，反而变得忧郁起来。
几人回是一个假身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设定，其中一部分是叶修干的，而另一部分则来源于蓝河的脑补。这个人在大公司上班，四十来岁，和老板关系很好，上班时候偷懒打游戏，领导腔，睡眠时间奇短，没有朋友，游戏小白还自以为是地逞强，喜欢调戏年轻人。
一开始作为度假的娱乐，叶修扮演得还挺开心，可是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突然发现，这个人已经变成挡在他和蓝河之间一堵跨不过去的墙，他反而落在下风。
话说回来，最开始，他到底为什么要拿小号去搭话呢？
“因为觉得好玩……”
叶修苦涩地回答自己。
确实，只因为好玩。他玩游戏时就是玩，没那么多想法，高兴做就做了，绝大多数情况是他玩过之后别人郁闷，盯着屏幕惆怅有什么陷阱，而今天他却被这份随性拖进沟里。
重新开一个号玩到神之领域去见蓝桥春雪？
开玩笑！凭什么？
有什么意义？
可叶修确实已经反复将这个选择项想过好几遍了。
蓝河说得不错，以几人回现在的状态，获得更长足的发展只有很小几率。可他竟然一次都没想过，还有“放弃去神领”的终结方案。
“去，还是得去的。”
因为蓝河在那里等着。
他终于停止诡异的对谈状态，拿起账号卡，进游戏。
这么执着地浪费精力，难道对于叶修而言，真的没有放弃这个字眼？
还是堂堂教科书都放出能做到的豪言，根本没有退缩的道理？
又或者，他想给兴欣多做一个能够成为战力的账号？
叶修面无表情地看着登陆界面的角色。五颜六色的装备，扛着十分不协调的大粽子，猥琐程度比起前辈君莫笑还更胜一筹。
他刻意在回避着的答案，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在和蓝河赌气。
蓝河那副淡然，冰冷，理所当然将叶修和自己划分到两个世界去的语气，是那么让他烦躁，以至于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职业选手竟然会在电脑前失控，还放出豪言挑战不可能。
回想起来连叶修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玩笑，一个娱乐的谎言，以及一张账号卡，躲在这些屏障后，不经意之间，他把紧闭的心门向无关紧要的路人敞开，却预料不到会让那个人走进门里面。
现在，他想到蓝河，心里就觉得很暖，而看到那个人远离，就感到难以名状的慌乱。
太不像他了。
“在十区玩够了？走，我们去神领。我给你改良武器，让你变强，但蓝河不能让给你，死心吧。”
他鼠标甩开，十分正经地和账号卡商定战利品的划分问题，押着小散人跑出去。
——
兴欣俱乐部，在叶修回归之后，基本上就开始以他的意见为中心来运转。和叶修每天说话的人很多，但发现他状态不太对劲的人，却是不常掺和训练的公会部人员伍晨。
“真的，他一整晚都在线。”
避开技术顾问，他把陈果拉到旁边，给她看平板电脑上的游戏截图。各种视角，都是陈果在叶修自主假期前给出去的那张账号卡。
“呃，他可是叶修啊，那家伙，24小时在线也不奇怪，他可以挂机嘛。”
陈果还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不，他的账号一直在活动，而且是高强度，本来这个账号升级速度快得吓人，我当时知道是叶神在玩，就没多想，后来他拿到端午节日活动的榜首，我也没多想，可是这几天，真的不对劲！”
能让伍晨露出这种表情，好像确实不是小事，陈果不由得端正态度重新听取意见。
“你说说，怎么回事？”
“他拿着几人回这个账号到底在游戏里做过多少事情就先不说了，可是我最近发现这个账号整晚都在游戏里跟组刷boss，还带兴欣的组去抢野图boss，打的图都不规律，他好像在收集材料。”
“哦……所以呢？”
陈果还是不太明白，叶修的行事很诡异，有时候她完全理解不了，但事后发现总是有道理。
“老板，回想回想，他平时，一般几点来上班？”
“大概11点来，晚上11点走，怎么了？”
“叶神现在不住在俱乐部了，住处离我们这里多远？”
“他自己说好像要坐半小时车……”
“他的号，最近几乎每天都从午夜开始，高强度活动到早晨九点。上班时间，叶神都在兴欣这里，他有时间休息吗？”
“这……”
不用算了，陈果至少还会简单的加减法，这么算算，叶修每天只睡不到两小时啊！
但叶修上班的状态都很精神，训练照样盯，例会照样开，只中午打个盹，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可是……说不定是别人在帮他玩呢？”
伍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派人去进组盯了盯，结果他们汇报说，这个号打得特别拼，操作不是一般好，还对组内的人要求很严，钱和装备都要得不多，但就是要爆出来的材料。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组，不要牧师。”
陈果开始冒汗：“听起来……真的是他……”
“这么继续下去，恐怕不行。老板，你要不要和他谈一谈啊，每天只睡两个小时，身体根本撑不下去。”
“叫我陈姐。说过多少次，你又忘了。”陈果严肃地说。
“好……”
“他那边，我去问问，先别打扰他。”
陈果还是认为叶修肯定是在做有计划有准备的事情，毕竟突然决定的回归，说不准那个人心里都在打算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绝色是谁吗？”
陈果一愣，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每天要忙的事情像山多，实在记不住一些边边角角的名字。
她只好摇摇头。
“没事，我随便问问，因为这个剑客好像是叶神的熟人，他们之前一起冲过节日活动的榜首，但最近没来上线了，基本同时开始，叶神玩游戏就变得非常拼，本来还想问问那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叶修的熟人！
陈果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把可能出现的职业选手都筛查一遍，打个冷战。
“那个剑客，说话多吗？”
“嗯？不多，挺正经的一个人，不经常上线。”
“太好了。”
陈果抚胸。至少已经排除掉最大的职业选手，她不用战战兢兢去和蓝雨打交道了。
——
叶修疯狂地白天俱乐部，晚上网游，简直拼到自残的生活，整整过去十天，原来虚胖的脸都不见了，瘦整整一圈。
最后陈果不得已，硬是等到他下班要走，把他一把拖进小黑屋关起来问话。
“说吧，你最近到底在打算什么？”
她就像抓到出轨男士的私家侦探似的，将几人回最近的在线活动时间列表推到他面前。
叶修只看一眼，就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还打个哈欠。
“你说，你最近是不是睡得特别少。”
陈果看他不说话，又追问道。
“是啊，因为时间紧嘛。”叶修很淡然。
“时间紧？你在赶什么？”
“瞧你说的，还能有什么，季后赛啊！”
陈果这下真不明白了，她拿起表格看了看，又看看叶修，试探地凑近：“你是不是在研究什么新武器新装备？”
“我在为双散人战术做准备。”
叶修回答得言简意赅，陈果却愣老半天。
“我……这么说来，那个账号的装备看起来确实……你又练了一个散人？你想把那个号做成联赛能用的号？”
“当然没有，我的那个号从基础上本来就不行，怎么会让他去参加比赛呢？我是在用它实验，试没有千机伞的散人能强到什么程度，可以用什么打法。”
叶修说得煞有介事，陈果半懂半不懂。既然叶神说是实验，那就肯定是吧，但实验为什么不在俱乐部做，为什么不告诉公会部呢？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叶修不等她发问，就自己开口解答。
“因为我在这个号能不能进神之领域的问题上和人打了赌。也就是说，虽然账号是公家的，但试验账号极限是我的私人决定，在确定双散人战术有意义之前，我都不会动用俱乐部的资源。”
陈果哑口无言。要说叶修这个人伟大也很伟大，奇怪起来也非常奇怪，打赌算什么理由？和什么人打赌，能让懒懒散散什么困难都不放在眼里的他拼到这个程度？
那个人一定很了不起，很重要。
“别猜了，那人不是我们俱乐部的。”
叶修抽一口烟，十分机智地阻止她八卦下去。
——
许博远踏上H市的土地时，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想起不知正在哪个地方摸鱼混日的经理哥，很遗憾没拿到那个人的通讯方式。
微信，微博，QQ，手机号，哪个都行，他就想走到兴欣俱乐部门前的时候拍张，给那家伙发过去炫耀说“我已经到你偶像家门口啦”，让趾高气昂的大叔也吃一次瘪。
他至少有一周左右没上绝色账号，不……到底多久啊，十天？
之前每天早晚都会和几人回打招呼，现在忽然断了，他很不甘心地发现还挺怀念。
出行的准备都很顺利，训练营的孩子因为见世面比普通小孩多一些，也比较乖，带队没什么困难。临走时，路过的黄少天因为在开会时和他面熟了，还特意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句辛苦，激动得他踏上火车的脚步都是飘的。
到兴欣的两日安排，基本上是半天参观半天练习赛，第二天自由活动，十分有旅游观光团的感觉。许博远的工作主要是随队带人，训练技术的事情不归他管，将孩子们平安塞进兴欣的大门，他的担子就已经轻一大半。
兴欣俱乐部的老板是一位干练的美女，最近经常出现在联赛报道中，她大大方方把两个俱乐部的训练营孩子都集中到一起，和气地开始讲话，内容无非是职业是一条辛苦的道路，但你们还小可以尽情享受训练乐趣，欢迎来到H市我们这里风景秀丽美食很多你们作业做完了吗爸妈担心不担心等云云，讲得还挺亲切接地气。
放着训练营互动，许博远静静地退出房间，到凉爽的走廊上透口气。
做网游工作久了，还真不太习惯人这么多的应酬活动。直到此刻才忽然感到累，他真想打游戏。
“啊？找我的？用不着啊，你替我跟他说……”
前方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熟悉声音。
声音只是零零星星飘来而已，许博远却不知怎么耳根一动，意识就被拉过去了。
“有事你不会打座机啊……说，有事快说，没事我挂了……”
声音还是断续飘来，许博远忍不住皱起眉头。
……真的很耳熟啊。在哪里听过？
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也不好跑太远，他看看周围没人，就走过去，站在声音传出的楼道口，往外张望。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松垮运动衫和牛仔裤的男人，一手夹着烟，另一手握着贴在耳上的手机。侧面朝着二层的门，他没注意到许博远，但藏在里面的人却把他的脸看个清楚。
“靠……”
许博远下意识骂了声，但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吃惊。
那不是叶神吗？！
蓝雨最大的敌人！
他简直想立刻就把头缩回门里去，可是想想，这可是第一次离荣耀王者那么近，他又有点舍不得眼前大好的机会，动作就慢了三五秒。
“没门，绝对不行，你拿两件银武来换还差不多——”
叶修正用某种徐博远莫名熟悉的声音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着，下意识一抬头，正和门内的人眼神撞个正着。
“……”
“……”
许博远没话可说很正常，可就连叶修都挑起眉头，神色吃惊地愣住，就非常奇怪了。
果然还是打扰到他啦！
许博远逃似的缩回去，转身就想往会议室跑。
“我这有事，一会儿给你打啊。”
身后的楼道里传来叶修淡定讲电话的声音，然后音量就忽然提高。
“那不是蓝河吗？你跑什么？”
“……咦？”
许博远几乎没法相信耳朵，叶神刚才叫他什么？
小心翼翼退回去，他又把脑袋从门后探出，那个侧分短发比许博远印象中的整齐，脸已经无数次在联盟报道中出现过的明星中的明星，已经重新把烟叼上，笑着看他。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你。过来过来。”他招招手。
许博远指自己，又看看周围，发现没有别人，这才战战兢兢走过去。
“叶……”
声音刚出口，他就迟疑了。黄少天才是他的偶像，开口就叫叶神有点不甘心，可是叫叶修又不尊重，叫叶先生他自己都别扭得慌，那……
“叫叶修就行。别那么客气，都是老熟人嘛。”
男人乐呵呵地说。
许博远这下已经懵了，他和叶修很熟吗？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蓝河？”
真的，太奇怪了，叶修可是只用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啊。
“嗯？我应该装作不知道比较好？放心放心，这里没人知道你卧底的事。”
……会这么嘲讽地说话，确实是他熟悉的那个君莫笑。
“叶先生你能声音小一点嘛……况且现在蓝河也不是我了。”
“嗯，嗯。辛苦不？带那么多小孩子。”
叶修叼着烟，竟然就那么自然地跟他聊起来，好像真的已经认识很久，熟到可以称兄道弟。
“还……还行。”
和联赛冠军如此亲切唠家常的景象，许博远只敢在脑海中想想，真变成现实还有些接受不了。
“看到我在这，你怎么转身就跑呢？我的脸这么嘲讽，你该冲过来才对啊。”叶修没羞没臊地坦然说。
“我……呃……我认错人了……”
刚才打电话的语气不太一样，直到这时听叶修放低音量闲聊，许博远才意识到，他的声音和游戏里几人回的声音非常相似。
也就是撞声了。
大概是蓝雨众人听男人的声音听得太多，辨识力普遍不高，许博远曾经把小区外收旧家电的吆喝声听成大春在咆哮，也被曙光说过他的声音很像以前的同学。
可是亲耳听到叶神的声音和游戏里的玩伴撞声，还真是一份新奇的体验……
在他说出认错人之后，叶修不知为什么，嘴角忽然流露出明显的笑意，眼睛都显得明亮不少。
“认错？把我认成谁了？”
“就……一个游戏里的朋友，他的声音和你很像。我听到打电话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就过来看看。”
叶修咬着烟眯起眼睛，笑得更加意味深长。看到他这种心脏的笑容，许博远就浑身发冷，很想拔腿逃跑。
幸好叶修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话题：“晚上兴欣请工作餐，你也来吧？”
“我……？我不了，吃饭的应该是训练营的人，我其实是公会部的。”
“分那么仔细做什么？你来都来了，他们难道还排挤你不成？”叶修吸一口烟，从鼻子里往外冒的烟很淡，标准老烟枪。
“啊，不是的，我要和其他带队的人管孩子们吃晚饭和入住啊，你们肯定要谈一些工作上的事吧，我去没什么用。”
说过几句，许博远总算找回自己的定位，说话也冷静很多。
叶修挑起眉，十分浮夸地遗憾摇头，脸上却还在笑：“是吗？哎呀，可惜，明天我们俩单独吃一顿好了，哥请你。”
“哈哈哈，谢谢，这么瞧得起我，不过我还是不敢让叶神请吃饭的。明天要带孩子们去观光，晚上才会回来，不能吃饭，真是对不起。”
许博远的声音很快变得公式化，在两人之间拉起俱乐部的围墙，他终于觉得自在很多。
叶修却没说话，只冒烟，盯着他看。
“……叶神？”
“叫叶修。”
“呃……叶修……”
“你很怕我吗？”叶修咧嘴，“怎么一直在往后退。”
许博远却很坦然：“没有没有，因为我打算回去……不好一直打扰你，刚才正在谈事情被我打断吧？”
“都是闲事。”
“那也不能打扰你，我这就走了。”
许博远转过身忽然想，是不是该对叶修说一声谢谢你记得我，又觉得自己太矫情。
等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不该浪费眼前的大好机会，又不由得停下，摸口袋，摸衣兜，发现里面还有进门时兴欣送的周边笔记本。
艰难地倒退回来，叶修正兴趣盎然地打量他。
“叶神……叶修，能给我签个名吗？”
叶修盯着他过几秒，看到他浑身不舒服了，才拿过纸笔，看着本子却不写。
“我的签名好多人抢着要呢，你说要我签我就签了？得来点什么条件啊。”
“这……材料可不行啊！”许博远大惊。如果叶修敢谈材料的事，他绝对伸手把本子抢回来。
“哦，不提那个，多伤感情。明天跟我吃个饭呗。”
“你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人员吃饭，还不是要在饭桌上要材料……”许博远都快吐血了。
“不要，不要。就是尽地主之谊。你看，这次来的人基本不认识，就数你跟我私交最深。”
许博远怎么回味都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算算明晚时间，能自由活动起码晚十点以后，他怎么好意思让叶神等他到那么晚？
“真的不行……时间太紧张了。”
“好吧，实在为难，那陪我打一盘？我用两根手指。你肯定能赢我。”
“……”
许博远张开嘴，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无言的看着叶修的脸，现在他很确定，这个人真的和游戏里一样，还是耍着他玩。
叶修的笑容却忽然停滞片刻，摇摇头：“哦，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呢，别生气别生气。”
“那个……如果实在不想签，不用勉强……”
“签名而已。这不是想和你多聊几句嘛，结果你这么正经，还是游戏里比较可爱。”
叶修大笔一挥，利索签好，本子合起来还给他，笑容已经变回自由轻快的样子。
“您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不管事，就是一个公会带团的，要东西还是找我们会长好么，大春他一定会好好跟你交涉的。”
叶修捏着本子，一时没让他抽回去。
“蓝河，我说了，不想问你要什么。交个朋友而已。你躲什么呢？”
错觉吗？叶修的声音好像有些生气。
但许博远抬头看脸，发现他又是笑着的。
可是，有什么理由能让叶修主动和他交朋友？他实在不相信会是叶修看他特别顺眼特别喜欢就是要和他吃一顿饭以表心意从此兴欣蓝雨两家不分你我之类的荒诞展开。
“嗯，嗯，好，我不客气。但明天我晚上十点多才管完队，那时候，饭馆都关门了。”
“我们可以吃24小时麦叔叔家嘛！”
“呃……好……”
叶神你还好吗？！你说吧你是不是有特别心脏的计划要对我实施，不然为什么连麦当劳都不嫌弃，非要和我吃一顿？！
“那说定了，回来给我打电话，哦对我没有手机，告诉你这里前台的座机号码。”
——
当蓝河用那双小鹿似的眼睛，用一种掺杂着鄙视和无奈，还有一丝愤怒的眼神望过来时，叶修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真的，嘲讽放习惯之后，不是一下子就收得回来。他本来是想PK时让蓝河看看熟悉的慢半拍技术，说不定就认出是几人回了，可没想到完全反效果。
真人的蓝河，真可爱啊。
他简直找不出第二个词形容。
蓝河还和上次见到时一样，顶着那头松松软软浅褐色短发，看染色的整齐程度，恐怕是出行前专门去理发店收拾过，十分清爽，不像社会人士，还带着学生般的青涩，就像他的声音和神情。
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叶修就觉得心脏整个都被揪紧了。有股热流涌过心房，让那个器官毫无意义大肆鼓动，他几乎听得到心跳声。
确实，他见过蓝河，但那时容貌的印象已经淡化得很严重，直到这次蓝雨的人员到场，那个拿着小旗子指挥孩子们站好的领队一开口，他才凭声音把人认出来，顺手翻名单记住了蓝河的真名。
本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搭话，没想到匆匆站在楼道里谈事，他一抬头，要找的目标竟然就那么怯怯地探头从门边看过来。
真高兴啊！
叶修那瞬间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光是用正常音量叫住那个人，就花费相当大的力气，可他还是不想让蓝河看出来他很紧张。
自从和蓝河混熟之后，他发现了自己身上很多没注意过的闪光点，比如他也有正常的人际交往需求，也会因为游戏之外的事情产生喜怒哀乐，以及他的嘲讽可以跨越次元壁，对游戏之外的情况也非常有效。
那份微微高昂的愉快心情，从蓝河拿着座机号码纸条迷茫离开之后，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由于游戏竞技的特殊性以及网吧战队出身的惯性，就算俱乐部已经搬进新楼，前台和网吧分开，也还是有昼伏夜出的倾向。楼内晚九点依然热热闹闹，陈果外出回来正和几个小伙子分夜宵，围得柜台水泄不通。
叶修从八点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他从训练室溜到公会部，去楼道抽好几支烟，还是忍不住在前台附近晃悠。本来陈果是要给他拨一间办公室的，让叶修大手一挥拒绝了，可现在他觉得，如果有一间单独座机的房间，把游来荡去的自己关起来，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电话铃声终于响了，不早不晚，正好九点五十五分。
本想过去直接把听筒拿起，无奈陈果手更快，单手抓着两袋话梅，另一手就已经把听筒夹到耳朵和肩膀之间：“你好兴欣俱乐部。……诶？哦哦你好你好，哎呀我是陈姐嘛，对对，我记得你，昨天晚饭怎么不过来一起聊聊呢……哦，你说你找谁？呃……”
原先还谈笑风生，陈果的表情渐渐变得迷茫，她松开夜宵，抓着听筒四下张望，正看到大步过来的叶修。
“找你的。小许，你知道是谁不？就是蓝雨训练营那个领队……”
没等陈果说完，叶修就主动自觉接过听筒，没精打采的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啊，知道，许博远嘛。我正等他电话。”
[呃……]听筒里立刻漏出迷茫的声音。
“怎么？小许，忙完没？”叶修咬着烟，无视还在围观他的四五个人，自顾自聊起来。
[你连我名字都知道……]想必那头听到对话的蓝河又懵了。
“哥厉害不？”叶修轻快地求称赞。
[……]许博远清清嗓子，这才能继续正常说话，[好好好，厉害……不对，我打电话来是说正事，叶神你别等我了，这边有个孩子水土不服在拉肚子，我得照顾，走不开。]
叶修轻快的心情立刻像被吹一口的蜡烛，烛火嗖地变暗摇曳。
“是吗，很忙啊？”他心里失落，但脸上还挂着笑，声音也正常，毕竟还有人看着。
[嗯，其实我忙着照顾也没功夫吃晚饭，一会弄点泡面凑合……]许博远疲惫地叹息，[不过……叶神你不会真的等我吧？应该已经吃过饭了，所以……]
“没啊。”叶修真的没吃晚饭。
[……不是吧，你真等到这么晚？！]
许博远一下子就拔高几度叫出来。现在听着还不错，很像游戏里熟悉的那种，有点担心又有点暴躁的声音。
“没等，”叶修刚说出口就后悔，可是总不能改口说其实等过，“不饿。”
[那就好，我……]
叶修果断开口阻止他挂电话：“没人换你？带队不是有好几个人么。”
[有倒是有……但是我要值班到十一点呢。啊你稍等。]许博远匆匆抬头，远远地和人说几句听不清的话。
叶修在这头听着，知道他不是找借口，而是确实忙，心里又感到轻松起来。下意识转头看，他发现陈果和苏沐橙正猫在楼梯口悄悄望过来，和他对上眼神又急忙逃跑。
这些人啊……
逃什么，想看就看呗，哥就是在追着人约饭，怎么着吧。
“小蓝。”
许博远刚刚重新拿起手机，叶修就低声叫道。声音很轻，远处应该听不到。
[呃，嗯……怎么？]许博远显然是适应不了他小许小蓝地混着叫，快抓不到谈话定位了。
“十一点就十一点呗。我正好那时候下班。”
叶修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不约到这小朋友，他就不回去睡觉，蓝河也别想睡。
不对，他还要通宵练散人号，回去也不会睡。
那头的蓝河，呆愣半天，都没醒过神，声音都飘浮起来：[叶神，你……果然还是找我有什么事吧？]
“没事，就想见见你。”
叶修说完之后，对自己轻而和蔼的声音非常满意。
真的，翻遍多年来说过的堆积如山的垃圾话下面隐藏的少量真心，就数今天这句最俊朗，最真挚，简直要把自己都感动了。
[……]蓝河果然又是怔半晌，才想起要出声，[那，那好，叶神要见我，我没有推辞的道理啊。十一点我到兴欣的门口来，酒店离你那里很近。]
××××
“想请你一顿饭可真不容易啊。”
叶修叹出白烟，故意放慢脚步，走近胸口还在起伏气喘的许博远。其实两人身高是差不多的，许博远好像还要高少许，但俱乐部门口离街道还有几级台阶，叶修就自然显得居高临下，声音也特别有嘲弄意味。
“抱歉，本来就是出差，不是旅游，没什么空闲时间。”
许博远勉强地笑笑，门内打出的灯光将他的脸映得苍白。叶修盯着看看，分辨不出是他疲倦还是光照效果。
“管一大群小孩子，比放羊都难。”叶修轻快地跳下台阶，拍他的背，示意两人往快餐店走。
许博远哧一声就笑出来。
“说得好像叶神你放过羊似的。”
“这可说不准哦。”叶修故作深沉。当然，放羊这么户外的活动，身为一个重度游戏宅的他还是没做过的。
兴欣俱乐部新地址地段不错，毕竟有市财政扶植，到各种商区和交通路段都很近。两人慢慢散步十几分钟，就已经走到叶修所说的24小时麦叔叔家。
还没坐下，许博远就匆匆往柜台走：“你吃什么？我去买。”
叶修一把拉住他胳膊，本来只想拦下他，却瞬间就走神到“哎呀隔着衬衫捏到肉啦年轻就是好啊好有弹性啊不对怎么这么细这小子有没有好好吃饭等等是不是其实我太胖了”等等铺天盖地的杂念中。
许博远回头，看叶修拉着自己，却发愣没说话，也很茫然：“叶神？”
“叫叶修。”
“哦，抱歉……叫习惯了，挺难改过来。”
叶修笑笑，手上用力，把他摁到椅子上。在快餐店明亮的灯光下，青年的脸还是缺乏血色，想必是真的累坏了。
“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嘛，你肯定是打算自己掏钱吧，说好我请你的。”
“嗯……但是都让你等这么久了……”许博远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好我下班啊。慢慢聊。你吃什么？”
“我……其实叶，叶修，快餐店的夜班里，不是你想吃什么，而是它们还剩什么……所以你随便买吧。啊对了，给我三个汉堡。”
叶修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看着那张强打精神的脸，他就莫名有胃口，端了五个汉堡两袋大薯和一堆鸡翅膀回来。
“确实东西少，种类就只有这些，本来想给你买个派的。连牛奶都没有，大晚上的就别喝咖啡了，跟着哥喝可乐吧。”
“我记得可乐也是伤胃的东西啊……”
许博远看着面前一大片食物，终于想起好像呆坐着并没有解决卫生问题，已经管不了客套，捧着盒子揭开盖举起来咬一大口，嚼着才奔去洗手。
“呵呵呵。”
叶修咬着吸管看他跑出去的单薄背影，不知怎么就发出自己都觉得有些糟糕的笑声来。
之前电话里确实没说假话，这小子饿惨了，开始吃饭根本顾不上跟叶修说话，只顾着往嘴里塞，大口大口，一手汉堡一手杯子，腮帮都鼓起来。都这么急躁了，吃相还是好看，看得人心里甜滋滋的，好像不吃饭光看他吃就能饱似的。叶修开始意识到不一定是蓝河本人有多可爱，而是他的大脑自动进行过光环修正作业。
“慢点，不然把我的也吃了。”
叶修看着他迅速已经两个汉堡下肚，默默把自己面前那份推过去。
“啊，没事，没事，”许博远终于缓过一口气，精疲力尽拍拍胸口，“好多了，我说我刚才怎么有点头晕，原来是低血糖么。”
“工作别太拼命，吃饭还是要吃的。”叶修用夹烟的姿势夹一根薯条塞嘴里慢慢嚼。
“嗯……真忘了。幸好你叫我出来吃饭，不然只有泡面，不知道能不能吃饱。我只买了一包。”
蓝河苦笑着皱皱眉头，对面的叶修下意识地因为他的表情坐直，又趁着对方没注意缓缓软靠回去。
不好。
叶修真的觉得要大事不好。
他终于意识到，后知后觉，十分迟滞地确信，他一定是喜欢上蓝河了。
这种心闷声跳着，频率全都因为另一个人改变，让他烦躁，不快，开心，失落的过山车般的心情，他曾经如此回避拒绝，可现在却没有竭力追逐却还是坠入其中。
恋爱吗？
他也说不清楚。这好像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有无需钥匙的锁挂在上面，就算再迟钝，再设法逃避，真不慎踏进去时，就忽然听到开锁声，意识到已经跨过那道门槛，并且无法再回头。
叶修左手在桌下紧紧地，严密地攥实，摁着膝盖。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滔滔不绝地说三个小时，让蓝河听听他们重新熟识的全过程，告诉他那个散人号有多么的难练，多么艰辛，兴欣的新赛季没有他这个最强战力之后，又是多么单薄，如何要一切从零开始。
可是，开不了口。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因为叶修还保有小半理智，知道对许博远来说，面前只是一个偶尔碰上的职业圈大神，凑巧在请一顿工作便餐罢了。
“你下班好晚啊。”
最后反而是另一个人先开口，蓝河吃到六七分饱，终于有说话的余裕。
“嗯，上班也晚。我上午十一点才来，正好蹭个午饭。”
青年嗤嗤笑出声。他真是很容易被逗笑，好像叶修说什么都能笑出来，看来能和荣耀斗神共坐一桌让他很高兴。
“那也十二个小时，挺辛苦。”
“还好，你上班不也得通宵带团？”
许博远挑起眉头，过一秒才接话：“是啊……其实我一直想问，能不能透露一下，叶修大大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你以前认识我吗？”
“怎么，害怕隐私泄露？哪有那么夸张，我记得你的声音，这次听领队声音耳熟，就看看名单呗。”
叶修说的大半是实话，当然理直气壮。
“不可能……”许博远下意识摸摸喉咙，“都过去那么久，你怎么会记得我的声音啊。更何况游戏里和现实的声音也不太一样……你耳力这么好？”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叶修笑笑，低头喝可乐。
许博远呆愣半晌，不好意思地擦擦嘴，人都坐直不少：“……真是……我好感动。”
“你警惕性不要那么高嘛，虽然我们是对手，但是不妨碍私下做朋友，共同繁荣，共同发展啊。”
经受不住叶修大神如此亲切和蔼循循善诱，许博远已经懵了。
“嗯……嗯。”
叶修举起可乐杯：“来，身体健康，下赛季冠军。”
“身体健康……”
许博远拿起纸杯和他碰过，才咂出味道不对：“等等，你在兴欣，我在蓝雨，那下赛季冠军，到底是祝谁赢啊？”
叶修笑得很难捉摸，还故意晃晃让里面所剩不多的冰块撞出声：“各凭本事呗。”
Chapter 8: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8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两个年轻男人……或者说，一个自称为老人家，一个心态和身体都很年轻的，两个消化功能正常的男性，吃快餐的速度也就比点餐时慢那么一点儿。放着大堆包装，两人闲聊半个多小时，无非就是职业圈八卦与网游里的琐事。叶修虽然气定神闲，但时间开始接近午夜，许博远就深觉拖延大神回家的时间很不应该，心神不宁地往墙上挂钟那里看，催促叶修回去休息，叶修最后不得已还是主动起身，带着他离开。
和经理刷通宵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过……叶修心里有些委屈地想。
“啊，你不住在俱乐部？”
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叶修似乎在往远离俱乐部的方向走，许博远很意外。
“以后可能会搬过来吧。现在宿舍紧张，我在外面租房住。”叶修顺手点着烟。
“那你怎么回去？”
“小蓝，不要这么操心，事事都担心会掉头发，”叶修拍拍他的肩，“走一段路就有夜班车，整晚都有，没事。”
“那我送送你吧！”
许博远不假思索地说道。
叶修停下脚步，看看他，又看看前方，脸上忍着笑的表情十分古怪：“我没听错？你一个外地人要送我回家？”
“就是……送你到车站嘛，你都请我吃饭，我陪你走走也挺应该的。平时在俱乐部那么忙，压力肯定大吧，又不能让同事看出来。”许博远柔和地笑笑，路灯光在他脸上的痕迹是那么凉爽，“你想聊天，我陪你多说几句。”
叶修紧咬着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沉默时间太长，许博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由得缩缩肩：“怎么——”
“行啊。跟着来吧。”
叶修转过身，两手都插进裤兜，微驼着背，没精打采地往前走。这种习惯性蜷缩起来的姿势，正是常年需要向前方集中注意留下的毛病，如果只看平淡无奇的背影，就算是荣耀迷也很难把他和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看这情况，蓝雨是想调你进训练营？”
走到站牌下，车还没来，叶修继续闲扯之前店内关于工作的话题。
“没那回事，”许博远很清醒，“就算蓝雨是大俱乐部，这次的活动不是正式职业队的，能分出来的人手有限，我只是被临时叫来当劳力，回去了，还是公会部那些事。”
“是吗，那我们可能会在游戏里碰上啊！”
许博远反射地一惊，直接叫出声来：“什么？！你还来网游？！”
此刻叶修已经基本上放弃有意无意的暗示，但看到身边的人毫无反应，他还是心里空荡荡的。
“我也想玩玩嘛。”
“你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玩才玩吧……”许博远的声音开始漏出蓝河式的崩溃，“看在我们吃过饭的份上，我不在的这几天，就别折腾蓝溪阁了……”
“好的，好的。都是看你的面子。”
叶修彻底死心，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能挣份人情。
看他这么和气，许博远却愣愣，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啊，我不是有意反应那么大。我们实在是被兴欣抢得有阴影了……”
“什么时候我要来游戏，你记得跟我交流交流，利益一致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合作打别人嘛。”叶修和气地提出长远规划。
许博远眼睛一亮，却站在公会利益的角度上认真思考起来。大神这个建议很可行啊，都已经主动提出要结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
许博远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却又蔫蔫地放回去：“不对，你不方便给手机号，我想想……”
“嗯？不是不方便，我本来就没有手机啊。”
“……真的没有？”
叶修才明白在大多数人眼中，他说没有手机肯定是一个特别蹩脚的借口，只是为了保护隐私，故意不给号码而已。
“真没有。”叶修将上衣的两个兜都拉出来给他看，“我用不着。哎，我们当时到底换过QQ没有？你把QQ号给我呗，回去我搜搜。我记不住我自己的号。”
许博远还处在身价闪闪发亮的荣耀大神却不用手机的冲击中没缓过来，摸遍全身，能拿出来的却还是只有那个兴欣送给他的袖珍周边笔记本。
扯下来一页，写好号码递过去，许博远自己却开始笑。
“我还是，哈哈，还是第一次手抄QQ号给别人，哈哈哈。”他开始笑就停不下来。
“多好啊，有种特青涩的约会的感觉是不是？”叶修也乐了，接过纸张仔细折好放进内兜。
“大神你别逗我了。”
许博远抬头，正看着空荡荡的夜间巴士驶过来，叶修还是拖着疲惫的脚步蹭上去，转身朝他还挥挥手。
“回去吧。晚安。”
叶……叶修对我说晚安了！
许博远再度受到新鲜的精神冲击。在他清醒过来前，叶修就笑着转身，车门在背后合上。
××××
在绝色重新上线之前，叶修的心情都一直很好。
他加过蓝河的QQ后，很快验证就得到通过，蓝河还很开心地发个笑脸过来打招呼。随便聊聊才知道，蓝河根本没有带账号卡，所以直到出差结束前都不可能上游戏，而游戏里的蓝桥春雪现在当然是别人在照管。
那天之后，日子过得一如往常，他白天管俱乐部，晚上回去拼网游，但随着几人回的级别渐渐艰难地升高，装备缓慢提升，夜晚辛苦的时长也在慢慢变短，他的睡眠从每天一个多小时渐渐恢复到四个小时左右的维持量。
蓝桥春雪：[咦，怎么我任何时候说话，你都在，你不睡觉吗？]
君莫笑：[睡啊。碰巧吧。说明我们千里姻缘一线牵。]
蓝桥春雪：[………………]
君莫笑：[给公会部帮点忙，没什么大事。]
蓝桥春雪：[叶神你别太拼了……现在都已经退役，就歇歇吧，我们那天吃饭，看你脸都瘦一圈。]
君莫笑：[哦？你怎么知道我瘦了？原来你一直有默默地关注着我。]
蓝桥春雪：[这……不用默默，谁都能看出来啊！你有等身大海报在满街卖，到处都是新闻和视频，原来的脸是圆的呀！]
君莫笑：[谢谢关心。什么时候再来，去吃点好的呗。]
蓝桥春雪：[好，一定，下次让我请你。终于啊，我明天就能回去了，这一圈走得人都要散架，宅太久，没体力了。]
明天。
叶修关上对话框，心情十分高昂。
当然，蓝河根本就没有认出他的秘密身份，就算重新上线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他还是很期待。
期待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对待队员都和颜悦色很多，见谁都笑眯眯，吓得整个俱乐部都心惊胆战，见他过来急忙端茶倒水，生怕出现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晚上回家，他打开电脑，顺手把几人回登陆上，看到绝色亮着，更是一个没把持住，就立刻私聊飞过去。
绝色：[啊！哥你来啦！等你呢！]
叶修连椅子都来不及拉过来，就在键盘上打起字。
几人回：[总算想起来看我，还以为被你忘了呢。]
绝色：[不会不会，一直记着。才多久没见，又被你的级别吓一跳。]
几人回：[为了去神领见你，可努力了。哥帅不？]
绝色：[帅，帅。给你说一个好消息，你会高兴得跳起来的那种。]
哦？
几人回：[说说。]
绝色：[我见到你的偶像叶神啦！]
叶修这才把椅子拉过来，美滋滋地准备看他给第三方怎么讲自己，结果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哦不，他不戴眼镜。
绝色：[我用兴欣的周边笔记本，问他要到了签名！你方便给我地址不？我给你把笔记本寄过去。啊，最后一页有点弄脏被我撕掉了，别介意。]
叶修两手都僵硬在键盘上。
过半晌，他才两手缓缓抬起，用力摁着脸颊和眉骨。
原来蓝河那天犹犹豫豫回来，不是因为喜欢叶修才要签名，是为了几人回这个混蛋！
混蛋！又来跟我抢！今天就拔了你掰成两半信不信！
绝色：[嗯？怎么不说话？真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啦？老胳膊老腿的，别摔着。]
叶修的内心已经几乎要崩溃了。
几人回：[扭到腰了]
绝色：[哈哈哈镇定，镇定]
几人回：[我正出国中，快递收不到。讲讲你怎么见到他的？我出差回来也去蹲守。]
绝色：[呃……哥你恐怕碰不到，我是在兴欣俱乐部里面见到他的，这次出差正好要去那里。]
几人回：[什么？！你进了兴欣的俱乐部，有没有偷出他什么贴身物品来，我买]
绝色：[我不是都给你要到签名了嘛！我怎么可能拿他的东西，我又不是他的铁杆粉]
呵呵。
叶修在心里默默地加深了对黄少天的仇恨值。
几人回：[叶修本人是啥样啊，是不是特别霸气特别高冷！走路姿势都不一样！]
绝色：[哈哈哈你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挺随和的。]
随和……这个词怎么就有点不对劲呢，叶修反复回味，总觉得，好像还是离蓝河很远。
还没等他继续诱导偷听蓝河的评价，那边就主动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真人和网络上的形象差异很大，我也不太熟悉……以前对他的印象是很没节操那种，但其实他人很好……]
几人回：[哦？怎么说？]
绝色：[说来话长，你在哪？见面聊呗，打字多慢啊。]
见面聊……
还真当游戏里能见面吗？！你之前还和我现实中面对面呢，你怎么就那么急着走，这几人回到底哪一点招你喜欢了，我改还不行吗？！
叶修心里咆哮着，手上却镇定地把此刻的坐标位置发过去。
可悲。可悲！
恋爱的人太可悲了。叶修最近对世界的认识简直因为蓝河而焕然一新，包括理解很多以前耳熟能详却从来没细想过的话。
恋爱中的人，智商确实很低下，不是故意身在此山中享受大智若愚，而是真的会出现各种自己都鄙视的问题，比如他现在虽然很生气，看到绝色跑来却还是忍不住开心。
开心个屁啊，世界上根本没有几人回这个人啊！
叶修手一抖，差点把整包烟都倒出来叼上。
蓝河又到底有哪里值得他喜欢了？虽然不可能勒令蓝河改正，但他可以想办法克服啊，喜欢别人真是太辛苦了，他不想要这种生活状态，只想回到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日常，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该杀就杀该聊就聊，不见也从不回想。
“打什么？陪你打打。”绝色一见面就很主动地提出陪玩。他好像对几人回的印象是随时在冲级，不帮帮忙不好意思。
叶修不多说，组上他就跳进高难度副本，手上也不想隐藏操作演什么戏了，冲在前头一阵大杀特杀。
“等等，哥你负重什么时候变这么轻了？”
蓝河很快发现，有时候散人已经可以跑到他前面，而武器也完全换成那只稀奇古怪的大粽子，非常显眼。
“自从拿到这个奖品之后啊。”
叶修举着粽叶卷成的机枪形态，向外喷射米粒——这是武器的枪炮形态。真不知设计者是否真的有意搞笑，至今蓝河已经见过粽子的三个形态，全是这样稀奇古怪和武器不搭边模样，要是怪物有智商意志，估计都怕不起来。
当然，看上去十分可笑，威力却不弱，不知几人回经过多少练习，已经能熟练根据环境切换武器种类，各种基础技能也十分熟悉，现在俨然已经有了荣耀老鸟的架势。
“你这模样，还真有点像君莫笑了。”
推平一个本，几乎没出多少力气，只围观散人神勇冲锋陷阵的蓝河感慨道。
“是吗。”
几人回好像还在战斗状态，答得心不在焉，并没有因为他的夸奖很高兴。
“听说这次端午节的武器都有没公布的隐藏属性，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个粽子好用么？你好像已经在用材料加强了。”
几人回无聊地随便用米粒打路边的草，就是不好好站在旁边说话：“本来是想和你讨论的，谁想到你扔下我跑了，我只好自己胡乱试啦。”
“都说了我是出差公务嘛……”
蓝河很好脾气地说着，绕着他看。几人回知道他好奇，便顺手把各职业的招都随便打一圈，让他看看不同形态的武器。
“设计者脑洞实在太大。我要不是交出去了，也想拿来玩玩。”看完之后，蓝河深沉地评论。
“交出去？”
“对啊，不然我要怎么解释放着公会的活不干，跑到兴欣来占活动榜首？只能把奖品主动交出去，免得被兴师问罪扣奖金啊。”
几人回那边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砰”。
“嗯？”
“没事，撞到杯子。”过一会回话，几人回还是没精打采的声音。
屏幕外，叶修却是将耳麦摘下扔到桌上，过会才恹恹地戴回去。
看来蓝河领的奖品也是粽子。明明有点让人高兴，这个人却毫不眷恋地把他们两人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纪念品就那样随便转手给蓝溪阁充了公。
虽然以前的叶修也是这样，还比他做得过火几百倍，眼中只有效益最大化没有儿女情长，可现在叶修却很火大。
智商低啊！他都感到自己的智商变低了！生气什么，难道还去喊“绝色大大你怎么抛弃我们的信物难道你不爱我了吗是不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几人回：[绝色大大不要我了。]
绝色：[？！]
用声音说出来是有点太恶心了，但打字的话叶修的节操值就降低很多。
“你又怎么了……”蓝河虚弱地说。
“被你伤害了心灵。”叶修很严肃。他是真心的。
“为什么啊？！我做过什么……啊难道是上交给国家那事……那很正常啊，我又不在十区玩，不管领哪个职业的武器都用不上，领一个散人新武器给蓝溪阁还能让他们研究研究，不浪费，不是更好么？”
“都不想来了，那你还敢说你没抛弃我？”叶修抓着他的话梗不放。
“这个……都说过嘛……我在神领一直等着你呢。而且刚刚出差回来我就上来陪你玩，我也够好人了吧……等等，我好像是来给你说叶修的，怎么这么久都没讲到正题。”
叶修从鼻子里挤出声音：“你终于想起来啦。”
“明明是你一直在跑题……”
绝色在四周溜溜，找一个景色好的石头跳上去坐下，叶修则拉着几人回也蹭到他旁边坐着。
要是非战斗地图也能互动就好了……真想把绝色一掌推到山底下去。叶修心中充满邪念。
“我出差怎么到兴欣俱乐部就不说了，总之是叶修在打电话，被我听到，那之后就……哎你知不知道叶修的声音和你可像？我差点就听成你，心想你总不可能就在兴欣里呆着吧，过去一看，吓得我路都不会走了。”
叶修冷笑一声：”怎么会，你意思是叶神的声音听起来很老？“
“咦，你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啊……”
蓝河自言自语，殊不知屏幕对面的叶修简直想吐血。
“他看到我，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之前我对你说我们不熟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记性那么好，说不定大神和我们的脑结构都不一样。”
说到叶修，蓝河忽然打开话匣子，声音都显得高兴很多。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叶修心里的无名火渐渐下去，又想起那天深夜把脸颊塞得像松鼠的青年。
“说不定是你误会他呢。你看你，随便就抛弃我，说不定也是你抛弃他。”
蓝河笑出声来：“好好好，说不定就是，我想起来他还问过我在蓝雨的待遇呢，我当时以为他开玩笑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这是在挖人试口风啊，你傻，要换我就肯定去，你太傻了。”叶修一边在心里嫌弃几人回，一边却还不得不敬业地扮演着。
“我才不去呢，我要在蓝雨呆到看见战队拿起冠军戒指，这颗心日月可鉴。况且叶修肯定真的是在开玩笑啦，他想要的是职业圈的人，我这水平也不合用。”
叶修没说话，心里继续在黄少天这个名字后面加一个红叉。现在仇恨标记已经攒出十多个，可以去超市换奖品了。
“你看，你又岔我跑题，我说到哪了……”蓝河想一会才找到路线，“他还记得我嘛，我们就聊几句，我顺便给你把签名要来，他约我第二天吃顿工作餐。可是第二天我很忙，他等到晚上十一点多，还是坚持请我，真是很好的人。”
“嗯，多夸夸，我就愿意听你夸叶神。”叶修大言不惭地说。
“他还需要我夸吗……每天各种职业记者各种粉丝团变着法子夸他，你随便找找就翻不完，”蓝河很无奈地笑了，“我以前跟你说这个人特没节操让你不要学他，可能是我错了，他本人很好说话，也没明星架子，其实吃过一顿饭，我就很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自愿跟着他组起一个兴欣战队。”
叶修此刻的心情真是坐在世界最大过山车上，转过好几圈360度还没停下。听蓝河终于说起关于真叶修的感想，他又不习惯了，好像在听别人的事。
“你们都聊什么了？他现在退役后都在做什么啊，还会不会复出？”叶修随便找找粉丝会问的话题丢过去，其实只是想听蓝河多说点。
“看样子好像不会，他现在是兴欣技术指导……嗯，就像教练吧，但他又不挂名教练，我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职位，总之是什么都管。可能兴欣太新，他什么心都要操，头衔就没什么意义了。”
叶修忽然忍不住笑笑。蓝河在吃饭时偶尔显露出的冷静，此刻又无意间被他窥到。只是看看兴欣的情况，蓝河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俱乐部的单薄，也很明白叶修此时的立场，只是想法都在心里装着，和他吃饭时竟然一丁点都没吐露出来。
死小子。
“我还挺喜欢他的。”蓝河补充道。
他说这句话完全无心，或许有半截都是在给几人回这个铁杆粉面子，叶修心里却还是窜过一股暖流，心跳都变快了。
出息呢，出息呢？！他继续鄙视自己。
“后来我想想，连我这样不怎么熟的人都记得很清楚，还招待我吃饭，叶修肯定对谁都很好吧，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记得照顾，只是游戏里手下不留情。不过想想也是，我自己太较真，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嘛，游戏里再撕得不可开交，现实中也可以做朋友的。”
蓝河开心地说着，还沉浸在“大神请我吃过饭了怎么样怎么样你羡慕不羡慕”的欢乐气氛中。
叶修也很高兴。毕竟蓝河说的都是好话，没有生气的道理啊，可他左右想过几秒，发觉有什么不对。
说叶修什么都可以，但说他特别亲切，特别随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散发着慈爱的光芒之类的形容就风马牛不相及了，连他自己都头皮发麻。
吃饭那事，他也知道当时没有前因铺垫，干得很蹊跷，本来就是故意表露好感想留个好印象的，怎么在蓝河看来就变成这样？他怎么会对人一样好，对人一样差还有可能啊！醒醒啊蓝溪阁高手，忘了哥以前怎么敲你们材料的？！
“对谁都很好？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就是对你特别好呢？”
“他图什么啊？我身上有财还是有色啊？”蓝河笑出声。
有色……
呸。
“不过我说归这么说，哥你可别一激动冲到兴欣去堵人，会被保安架出去的。”
“如果他对谁都一样好，那值得尝试啊，说不定他也请我吃饭呢。”叶修恶狠狠地瞪一眼桌上的账号卡。
“哈哈哈，祝你成功。我该下去了，那边有团要带。”
“就走了？我有点羡慕叶神，还能勾搭到你吃饭。”
“我们只是去麦当劳啃了一堆垃圾食品……叔你是连这个都要羡慕么……”
绝色挥挥手，站起身，说个“走了”就下线，还是那么利索，干脆，让叶修不得不怀疑如果把几人回换成他本人会怎样……不对，现在也是他本人啊。
不好，不太清醒了。他拍拍因为恋爱debuff持续减少智商的脑袋，干脆退出游戏，想起身去冲凉水澡冷静一下，就看到屏幕桌面右下方的小企鹅忽然换成一片蓝色闪烁起来。
……天。
他点开，黑着脸看上面的消息。
蓝桥春雪：[叶神……叶修我来报备了！今晚打算抢我们吗？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就让我好好带一晚上团行不？]
刚刚和几人回怎么说的来着，死小子，谁和你熟！
叶修关了对话框，闹脾气不想理他。
蓝桥春雪：[不在？]
还跟上一个抖窗。
看到他这么执着地叫人，叶修忽然想起来，他对蓝河设置了隐身可见。
他怎么就这么……这么的……
无法用恰当词汇形容现在的心情，叶修只能打起精神回话。
君莫笑：[正要睡。]
蓝枪春雪：[！今天睡得很早啊。]
君莫笑：[有点事。没什么心情进游戏了。你放心吧，今天公会部要打别的。]
蓝桥春雪：[身体不舒服？]
君莫笑：[没有。小蓝你这是关心我么？好感动啊]顺手就丢一个热泪盈眶的小黄脸。
蓝桥春雪：[呃……实际上就是关心你啊……]
叶修打字的手忽然停下了。他本来打算扔下键盘就晾着那头去冲凉水的，但现在却又觉得冷静啊镇定啊之类的事情可以暂时放放。
君莫笑：[小蓝啊。]
蓝桥春雪：[……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叶修笑着摇摇头，手指打出[小蓝我]几个字之后，忽然像被无形的钩子拉住，再也动弹不得。
他想说什么，小蓝我喜欢你？
不对。不行。该让这个不开窍的小子来给他告白还差不多，凭什么他要主动说？
叶修这时终于想起一个很必要，需要最早就确认的事，却不知自己以往是有多么自信，才会把大前提都设定好了，直接把这个问题跳过去。
君莫笑：[小蓝你现在是单身吧？]
一直回复奇快的蓝桥春雪，想必怎样也想不到叶神的花式要材料今天是这样的开场，过半分钟才打过来一个问号。
叶修干脆把那句话复制一遍又贴出去。
蓝桥春雪：[对……啊……为什么问这个？]
君莫笑：[没事，随便问问。]
蓝桥春雪：[不要骗我读书少，大神你说吧，难道你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么……]
君莫笑：[哎呀，女的没有，男朋友行不行？]
蓝桥春雪：[不行。看来你确实没事，那我就去带团了………………]
君莫笑：[晚安。]
××××
一开始，单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习惯之后会觉得保持这样也不错。
可是只要想到“单恋”这词，叶修就一个哆嗦。
顺便再想想，他这个单恋，还是网恋，还是网恋之后网友线下见面并且对方不知道他就是网友的情况下一见钟情，他就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满地。
不！
堂堂叶不修，不可能承认自己会产生这么幼稚的感情，绝不。
叶修内心就是这么波涛汹涌，可他好歹理智和意志都是成熟职业级选手的水准，硬是强强扛住，坚持下来。
恋爱嘛，就是荷尔蒙而已。过了前三天高热，第四天一定冷静，毕竟谁的激素水平也不可能一直高居不下，那不正常，有种病确实是这样，叫甲亢——
呸。
在一周左右之后，叶修果然脚踏实地，逐步逐步地冷静了。他不会看到QQ上的抖窗就心跟着抖，不会听到蓝河的声音就下半身蹿火，操作几人回升级跑本的时候，也不会看到一次好友上线提示就期待或失望，可以说基本恢复一个正常人的状态。
只有一点无法克服。
他好想让蓝河知道几人回的背后究竟是谁。
想听偶尔上线陪他的绝色叫一次“叶修我来看你了”。
真的，他很忧郁，想到这件事就很忧郁，然后他鄙视自己，仇视自己，这份想念和期待却无法消除，并且在内心的矛盾中越来越忧郁。
在这样的状态中，他的消瘦再也没有补起来，脸一直是尖的无法回圆，就算睡眠时间回到每天五小时，并且陈果心惊胆战地给他加过伙食费后也不见好转。
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他只需要打开对话框，连字都不用打，对耳麦说一句“我是你在十区的好朋友几人回”就行了。
但那之后呢？
叶修不想思考蓝河究竟是会生气，还是会惶惑不安，更不想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双向误会而道什么歉——他想让蓝河自己发现，把麻烦和压力都丢给那边自行解决，可最开始的开始，蓝河心里的认识就已经在世界上割裂出两个，即使相似也从来不去猜测是同一人。
他相信叶修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来欺骗自己，这份信任让叶修无法开口，而时间拖得越久，谎话就越深越大，以至于两人都已经见面，叶修依然碍于那份干净得让他憋屈的信任而将不存在的人扮演下去。
真是死循环啊。
现实是现实，操作者过得不怎么好，不过几人回这个账号卡在游戏里可是混得风生水起。
关于散人，有两个问题是难以解决的，一个是等级，一个是负重，在进神领的问题上，等级还可以靠叶修的操作与装备属性来弥补，负重则是无法跨过的门槛。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唯一能选择的路径就是修整那只大粽子，并且在经过大半月努力后已经初见成效。其实，有职业战队在背后，他大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但叶修就是憋了一口气，既然蓝河说得那么困难，就做到让他看看。
其实蓝河认不出他，无论怎么暗示都不上钩，怎么调戏都巍然不动，叶修从来没有生气过，唯有这件事，他动真格了要和蓝河的眼光一较高下。
深究起这份怒气，又很莫名其妙，好像生气的是被小瞧的几人回，而并不是叶修本人，可实际上，两边都是他，心情真是复杂得说不清楚。
“其实，我意识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我们弄不出两个可以用的散人账号，而是账号没有和我水准平齐的操作者。”
盯着屏幕发呆，陈果小心翼翼过来塞一盒饭在桌上时，叶修支着十指架出钢索桥的样子，十分深沉地说。
“哦……哦……是啊。”
虽然这话说得是那么目空一切，可陈果噎一会，发觉还真是那么回事。
“就比如我能把现在的账号卡练起来，可换一个人，他真的能用好吗？他知道这个账号的长处和短处吗？尤其是没有千机伞的情况下，账号卡仰仗更多的是操作者的意识，双散人的搭配在攻击速度上可算荣耀最快，但如果配合不当，还不如稳稳当当地传统打法。”
陈果发愣的时候，叶修还在说。
“可惜啊！我已经退役了。”
叶修这么叹出一声之后，就终于不再出声，埋头扒饭。
陈果吃惊地看他的背影，忽然伤感起来，那个夏天的叶修走得那么简单，回归又是如此突然，他从苏黎世回来转而沉寂回家处理事务，今年开春冰雪消融时又忽然接过兴欣的顾问聘书，那之后却不来上班反而跑去休假，这来来回回的波折，陈果始终摸不清叶修大神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看来，难道他是还想继续职业生涯么……
“你还想继续打？”陈果试着小心问。兴欣是叶修一手带上冠军舞台的，无论怎样都会给他留下回归的位置，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
“啊？没有啊，”叶修却满不在乎地摆手，“只是要试战法，还是比赛更能看出名堂，可是如果比赛，不是我上去打，其他人岂不是得手忙脚乱送死么。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也可以队内2V2啊？”陈果试着提议。毕竟还没成熟的战术，泄露出去给别人看也不好，练习赛就不用考虑了。
“嗯……再说吧。”叶修还是埋头扒饭。
看来仅仅是队内的职业与水平配置，恐怕还不符合大神的心意，陈果只能闭上嘴，悄悄退出去，打算之后和技术部偷偷商量商量。
其实双散人只是叶修最初的一个设想，在他练几人回这个账号前就有过，但想归想，一个君莫笑现在的操作者都还没着落，第二个要去哪里找？
可玩了这么久的几人回，朝夕共处，殚精竭虑，他想尽办法挖掘除去千机伞之外一个散人号可能的优势，而那把玩笑般的武器，在他成桶倒药般尝试材料的调整下，现在竟然已经有了相当趁手的手感，尤其是格挡的能力，现阶段已经可以在任何场面充当前锋。他开始思考，开始把这个设想摆上台面，想知道那后面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可竭力钻研的起源，并不是他多么想要研究新战术，而是因为蓝河。
叶修听着背后房门关上，咽下嘴里的饭粒，忽然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奇怪。
他是在因为蓝河，渐渐重拾工作的热情吗？
不太对啊！
叶修有种自己在本末倒置的感觉，可是哪边是正业，他好像有些搞不清了。
几人回这个账号，一开始他是为了自己娱乐，后来是为了和蓝河亲近，现在他狂练级别提升属性是为了进神之领域找蓝河掉马，那研究探索其实算副业，他这些天到底是在追蓝河，还是在研究荣耀？
如果他以前对荣耀的热情也是同样高，那他之前怎么不这么拼命，这么较真？
叶修忽然推开饭盒，打开Q，径直打开蓝河的对话框，二话不说就抖窗。
君莫笑：[来PK]
回复来得很快，午饭时间说不定蓝河也是和他一样坐在电脑旁边吃的。
蓝桥春雪：[？！为什么？！等一下，谁和谁打，我和你？]
君莫笑：[我开君莫笑和你打。]
蓝桥春雪：[叶神，你怎么了……]
君莫笑：[想看你领死。打不打？不打今晚就抢爆蓝溪阁。]
蓝桥春雪：[靠！好好好，打就打，不就是死么！给你死的还少么？！]
叶修不再多说，去技术部领出君莫笑的账号卡，转身就插上电脑，隐身进游戏开竞技场房间。
蓝桥春雪就在游戏里，来房间很快，他冲进竞技场的步伐颇有几分火药味，但看到站在场里的是活生生五光十色的君莫笑，马上又冷静下来了。
“蓝溪阁怎么招惹兴欣了……你说吧，有事可以和平解决嘛……”
蓝桥春雪试着搭话，但君莫笑不多说，直接开决斗，开场了立刻欺身压近手速大爆一顿连击，不开大招，就是各种低级招数粗暴轰炸。没有战术，没有思路，纯粹技术碾压。
虽然莫名其妙，但蓝桥春雪没再出声，很沉稳地接招，然后……被打死了。
如果外行旁观的话会以为蓝桥的操作者根本手就没放在键盘上，因为一直是君莫笑在攻击，挑飞，BBQ，没有任何还手画面出现，但实际上蓝桥还是有还手的，也有战术跑位，无奈两人的实力差太悬殊。
“你爽了吗？”虽然知道要输，但被这么粗暴地干翻，许博远心情好不到哪去，只能随便挤出一句。
“没有。”叶修也生硬地挤出两个字。
“那就再来。”许博远拿出老玩家的风范，PK是PK，友情是友情，爽快地继续点下决斗开始。
打死，再来，打死，再来……
六盘过去，君莫笑忽然往地上一坐。蓝桥春雪站在他对面，还在等着下一波虐菜，但迟迟没等到，便疑惑地左右走走。
“不打了？”许博远迷茫地问。
“你技术也不怎么样嘛。”叶修低沉地说。明明虐过蓝桥那么多盘，他的情绪却好像挺低落。
震惊于他的直白，蓝桥春雪无言地呆站一会，又走回他跟前低头看着。
“和你确实不能比，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被职业教科书说自己技术不行，许博远实在气不起来，只是很莫名其妙。
“你技术一般，又是蓝雨的人，见我就跑，要跟你打场PK还得拿BOSS当靠山，你到底有哪点好了？”
君莫笑低沉地说着，语速很快，几乎是嘟囔出来的。
“叶神……你今天专门来找我吵架？”
蓝桥春雪更摸不着头脑，可要吵回去，气氛好像又有点不太对，听起来，怎么好像是他在欺负大神似的？
“你为什么不叫我叶修？”君莫笑却闷声问道。
“呃……叫习惯了……”
“为什么要习惯？你就是故意逃得离我远，你就高兴，是不是？”
“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许博远的语气也渐渐开始不好了。
“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
叶修虚弱地叹息道。
“……”
蓝桥春雪沉默许久，同样虚弱地挤出来一声“嗯？”。
君莫笑没说话，还是坐着。任凭蓝桥春雪绕着他转悠，就是没动静，说不定操作者已经起身走人。
“叶……叶神？”
得不到反应，许博远又纠结地改口：“叶修？”
Chapter 9: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09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君莫笑这才站起身，慢吞吞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我到底喜欢你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叶修还是嘟囔着继续说。他好像已经撑着头半闭起眼睛了，声音很像在说梦话。
“……等等，叶修？！”许博远的声音有些惊慌，甚至变调。今天的发展实在太奇太快，他就算做好一百分心理准备也不够用。
“哎。以为打爆你我就能轻松点，好像也不开心。抱歉啊，说你技术不好，其实你打得挺好，比之前网游里应对我的时候要熟练多了，有想法，就是手跟不上。”
叶修忽然变回和气的模样，操作着君莫笑抬手做出给他拍拍灰的样子。
“你……刚才说什么……”
蓝桥春雪怔怔站着，和许博远飘忽的声音十分相称。
“说喜欢你啊。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待人接物都很好，就算在蓝雨那种和尚窝子里，总也有几个人喜欢你吧？没被人告白过？”
叶修说得非常平静，好像讲别人家的事，远远没有告白应该具有的粉色，纠结，迟疑，紧张，或者各种各样理论上应该有的东西，开嘲讽数落对面那位恋爱经验少倒是挺像。
“哪，诶？这，不……”许博远蹦出大堆奇怪发音，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哪种喜欢啊？听着不对啊……”
“还能哪种，你意思是那天吃饭我应该带你去宾馆开个房，你就懂了么？”
叶修没好气地用君莫笑冲他挥伞打过去，蓝桥被撞倒在地，又爬起来，还是怔怔的。
“这……叶神，叶修，你是……你是……”那边显然是思考一会才找到比较委婉的用词，“你是弯的么……”
“我现在喜欢的确实是男人。”叶修冷静地说。
虽然他从来没对哪个女性这么付出感情，但好歹也没爱上过男人，想想其实是蓝河这个对他爱理不理的家伙把他掰弯的，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该把蓝桥春雪再杀二十遍。
“这……稍微等一会，我……”
“你慢慢消化啊，我走了。”
叶修慢吞吞地低声说着，情绪还是很低落。他把君莫笑的伞打开又收拢，烦躁地在蓝桥春雪旁边折腾一会之后，忽然地选择出房间下线。
耳畔依稀还残留着许博远略有惊慌的“叶修？！”，他已经跳出荣耀游戏界面，手里已经把君莫笑的账号卡塞进保护套，天晓得他的动作怎么能这么快。
他妈的。
一点都没有泄愤的感觉。
真憋屈。
叶修小心地把君莫笑放在桌上，又从怀里内兜掏出另一张账号卡，放在旁边对齐。
君莫笑和几人回。
一个是他辉煌耀眼的过去，一个是现在沉寂无名的他。
终究他还是没能来得及让蓝河明白自己和几人回的关系，就忍不住爆发了情绪，这种挫败感在发泄结束之后真是强烈得非比寻常。
蓝河那边看来会是什么情况？
叶修这人，是一个神经病啊！
真是历数他能想到的，想过的，各种各样苏沐橙看过堆积如山的电视剧里出现过的，叶修再没见过比今天更烂更糟糕的告白，其导演和演员还是他自己。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他能呵呵呵地笑出声，可现在真是笑不出来，他只能精疲力竭地扶着眉骨，闭上眼睛叹气。
以蓝河的性格，肯定会追到QQ上来问个究竟吧。
有什么可问的？问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蓝河？让他先到神领掉了马，再谈这问题好不好？
叶修越想越头大，完全不想面对接下来的难题，很有冲动把电脑的电源线一脚踹飞。
果然，等他起身去接回来一大杯水灌下去，回复冷静后慢吞吞看眼任务栏，那片十分熟悉的蓝色已经闪烁起来。
哦，又忘记了，他对蓝河是隐身可见的，就算他想装死都不可能。
蓝桥春雪：[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跑了，叶修你出来]
呵，语气还挺冲，比较委屈的是他这一方好吗，真想现在就坐飞机到G市，把几人回的账号卡扔到蓝河身上。
君莫笑：[你消化完了？]
蓝桥春雪：[你到底什么意思？]
君莫笑：[就告白啊。还能有别的吗？你想要我什么意思？]
蓝桥春雪：[……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君莫笑：[我喜欢你。]
叶修打出这句的手速有多快他不知道，但是打出来到犹豫片刻再发出去，前后不超过1秒。
发出之后，他看着那四个字，终于感到胸口郁结的什么东西被畅快吐出去的轻松感。
是啊，事情很简单，他喜欢一个人，想让这个人知道，为什么会绕这么大的圈子，又产生那么多误会，以至于他都开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的坠进恋爱的陷阱，还是仅仅只为面子在圆谎。
蓝桥春雪没有说话。
叶修不想复制，而是又手打一遍我喜欢你，发送出去。
还是没有回应，他继续打，继续发。
不知发出去多少遍，整个对话框已经被他刷屏之后，许博远终于吭声了。
蓝桥春雪：[我消化完了。]
君莫笑：[真慢，我手打得好酸。]
蓝桥春雪：[为什么啊……你怎么会喜欢我，我们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君莫笑：[一见钟情。]
蓝桥春雪：[……]
君莫笑：[除了一见钟情还有很多原因。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叶修停下手，寻思自己问得也太直白了，可是委婉的话，对蓝河真的起效吗？就算有用，他也不会说啊。
但叶修还是鬼使神差地关了对话框，两手捂住脸，上下搓搓，仍然没法伸手去拿鼠标。
蓝河会怎么回答？
如果蓝河断然拒绝，他又该怎么办？
迟到的后怕涌进叶修心中，他的心脏砰砰跳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跳得用力，甚至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能这样。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又不是小学生早恋，到底在紧张什么。
总算调试好心态，叶修睁开眼睛看着安静的任务栏。
回答终于来了。
他点开对话框，简短句子映入眼帘。
蓝桥春雪：[我不讨厌。]
不讨厌！
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叶修都有些吃惊，他已经这么过分，还在告白前把人杀了又杀，可蓝河却如此和平地说了一句不讨厌！
这个人，真是可爱，不愧是他喜欢的人！
……怎么又来了，理智呢，出息呢？
叶修咳嗽几声，小心地打出回话来，谨防错别字破坏气氛。
君莫笑：[太好了。]
蓝桥春雪：[我不讨厌你，但是……不代表我也是弯的……]
君莫笑：[嗯。我知道。]
蓝桥春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君莫笑：[慢慢说。]
叶修终于有余裕舒一口气，抖出烟叼上，叼烟的时候嘴唇碰到手指，他发现手温冰凉。
原来他有这么喜欢蓝河吗，连他自己都料想不到。
蓝桥春雪：[我一会还有事要忙，晚上……你有空么]
君莫笑：[有]
蓝桥春雪：[晚上我来找你，我知道你要上班，0点过了再来]
叶修看到他要走，几乎是反射地打出了[我是真心的，请你考虑我]之类的话，可最后还是全都删了。
他不想求蓝河喜欢他。
没有人能让他请求什么，能为了蓝河做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是极限。
如果蓝河还是不能接受他，甚至不给他任何机会，那就没什么可说了。
君莫笑：[我等你。]
蓝桥春雪：[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叶修心里一揪，本来放松的神经又绷起来。
蓝桥春雪：[你说我没把你放在眼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看起来是那样，我很抱歉。你是一叶之秋，君莫笑，你还记着我，请我吃饭，对我那么好，我不可能会讨厌你。]
这句话说完之后，那片湛蓝的头像就灰了。
叶修咬着烟，看他打过来的那句话，反复地一字一字地看，很久很久。
“谢谢。”
他听到自己轻声地说。
××××
有时候，就算天塌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还得继续，比如人还得吃喝拉撒，还要学习，工作，应酬……
还得开网游升级。
叶修在习惯性地将几人回的账号卡插进读卡器，等待游戏登入的时候，终于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对他最重要的东西还是荣耀，他这些天的辛劳就算最开始是为蓝河，后来也变成了研究。
不然怎么解释现在的行为？蓝河要不要拒绝他还是千波湖上一缕烟雾，虚无缥缈着呢，打什么游戏啊！老婆都要跑了！
叶修一边听着心声呐喊，一边撑着头登入游戏，感到理智总算是战胜了情感一次。
他好像应该欣慰，可是根本高兴不起来。
就算半小时后蓝河会来找他又怎么样？
被拒绝又能怎么样呢？
白天的告白虽然一塌糊涂，又很冲动，但那都是出于他的真心。到底有什么好后悔，好害怕的？
这样冷静一下午，他现在基本上找回自我，而几人回的训练计划则一天都不能耽误，能多赶一些是一些。
打开好友列表看看，打算拉几个水平还凑合的熟人，把活动图的次数清一下，可叶修看着里面的名单，又愣在电脑前。
绝色在线。
绝色……？！
他用力睁大眼睛，是绝色没错。不仅他在游戏里，蓝河也在。
等等，这个账号卡现在真的是蓝河在用吗？
叶修反射地打开私聊，可是手又停下。
经过白天的事，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姿势去和蓝河搭话了。告白都结束，坚持几人回这个身份已经没用了啊……
还没等他纠结过来，那边已经反过来发现他，并主动打招呼。
绝色：[哥，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看你还不在。]
真的是蓝河。
既然这会能来十区，说明他很闲，既然有空，为什么不来找叶修，反而在游戏里晃悠？
总不能……总不该会……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几人回吧！
听到他叫自己哥，叶修真是百感交集。几人回现在和蓝河的关系可说非常理想，虽然不是在谈恋爱吧，却深情厚谊，说不定蓝河还有一点点喜欢老几呢？要是老几开口告白，肯定不会像叶修那么别扭，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真悲伤。
几人回：[有一会啦。倒是你什么时候在的？都没注意你上来。]
结果还是反射地扮演下去，除此之外，叶修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说话。
绝色：[嗯……]
几人回：[嗯？怎么没精打采的]
绝色：[遇到很难办的麻烦。上来散散心。]
呵，原来我是麻烦啊。
叶修愣愣，咬着烟冷笑起来。
蓝河又不在十区玩，来这里的理由除开找老几，还能有别的吗？
行，反正经理大叔怎样都是比他强，现在蓝河来找几人回谈心了。
几人回：[我来猜猜，恋爱的烦恼？]
绝色：[……]
几人回：[哎呀，该不会是猜对了？]
叶修打出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他到这个危急关头，都还在忠实地扮演另一人，真是玩游戏玩出了双面间谍的新鲜感受来。
绝色：[叔，你恋爱的经验应该很丰富吧。]
几人回：[嗯？马马虎虎。你和女朋友吵架啦？]
叶修的心里真是酸楚得要死，明明他是要去做人家的男朋友，可还不能让老几这么问。
绝色：[没有。我被人追]
几人回：[那不是好事么？你这么受欢迎，早就该被追习惯了]
绝色：[没有习惯。我第一次被男人追……]
几人回：[哈哈哈哈]
绝色：[笑个屁！我很烦恼的！]
屏幕外的叶修两手疲惫地摁着眼眶，满脸苦得不能再苦的笑，最后还是把手放回键盘上。
几人回：[烦恼怎么在我和那人之间挑一个？]
绝色：[叔你别闹，我很认真的……相信你才和你说的……]
几人回：[好，不闹。你在烦恼，说明你也有点喜欢那人是不是？不然有什么好犹豫的。]
叶修说这句话实在是强塞进去百分百的私心，蓝河很可能只是在烦恼怎么一刀两断地拒绝荣耀大神的追求，而不是有什么眷恋，但他非得使劲往这个方向拐。
绝色：[嗯……]
嗯？
这是什么回答？
叶修的心脏，忽然又变得痉挛起来，他开始冒冷汗，之前调试出来的冷静心态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难道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蓝河这个人？蓝河的想法，他一丁点都猜不透。
绝色：[是啊。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他。]
“真的吗？！”
叶修在深夜的房间中吼了出来。
等好几分钟，蓝河却没再说话。赶紧看看QQ，却同样没有声响。绝色还在线，蓝河可能走开了，也可能在发呆。
“蓝河你不是人！有话说完啊！”
叶修用更大音量骂着，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由内而外的颤抖，咬着牙，几乎是要把键盘打穿的力气，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出话。
几人回：[怎么说？详细讲讲呗]
蓝河说讨厌他，说他有多没节操，多不要脸，他都觉得很正常，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他喜欢的那个理应讨厌他的人现在却说也有点喜欢他。
好不真实啊！
蓝河一会就要来找叶修本人，到时候他该怎么说话，怎么回答，要是那时候蓝河反而说“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又该怎么办？！
叶修觉得以前那些困扰根本不算什么，现在他才是真的要疯了。
绝色：[说不好。有点……那种感觉。]
几人回：[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么]
绝色：[叔你还能再破坏气氛一点吗……不是啦。在他追我以前，我……就挺喜欢他，但不是那种……]
叶修已经无法再好好打字了。他干脆两手都握成拳头，免得拍出什么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话来。
绝色：[应该说是憧憬吧。很多人和我一样。都很喜欢他。]
几人回：[这敢情还是一个万人迷倒追你。]
绝色：[何止万人……哎，先不说这些。他好像还喜欢我很久了，生气我为什么没发现，告白完就赌气走了。那他到底是想让我拒绝还是让我答应啊，叔你说他都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叶修闭上眼手撑着脸，又开始想一脚踢飞电源线。
几人回：[他真心喜欢你吧。]
想必蓝河看到这句是愣了一愣，过会才回答。
绝色：[……真的？]
几人回：[爱上一个人是很简单，但是想让这个人也爱自己就很难。再自认坚强的人被拒绝也会难过，会无助，自尊越高，受伤越大，那时候看起来就很没出息，很愚蠢。换我也一样。]
绝色：[听起来你好像被深深伤害过……]
几人回：[当然了。我人生阅历丰富。]
伤害我的人就是你啊！
今天中午！几小时前！新鲜热腾腾，我身上还在冒烟！
叶修的内心在咆哮。可他的脸上很平静，连眉毛都不皱。
皱不起来了。表情不能发泄心里的情绪时，他就没表情了。
绝色：[我没有你那么多经历……我之前谈的几次，几乎都是我主动的，我被人追的经验少，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几人回：[是吗？你不是特别受欢迎吗，怎么没被追过呢，蓝溪阁一大群人天天要给你生猴子]
绝色：[都是玩笑嘛。而且有好多那么喊的还是男人的人妖号，怎么生。]
叶修抿起嘴笑笑。他第一次有些感谢几人回这个身份，让他还能够以这么亲近的立场和蓝河说话。
只是说话也好。这样的闲聊，让他平静下来。
如果他一个人沉默地等到蓝河主动来找自己，说不定一激动就把电脑给砸了。
几人回：[没什么窍门。不喜欢就拒绝，喜欢就试试看，不合适就再见，人和人的关系嘛，想开了就那么回事，别搞复杂。]
绝色：[我就是说不清楚。才很烦恼。以前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我知道他很有名，很了不起，但后来我认识他本人，又觉得这个人性格好烂啊，怎么这样，太幻灭了，可是认识久了，发现他其实不太坏。后来他忽然对我特别好，那时候我就觉得他眼神有点不对劲，还在想他是不是太累了，结果……]
几人回：[嗯。]
绝色：[如果我拒绝，会不会伤害他？这么一想，我说不出口。我也不想看他很难过的样子。]
几人回：[那如果你不伤他，会伤到自己么？]
绝色：[说不定……会有一点。但是……想想他对我告白，我又没觉得特别讨厌。]
几人回：[仔细说说吧，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修眼看约定时间快到，决定拿出不择手段的本色，不管事情成不成，先从蓝河这里套些话出来再说。
绝色：[很麻烦的人。]
叶修心里一沉。麻烦是什么意味？他扒拉扒拉有限的语文修养，只能记起这好像是一个贬义词。
绝色：[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很淡定，嬉皮笑脸的，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什么无耻事都敢做，但是真的伤害别人的事好像他又有原则。]
绝色：[我以为他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可是他会记得我那么久，还一直喜欢我，说不定是很念旧情，很内向的人吧。到底是喜欢我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绝色：[要是真像他说那样，对我的脸一见钟情，那他真是纯情死了，肯定是很怕受伤害，才把自己藏起来，不敢对人好，稍微表示一点好意都很小心，谁回应他，他就容易喜欢上谁。]
绝色：[他憋得不行向我告白，看我有迟疑，就跑了，这么单纯脆弱，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才好。要是为了工作处理人际关系还好说，谈恋爱，我不想谈那么累。]
蓝河花了十几分钟才断断续续把这一长段话打完。说得很零碎，但叶修勉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惨了。
他就知道那么鲁莽的告白要出问题。
蓝河说的这是谁啊？
他抹一把脸，贴近屏幕，拉动聊天窗滚动条，仔细把话前后看好几遍，被激得打了好几个哆嗦，确定这个人——他真的不认识。
一开始还有像他的部分，可是后来……什么很容易喜欢上别人，容易受伤，内向单纯脆弱，都是哪来的感想？！这是苏沐橙才看过的那个偶像剧里的桥段吧！
他的无耻和垃圾话业界闻名，品质保证，字字发自内心，说瞧不起，就是瞧不起，完全没有客气一下的意思！他其实早就不记得蓝河了，只是放假闲得没事看到绝色在线就去调戏，一切都是巧合，日月可鉴，硬要说原因也只是因为和你玩了好久被你的真诚给打动才日久生情的，蓝河，要不要哥再杀你几次让你醒一醒？！
叶修震惊地扶着额头，一时无法接受他在蓝河心中竟然是这样散发着粉色光晕，有一股子民国言情剧悲情男主角气息的清奇形象，十分混乱。
等等。蓝河刚才说他有点喜欢叶修。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叶修么？！
不——！
叶修猛地抬头，两手抓住屏幕边缘，就差把脆弱的显示屏给掰碎。
理想那么美好，现实是如此残酷，他还不如不问呢！蓝河喜欢的叶修，和他这个叶修，不是一个人！
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谁告诉他怎么办？！在线等啊！！！！
“不行，这不行。”
叶修已经觉得，蓝河吃惊也好，发怒也罢，他都一定得说出真相了。他就是几人回，他就是站在眼前的这个听着烦恼，被当成最可靠倾诉对象的大叔啊！
还没等手放在键盘上，下一条信息已经跳出来了。
绝色：[可是，我有点喜欢他，好像和这些又没关系。]
叶修又停下了手。
几人回：[嗯？]
绝色：[我觉得，他在我面前，显得很开心。]
几人回：[在你面前？]
绝色：[对。只有我。见到我，他笑得好开心。有时候只是打招呼，说两句话而已，他都那么高兴，我觉得……有点感动。]
叶修一时忘记要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话，无法出声。
绝色：[很多人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愿意让我看到一些真心，所以我觉得有好感。和你说说，我好像明白了。]
叶修很想大叫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不了解我，可蓝河那一点理智的直觉，却又把两人除开几人回之外的维系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有没有新账号，叶修想起蓝河，总是开心的。
能让他回想起来还会露出笑容的人不多，他也很少去想，可是与蓝河相处的短暂时光，却很轻松，是以他会在休假期间还特意去搭话，因为蓝河本来就不会给他增添更多负担。
几人回：[明白就好。]
绝色：[我要去和他谈了……哥你能在游戏里陪我么？]
叶修一拍桌，牙齿都咬出声音来。
几人回：[抱歉啊，我一会还有工作。这问题我帮不上，还得你自己努力解决。]
绝色：[你说得对。谢谢你听我说。]
几人回：[客气啥。]
依然没有多少闲话，绝色下线了。对他来说，和几人回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明了，两人天各一方，谁也不认识谁，只有共同游戏的纯粹情谊，让他可以放下负担说出困扰。
叶修终于感到，几人回的地位在他之下了。毕竟蓝河言谈之中很小心，已经如此烦恼，却硬是没有对一个叶修粉说出你的偶像在追我这样的大爆料来。
他是认真的，而蓝河也很认真。想想自己那么糟糕的表白好歹没像烂菜叶一样被扔到路边嘲笑，他还是感到少许安慰。
果然，没过多久，蓝桥春雪的头像一晃一晃，来QQ上找他了。
叶修经过刚刚的冲击，已经没有力气打字，直接对耳麦说话。
“我在。”
蓝桥春雪：[呃……你声音和我朋友真的好像，每次听到都要吓一跳。]
“呵……说不定我就是他呢？”
叶修虽然数秒前还在翻江倒海地思索，但一开口说话，他四平八稳的倔劲又浮上来了，声音如此镇定，听不出丝毫破绽。
“哈哈，仔细听还是不像的。”发现他不打字，对方也笑着语音回复。
仔细听不像？为什么？用的麦都是同一个啊。
硬说区别，顶多就是几人回说话比较慢条斯理，话比较少而已。在隔音不好的屋内深夜游戏，他说话音量也比较低。
“你说话更嘲讽。”蓝桥春雪又说道。
君莫笑：[……]
叶修难得打个省略号。想必蓝河也看到他的无奈，终于不再闲聊，而将话题跳回来。
蓝桥春雪：[我想了很久。]
君莫笑：[然后呢]
蓝桥春雪：[我想，你喜欢我，肯定是真的，但我都这么不了解你，你肯定也一样不了解我。]
君莫笑：[这个事情，可以慢慢来嘛。]
蓝桥春雪：[对……]
对？他为什么要说对！
他是不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叶修深吸气，又沉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刚才在游戏里和蓝河聊过，他忽然觉得答案是怎样都好。他们两个确实互相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可也确实有些情愫藏在平淡的往来里。蓝河没有义务回应他，而他也不用强求。
蓝桥春雪：[所以，我们应该先好好熟悉才对。]
君莫笑：[？]
蓝桥春雪：[我的意思是……给我一些时间……]
给你一些时间？
让你思考怎么拒绝我，还是怎么接受我？
叶修忽然感到自己踏在一条陌生岔路的分叉口上。喜欢上蓝河前，他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从不需要思考，他是否应该把信任交付出去，哪怕这个人可能辜负。
因为信任他人，当然可能被欺瞒，被轻视，其他人，他都可以一笑而过。但如果是蓝河伤害他，他可笑不出来。
最后，他还是摇摇头，简单地打出几个字。
君莫笑：[我可以等。]
蓝桥春雪：[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莫笑：[？]
蓝桥春雪：[我是说，怎么说才好，我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你……再想我们是不是合适……]
叶修挑起眉头，十几秒后，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君莫笑：[你直说愿意和我交往不就完了。谁不是交往之后再慢慢深入了解的？]
蓝桥春雪回复极快：[我没说愿意！]
君莫笑：[那你又不拒绝，不拒绝就是答应了呗。]
蓝桥春雪：[不对，叶修你不要自由发挥]
看到他打出自己的全名，叶修在屏幕外不仅咧开嘴，笑了几声。
开始头晕了。
放下心之后，疲倦骤然席卷而上。这段时间，他耗费的心力比在俱乐部的还多，整个人磨得都空壳了，现在才能稍稍缓过一口气。
可事情的开端都是他自己引起的，真怪不得别人。
君莫笑：[我喜欢你。]
蓝桥春雪：[呃，你干嘛……]
君莫笑：[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要交往，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都是男人，别那么磨蹭。]
蓝桥春雪：[呵呵。告白之后抱头就跑的人是谁，你有资格说我？]
君莫笑：[我没跑，要跑了，你还能找到我？]
蓝桥春雪：[我没有到喜欢你的地步。好感的话，还是有一点，不然怎么会提出来要互相熟悉。]
叶修摸着心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辛劳的冯宪君同志，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急需备一箱速效救心丸，跟蓝河说话的时候就随时准备吃。
君莫笑：[很好，事不宜迟，我们来聊聊第一次约会的问题吧。]
蓝桥春雪：[喂喂喂你给我等下]
叶修笑了，干脆打开语音通话，对着耳麦提高声音：“紧张什么。不约会，怎么互相增进了解？”
许博远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要胡扯，我们两个城市都不一样，作息也不一样，你想怎么，不约啊，叔叔我们不约。”
叶修根本不理他，自顾自说下去：“没问题啊！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在荣耀里认识的，现实中不能约，可以到游戏里去玩嘛！”
“你……”蓝河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还真好意思说……你以为我们是打游戏网恋认识的吗，还到游戏里约会……”
对！就是这么回事！
叶修真想夸他一句领悟真快，无奈实在是不想破坏气氛。
“我这里有一份攻略……”
叶修手上已经飞快浏览起荣耀相关的各种内容。
“啥？！”蓝河立刻就暴跳了，“你约不到我，竟然想用攻略收买？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可不要！”
“这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我写的。”叶修很无辜。
“啊……？不是你写的？那是谁……”
叶修撑着头，从上往下浏览那个热度很高，图文并茂还有视频的帖子。
“不认识的人。写得挺好。总结出来荣耀十大适合情侣约会的风景名胜地点……不是神领，分区就能去，级别限制很低——”
蓝河震惊了。
他发出一串气声，在那一头发呆，最后控制不住地大笑。
听他笑了，叶修也禁不住一起笑。
“笑什么，我为了你，在认认真真查攻略，你都不感动。”叶修用认真的语气说，可那边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我要怎么感动！你气急败坏来找我告白，我以为你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结果你拿着新手向攻略打算带我去荣耀踩地图！”
“怎么了嘛，”叶修还是那副很无辜的语气，最严肃的时候过去，他立刻就换回平时厚脸皮的状态，“游戏里风景好，空气好，不用去大马路上和人挤爆，吸汽车尾气，一边逛一边随时能上厕所洗澡吃夜宵，你想玩我还可以去买点烟火给你放，你想抢BOSS我们可以去千波湖重拾旧情嘛。”
“去你他妈的旧情，君莫笑杀了我的人多少次你说！”蓝河拍着桌大骂起来。可以想到他本来还是想严肃深沉地和叶修好好交流感情的，可惜话题早就跑偏，一发不可收拾。
叶修还是很无耻地死赖着话题不放：“好，这次我站着不动给你杀。”
“我又不像你！殴打不还手的人，有什么成就感啊！妈的这会要在游戏里，我早就拿剑捅你了。”
“你看，你还是愿意到游戏里跟我约的嘛。”
“不约！”
本来蓝河还难于启齿，现在叶修扔掉节操，他的脾气也回来了，秒拒张口就来。
“那我只好开着君莫笑到神领，去你们蓝溪阁门口站岗，你们打哪里我打哪里，用我这张老脸去混个面熟了，不出两天就会有人来让我提条件，我还是会点名要你的。”
“你敢！”蓝河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发火，“说真的我虽然不如你，也是荣耀名人了，我跟你两个人去荣耀压马路逛大街，丢人不丢人，况且蓝桥春雪在神领忙又开不过来，分区我早就不玩了。”
别来这套，你这段时间和几人回玩成什么样，摸着良心说。
“谁要你开大号，你都那么高的身份，去公会里随便领一个小账号卡出来就行，我们用什么号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嘛。”
“你……”
蓝河无言以对。他憋半天，恍惚地说：“你认真的啊？”
“认真的。快说答应不答应，我网页都存下来了。”叶修说着，已经一个一个看起坐标点和路线。
“这……你……”
“我？”
“你这家伙不还是这样吗……那之前装得那么深沉那么温柔做什么……”许博远的声音都混乱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对，哥就是你的好伙伴君莫笑，杀人越货，必备良将。
“之前没装过啊。还不是因为你没拒绝，我才这么高兴，这会正摇头摆尾，你没发现吗？”
没想到他那么直率地承认感情，连镇定的许博远都有些招架不住，噎半晌才出声：“我说想和你熟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实不打算特别做什么，你不用那么紧张……”
叶修低声笑起来。
“怎么会紧张？我认识的人里，就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不可能紧张了。况且，能让我紧张起来的事情，一只手就数过来，其中就包括差点被你再见的这次。”
“……”
“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玩的，又不是要特意做什么讨好你，哎你真的没兴趣吗，”叶修看着攻略，顺手在Q上给他把网址发过去，“我觉得还不错啊。有几个地方，我自己都没去过。”
“你……”
许博远是对他这诡异的弹性完全没辙了。不久前还像绷到最紧的弦似的，再用一丝力就会断，可现在又活蹦乱跳，好像全然没事，让他反倒觉得烦恼不已还去找几人回商量的自己特别傻。
算了。
“我不看。都知道要去哪里了，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是答应了？”叶修语调控制不住的有些上扬。
“哎，我明天去问问公会，要个账号卡。有卡了叫你。”
许博远的语气也正经不起来，光听这句，实在很公式化，很像他和叶修商量好了，要去殴打哪家公会，或者去打两把猎，抢几个图回来。
“好。快点啊。全日制待机等你。”叶修立刻笑嘻嘻地催促。
“不要等我……”许博远的声音虚弱，“我不像你已经做了老大，我上面还有上司，上司上还有大老板，很忙的……”
“我乐意等。等得开心。”
叶修大大方方地说着，没有一点点害羞的意思。
“好，好吧……”
“顺便你不把身高体重三围报给我吗？什么星座，什么血型，喜欢吃什么？”
“不。”蓝河义正辞严地拒绝。
“咦，”叶修发出大惑不解的声音，怎么听都是故意的，“说好的增进了解呢？”
“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现在很混乱，我需要梳理一下。”
蓝河艰难地挤出话。按他之前和几人回说的感想，此刻叶修的真面目和他的预想实在相差太大。
叶修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意思。他是什么样，就原原本本什么样，蓝河会不会喜欢，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我要去睡……明天晚上我还得通宵，睡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听着那边窸窸窣窣收拾东西，以前从几人回的耳机中时常听到，现在以叶修的身份听实在别有一番风味。叶修撑着头，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就只眯着眼听。
“叶修？”
“我在听。什么问题？”
“你那个……”许博远忽然吞吞吐吐，过会才纠结地问，“你怎么意识到……你就是喜欢我了？”
叶修不假思索：“下半身有反应。”
许博远沉默良久：“……好吧，当我没问。”
“怎么了，我是严肃作答的。”
“我觉得……我对你……也有反应……是很难的事……”
许博远看来十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逃了。
“无所谓啊。”
叶修很淡定。他对蓝河的需求，其实这方面的非常少，仅仅就是想看到这个人，听到声音，能坐在一起，互相听得到呼吸声更好。其实几人回和绝色那样的关系就很不错，蓝河是不是能好好开口说喜欢他，或者在身体或生理上接纳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他都觉得自己纯得吓人，是不是下半身某方面有问题了，但说不定这才是属于他的恋爱。
简单，平淡，能够在精神层面给他某些踏实感的东西。
“无，无所谓吗？”蓝河很意外。
“无所谓。”叶修笃定地笑笑，“你以前怎么对我，现在还一样就行了。当然，想对我更好的话，我再欢迎不过。”
“……嗯。”
许博远仅仅简单地表示他听懂了，就关掉语音通话，打过来一句晚安。
看着下线去的QQ头像，叶修却没有关窗，而是撑着头，把他们重新联系以来的QQ记录拖着滑动条上上下下都重新看了一遍。
蓝河也喜欢他。
好吧，不是很多，只有一点点。但是回头看记录时会发现，虽然好像是叶修在追他，大多数时间却是蓝河主动打招呼更多。
他们对话的时候，也经常是蓝河热情亲切地说很多，而叶修只回应一个“哦”而已。两人谁也没感到过不对劲。
亏他这个鬼样子，蓝河也能喜欢他啊？！
不，不对。蓝河喜欢的并不是他。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不是几人回不是另一个情敌而是叶修本人，却又和他不是一个人。
他可怎么撕开这团理还乱的人际关系哦。
叶修稍稍有些遗憾。如果他再热情点，主动点，会不会蓝河就直接答应他了，连互相了解熟悉的步骤都可以跳过去呢？
……等等，那样的话，蓝河心中完全由错觉误会组成的发光发热，淡粉色忧郁脆弱的甜美版“叶修”，该不会也同样根深蒂固，再也抹消不掉了吧？！
这样想着，叶修默默关掉Q，打消了“今后对小蓝好一点温柔一点”的念头。
Chapter 10: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10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半个多月来，叶修第一次睡够八小时。
醒来的时候，他全身就像梦游去把整个H市大街扫一遍似的，酸疼僵硬得坐不起来。
要说睡饱之后，大多数人都应该精神倍棒，可叶修不是。他的神经过度紧绷之后，不能忽然放松下来，不然所有的疲劳都会反弹回意识层面，正像他刚刚退役之后身体无法摆脱的沉重感。
用比平时慢五倍的动作推开被盖，又缓慢撑起身，他却还是雷打不动地洗漱穿衣，扶着腰出门，上公交车时还因为拖着右腿的缓慢速度被司机大叔严厉训斥。
就算在H市，能一眼认出叶修的人仍然不多。他上下班坐公交车，下班不要紧，上班时人满为患是常事，却几乎没遇到过被粉丝围堵的事情。偶尔有两个中学生扭扭捏捏地冲来求签名，还要先战战兢兢地问“叔叔你是叶神吗我们会不会搞错人了”。
现在他全身疼痛，精神疲软，缩在公交车末尾角落座位上的这份清净，真是得益于拼老命用后期把他的宣传海报修成一个相貌端正清俊美男子的摄影师们。叶修自己看过，都不确定原模特就是他本人。
天哪，那样的外形，配上蓝河心中的形象，倒是天造地设迷死人，叶修假寐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像被电打似的清醒过来。
他竟然平生头一次想要手机了。
就算蓝河还没和他交往，现在如果打电话过去，那边也一定会接的。不接的话，还可以手机QQ信息骚扰嘛。
要是能听到蓝河的声音，说不定他身上的疼痛就能消失不少。
这么想着的叶修忽然觉得自己这想法也挺甜美脆弱忧郁的，顿时起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
××××
上班的时候叶修坐着不起来，没多少人发现他不对劲。倒是复盘争论过程中方锐开玩笑地推他一下，他反射地大喊出来，把全队的人都吓一大跳。
“上年纪了，腰酸腿疼的，你们要关心爱护我嘛。”
叶修捶着肩辛苦起身，年轻人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我们……听说了，前辈您最近……”
乔一帆战战兢兢地说着，还没说完就吞回去。
“我最近什么？”叶修还真不知道关于他的传言发展到什么程度。
确实，他睡眠很少，疯狂练号，还和人打无聊的赌约，心绪不宁，等等异常都已经被敏锐的群众发现，不过外界怎么看待他的行为，以及有没有扒出这些事和蓝河的关系，他完全不关心。
“不是什么都还没确定么？”
方锐虽然平时嘴上乱跑，但却很擅长看气氛，笑着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不要保密了，双散人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没保密啊？”叶修捏着脖子皱皱眉头，“哎你们谁有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让我贴一副。”
“听说前辈你在试验研究……我们很想帮忙。”乔一帆还是很乖地注意说话分寸，虽然在兴欣的猥琐窝里这种礼貌并没有太大意义。
“啊？哦，有空帮我物色物色训练营的人选，与其说研究打法，不如说现在操作者更奇缺。”
叶修说得一本正经，十分洒脱，让队员们都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的思路。
一直坐在电脑前嗑瓜子的苏沐橙终于转头，慢悠悠加入谈话：“没再想过让包子试试？”
现在谈话还如此正常，全因为包子去上厕所了，不然不用苏沐橙开口，他就已经喊得翻天覆地要为老大抛头颅洒热血。看这个出门去的时长，他似乎是在解大手。
“嗯？双散人啊，只他一个有用吗？”叶修好笑地摸出烟盒，想起屋里禁烟，只好就拿在手上搓，“他现在正打得上手，战队结构也很稳定，我不可能让他贸然转型。他那个脑袋，要是被带偏，可不会自己拐回来。”
“你最近这么憔悴都是在操心这事？”方锐伸手戳戳他的肩膀，被一巴掌拍开，“可你思虑过度也不至于想出腰病来啊。你昨晚是不是干多了什么不好的事。”
乔一帆其实听懂了。但是少年识大体地别开了眼神。
“去你的，”叶修往他腿上踢一脚，“睡一觉起来就这样，没文化不要乱说，这叫肌肉劳损。”
“我……我去给前辈买膏药！”乔一帆赶紧跑出去。
方锐还是一脸“你现在交代还不迟”的怪笑，可是还没等他说话，乔一帆却又匆匆跑回来了。
“前辈……前台有你的电话。”他迷茫地指着门外传达。
“啊？谁啊，如果是昨天那个记者就说我不在。”叶修没好气地摆手。以前随口应付没什么要紧，可今天，他光下楼就很吃力了。
“好像不是，前台说是一位叫许先生的。那人说你在等他联系。”
叶修缓缓抬起头，又缓缓直起腰。
“哦。我知道了，你们先练习着，我打完电话回来继续说复盘。另外包子回来你们都别灌他什么转散人的事，他容易激动。一帆你跑得快，去和前台说，转接到小会议室来，让打来的人稍等。”
乔一帆点点头，赶紧匆匆跑出去。
叶修决定对屋内投来的数道目光视而不见。莫凡都看过来了，他主动接一个电话还对那边客气说稍等就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看来有一个自己的办公室很有意义。
叶修挪进无人的会议室时，感到私人空间的重要性。
“喂，我是叶修。”他尽量让声音显得振作点，不过听起来可能还是无精打采。
那边还没说话，却先笑一声。
“我到底应该怎么自我介绍啊？你叫我小蓝，可我不能开口就对你们兴欣的人说我是蓝桥春雪吧。”
许博远平淡地在电话那头开口。他还是不高不低，平铺直叙的声音，昨天和叶修出现那样复杂的事件，他好像现在已经完全消化冷静下来，恢复常态了。
“蓝桥春雪也不对啊，我说的小蓝是蓝河的蓝。”叶修拉把椅子坐下来，轻轻松松听他讲话。
别说他之前想太多，电话一通，身上真不太疼了。
许博远又笑了：“蓝河又不是我在玩。”
“怎么想起打电话过来？这是长途呢，要不要我给你报销电话费？”叶修悄悄推开窗，看看四下无人，赶紧点着一支烟。
蓝河的声音，不仅可以下饭还可以下烟。就着抽一支，能回味三天。
“哈哈，报销什么，又不是你强迫我打的。你没手机，Q又不在线，我只能打公司电话啊。“
“嗯？”叶修还是没听出来他有什么事，“可以给我留言嘛。我回去就看。”
“呃……”
那头顿了顿，有些迟疑。
“我以为你在等呢……”许博远不确定地说。
“……”
叶修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一秒过后，他就立刻调试好心态，毕竟最惨烈的昨天都过去，他的心脏已经镇定很多了。
“对，我在等。”他干脆地回答。
许博远笑笑：“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你打来电话，我不管在干什么都会接的。”
“……嗯，”许博远停一停，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你忽然对我这么亲切，我不适应……”
“你还没适应？”叶修也愣了，“我有那么高冷吗？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深。”
许博远又笑几声，却没反驳什么。
“我拿到账号卡了，27级剑客，估计你要去的地图都凑合可以，不行我再换卡。”笑完了，他终于说到正事。
“没问题，今晚就约会？”
“……能不说约会这词么，我一听就哆嗦。”许博远很无奈。
叶修美滋滋地吐一口烟：“事实上就是嘛。”
“那，我打电话来，你应该也很高兴了？”
想必扎在蓝雨的男人堆里，蓝河是糙习惯了，虽然有些尴尬，他还是能顺口开开玩笑。
叶修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是啊。高兴。”
他真心实意地说。根本没想过会接到主动打来的电话，明明是他在追人家，却连手机号码都没要来，也真亏是蓝河心宽，换一个人，估计早就把他拖黑了。
“你要不要记下我的手机号？”许博远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提道。
叶修心里又是一暖，拉开会议桌抽屉拿出纸笔。记完号码，他想想这发展完全不对，还是应该主动一下：“小蓝，要不然我去充话费送个手机，和你联系？”
“……所以手机里就只存我一个人的号码？”
叶修想想，确实没别的用处：“差不多吧。”
“不不不不不，不要。”许博远就像被针扎似的，赶紧提高声音。想必他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被大神的主动示好给肉麻的。
“你打长途，就少说点，不让你破费了，”叶修很舍不得地捏着听筒，“我晚上回来到QQ上叫你。”
“呵……客气什么？”
许博远想起什么来，大大方方地嘲笑：“我想起那天你缠着我要吃饭。那么想和我说话，就直说啊。哈哈哈，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别扭。”
“我明明是直说的，还不是你看到我就想跑。”叶修咬着烟，也笑了。
××××
直到用公会的小账号卡登进游戏，叶修还是觉得他约人到荣耀里观光是一个很两全其美的主意。
比如他现在的房间里其实除开两套运动服和一些换洗内衣之外，一件正经衣服都没有。虽然他完全不在意外表问题，要不是顾及俱乐部形象，甚至可以穿着拖鞋和背心就去打职业联赛，可约会用正装，或者说，看起来新一些“像衣服的衣服”，他确实没有。
蓝河大概不会介意，不过太随便也不像话，叶修自认确实没读懂这人，万一蓝河觉得叶修大大耍大牌不上心故意摆谱呢？
大家都用账号卡，多好！反正是虚拟形象，又看不到表情，也不会因为一边走一边看导游地图显得很没气氛。
更不要说他现在全身酸痛，虽然经过一天休整好很多，但远远不如游戏中那么敏捷，别看其他部分都不好使了，手还灵活着呢。
叶修拉着公会闲置的气功师小账号，在摇曳的铃兰花中坐下，等着蓝河来。
这里是空积城南方某个小小的山头，两种怪分布的中间地带，因此没有多少人也没有怪，叶修坐了几分钟，就只远远眺望到一次玩家经过。
“这里人挺少嘛，难得。”
背后渐渐传来踩踏草丛的脚步和接近的人声，叶修反射地让角色站起来，发现蓝河已经操作着剑客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两人交换过账号卡ID和截图，所以蓝河很容易就把他认出来。
第一眼上去，叶修怔片刻，走到近前仔细看蓝河那角色的脸。
“呃，你干嘛凑这么近。”
从蓝河的视角看，忽然有一张脸在面前放大肯定是很奇怪的事，表现在角色身上就是反射后退。
“没什么……”
叶修晃晃头，感到有些混乱。
近看一点都不像。可远看却非常像绝色。大概是因为剑客的装备造型都差不多，而这个剑客的发型又凑巧和绝色很像。那头细滑而长，像水草似的在风里摇曳的头发，发色也很类似。
叶修想想，操作气功师张开手臂，象征性地抱一下小剑客。荣耀里本身没有互动性的拥抱动作，不过就连新手玩家，大部分也可以短时间内掌握如何摆出这样好玩的社交姿势。
游戏到底是虚拟世界，就算抱上去，蓝河也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示，还操作剑客拍拍他的背。
“你带路吧，我也很久不来低级图了，不认路。”
剑客摊开手，一派休闲气息。这账号卡的ID是寒江雪，装备与武器都很普通，有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和细鼻梁，精明的书生脸。
相比之下，叶修拿到的这张账号卡，真是实实在在的低级别公会备用卡，ID火成岩，造型没有任何特色，装备倒是不错，黑短发绿眼睛，相貌一看就是系统随机生成，不功不过，看过即忘。
“嗯……我看看，先去第三个推荐的夜市街逛逛，酒吧里有网络乐队经常会表演，运气好能碰到名歌星呢。”
叶修看一会地图记住路线，操作气功师往前跑，而剑客则亦步亦趋，看来是直接放弃思考点了跟随。
走出去一段，蓝河才反应过来：“怎么不从第一个跑起？”
“哦那个要等天气……下雨才看得到，”叶修一边往前跑，一边转视角看身后的人，“今天公会的事忙完了？记得你好像说这两天要通宵。”
“算是吧……其实我现在比起做会长那时候已经闲很多，”蓝河那边传来吃什么东西的声音，“带团的事我很熟，没那么费神。而且除了我，别人也能带嘛。”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叶修不由得乐了。
比起君莫笑还在低级别，两人刚刚认识时，这个人的心境真是发生过很大变化啊。
“恐怕别人没你带得那么好吧。”他客观分析道。
“嗯？你想说什么……”蓝河没有接受他的夸奖，反而竖起警惕的雷达。
叶修知道他一时半会还不会和自己敞开交流，便收起话题：“想说我拉着蓝溪阁的骨干在荣耀踩马路，干扰公会事务正常进行，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好，好。您老高兴就好。”
夜晚的街道，能听到零星虫鸣，天上还有一轮耀眼的圆月高挂。叶修等待的雨天还没有到来，他们在晴朗无云的月夜下走着，来来往往都是玩家，耳际充斥各种聊天吆喝与音乐的杂音。
这片地图其实叶修有印象，只是在游戏初期作为某个支线任务与收集材料需要的小野图，但这里的低级怪都不主动攻击，景色则是设计为蒸汽时代风格的低矮街道，酒馆出售有辅助加成效果的饮品，对于新手玩家价格不菲。来这里观光聚会的玩家比做任务的多，久而久之，玩家聚集起来摆摊贩售，甚至像网络乐队这样表演娱乐的人也变多了，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夜市街。
“还真有人在唱歌。”
走到酒吧附近，小剑客停下脚步，往四周转头。从好几个方向都传来喧闹的音乐声，可以想见现在去哪个室内都是翻天般的摇滚电子乐。
和街道的风景倒是相当般配。
“在这等着。”
叶修却莫名其妙地说句话，推门溜进最近一间酒吧里去。
小剑客迷茫地左右走走，叶修却不出来。他坐下来等过几分钟，气功师终于小跑着又嗖嗖回来了。操作者毕竟是叶修，小号也偷着一股子敏捷得近乎猥琐的不安定气息。
“你进去感受大音量？”许博远依然不知道他钻进去要做什么，“好听么？”
“啊？太吵，我把耳机摘了没听。”
“那你进去……”
“做任务去了。”
气功师丢过来交易，许博远点同意，很快就发现交易窗里多出几杯鸡尾酒来。
“哈哈哈，你……”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当这里是真的酒馆吗，还请我喝酒……”
“不是你想的那种买来的酒。这是老板娘的一个挑战任务，拼手速抢的奖品。跟我拼手速，有人秒杀得过我吗。”
听叶修这么说，许博远歪头仔细看看物品属性，不由得吓一跳。
“加永久属性！”
三杯酒，限定40级以下玩家使用，各自是加生命上限，力量和物理防御。虽然加得不多，但荣耀这种注重平衡的游戏里，加永久属性的药品相当少见，低级别地图里会有这种东西就更加稀奇。
“你怎么知道的？攻略写了？”许博远赶紧交易过来，高高兴兴仔细看。
“写了。我念给你听，”叶修看他好像高兴，便立刻主动翻开攻略，“在街道第二家酒馆，也就是招牌上只有三个字母亮着的那家里，可以挑战老板娘的抢椅子任务，每个玩家每天只能挑战一次，成功之后就不能再拿奖品。任务总共五关，最后一关的老板娘速度极其鬼畜，莫强求，尤其不要在带着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的时候去挑战，免得身败名裂。”
许博远沉默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
“其实速度还好嘛。我想换算成玩家手速的话，大概就230左右。”
“……”许博远更沉默了。荣耀开一个新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等着职业玩家没事干到游戏里来混好处吗？
“啊，当然，我是第一次玩，玩熟之后，有预判动作，能降低难度。”叶修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打击到对方的话。
剑客抬起手，拍拍气功师的肩。
“我去试试。”
寒江雪转过身，细眼睛大无畏地往酒吧里看看，也冲进去了。
叶修在屏幕外忍不住笑笑。知道许博远任务要做好一会，他干脆操作角色在路边的草地里躺下来，看天上的月亮星星。
寒江雪：[靠！变态！]
一条私聊消息突然飘来，叶修刚拿起水杯喝一口，差点都喷在键盘上。
火成岩：[尝试的感觉如何？老板娘特风骚是不是。]
寒江雪：[太风骚了，根本看不清她怎么抢到的。不就是一把椅子吗？！为什么要拼成这样！]
火成岩：[忘了她，来和我继续玩嘛。]
寒江雪：[可恶，我都过第四关了！为什么一天只能挑战一次！！！！！！！]
从一串感叹号上，叶修感到蓝河的暴躁，竭力忍着不笑出声。
确实这个任务的前四关对于蓝河来说应该都不难，但最后一关的爆发速度却难以把控节奏。如果再多给几次机会，他应该就能完成。
小剑客垂头丧气地跑出来，看到叶修在外面就一剑刺出去。两人是队友，打不伤人，蓝河只是在凭空发泄不满。
“别生气嘛，我都把奖品拿来给你了。”
“明明是NPC，我却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为什么她不调戏你，有手速了不起吗？！”蓝河很愤怒。
叶修抿着嘴嗤嗤从鼻子里漏出笑声，蓝河干脆退队追着他打起来，他不敢接招，转身就跑。发现负重比剑客大跑不过时，他干脆躺地上装死任君宰割。
把气功师打得就剩血皮，许博远却没继续动手收人头，而是忽然停下来抬头看天。
“叶修，下雨了。”
当然，游戏中雨点不可能真的打在人身上，蓝河只是听到了雨声。这场雨突如其来，还不是颇有情调的绵绵细雨，而是哗哗瓢泼而下，雨幕很快连成片，雨声大合唱让酒吧里的音乐声都变小不少。
“听着凉快。”
叶修从角色视角向天上看，逼真音效哗哗传进耳中，就像雨水真的打在脸上灌进耳中。
“我不怎么喜欢听到雨声，小雨还好，大雨就免了，”许博远纠结地说，“G市本来就够潮湿，再下受不了。”
“是吗？你不早说。我正要带你去雨中漫步呢。早知道先去晴朗的地方。”
“漫步……”被他这用词酸得说不出话，许博远咳嗽几声，“叶修，好好说话行吗，你今天特别不正常。”
“啊？怎么算正常？”
叶修拉起气功师一个捉云手把剑客拉过来，一拳砸倒：“这样？”
剑客翻滚爬起回以拔刀斩，顺手放一大串连招，叶修躲闪几下发现他还打得带劲起来，干脆拉开架势贴身缠斗过去。两人等级装备都有一定差距，更不要说操作在两个位面，很快剑客就被压制揍到只剩一层血皮。
叶修正要放大招，发现职业病犯了，赶紧两手离开键盘，免得把蓝河送回复活点，他还得去接人。
“太好了，这样比较合理。刚才我都要以为你是别的什么人了。”
剑客躺在地上镇定地赞许道。
“小蓝，你是受虐狂吗？”气功师坐下来摸摸小剑客的头。
“滚！”
屏幕外许博远疲惫地揉着眼眶，心里使劲否认，他没有受虐癖，绝对没有，只是叶不修这人十分混蛋异常流氓，忽然变成好人反而比什么恐怖片都吓人。
吓过之后，叶修究竟真心怎样想，却还是摸不透看不清。
至于他和几人回讲过的内心感受？
容他再观察观察。
××××
说是不喜欢雨天，不过下雨的是游戏里，身上干燥而耳际飘荡雨声，倒是不错的落差体验，最后许博远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叶修前往攻略上打头阵推荐的那个只有在雨天才能见到的景点。
“要做任务啊？”
看着叶修重新把自己组进队，径直在大雨滂沱中找到NPC接任务，蓝河有些意外。他今天根本就没带着战斗的心情来，完全是点跟随纯观光，别给他说叶修打算还让他出苦力打什么工。
气功师大手一挥：“放心，简单的护卫任务，途中会有一点毛贼劫道，你只用坐着，我来打。”
“倒不至于要让你服务到这个地步……”许博远强打起精神。
“小蓝，不是我要说你，受虐这个习惯不好。你管那么多手下，要学会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嘛。”
许博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什么习惯，你以为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谁的错？！”
叶修沉思片刻：“难道是我？”
“……”
“没事！”气功师坦荡荡地贴过来，“跟了哥以后就剩下享福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滚滚滚！”许博远却勃然大怒，“我遇到的虐待都是在认识你之后发生的好吗？！”
叶修又沉默了。
“咦，是吗？我对你还挺好的啊？”气功师抱着手臂，摆出大惑不解的样子。
“你……”
要不是现在是自己主动答应的会面，许博远又差点手一抖下线遁。
回忆之前叶修告白时严肃的态度，想来刚才的话也不是有心的，他深吸一口气才冷静下来。
“君莫笑？对我好？你再说一遍？”剑客声音已经低了八度。
叶修终于感到气氛不对：“呃，好吧，可能是有点不好，但是你看，游戏嘛，大家都是这样玩，不要太较真嘛。比起其他人，我对你已经很好了。”
“哪来大家都这样玩了？！你找第二个给我看看！”
许博远好心塞。其实叶修说得确实没错。
至少所有人都找不到君莫笑的时候，他还理会蓝河的搭话。主动把公会交给绝色的是君莫笑，答应结盟的是君莫笑，杀残绕岸垂杨的还是他。到了神之领域，叶修还记得问候一声十区的蓝那个谁怎么样了。
虽然他没有一丁点主动特殊对待的意思，大多数情况下看起来都像蓝河的错觉或者他这大神一时兴起，可事实上来说，蓝河已经算是他欺负得不太狠的一个了。
……虽然全是实话，怎么许博远还是有种特别特别不爽的感觉呢？！
“咦，你生气啦？别生气嘛，难得约会，”气功师绕着他转圈圈，语调还是不咸不淡，带着天生的嘲讽味，“不然你说吧，怎么样才算对你好，我照做。”
“你是已经连善待他人的功能都消失了吗……”许博远很绝望。
“也不是啊，只有你这样，”叶修反倒比他还无辜，“我想让你高兴的时候，你反而更生气。我是真心喜欢你，没有要欺负的意思，我们多交流，多沟通，消除误会嘛。”
“只有我这样……”
许博远开始同情起兴欣的那一众成员来。
敢情叶修身边全是一群受虐狂啊！
他的容忍度和那些人比起来，肯定不算什么。不然为什么叶修会形成大家都好爱他特别享受被他玩弄的错觉？！
“好吧，先不说这些，跑任务跑任务。你带路。”
两个大男人站雨里吵架太傻了，许博远不想和他多纠缠，又点上跟随，看着气功师颠颠在前面跑，拿起桌上一罐啤酒啪地打开。
“嗯？喝什么呢？”跑前面的叶修耳朵很灵。
“啤酒。”
“哎，不错，那我也去拿一罐……”
许博远没好气地笑一声：“你好好带路，喝什么酒。”
“啊？我不喝酒。我是去拿可乐。”
“……”
过一会，叶修回来了，也啪一声打开易拉罐，单手继续让角色向前，咕嘟咕嘟喝几口。许博远就听着他喝，自己也灌啤酒，不想说话。
“我不能喝酒，一杯倒。”片刻之后，叶修忽然解释道。剑客不吭声理他，他只好主动开口说话。
“……嗯？”那边慢半拍才有反应，“不能喝？你酒量那么小？”
“是啊。啤酒几杯就躺了。”
“哈哈，是吗，”许博远意外地笑笑，“你别哄我，我下次一定要灌翻你看看。”
叶修咕地咽一大口饮料，声音忽然就欢快起来：“还有下次啊？好好好，想吃什么随便你挑。”
“……”
“小蓝你酒量怎么样呀？”
“我？普通啊，两瓶啤酒那种程度吧。要把我灌到不省人事可能要三两白酒左右……”
“那很厉害了！”叶修的夸奖发自真心，“高度数的白酒，我只敢舔舔。你想报游戏里的仇，可以找我拼酒的嘛！”
“哦……”
虽然是被夸奖，可许博远一丁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像叶修这样大实话都能说出嘲讽味道的人，也是不多见。
到任务地点的路有些远，两人在黑夜雨中跑过好几分钟，和好几个NPC对过话，才到达开始任务的小码头。
据叶修解释，这是游戏上个月新开的支线任务，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蓝河，应该都没有玩过，任务内容很简单，在码头上船，护送一批货物与乔装成男子的富家小姐，渡过一条蜿蜒曲折的水路到山隘的另一侧，让她成功见到心上人，就算完成了。
同样是面向低级玩家，任务没有多少难度，途中记得保护NPC血量，打掉跳到船上的水怪和山匪，强度也不高。任务酬金对于新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虽然现在做任务的两人都对奖励没兴趣，而且观光帖推荐，当然也不是为指引玩家做任务而已。
“哦，晃晃悠悠的，挺逼真嘛。”
刚踏上货船，视野立刻如站在水上一般，细微地摇摇晃晃，而左右移动或跳起时还会拟真地加大晃动幅度。
“小心点，闹太过头还会翻船，任务就失败了，”叶修顿了顿，“攻略说的。”
“那意思是，也可以跳下水了？”
许博远走到船边低头看，船缓缓驶离岸边，船舷边的小小灯光映照出水面推开的环环波纹，盖着雨丝层叠反射出的银线，有种让人安心下来的幽静感。
“可以啊。有一种打法就是在水里游着护送船，这样可以防止水怪跳上来伤到NPC。”
叶修也走到他旁边看着水面，正解释着，忽然毫无预兆地挥拳放一个大招。
许博远没反应过来，惊吓之中只觉得视线一阵震动，接着重心不稳向前倒去。还没等他调整姿态，耳边已经扑通一声，整个人都栽进水里。
“你干什么……”
他茫然地浮在水里，看灯光边叶修的身影随着船越来越远，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同是队友，叶修的攻击不会伤血，但剑客已经贴着船边，被他发招震动船体晃得向前挪动少许，人自然就掉进了水里。
“帮你试试能不能跳水啊。怎么还愣着？快来快来，船要开远了。”
气功师还在船尾灯光边冲他十分欠打地悠闲挥手。
许博远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无意识地发出怒吼：“……你也给我下来！”
“啊？哦哦，好。”
叶修完全不觉得要为他的生气负责，反而异常开心跳下水，朝他速度很快地娴熟游来，让许博远点上跟随，又带他悠悠闲闲跟着船往前游。
“水面的雨声更大啊。其实新玩家刚做任务，这声音还挺干扰视听。”
一边游，叶修一边愉快地搭话。除开船缓缓前行与大雨造成的静谧气氛不谈，要说任务内容其实十分无聊，仅仅是跟船耐心前进而已，也不知他哪来那么高的兴致。
听他开心的声音，许博远渐渐觉得应该放弃思考来对待这个人。叶修做什么恐怕都没有深意，让剑客下水就是顺手打着好玩，肯定仅此而已。
只有他觉得今天的活动有什么特殊意义？是他想太多吗？！
因为前进是由叶修控制，他有空闲抬头前后左右地看看，发现天边已经有些发紫的光亮，而山色也渐渐显露出与深夜黑影不同的浅色来。
“好像天慢慢变亮了。”
“嗯。攻略说下雨时来做任务，必然会是黑夜开始，然后一边行船，天会渐渐亮起来。日出下雨时的景色很漂亮。”
两人追上船只，此时已经有零零星星的水怪涌来，叶修随手干掉几只，站在船边伸手。
“搞得好像你真的能拉我上去似的。”许博远没好气地跳上船，自己也随手打飞两只。
“嗯？确实不能，不过显示一下我的绅士风度嘛。”
许博远哭笑不得：“你哪还有风度这种东西……”
气功师转过身，手臂就挂上了他的肩，声音贴到耳边：“你说我没有就没有呗。文化人，给我做个示范嘛，不来唱首歌，或者吟首诗么？”
被他贴过来的声音激得头皮发麻，可许博远却给里面从未听过的那种带笑的柔和音色强行填塞进大脑，导致之后半分钟耳道内都一直嗡嗡回荡着余音。
“滚滚滚，”说不清这种感觉是别扭还是有点害羞，他拔剑就往气功师身上扎，“凭什么我要唱，你唱给我听还差不多。”
他本来只是随口骂回去，可没想到叶修想一会，却若有所思地操作角色点头。
“你说得对啊，是我在追你，嗯，这个思路要转变还真不容易。不过唱歌啊……我就只会唱儿歌和国歌什么的……”
许博远禁不住无奈地笑出声：“我知道你一心扑在荣耀上，不稀罕学流行歌曲，就开玩笑而已。”
“给我五分钟临时学一首？”
听叶修心不在焉的声音，好像已经开始网络搜索了，关键词说不定还是“最好学好唱十大流行情歌”这种毫无诚意的内容。
“不给。这种约会功课麻烦你在约我之前就做好吗……”
“哎呀，我左想右想，怎么也没想到蓝河大大想听我唱歌啊，蓝大大真有情调。”
“叶修。”
听到许博远又降八度的声音，叶修立刻闭嘴。
“叶修。”看他不吭声，许博远又叫一次。看来是准备严肃地说点什么。
“嗯，我在听。”叶修终于老实了，船前船后地打跳上来的小怪。
“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和人约会过？”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谁对许博远说，红到发紫发黑，恨不得有成百上千粉丝爬墙钻进他被窝的叶修大神是一个恋爱经验负数的笨蛋，他只能像自家老大春易老那样言简意赅说一个字。
“扯”。
两个字就是“胡扯”。
谁能想到叶修的真面目其实是这样？但仔细回想两人从零认识开始这个人的性格形象，一直到现在挤在一条低级别任务的船上边约会边虐小怪的进展，他还真不觉得意外。
“不是啊，我看起来是那样吗？”
叶修的反应很淡定。也不像是经验少被戳穿之后的尴尬，但说不定他的脸皮早已厚到不在意这些了。
“如果说你做的事情都是在追我，那你要么以前没谈过恋爱，要么和你谈的人都被气跑了。”
许博远严肃地说着，却发现事情也不一定像他想的那样。说不定就有百分百纯的受虐爱好者呢？被叶修玩弄说不定会得到奇怪的快感。
可他不是啊！真的不是啊！
叶修不为所动，还是不紧不慢地打小怪：“太严厉啦小蓝，不要这样一棒子打死，和我一起玩就这么不开心吗？”
“不是说这个……”
许博远感到有口难辩。
“那就是开心啦？”
“开心还是开心的啦……”
“那就好啊！说明你还是喜欢我的！”
“……”
许博远抬起角色视角，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开始深思起他为什么会坐在这，又为什么会和叶修进行这么哲学无聊对谈的原因。
最后，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又放弃思考了：“叶修，过来过来。”
“啊？还在打呢，等等。这波过去就能安静一会。”
许博远看着气功师把怪扔出去又捉回来，扔出去又捉回来，忽然火气蹭地冒上，冲过去一套连招噼里啪啦把弓腰驼背挥大刀的山匪全都打回水里，连他都被自己的凶猛吓一跳。
“哦哦，打得不错啊小蓝。”叶修笑嘻嘻地让开路，给他尽情打。
“谁让你划水了！你也打！”
剑客暴躁地抬起一脚，直接把气功师踢到水里。
发现他真的在发火，叶修审时度势，终于安静下来，赶紧打开手速迅速水战清理还未上船的骚扰者，等水淋淋爬上来时，剑客已经打扫干净战场，默认动作把剑甩一个花插回背上剑鞘，似乎也有说不出的火药味。
“过来，坐在这。”
蓝河操作角色踩一脚旁边的地，叶修立刻跑过去，转头看看他，想起游戏角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原地坐下。
剑客收腿弯身，也挨着他坐下。叶修本以为蓝河要长篇大论说起来了，可旁边却什么声音都没传来，看寒江雪的眼神，仅仅在向前方眺望而已。叶修左右看看，晨曦朦朦胧胧笼罩的山谷弥漫开青翠，水鸟在山崖间划过，已经显出恬静的风情来。
“这条路风景确实很好。”
蓝河忽然喃喃道。
“嗯。”叶修紧闭双唇，挤出鼻音。想起和几人回一起玩时绝色曾经说过“你不说话比较像好人”的评论，那么不说话就可以吧。
可总不说也不是办法啊。
“日出和日落，景色都很漂亮，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日出。”
“是吗？我比较喜欢日落。”
叶修漫不经心地闲聊，一边左右戒备水面。水怪很弱，但数量不少，打扰情侣约会都得死。
哦，他和蓝河现在还不算情侣？就快是啦，没问题。
Chapter 11: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11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嗯？为什么？”
“因为我现实中看日落比较多啊。看到日出，我就快睡了。”
“呃……你说得好有道理……”
“不过小蓝喜欢日出，不会是因为日出看得比较多吧？”
剑客轻拨身边的小提灯，笑着摇头：“从夜晚转成白天，那种光亮冲开迷雾的感觉，很振奋人心。”
“嗯。”
“你还记得在荣耀里第一次看到日出日落是什么时候吗？”
许博远已经冷静下来，话题好像都是随口闲聊，但叶修总觉得他还有言外之意。
“十几年前，真记不清了。”
“我还记得。还有第一次任务，第一次PK被人干掉，干掉别人，”许博远盯着远方出神，声音也很轻，几乎埋在行船的水声中，“进公会，进神之领域，虽然对很多人来说不过就是流程，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我都记得。”
叶修没说话，只听着。寒江雪的长发被风撩得翻飞，扫过他的身上，又悄无声息地滑走。
他忽然有种错觉。
面前的这个人是绝色，而他正操控着几人回。曾经没日没夜升级的间隙，偶尔有空休息，他们两个总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零碎的话题。
“我也记得啊。第一次比赛，第一次拿到总冠军。不过，输比赛的记忆特别清楚。”
叶修笑笑。虽然他的经历和埋首公会的蓝河是分属两个领域，可此时却像是同样的内容。蓝河在网游中站在高位，他在职业赛场历经风雨，可喜怒哀乐，归根究底不会差别太远。
“我们真的……都很喜欢荣耀啊。”
蓝河感慨地笑笑。
显而易见的事实，被他特意这样说出来，叶修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和蓝河都喜欢荣耀。喜欢得这样纯粹，哪怕经历再多，剥离开再多世俗繁杂，这颗初心不变。
就算性格和观念差别再大，深层的共同点还是原样。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喜欢蓝河的什么地方，仅仅是见面也感到愉快轻松，说不定正是出于如此简单干净的情感。
“是啊。”
是啊。就是这样。叶修知道他只需要同意就足够，说得再多都是冗余。
“现在这样想的人不多了，”蓝河淡淡地说，“荣耀掺杂进的商业利益太大，纯粹的玩家反而都变成集中在游戏低层。我在十区的时候，看过太多可笑的事情，没多少人开开心心地玩，和现实一样，都在勾心斗角争上位。”
“原来如此，所以后来你在兴欣管公会就很高兴嘛。”叶修笑，“怎么不留下来？”
“你又来了，我那是卧底号……”
蓝河的争辩此刻无比苍白无力。他都不好意思说下去，咳嗽两声赶紧回到原来的话题：“你最近应该很忙才对吧，和我在网游里混时间，你是不是打算通宵……”
“别提了。我不能睡太多。”
叶修很郁闷。他全身上下还像被人围殴过一样酸疼呢。
“啊？不能……？”
“昨天我睡足八小时，醒来之后全身疼得都走不到俱乐部。接你电话下不了楼，转接到楼上的。上年纪，睡眠少啊。”
“你确定你不是太累了吗……”
“也有可能。追你特别累。”叶修严肃地说。
“……”
许博远还是忍耐了一下的。不过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虚弱地叹气：“我被你追也特别累……”
“答应和我交往，我就不追了嘛。”叶修笑呵呵地说。
无耻！
蓝河心中回荡着呐喊。
“至于我是不是第一次和人约会，当然不是第一次。”
叶修想起来最开始的问题，径直拐回话题去：“但你真要问的话，我确实没和男人约会过。你说是第一次也行。”
“哦。”蓝河冷冰冰地哼一声，“那你和女孩子都怎么约会啊？”
“还能怎么？普通的，吃饭，逛公园，看电影什么的。哥年纪大，比较传统，没做过花哨的事。”
“真……的……吗？”
蓝河感到非常混乱。想想叶修那个样子，竟然会陪女孩子到路上闲逛，还温柔体贴大包小包给提购物袋，他就思绪凌乱，整个世界观都要不好了。
虽然他心中的叶修确实有贴心脆弱的地方，不过好像不是这种方向……
“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人，真的社交障碍吗？”叶修叼着什么的笑声传过来，他肯定又开始冒烟了，“不过，当然，那都很多年前的事。试了试觉得无聊，还不如回去打游戏。而且我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消耗在人际关系上。”
“……我想也是。”蓝河疲惫的声音好像在说“你真的没救了”。
“现在想想，说不定在我心中，本来就只有游戏，装不下别人吧。”叶修淡然地说。丝毫没有反省和介怀，仅仅陈述事实而已。
蓝河笑了。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笑声，叶修沉默着，意识到刚才的发言无异于自掘死路。不过唯有这次，他完全没有解释弥补的打算。
蓝河笑过几声，却没生气，反倒和气不少：“既然这样，你怎么忽然想不开，心里又能装下我了？”
叶修愣了愣，摸着鼠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来。
说话不是打字，不能回头看，但他把残留在脑内的声响反复重放，确信没有听错。
蓝河问的不是“你既然对恋爱没兴趣，是不是在耍我”，“而是你为什么对我和别人不同，为什么喜欢上我”。
他对几人回说看不懂叶修？这不是看得很懂嘛。
“我……”
叶修发现他竟然被蓝河的发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会喜欢上我这件事，很奇怪啊。不是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而是说你根本不可能有兴趣了解我，”蓝河的冷静异乎寻常，让叶修有种被剖开的压力，“可是今天说话，我又觉得你好像不是对我一无所知。总不能是当初我还玩蓝河号的时候，你就已经看上我了？”
叶修抿着嘴唇，看向屏幕，水道已经粼粼荡起波光，正如他此刻涟漪交叠的内心。
仅仅是普通游玩，消遣时间，他可真没想过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实质问题。
问他为什么能了解蓝河？
当然是因为几人回啊！
亏他认为本人和蓝河都完全搭上关系，几人回是谁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可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其实，开口说明身份是很简单的事。但现在和蓝河进展还算顺利，他却绝对不想再加上什么不稳定因素。
想想声音性格如此相似，蓝河都强行将几人回当成另一人对待，给予的信任非比寻常，如果叶修出手打碎平衡，蓝河会怎么反应，他可当真预料不到。
“不过，很奇怪。”
还没等沉思找到答话，旁边的人却又继续自言自语下去。看来刚才的问题，蓝河并没有打算得到什么确切答案。
“大概是关于你的消息太多吧，你不熟悉我，但我对你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对你也有种奇怪的熟悉。”
“嗯？”
叶修没注意，嘴边就溜出了疑问。
“就是……怎么说呢，我本来以为你是很难应付的人，但其实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刚才聊天，我总错觉是不是以前也和你这么出来逛过，但肯定没有啊。”
蓝河说到一半，语调骤转：“你不要误解，不是说我对你有什么感觉了。”
“我知道。”
叶修看着落在剑客头上肩上微黄的朝阳柔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蓝河还没有对他产生什么迷恋，他当然知道，莫名的熟悉感原因是什么，他也知道。
还是把几人回的账号卡掰了吧……
“快到了？”
剑客忽然起身，左右环顾。货船后方已经留下一段绵长的狭窄水道，山崖陡峭笔直入天，阳光从上方道道漏下，而前方景色豁然开阔，已经要驶入与目的地港口相连的水域。
“嗯。雨也停了。”
被他提醒，叶修瞧一眼攻略，操作气功师站起来。
“蓝河，过来，往东方的天空看。”
“嗯？看哪？”
叶修走到船舷边，转身对他招手，在水面开阔之后，指往天上的某个方向。
“……哦！”
蓝河不由得发出惊叹声。
淡粉与橙黄弥漫的天际，竟然现出一道宽而艳丽的彩虹来。
颜色那么明晰，条条道道层次分明，弧度纤巧，大得惊人，正像浮在云端的神仙桥，抬脚就能走上去。
初升朝阳从粉色云中露出一角，光芒还橙晕地柔和着，透过彩虹撒过来，让整片水面，岸边大小建筑，渐渐远离的山峡，包括站在船上的两人都笼在细腻通透的轻纱雾气中。
“比截图和视频好看很多嘛。”连叶修都这么说，可见景色确实值得一赏。
而蓝河只是抬头望着彩虹，没有说话。
放他欣赏景色，叶修静悄悄转身，跑到船尾，揪着潜行上来的匪徒挨个揍。其实放着蓝河开开心心玩，他在旁边做护卫这种事，虽然想着麻烦，做起来却很愉快。果然什么事都不能绝对化，得看心情。
等他打完最后一波怪，船也向岸边靠拢，任务临近结束了。走回剑客身边，阳光已没有初升时的朦胧，彩虹也渐渐淡褪，而剑客那张清爽精明的脸庞也比最开始看得清晰多了。
“我录像了，”蓝河跟着他跳下船，忽然说道，“你要不要？”
“嗯？原来你一直盯着天是在录像，早说嘛。我要我要。有没有拍到我？”
“呃，有……”
“真的？！你还拍我啦！”
被叶修这摇头摆尾的欢快声音给震一下，剑客下意识后退几步：“你操作好看，我顺手就拍了……”
“好好好，你也逐渐领略到我的帅气了嘛。还想看不？我给你打别的。”
“叶修……”蓝河看他绕着自己走来走去，无奈地笑，“我对你的印象还减分着呢，你把持一下。”
“把持不住啊！”叶修秒答。
剑客发出一串笑声：“那你想怎么样，又想杀我了？”
叶修愣愣：“杀你？为什么？说我想现在就去G市见你还差不多。”
“……”蓝河狠狠噎了一下，“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正在查机票。”
叶修看了一眼手头浏览的机票网站，嘴角都快咧到脸颊中间去了。
“是呀，蓝河大大明察秋毫。”
深知叶修行动力的许博远大惊：“不许来！季后赛就快开了，蓝雨的人看到我和兴欣老大见面会怎么想？！”
“啊？那有什么关系，我要是去你们蓝雨门前一坐，喻队长都得亲自来迎接，谁敢欺负你。况且兴欣老大可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您是哪来的地痞恶霸……”许博远哭笑不得，“总之不许来啊！来了我也不见！”
“话不能这么说嘛小蓝，”叶修抓住他的软肋，笑得春风得意，声音都带着诱拐的危险味道，“说不定蓝雨知道你和我关系好，还派你来向我刺探情报呢？”
“怎么刺探啊，出卖色相吗。”许博远阴沉地嘟囔。
叶修心情愉快地喝易拉罐里剩下的可乐，碳酸气都跑得差不多了：“不敢不敢。蓝河大大不让我来，我就不来，我很乖的。”
[组队]寒江雪：……
[组队]火成岩：蓝河大大为什么换打字了？
[组队]寒江雪：对你无言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组队]火成岩：哦。跟随点上没有？我们去下个地方。
[组队]寒江雪：……点了。
许博远看着前面的气功师还是那副欢快异常的模样，左摆右晃地带他往前跑，嘴里还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就觉得他这是要被拐骗进狼窝的节奏。
跑过半分钟，他发现叶修鼻子里冒出来的旋律很熟悉，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又开口了。
“你到底在哼什么……”
“啊？当然是歌啊。别着急，马上就学会。”
许博远顿时无言：“你还真的去临时学一首……”
“当然啦。放心，我唱歌好听，保证五音很全。”
“这首歌我也会……”
“真的？你唱一句我听听。”
许博远没多想，张口就把这首去年大街小巷放得泛滥的“年度金曲”的副歌唱了一遍。歌词大白话，曲调是儿歌级别，只要还能正常唱国歌的人基本上是听过一遍就会跟唱。
他自认声音虽然不是那么磁性优美专业吧，唱个流行金曲还是没问题的。副歌刚刚唱完，叶修就很捧场地啪叽啪叽拍手，拍掌声顺着频道传过来。
“安可，安可！”欢呼声听起来兴高采烈，非常事不关己。
许博远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挥剑：“什么安可！我是在给你做示范！”
“我正在学嘛，蓝河大大唱得真好，为什么之前那么小气不愿意让我听。”
“你这是我干什么都说好的状态吧！把持住，我不会被你带跑的。”剑客继续拿剑戳他。
“唱一遍嘛，来嘛，来嘛。”
叶修的脸皮怎么就可以这么厚！他居然操作气功师趴到地上，抱住剑客的腿死不放手。
抱大腿这个动作，游戏里确实用趴下加抓握的操作可以实现。但因为视觉效果真的很卑鄙无耻，所以一般玩家还是不忍心用出来的。
你贵为荣耀教科书，要不要这么自毁形象……
许博远拖着气功师走出几步，想起来两人现在都是小号，根本没有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
抬头望着天，许博远放弃了思考，凭着记忆断断续续地唱起来。一边唱，叶修还跟着哼哼，他忘词的时候还出声给提词，节奏完全不对，整个乱七八糟。
唱完之后，叶修还是开开心心鼓掌，让许博远有种深深被羞辱了的耻感。
更甚者，松开剑客的腿站起身，气功师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吐出血。
“我录像了，你要不要？”
“要个屁！快给我删了！”许博远大惊。
“那可不行啊。这是我的宝贝。”
剑客的声音已经咬牙切齿：“你敢拿去给别人看，我就拖黑你……”
“没有人会知道，这是我们的内部资料，”叶修继续在前面带路，心情舒畅，“哎你都给我唱歌了，不考虑和我谈恋爱么？”
“没关系！这两件事没关系！我跟你说，我现在很清醒，你再糊弄我也没用！”剑客呸了一声。
××××
荣耀的地图实在太大了。
攻略上十个景点分布在世界各处，有大半是附带有做任务或特殊事件才能看到。虽然同心协力之后看到的美景确实能值回票价也称得上像样的约会，但耗费时间却大大超出两人想象。
半个晚上只逛掉一半，叶修还很有精神，蓝河却已经熬不住了，经受不住叶修死缠烂打，两人约好下周末再继续逛完剩下的部分。
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不过叶修看得出蓝河玩得也很开心。到底是因为对荣耀的喜爱还是因为叶修的陪伴，就说不好了……
“呵呵。老几。”
叶修冷冷一笑，看着躺在键盘上的账号卡。
他受公会里那些玩家的影响，也开始这么叫几人回，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小蓝陪我玩，跟我吃饭，还给我唱歌，这些待遇你可都没有哦。”
他还记得很清楚，几人回要求绝色唱歌的时候可是被一口回绝的。可蓝河既不是五音不全，也没有天生腼腆，仅仅是因为和几人回并没有熟到那个份上而已。
这种大获全胜的感觉，真是让几个月来叶修憋的那口气吐得畅快。
但想想几人回本来就是他练起来的号，他就觉得恋爱debuff的减智商效果又上线了。
之后几天上班，虽然他的注意力依然在越来越紧张的备战上，眼睛都不朝其他人脸上看，还是感到些许不协调。
比如大家平时都因为他总是神出鬼没满俱乐部转，除非特别有事，通常当他不存在，可是这两天，那些人有事没事就盯他看。
他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包子和苏沐橙那种抢眼的外形。对于隐藏存在感，叶修可是很有自信心的。
“我这两天盯屏幕盯花眼了？我总觉得有人看我。”
终于，叶修还是忍不住问问苏沐橙的意见。别看这丫头不是吃零食就是看连续剧，其实冷眼旁观，俱乐部里什么八卦都知道。
“对啊。还有人拿你打赌呢。”苏沐橙竟然一脸“你好笨啊怎么才发现”的嬉笑。
“为什么？我衣服穿反了？还是袜子颜色不一样？”
苏沐橙的嘴角弯起来，笑得像猫咪似的：“你再装傻呀。”
“啊？”
叶修反倒迷茫了。
看他确实不明白，苏沐橙把椅子搬近，用手肘撞他：“你说，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反常。偷偷关起门打电话啦，熬夜打网游啦，情绪大起大落啦，还过一晚上就忽然腰酸背痛啦。”
“嗯，是啊，那又怎么样？别扯腰酸背痛，那是劳损。”叶修十分坦然。他又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所以大家都八卦说，是不是你的第一春来了嘛。”苏沐橙给他娇俏可爱地单眼眨一个。
“……”
叶修面无表情地抖出烟，叼着点着了，才摇摇头：“听着不对啊。什么叫第一春，好像我以前就没有过春天似的。”
“呵呵，你有过吗？”苏沐橙又眨眨眼。
“好像还是有过的吧，”叶修大言不惭，“哥这么受欢迎。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苏沐橙抓起一把胡椒味青豆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你再吹呀？”
“嗯……”叶修知道骗谁也骗不过知根知底的老相识，只好说点实在话，“什么春天，还没追到手呢。追不到就是冬天了。”
“要不要我给你支招？”苏沐橙歪头看他，“我怕你胡来，把人给吓跑了。”
叶修沉默半晌，把烟从嘴上拿下来。
“你说得对。差点就被我吓跑了。可是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啊。”
苏沐橙两眼闪闪发亮，正是抓到大新闻的神采。叶修时常看她八卦职业圈里的其他人时有这种表情，可对付他还是头一次。
“跟我说说嘛，什么样的人呀，哪里讨你喜欢了？”
“好人。跟他一起高兴。”叶修答得言简意赅。
苏沐橙嚼着零食想一会，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说，你是不是觉得玩弄那个人，惹人家生气也特别好玩特别开心呀？”
“对啊。看他什么样我都开心。”
“你的日常娱乐就变成玩弄那个人了是不是？”
“……也不至于……”
叶修开始感到话题不对了。
“真是要给你点一根蜡烛。”苏沐橙同情地摇摇头，“不对人家好一点，哪个好人也不会跟你哦。”
“你说的这什么不吉利的话……”
叶修叼着烟起身，走到房间门口了，怔一会又悄悄走回来。
苏沐橙全程淡定看他，好像胸有成竹他逃不了似的。
“我也想试着对他好啊，”叶修很无辜，“可是我说点好听的，他就吓得哆嗦，说我不正常。我哪里不正常了，是他反应过度才对嘛。”
“真可怜，同情被你看上的那位，”苏沐橙遗憾地扁嘴，“你得把人欺负得多惨，才能让人家说出这种话啊。男的吧？”
“嗯……嗯？！”
叶修下意识应着，感到不对劲，抬头撞上苏沐橙的眼神，一时无言。
苏沐橙倒没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反倒把手比出手枪的样子，像大侦探似的卡在下巴上摆个姿势。
“你最近沉迷网游，肯定是游戏里认识的人，你对女玩家一般还是手下留情的，会被你欺负那么惨，怎么想都是男人。说吧，前些天前台接的那个电话，和你喜欢的人有没有关系？”
叶修震惊地看着她——当然表情上没泄露出来——看好一会才伸手在烟灰缸掐灭烟。
“看不出来啊，你这丫头推理功夫见长。”
“啧啧，你前途堪忧哦。你是不是为了让人注意到你，把人家杀了又杀，或者强迫人家给你打工了？有没有好好谈心，好好追人啊？惨了，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是单恋，告白都不成功吧？”
叶修涌上强烈的危机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要以为苏沐橙其实早就黑进他的电脑全程围观了，幸好面前这位对他的私生活基本放置不管，并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
“告白还是告了，那边还没答应。”叶修不知怎么开始有些心虚。苏沐橙说的那些坏事，好像他都做过。
苏沐橙深思一会，振奋士气似的拍拍他的肩：“嗯……只能祈祷那个人能看到你的真心，不介意表面上的问题啦。”
“等等，你说的什么话，好像我表面上一无是处似的。”
“做朋友还好，做恋人的话，确实优点不多，”苏沐橙不客气，“在你心里没有比荣耀地位更高的东西了。比如说，现在兴欣的比赛和恋人约会时间冲突了，你选哪边？”
“比赛吧。那个人不会介意这些啦。”
“恋爱之后就会介意的，如果你把容忍当成理所当然就更糟糕啦。啧啧。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苏沐橙满脸同情又摇摇头，再拍他的肩，自己点开屏幕上放到半截的电视剧看起来。
男主角正在和女主角吵架。内容无外乎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还喜欢那个谁是不是我钱不够多地位不够高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我中心等云云。
叶修站在她身后看一会，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悄悄退出房间关门。
从兜里掏出凌乱记着俱乐部事务的小本，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片，正是那天和蓝河通话时记下来的。
走到小会议室锁上门，他看看时间正在晚饭后，便一个一个数字摁出来拨通。
响过好几声，有些疲惫的平淡声音在喧哗背景音中响起来：“你好，哪位？”
“我。叶修。”叶修刚刚受到苏沐橙的会心一击，现在声音有些低落。
“……叶修？这个号不对啊……”许博远停一会才说话，想必是又把手机拿远看了看屏幕。
“嗯，没在忙吧？不用记这个号，我用别人的手机。”
“没有，在街上走呢，没想好要吃什么。”
听他说话，就像有涓涓细流凉凉地淌进心里，叶修感到刚才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情渐渐好多了。
“可以吃麦叔叔家嘛。”他拉开椅子坐下，懒洋洋地提议。
“这附近没有你最爱的麦叔叔家，”蓝河沉痛地说，“而且就算去，现在肯定也是满员。”
“嗯？你那边吃饭的人那么多？”
“多啊。附近学校多，吃饭都挤在这几条街上。”
蓝河说完，略停顿片刻，却发现主动打来的叶修也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叶修？”他不得不继续问，“忽然打来，有什么事找我？”
叶修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公式化的问题，有些郁闷：“没有啊，没什么事。”
“嗯？”
“想听听你声音。”
“哦……”
蓝河竟然没像平时那样立刻肉麻得骂回来，算是小小的好现象。可是，叶修主动打来，他却没显得非常高兴，和他打来时叶修的反应可大相径庭。
说些什么话题他才会高兴？
叶修心里确实没谱。想想苏沐橙说得也没错，如果要问说什么能让蓝河生气，他倒是能举出一大串例子。
再想下去心情更郁闷，叶修只好随便闲聊转移注意：“吃完晚饭，今天就下班了？”
“没有，晚上要带新人团。新人不好带，都得我上。”
蓝河说着，忽然急促地咳嗽几声，又无奈地笑：“你听我声音，喊一天话，都哑了。”
从电话里听不分明，但叶修听出来他说话没有平时那么朝气。想想以往见叶修唰地竖起全身刺的蓝河居然也会说些示弱的话，真是友谊的一小步，追人的一大步。
“辛苦辛苦。润喉的薄荷糖，买点含上吧。”
“哎，那种糖太甜，含完嘴里舌头就麻了，你有没有这感觉？”
叶修撑着脸，回想当年苏沐橙还妄想让他戒烟时买来的各种糖各种药：“有。”
蓝河向远处说些什么，似乎是在点餐，过会才回来：“你吃过晚饭了？可别像上次见我，到十一点还饿着。”
“吃过。我们兴欣伙食很好的。你来兴欣保证不用去外面打猎，饭送到桌上。”
那边咳嗽着笑了：“不来。蓝雨的职业战队也是吃食堂，好像我们这边就差多少似的。”
“你已经饭馆坐下了？听你刚才点菜。”
“是啊。没什么胃口，凑合吃点。回去还要给一群人带饭。”
“那你吃吧，不拉着你说话了。”
其实叶修当真只是想听听他声音，并没有兴致找什么话题缠着不放。想必他莫名其妙打来，蓝河那边也很困扰吧。
嗯？他刚才是不是稍微体谅了蓝河的心情？有进步！
“没关系。我这会正在休息，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蓝河喝几口水，脾气很好地客气道。想必叶修打电话来关心人这种画风在他心里已经被抹消掉，劳苦天线随时开启。
叶修又开始郁闷了。
不能说一丁点事都没有，他还是有想问的话，可“怎么样能让你高兴让你开心把你弄到手你教教哥呗”这种问题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真没事。就聊聊。”
“是吗？你好像心情不好啊。我还以为你又要找我PK了，不约啊，大神我今天不能约。”
叶修禁不住无声地苦笑。他心情是不好，但还真没有要找蓝河发泄的意思，在那人心里他到底堕落到什么地步了？
“你就不能理解成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关心关心你么？”叶修循循善诱。
蓝河反而笑出声来：“是吗，谢谢关心。”
“我认真的……”
“叶修，你别勉强了，”蓝河又灌两口水，嗓子还是沙哑，“你想和我说话我知道，但是你又不习惯关心人，特别扭。”
“什么话……我现在就去网购一箱润喉糖润喉茶给你信不信。”
“胡说，你又没我的地址。”
“呵呵。”说到挖信息就变成老本行了，叶修淡然一笑。
“……”蓝河赶紧又灌几口茶，“别买！我不吃那东西！你还不如买咖啡或者泡面呢！”
“哦，咖啡和泡面是吧，你早说嘛，我记下来了，你咖啡喝什么牌子的？泡面吃什么口味的？”
“…………”
“说嘛说嘛。”
“你到底是不是来关心我的，我怎么觉得开始胃疼了呢……”
“当然是！我正在学习怎么善待他人。你教教我呗。”叶修赶紧表明来意。
听那边蓝河喝水的频率，恐怕一杯茶已经喝空了，又倒一杯开始灌。
“咳，其实你来关心我，我还是挺高兴的，”蓝河过半天才纠结地说，“但是你好像忘了，我还没答应和你交往呢……”
“没忘啊！这不是在追你么！”叶修立刻精神一振，“上次都说过，你答应，我就不追了嘛！”
“呃……”
蓝河发出快断气的声音。
“你不说口味，我就随便买啦。”叶修看他有点松动，赶紧追击。
“我什么都吃，太辣的不行……”蓝河的声音又进入放弃思考的恍惚状态。
“好好好。那你慢慢吃晚饭，我挂电话啦。”
“叶修。”
“我在我在。”
“别去骚扰我们家大春，我回去Q上给你收货地址。买泡面可以。不要买机票。不然真的拖黑你。”蓝河严肃异常地警告。
“好的蓝河大大，没问题蓝河大大！”发现他没有一口回绝好意，叶修心情大好。
“好好说话。”
叶修眼睛都没眨就真情流露：“最喜欢你啦。”
“……再，再见。”
最后一句，在忙音传来前，叶修竟然听到了一丝不好意思般的颤抖。由于之后蓝河手忙脚乱地挂断通话，他没法再详细确认。
刚刚机智地把与蓝河的通话记录删除，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叶修一愣，低头看屏幕，发现是一条短信。
蓝河已经把地址发过来了？可是他知道这是别人电话，应该不会乱发信息造成麻烦。
叶修带着淡淡期待疑惑点开短信。
[您的手机已欠费。为了不影响您的正常通话……]
叶修猛然抬头。
糟！
他把苏沐橙的手机打长途打到欠费了！
××××
许博远其实并没有想过叶修会“热烈”地做什么追求人应该做的事。
之前在游戏里逛街时虽然觉得对方谈恋爱手段十分令人着急，但那似乎是因为叶修的个人性格与他不合的原因，而并不是叶修没有在这方面开窍。
至少许博远已经清清楚楚理解到这个人是动真格的了。
在他收到两大箱匿名粉丝寄到蓝雨公会部的投喂品后。
以他本人的性格来说当然是不想收叶修任何礼物的——如果速溶咖啡和泡面算礼物范畴的话——但到现在这个地步，许博远却有点纠结，当真严肃拒绝吧，叶修肯定会很伤心，而他不想看叶修可怜巴巴抽闷烟的样子。
这种心情算是有一点点对叶修动心吗？
不应该啊！
恶狠狠扯开一包泡面，把面饼扔进饭盒里，许博远想着想着，甚至有点心惊肉跳。
当年他是因为君莫笑的无耻不要脸以及确实打不过大神，最后不得已拿出了妥协不抵抗政策，该不会现实中也会落到同样的地步吧？！
不！
他堂堂蓝桥春雪，堂堂许氏男儿，怎么也是人见人爱的好汉一条，说勾搭就勾搭了？！没那么好糊弄！
可是叶修挺会买的，这牌子的泡面真好吃……
许博远吃着夜宵看满屏幕人头攒动，世界频道吵架各种拉团拉队争风吃醋，不知不觉间，面已经吃下去大半。
叶修送的食物，已经变成最近公会部高层的应急口粮，一到饥肠辘辘的深夜，满机房都是这个味儿。
要是他们知道这是“叶修的味道”，而且是“叶修恋爱的味道”，估计会把许博远给宰了。
比起“妈妈的味道”或是“粉丝爱的味道”，这个真相太残酷太让人伤心，看着整个蓝雨上上下下与恋爱无缘的干涸气息，许博远决定要誓死捍卫秘密。
绝色：[哥你说我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
最近许博远一到晚上有空就被叶修疯狂骚扰拖去荣耀里压马路，再短的时间也要拖，半小时到三小时不等，十个景点断断续续都快走完了，今天他终于能偷偷摸摸刷绝色的账号卡爬回熟悉的老地方看看。
发呆坐街边看看兴欣热热闹闹的景象，事不关己降血压，这才是绝色号的日常。有些人发现绝色上线来求带队，许博远都婉拒了。
几人回还是雷打不动地长期在线。好些天不见，还挺想他，绝色就开开心心打字聊天起来。
说着说着这些天的经历，经理哥问起上次那个告白万人迷的事，许博远立刻愤慨起来。从前到后，稀里哗啦都讲了一遍，包括现在他正在吃的这碗面的来历。
几人回：[哈哈哈哈。我觉得你就从了他吧。]
绝色：[从什么从！！！！！我对他没感觉，没有！]
几人回：[我看挺有啊。没有的话，你怎么从见我开始就一直说他。]
许博远叼一把面，端碗愣着。虽然他觉得自己只是在诉苦并没有什么商谈恋爱烦恼的动机，但旁观者清，说不定几人回那角度看起来就有呢？
其实对叶修的心情，许博远自己也说不准。
绝色：[我喜欢简单的人。他藏得太深了，看不明白。]
几人回：[说不定他没有藏，是你想太多呢？]
绝色：[也是有可能的……就是拿不准，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几人回：[从吧从吧。]
绝色：[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几人回：[哎，我这不是看你们天作之合，想撮合一对苦命的鸳鸯么。那我这里有一条妙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绝色：[几天不见你更贱了……我都说君莫笑什么都可以学就说话不能学……他比你小好多呢，不要被晚辈带坏啊。]
几人回：[哼哼我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绝色：[不要贫。我要听妙计。]
几人回：[我觉得你们关系这么纠结，主要问题在你身上。你对他印象不好，他做什么你都警惕，那样怎么交流？你就让他走近点，比如告诉他一点秘密什么的，看他什么反应嘛。]
许博远端碗喝着汤，看人生阅历丰富的大叔兴致勃勃撮合年轻人。
好像可行。
可是怎么直觉总有一种危险的陷阱气息呢？
绝色：[看到反应又能怎么样？]
几人回：[你对他好，他知道好歹，也对你好，那他就是好人。对不对？]
绝色：[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几人回：[去吧去吧。有戏就赶紧定下来，好回来陪我升级。免得你一来，就满身恋爱的酸臭味。]
绝色：[胡扯！！！！！酸臭的是那个家伙，我又没有恋爱！！！！！！]
对着屏幕吼完，许博远有些忧伤。喊一喊轻松很多，如果叶修是几人回，事情倒是简单。
他就可以理由充分，堂堂正正拒绝了。
生活颓废没有目标工作得过且过整天赖在游戏上嘲讽年轻人的大叔，不约。
虽然和几人回一起玩挺开心的。
××××
俗话说得好，一个谎言要用百个谎言去弥补。现在饶是不拘小节的叶修也开始觉得用几人回来欺骗许博远绝对不算什么好主意。
虽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几人回的存在已成事实，并且还成了绝色报备恋爱进度的最佳人选。
……说恋爱进度可能不恰当，许博远怎么看都没有对他动心的意思，而且他可以预想到如果坦白真相的话，那个人会气成什么样子。
人类难做啊！
叶修看着蹲在前台的小花猫，那是陈果最近养来抓厨房老鼠的。他也好想变成一只猫。
猫不需要谈恋爱只要等发情期就够了，多简单。
然而子非猫安知猫无恋哉？
看到蓝桥春雪在QQ上敲过来的时候，叶修疲惫地揉着眼眶，从手指缝里看屏幕。有些期待又弥漫罪恶感的心情，虽然新鲜，却完全不令人开心。
许博远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问叶修现在有没有时间，是不是方便上游戏。
他会在叶修工作时间内联系还是第一次，大概是因为叶修前些天终于以筹备比赛为名弄了一台自己用的电脑，放在固定的办公桌上，以往他要上游戏还是用电脑，都是摸到哪台算哪台。
他知道这下关于他的八卦就传得更厉害了，管他呢。
看看这会俱乐部内无事，他匆匆刷小号卡进游戏，而那个背影十分像绝色的小剑客也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他。
“这些天都是你带我到处跑，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刚见面寒暄几句，小蓝同学就开门见山。如果没有几人回这层关系，叶修大概会大喜过望，高高兴兴开一罐饮料就跟着去了，可现在他的心情实在清爽不起来。
Chapter 12: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12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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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什么好地方啊，这么神秘。”
心里五味陈杂，表面上还得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虽然以前就不至于会露马脚，但最近几个月因为双面间谍的特训，叶修的虚拟性格转换可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分裂起来他自己都怕。
“嗯……”走近让他点跟随，蓝河却有些犹豫，“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好地方吧。只是在那里有一些挺开心的记忆，所以对我有纪念意义。低级别也能走，和你之前带我去的那些地方一样。”
“你喜欢的地方我就喜欢。”叶修严肃认真地说。
“好，好。”
蓝河带着他熟练地跑，叶修很快发现他并不是往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入闹市区，这地图虽然低级别，叶修却非常熟悉，君莫笑的升级与实力提升要快很多，低级图仅仅只是过眼云烟，但对于皮厚肉糙一步一个脚印的几人回来说却是每日相伴的风景。就上个月，他还在这城外野图里辛辛苦苦地打材料呢。
但这种每日看惯的风景里，有什么蓝河惦记的景象吗？整日在神之领域的人，应该对这里更不熟悉才对吧。
叶修的疑惑，在小剑客带着他一路走到某个建筑脚下时变成了不祥的预感。
“上过这座塔吗，叶修？”
寒江雪仰起头，看着高到让人目眩，几乎违反物理法则的朴素钟塔。它没有多余装饰，颜色灰暗，仅仅顶端大钟反射温暖的金色。钟只有任务效果需要时才能被敲响，除了高，这座塔对玩家并没有更多的吸引力。
叶修不得不点烟放松心情：“可能上过吧，很久以前无聊的时候。”
其实不久前就……
剑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踩着塔门旁的树，轻巧跳到门框上，然后不停歇地继续向上，再向上。
叶修站在塔底，就那么看着他的身影一直上升，消失在塔三层外翻的屋檐雕塑后。
寒江雪：[怎么不跟上来？]
火成岩：[这就来。]
将只抽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捏灭，叶修头一次觉得抽烟都不能缓解他忧郁的心情。
跳塔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单手就能做到。不如说现在剑客跳上去的线路，还是他亲自示范教出来的。
叶修没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地摁键盘，拖在后面很远，可他很快发现剑客会站在中途等他，只好打起精神来加快速度。
因为前提只是观光，蓝河没对他的拖沓表示任何不满，转身继续向上。两个身影依次起伏，很快就攀爬到塔顶端。剑客小心挪动，直走到向外凸出的一块石制雕塑装饰上坐下来。
看气功师还怔在原地，他便转头招招手。
“你今天怎么了？反应好慢。工作有事要忙？”蓝河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叶修在心中叹息，操作角色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不要紧。”
“我等到黑天才叫你的。在这里坐着等吧，一会太阳就升起来了。”
蓝河并没有详说他到底想展示什么，但叶修再明白不过。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塔的时候就猜出来了。
这是几人回和绝色在端午节活动任务即将结束的时候，曾经攀爬过的地方。
“你说过喜欢看日出。”叶修喃喃道。
现在回想起那句话，似乎也有些预示意味在其中。蓝河其实是想起塔顶的风光才这么说吗？
“嗯……”
蓝河从鼻子里挤出声音，当他想说什么却很难开口的时候就会这样。
看他为难，叶修虽然已经完全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还是只能顺着递问题：“你说在这里有回忆？什么事情，说来让我听听呗。”
“我刚刚发现，真说出来挺无聊的。”
蓝河似乎有些丧气。他约得这么认真，肯定以为叶修期待颇多，但事实上他们经历那点事，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有趣，不好意思说也很正常。
“都带我到这里了，怎么也得听听故事。”
叶修操作气功师伸手戳戳他。动作不敢太大，万一推下去摔死，蓝河可真的要和他绝交了。
“没什么故事……”蓝河笑了，“其实很简单，我跟一个朋友，费好大力气做完任务，最后结任务时坐在这里，休息着看日出。也不是特意到这里来的，当时想找一个僻静地把任务道具消耗而已，可是回想起来很开心。”
“你不是在神之领域带团么？这是多久前的事了？”
蓝河噎一会：“也没多久前……练小号的时候。”
“这里视野不错。能看到大半个城。”
叶修当然很清楚这里视野好而且不易被人发现，毕竟是他主动带绝色上来的啊。
“嗯。不过，我也不是因为风景或者什么原因才记得这里，就是看到这个塔，我就想起那天把任务终于结束时松一口气的感觉。”
剑客的眼睛看着满天星斗，细细的眼瞳里只有微弱的月光。
“那个任务的奖励，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是陪朋友冲名次，就拼命地做，最后做成了。这是我几年来觉得最像是在玩游戏的一次。其他时候，一半是在工作。乐趣……没有以前那么纯粹。”
“……嗯，我明白。”
叶修并没想到当时的无心之举，竟然会被许博远记住这么长时间，还特意拿来给另一人讲。和几人回聊天时他那么纠结，可最后决定退一步敞开心门给叶修看的，却是与叶修之间的记忆。
虽然蓝河本人不知道那是谁，可实际上都是他啊！
什么意思，什么内涵？蓝河的深意是比较重视几人回呢，还是比较喜欢叶修呢，还是更喜欢像几人回那样的叶修呢？
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和我好像不是——
叶修心里又开始忧郁地纠结起来。知道抽烟没用，他连烟盒都提不起劲摸。
“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没告诉过别人。”
蓝河说得那么平淡，可叶修的心还是不争气地跳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机会。但是不试试看，他们两人间的距离不会产生任何改变。
“只让我看，我能理解成你有点喜欢我了么？”他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不然呢？除此之外，叶修想不出别的可能性。虽然一再强调自己对叶修没有友谊之外感情，蓝河也不是喜欢拖拖沓沓，不清不楚优柔寡断的人。
“可能……”
蓝河声音很轻，很模糊地嘟囔一句。后半句话，叶修并没听清楚。
他屏住呼吸，没有像平时那样连着追问下去。静静等待着，直到耳际飘来新的声音。
蓝河清清嗓子，想通什么似的，反而变得坦然了：“可能，有一点吧。”
叶修用拳头抵着嘴，免得自己激动之下又大喊出来破坏气氛的声音，不过幸好，此刻他比想象中还冷静得多，喉结甚至都没动过。
“我只是说可能……但是我既然不讨厌你，又不想拒绝你，那我怎么办？只能换个角度想想，说不定可以试试呢？”剑客抬头看已经开始泛白的天空。
“就是试试。如果你觉得我讨厌，我不会骚扰你。”
叶修觉得以自己之前死缠烂打的表现来说，这话十分缺乏说服力，但蓝河只是笑笑：“呵……我知道。”
“我以前说过，我可以等，”如果现在是在现实中，叶修真想握住他的手，可惜游戏里无法互相触碰，“你不用操心要马上回复我。”
蓝河从鼻子里哼出声：“呵，你真敢说，你不是要缠我缠到我答应为止？”
“这是两码事，”叶修理直气壮，“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但我也有追你的自由嘛！”
“……”
蓝河憋半晌，才无奈至极地叹息：“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其实就叫耍流氓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有礼有节，和你从朋友做起，简直是追人的模范，”叶修压抑不住此刻渐渐高昂的心情，只能开玩笑敷衍过去，“一件事没有努力，怎么能随便放弃？哥可不是这种人啊。”
“你就不担心会起反作用，我太烦之后干脆就不理你了？”
“这个嘛，我又不傻，你有没有真的讨厌，我会看不出来？”
叶修说的是大实话，蓝河恐怕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再没出声。
天就在不知不觉中亮起来了。
荣耀的天气系统已经十分拟真，并不是每次日出都是霞光万道，经典得仿佛纪录片节选，有时运气不好，甚至看不到太阳露头，仅仅只是光线转明而已。
叶修看向东方，被耀眼划开云层的光芒给晃得眯起眼睛。看来荣耀的老天爷很给蓝河面子。
看着日轮上升，蓝河站起身，在石雕尖端向下眺望城市。来来往往的玩家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和那天绝色与几人回所目睹的十分相似。
“忘记说，你送的泡面好吃。在蓝雨很受好评。”
叶修看着他的背影，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深沉的话，没想到会讲食物的感想。
“就知道你会分给公会的人，本来还想写收货人是最爱蓝桥春雪大大呢，我都忍着了，多体贴。”
剑客忍无可忍转过身，凭空划一剑，在空中挥挥：“要不是会把你打下去，真想放招攻击。”
叶修立刻操作气功师躺平：“打吧！不就是跑趟复活点嘛，为蓝河大大服务。”
蓝河咳嗽几声，举起剑，往他身上戳两下，最后还是发出连串笑声退后：“不打你，起来吧。”
叶修操作气功师举起两手敞开胸怀，还躺着：“不打吗？你不是对君莫笑充满怨恨吗，让你一次发泄够。”
小剑客沉默片刻，活动活动胳膊，抡起剑来，像打高尔夫球一样，冲他的身体横着发了一个大招。
“砰！”
气功师应声端端正正地飞出去，向下落，一直消失在下方喧闹的街道。
寒江雪抬手比出搭凉棚远眺的姿势，而蓝河在屏幕外已经笑得撞在椅背上。
寒江雪：[杀大神，就是爽。]
火成岩：[霸道大神爱上你:)]
寒江雪：[滚滚滚]
火成岩：[好，这就来]
寒江雪：[不对，站着别动，我下来了，你别再爬一次塔]
叶修坐在复活点，看着面前这串对话文字，终于想起把之前熄灭的半截烟点燃，重新叼上。
主动求殴打被打了还想笑，对他来说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说不上哪里熟悉，可现在他却有一种怀念到手指尖发热的心情。
刚才躺着看到天空忽然一阵翻转，风景都急速倒流向上时，叶修的手甚至都离开了键盘。就算低级号死一次不会怎样，但好歹是公会号，掉经验其他人还得工作再补回来。可叶修仍然没有任何操作的意思，就眼睁睁看着角色径直摔倒地上，然后血槽清空。
这次死亡对他来说颇有纪念意义。
如果要把一直以来有印象的人际关系都做比喻，叶修觉得恐怕不能说他一直在经历分叉口，而是笔直的康庄大道，他目不斜视，一路向前，途中虽有岔道接入，他却不曾回头留恋，仍旧任凭其他人经由岔路靠近，在最前面走着属于自己的行道。
刚刚被蓝河从高处打落时，他几乎能看到清晰的景象，蓝河犹豫地站在路口，在那个即将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向前迈出接近的一步。
正像几人回和绝色在登上这座塔前后所做的一样，抛开烦恼玩乐而已。蓝河面对叶修时总还坚持少许面子和警惕，现在似乎终于放松下来，能够回归到平常心。
叶修从左右远近交织的人影中，渐渐看到小剑客的身影。平淡外貌和低级装备，看起来与其他人多么相似，可叶修眼中却独一无二。
蓝河看到他坐着缓缓回血就忍不住笑，快跑过来：“这可是你主动叫我打的。”
叶修操作站起身，走到他近前，几乎是下意识地操作气功师张开手臂，把剑客搂进怀里。
“嗯？”
由于并不是现实中的身体接触，蓝河迟半拍才从屏幕花色上反应过来。
“小蓝。”
耳机的拟真效果此刻又发挥作用，叶修的声音忽地贴到耳根，连呼吸声都听得分明。明明只是游戏里，可蓝河却还是莫名地缩起肩。
“怎，怎么？”他对叶修这起伏不定的情绪转变实在摸不到门道。
“……没事。”
叶修肯定是想说什么的。不过他吞得这么勉强，反而让人难以继续追问。气功师后退几步，那张毫无特色的合成脸孔，眼神直直盯着蓝河的屏幕。
“我有件事一直想对你说，不过现在时机不好，还不能告诉你。”
叶修低声说着，伸手拍拍剑客的肩，那意思基本上是话题就到此为止，虽然话头明明是他本人提出来的，却不好好了结，真不负责。
蓝河本能觉得他失去一个知道重大秘密的机会，可是到底错过什么了？
“听着不太对……好事坏事？”
气功师低下头看看地面，又抬头看看天，那气氛踌躇不定，搭配上操作者是叶修这个事实，真是十分诡异。
“不知道。告诉你之前，我也说不清楚。”
××××
叶修从开始思考到决定，其实只花去五秒钟左右。就在他操作角色抱住蓝河的剑客那片刻之间。
果然，还是得让蓝河知道几人回背后到底是谁。
虽然他一度觉得这个小散人的回忆是怎样处置都好，可后来发现，有果就有因，几人回不仅在蓝河心中占有特殊分量，他对于叶修来说，也是不得不跨过去的一道坎。
一个是互不干涉的友人，一个是人生道路即将互相碰撞的追求者。对于蓝河来说，恐怕两种形象还是分开为好，可叶修却知道，他和蓝河的记忆，他喜欢这个人的基础，虽然不是全都在那个账号卡上，却不能彻底无视。
他无法把本该属于他和蓝河的这些珍贵记忆都让给另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不存在，也一样不行。
几人回已经48级了，如果不论其他因素，尽快升到50的速度还能比现在快一些，但叶修坚持所有工作都亲力亲为，几乎等同于孤军奋战的开荒时代，使用的则是一把远不及千机伞的凑合武器与仅有低级技能的散人号，难度与艰辛可想而知。
要进神之领域。
曾经一度觉得这个目标怎么样都好，已经开始在和蓝河约会的同时放缓脚步慢悠悠研究起打法来的叶修，现在忽然又重新进入刚开始那种一分钟都不能放松的状态。
那时他拼命地升级是为了冲到神之领域去尽快掉马报复蓝河的小瞧，现在他是要在两人还什么都未确定前，坦荡荡地去蓝桥春雪面前表明身份。
心境大不相同，要做的事还是同样。
活动活动手指，叶修看着眼前的角色属性面板，深吸一口气。
××××
许博远伸手进放在房间角落的快递箱摸索，吃惊发现，他已经可以摸到箱底了。
“你们是不是吃得太快了，给我剩点啊！收件人好歹写的是蓝桥春雪吧！”
他转头吼其他几个埋头吸溜吸溜吃夜宵的同事，后者则统一抱紧碗扭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叶修亲选的泡面魅力不可阻挡，香味在楼内一飘，整个蓝雨都开始动摇，连战队的人都忍不住诱惑专门跑来顺了两包，美其名曰验毒。
叶修……这几天忽然安静很多啊。
放弃吃泡面，许博远一边冲咖啡一边想着。
倒不是说叶修不来缠着不放，他就有什么失落感，但那个人行事风格太难预料，他总担心会不会出门就看到大神叼着烟站门口笑嘻嘻对他举起电影票。
啊不，那个人的话，举起的大概是荣耀比赛门票什么的吧。
可怕，可怕。
许博远走回电脑前，又下意识看一眼QQ，依然没动静。把叶修的角色从塔上打下去已经是上周的事情，那天气氛明明很好，两人几乎已经心照不宣地互通心意似的，可那之后叶修就忽然冷静克制很多，不再早晚抖窗骚扰，也不要求再约会闲聊，好像忙于什么事，让他感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对劲归不对劲，他也不过是休息间隙想想，不会总挂在心上，毕竟没那么闲极无聊。
……虽然，在他主动之后，叶修却变得冷淡起来，多少会让人有种被耍的感觉就是了。
跑着神看电脑，他拉着蓝桥春雪，在溪山城外随便走走。来往都是认识他的人，不时有人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
自从经历过端午节那场可怕围攻之后，许博远对自己受欢迎的程度有了切身感受，要说一点都不开心，那还是说谎的，不过，还是像现在这样，大家对他反应正常比较好。
私聊，公会，世界公频，各种各样的文字在滚动着。虽然荣耀语音已经如此方便，但人声还是不能喊到全世界都听见，十几米外就已经开始模糊，所以大家还是习惯于文字交换信息。
大多数是垃圾消息，但他基本上都会看。毕竟蓝桥春雪的地位放着，太过敷衍也不好，公会内的询问和求助他都得回答，各大公会间的试探和扯皮也得适当应对。
看了一会，许博远忽然猛地转头，噗一口咖啡全都喷到旁边地上。
“哇你干什么……”
坐在旁边的人都嫌弃地起身，他也赶紧跑去门后拽来拖把，将地砖拖干净。
错觉？
错觉吧？！
无法解释他如此吃惊的原因，许博远只能借口被咖啡烫到，几乎是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坐回位子，此时各种频道又已经翻过去好长一截。
他大气不敢出地拖着仔细看，一条一条看，还没等找到刚才吓得他血冰凉的发言，新的一条系统信息已经出现在眼前。
【几人回 申请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博远就点了同意。
等提示消失，他愣着，还以为刚才看到的是幻影。
发愣过程中，各种文字信息还在翻滚，私聊频道中很快闪过一句话。
几人回：[我来了。]
许博远猛然惊醒过来。
我来了。
你来了又怎么样？你是谁啊？！
不可能是那个人吧，他怎么可能来——？！
许博远几乎把脸贴到屏幕上，心想会不会是看起来类似的ID比如儿人口什么的，可千真万确是几人回。他在十区的好战友，好兄弟，那个臭脾气崇拜叶修的小散人。
几人回：[我来了。]
最开始，许博远看到的也是发在公共频道的同样一条信息。他好像只是为了和蓝桥春雪搭上话，过段时间就复制发一次而已。
不是真的吧？
升到满级可以理解，执着地磨练武器也可以理解，如果说几人回在十区的兴欣公会成为主力悍将，他也毫不吃惊，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这个人用仅仅50级的散人账号，孤身一人通过神之领域的试炼，兑现承诺来找他了？
那就已经不是熟玩游戏的程度，而是真正的高手了！可几人回的操作，上次两人PK还很笨拙，怎么可能短短几周就有这样的飞跃？！
这不可能！几人回又不是君莫笑！
颤抖着手指点进对话框，他沉思良久，打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蓝桥春雪：[你是谁？]
回复来得奇快。那人显然一直紧盯屏幕等着。
几人回：[不认得我？你换人操作了？叫认识我的那个来说话。]
许博远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掌中。
是他。
是他没错。
因为绝色说过不要暴露在十区玩的信息，所以几人回才会用这么模糊的方式回答，而不是开口就问你是不是绝色。
蓝桥春雪：[哥你……真的来神领了？]
几人回：[哦，换人了？是啊。你在哪，我问蓝溪阁的人，他们说你在溪山城，可是溪山城这么大找不到。给我坐标。]
蓝桥春雪：[哥！！！！！！！！！！！]
几人回：[乖。]
蓝桥春雪：[你怎么来的？！你怎么来的！！！！！！]
几人回：[瞧你激动的。不就完成试炼，正常进来的吗，你又以为我开作弊器了？]
蓝桥春雪：[不是，不是……我太吃惊了。]
几人回：[坐标，见面说]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人，他真想喊出声来。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是几人回，终于接受冲击性的事实后，他除了吃惊，更多的是高兴。
原来他认识的是这样有潜力有毅力的一个人！
了不起！
赶紧把坐标发过去，蓝桥春雪开开心心地在人比较少的僻静处等着。原先还被叶修弄得有点忧郁的心情，现在异常昂扬，他是真心为朋友高兴。
没过多久，装备五颜六色，更重要的是顶着一个【万法归粽】的稀有称号，以及扛着一个超大粽子招摇过市，再显眼不过的男角色跑跑停停接近过来。在看到蓝桥春雪的招手后，他加快脚步一路跑来。
许博远根本没多想，冲过去就用蓝桥春雪大张手臂扑抱住他。要是游戏能互动，他早就把这个人抱起来转几圈了。
抱完赶紧前后左右看一圈，几人回的装备早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换成属性在同级别可算顶配的橙装，虽然美学还是欠佳，但整个角色都看起来精神不少。
蓝桥春雪：[了不起啊！你真的来了！]
“嗯？怎么打字，可以说话啊。”几人回笑着回答。
蓝桥春雪：[旁边有人不方便。跟我说说你怎么来的？难道上次更新把试炼降低难度了？没听说啊……]
“别提了，难得要命。你不知道我过来有多辛苦。”
几人回的声音很沙哑。典型的通宵嗓。能让他说出这话，不知背后得经历过多少艰难，之前他整日整日升级下本磨装备，见到蓝河也都是淡淡的一句“上年纪有点累，来陪哥打会提提神”而已。
“能过来本身就是奇迹了……”
许博远忍不住低声对耳麦说道。
“嗯。”
蓝桥春雪：[让我缓缓，还没反应过来。这才几天没去十区，你就已经50级还进神领，不得了啊，兄弟你是人才，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蓝溪阁？]
几人回：[这恐怕不行。]
许博远愣愣，早先几人回还追着他要进蓝溪阁的，现在怎么又不行了？难道是被他放着不管好些天，伤心了？
经理哥的心也真是纤细呢……
蓝桥春雪：[啊我就是顺口说说，你肯定是要去兴欣的，你这么有本事，在哪里都行]
几人回：[不是因为这个。]
几人回：[因为我是叶修，蓝河。]
“……”
原先还忍不住笑，捧着咖啡杯准备和老朋友好好聊聊的许博远，看着这句话，完全的怔住。
愣好半天，他渐渐直起腰，放下杯子，脑内像有人刚刚拉响警报，嗡嗡的眩晕。
“叶修……”
他低声下意识地喃喃道。
“我就是叶修，小蓝。”几人回又走近一步，逐字逐句，清清楚楚地重复道。
就在这瞬间，他的语气忽然没有了几人回的那种懒散，那种悠然自得，变得清晰，简洁。更像是蓝河所认识的另一个人。
“你……怎么……”
许博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就是叶修，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认出来，我只好到神之领域来自曝身份了。拉这个角色上神领是真辛苦，我不记得失败过多少次，想了各种办法。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在他发傻的过程中，叶修还在继续不停地说着，只当对面的人已经接受事实，语气轻松：“你说完成这件事除了叶修，其他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我厉害吗？”
许博远脑内还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吐出声音：“厉害……”
“相信我是叶修了吗？”
许博远猛然惊醒过来。
他操作蓝桥春雪，转身就走。
几人回在原地呆着，过几秒才追上来。
“小蓝？”
几人回的声音透着惊讶。
许博远不说话，还是往前走，一直走出城池范围，走到野外，而几人回就那么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许博远已经气得忘记还有下线遁这回事了。
“小蓝，你说句话嘛。”
几人回追在身边喊。他的负重恐怕是花很多心思调整过，现在竟然能和蓝桥春雪跑得一样快。
“呵。我能说什么？”
许博远阴沉地冷笑，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几人回，他从最初的极度震惊已经渐渐脱离出来，转为多到溢出的怒火。
“你生气了。”
几人回不咸不淡地说着，好像惹他生气是意料之中的事。
“呵。”
除了笑，许博远实在发不出其他音节。
“小蓝，我不是故意瞒着不说，实在是没有机会，”感受到他的怒火是当真在燃烧，几人回赶紧解释，“君莫笑和几人回都是我。你一直发现不了，我也不好受……”
“你的意思，这还是我的错了？”许博远阴沉地打断他。
“不是不是。”
“既然你不想骗我，那你假扮另一个人什么意思？嗯？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许博远压着的情绪泄漏出来，他不得不换成打字，免得变成控制不住的大吼。
蓝桥春雪：[耍我，特别好玩，是么？]
几人回：[不是。我没有耍你的意思。]
蓝桥春雪：[我当你是朋友，是兄弟，还真心替你觉得高兴，在你看来，一毛钱都不值？你说喜欢我的事也是胡扯吧？听我两边诉苦，特开心是不是？]
“小蓝，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博远已经气得眼前发黑了。
叶修。
叶修就是几人回。
那么之前他喊的那么多声哥，那么多场费心指导的PK，刚才看到徒弟出师开心得几乎要喊出来的心情，全都成了最大的笑话。他对几人回的抱怨，诉苦，求助，和叶修的诚心交流，其实屏幕外都是同一个人翘着脚得意洋洋两头应对。
这事情，可笑不可笑？无聊不无聊？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聊，这么恶劣？
“我知道了，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叶修，以为我假扮人来哄你？我真的不是另一个人，世界上根本没有几人回这么个人，都是我，最开始我因为认识绝色才去和你说话的。你不相信可以和我打一场。”
许博远还没等他说完，拔刀斩劈头盖脸就招呼过去。
蓝桥春雪不比绝色，伤害值与技能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以几人回50级的水准，挨不了多少下血就会见底，可他一个翻滚，精准预判出蓝桥春雪的攻击，硬是把突发的攻击给闪避过去。
绝妙！
许博远眼前又开始发黑了。他从没在几人回身上看到过十分之一这种水准的操作，不如说这种反应速度只一下就可以称为和他平起平坐的高手。
两人谁都没说话，蓝桥春雪贴身抢攻，而几人回则反手拉开大粽子，粽叶卷成战矛瞬间成型，轻抖将他五六次攻击悉数挡下，格挡声强硬清脆，不知是技术巧妙还是武器提升很高，格挡方面的武器属性竟然没有落在多大下风。
许博远不说话，心里已经彻底放弃仅剩的那一丁点希望。这种操作，就算不是叶修，也绝不可能是玩荣耀不久的新人。
几人回的粽子翻飞，精准闪避他的各种招式，像把他思路摸透似的，单用一柄战矛就能招招命中，虽然伤害确实不高，与君莫笑没法比，可速度却同样惊人，甚至比许博远记忆中与当年君莫笑交手更快，眼花缭乱的伪连，只将他眼前的屏幕交织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特效光幕。
没有悬念。
他几乎没打着几人回一下，就已经战败躺地。这里不是安全区，可以PK，可毕竟也还是在蓝溪阁大本营外，哪有人这么带胆，敢杀蓝桥春雪？
只有叶修了。
蓝桥春雪从复活点走出来，自然是惊动一片人，眼疾手快的已经在私聊问到底是谁敢动自家元老，但他却谁都没理，久久愣着，抬头看天上的太阳。
被杀一次，马上就清醒过来了。
几人回就是叶修的小号。
虽然不知道叶修为什么要练这个小号，但肯定不是为了他。因为已经有一个君莫笑，那个人没有任何理由要这么辛苦，这么艰辛，勉强自己用属性不足的号去强行闯关。
以前见到的几人回，到底有几次是叶修？是不是其实很多时候他见到的是兴欣公会换班练级的其他成员？
他的脑海里各种画面闪动得非常快速，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从几人回和他相识到刚刚的PK，细数过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傻得这样可爱。
对方都开口提醒他“说不定我就是叶修”，言行最后已经没多少掩饰成分，他仍然以为只是粉丝的玩笑，只因为那个人的技术拙劣得让他忍不住涌起带新人的责任心，竟然完全没想过技术也是可以伪装的。
叶修演得可真敬业啊。
何必呢？只是为了骗他这样一个与战队不可相提并论的公会玩家，至于花那么大力气吗？
许博远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了却没发现如此简单的真相，也想不通叶修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他继续望着天，直到几人回跑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迟几秒，蓝桥春雪才慢慢把头低下，看几人回的脸。
“你怎么不理我私聊呢。你爆武器了。”
叶修很无辜地说，还凭空指一指，似乎是要他看文字框。
许博远心里一惊，打开面板，发现刚才那把PK，竟然被叶修把剑爆出去了。没错，现在的蓝桥春雪是没有剑的，而他过于震惊，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这是何等的霉运！
遇到叶修就没有好事！没有好事！
“跟我交易一下，我还给你。别生气。”叶修无法看出蓝桥春雪背后的主人是什么情绪，还是很无辜地指指，意思是你快点同意交易。
许博远感到好累。
仅仅几分钟之间，他就失去一个朋友，多了一段心塞至极的记忆，更糟的是，网游世界谁没有几个小号，暴露了也就那么回事，可此刻他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承认的难过。
认识叶修那么久，两人虽然没多少实质往来，也是有友谊的，许博远对他的印象一直处于表面不好但实际上不错的微妙状态上，这个人虽然有些时候很过头，可确实没真的做什么伤害他的事。
这次的事，如果讲给第三者听，也并不严重，只是可笑而已。可许博远却很难过，因为现在的这个人对他来说不是普通朋友，而是站在更容易动摇他，更近的距离上。一点欺骗，一点辜负，都无法笑着带过，反而被无限放大，让他难以冷静思考。
原来他其实真的很喜欢叶修，才会那么执着地相信这个人不会骗他。出现另一个何其相似的人物，一定是世界太大造成的巧合。
为什么他要喜欢上这种混蛋！
在此刻的混乱中发现自己的心意，真是全世界最坏最差的恋爱。许博远很久没这么虚脱了，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管。蓝桥春雪什么的，几人回什么的，叶修什么的，都他妈滚蛋。
他拿起键盘鼠标，不私聊，附近地区模式下冒出一个大家都看得到的文字泡。
[SB滚。]
然后他大手一挥，下线。
××××
SB滚。
之前绝色和几人回闲聊的时候，好像说过这句公会通用吵架语的来由。好高冷，好无情，蓝溪阁的人，就是这么冷峻霸道。
当时聊着，两人都笑了，可现在看到文字泡时，叶修终于明白掉马这件事的代价有多大。
其实现在他又累又困，本想找蓝桥春雪坦白完身份，就可以没什么担心好好睡一大觉，迎接快乐的新生活了，可蓝河异常激烈的愤怒却令他措手不及。
把几人回练满级并不难，打试炼却绝对不容易。平日刷图做活动看不出来，到真正难关时，武器间本质的差距就显示出来。千机伞的力量并不是现在这个活动奖品所能比拟，而且粽子的变换速度比千机伞要慢，极限状态下会出现致命差距，叶修必须靠操作和策略仔细弥补。
当踏上神之领域这片他早已看惯的土地时，心里的感慨和激动真是如同刚玩荣耀的小新手一样难以言喻。他很想看看蓝河会有什么反应，和他好好聊聊自己付出的劳力，而蓝河最初的开心也确实让他满足，可很快，事情就整个变味。
到底哪里做错了？
蓝桥春雪那个文字泡冒出来没多久，人就下线了。叶修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屏幕完全没出现好友下线的提示。
等蓝桥春雪消失，他点开列表，终于发现，小蓝好像是把他给拖进黑名单了。
那句话不止叶修看到，周围的玩家也能看到，可蓝桥春雪只是骂了一声，并没有指名道姓，所以其他人还都在面面相觑地茫然。
根据以往经验，小蓝虽然脾气上来会走人，可是想半天冷静下来，还是会大局为重地回来，所以叶修也不敢乱跑，还站在原地等着。
果然，几分钟后，蓝桥春雪重新登入，还解除他的黑名单，主动搭话。
蓝桥春雪：[请问你是叶神么……？]
本来叶修还准备跑过去说话的，看到这句私聊也愣了。
几人回：[我当然是。]
蓝桥春雪：[大神好！我不是本人，也是蓝溪阁的，帮他上一下号。他说你们PK不小心爆了武器，让我帮他交易回来……]
换人了！
叶修忽地站起身来。想想不对，又坐下。
几人回：[那小蓝他人呢？]
蓝桥春雪：[这……大神，我也不知道啊！他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从电脑前蹦起来，把卡交代给我就请假回去了，走的时候捂着胃，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他说你肯定在等，让我帮忙上一下。]
这还真是发作之后冷静下来的决定，可对于叶修来说，这种方向的“冷静”是他万万不想要的。
但面前已经不是蓝河，他能说什么？
叶修不多说，立刻把剑交易回去。操作者因为叶修没有直接把剑吞回到兴欣仓库去，还愿意还回来，感谢地又客气几句，可能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很明白事理地没问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匆匆下了线。
叶修感到大事不好。
虽然细想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拖黑他也肯定是气头上的冲动行为，可他非常怀疑在小蓝心中，他这个人也被拖了黑。
他来自曝是想好好和小蓝谈恋爱，可不是为了被绝交啊！
叶修强迫自己冷静，回想蓝河刚才爆发吐出的只言片语。只觉得完全不对。
蓝河竟然以为叶修这个人，坏到双开号，一边玩弄他的感情一边炫耀实力，等着看他难堪么？
误会啊！冤枉啊！
可是以当时的情境来说，蓝河无异于被一盆冰水浇熄所有的热情，会这么想也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得有多伤心，多失望？
叶修的手脚终于快起来，他没心情顾及休息和累的问题了，迅速起身关游戏拿卡，冲出办公室大步过走廊推开训练室的门，敏捷程度比平日高出不止两个档次，引得来往俱乐部的人都纷纷瞩目。
进去之后满屋的人，叶修目不斜视冲到苏沐橙面前，开口就下命令：“给我订去G市机票。越快越好。”
Chapter 13: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13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女孩只是抬头盯着他的脸两秒，就明白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来迅速翻找。
“怎么啦……？”
窝在训练室看他们练习，正在问大家午饭想吃什么的陈果，因为从没见过叶修这么严肃的状态，给吓一跳，不由得小心过来询问，其他几个人干脆就给叶修周身冒出的压力推得不敢过来。
“没什么，私事。大家忙，我一会就走。”
叶修镇定地说，还能笑一笑，可言语间却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好像滴答响着定时声的炸弹，轻碰就会爆开。
“走？”陈果顿时感到压力巨大，“走去哪？马上就吃午饭了……”
“我不吃了。”叶修简短道。
“那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最近很忙的……”陈果摇摇头，赶紧换语气，“很重要么？”
“重要。给我两天假。最晚下周一我肯定回来。我带电脑，期间俱乐部有事可以QQ上说，我有网就看。”
叶修说得不容商量，与其说请示老板，不如说是在强硬地单方面报告，就算陈果跳脚说要扣他工资，他也一样会走。
陈果迷茫地看向苏沐橙求救，而后者只是意味深长地努嘴轻轻摇头。
“知道了……”陈果只能莫名其妙地同意，“你稳一点，别着急，旅行要注意安全。”
叶修只是单薄勉强地笑笑。
那种看不透任何情绪，苍白得就像面具的表情，认识他这么久，陈果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要去G市而是B市，她真要以为叶修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说话间，苏沐橙已经迅速买好机票，叶修掏出本子记好时间班次，转身就走，甚至没和房间里其他人打招呼。
房间门重新关上后，屋里死一般寂静了十几秒。
“……撞邪啦？”
陈果指指门口，震惊地问苏沐橙。
“好像是呢。”苏沐橙笑而不语。
“他这发疯，不会一去不回吧？！呸，我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是说他……哎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陈果对大神的动向总是看不清拿不准。新赛季就在眼前，那么多俱乐部都想挖叶修，想给兴欣阻碍，G市……G市不是蓝雨的地盘么！
“不会～他要是敢不回来，我去揍他。”
听到枪炮女神发出如此豪迈的追杀令，满屋子人立刻就释然了，好像叶修刚才冲出去的原因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回来就行，立刻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有苏沐橙反复看着手机里的机票信息，悄悄在QQ上给叶修留下一句话。
[加油。祝你成功。]
××××
许博远觉得自己真是没意思没出息。
他捂着胃回到家，连速食点心啤酒饮料胃药退热贴都买了，打算请假在屋里躺两天躲避烦心事的，谁想到刚坐下没多久，他就下意识拉开抽屉摸出账号卡，习惯性地想登荣耀了。
摸出的卡还是绝色。
从开电脑到拉抽屉再到刷卡，动作已经自动化不需要经过大脑指挥，当他看到屏幕上登陆界面出现熟悉的剑客时，才猛然清醒，只能抓着卡，怔怔坐着。
最近几个月，他的习惯从【有烦心事就登绝色看看】变成了【有事就登绝色找几人回玩玩】。就算今天知道根本不会有人在游戏里等着他，还是一时改不过来。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无论操作者是谁，几人回都是一个好玩伴。小时候很多人都会有的那种，说不定哪天就散了，可是一起玩的时候关系铁得很。
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哎，”
许博远只能摇摇头，退游戏，又坐着发愣。
在公会部那里时，他气得快疯，可是一路回来，渐渐冷静之后，他又觉得是不是发作过了头。
几人回是叶修这件事，不是出纰漏被他发现，而是叶修主动跑来告知的，还是在叶修已经告白还追他一个多月以后，如果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大神会不会太闲了？
兴欣和蓝溪阁能有多大仇，让大神这么玩他？
许博远沉默地撑着脸，吞胃药，喝水。喝完又冲一碗速食粥，也不吃，只捧在手上出神。
想想叶修扮着几人回来他嘴里套情报这种事，其实以前也遇到过数不胜数的例子，毕竟公会之间就是这样，你刺探我，我试探你，朋友也可能是敌人，然而公会的财产就算你的心叛离了也得留下，无形情报就变成全场流转的击鼓传花，说不准这条是从敌人还是友人身上泄露出去。
许博远自认为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怎么就对几人回没有一点点防备呢……
“以后要对新人小白格外警惕啊。”
他又出现了新的心理阴影。
不过，叶修并不是要套蓝雨的情报，而是在用几人回为自己追蓝河开各种方便大门。从劝诱到胡说八道脸上贴金什么都干，总之就是快听哥的话去跟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谈恋爱。
许博远叼着薯片愣了，心里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打哆嗦的可能性。
难道说，其实早在二次退役前，叶修已经不知道在哪里看中他了，退役之后进游戏就是冲他来的，几人回是叶修在荣耀蹲点卧底蓄谋已久的安排，追求不成之后愤然杀人，全都是叶修一手策划造成的追人流程，而不是什么巧合吗？！
可……可怕！
许博远感到一阵寒意。叶修大神那种看中什么誓不拿到不罢休的脾气，要是真这么盯上他，他逃去哪里也没用啊。
这……要不要报警？
许博远真心生出一股子求助警察叔叔的愿望。但理智告诉他实在小题大做，不说别的，光那天见面时叶修虚弱发白的面色和驼背软塌的面条体型，就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这什么阴谋论，我又犯傻。”
许博远苦笑着用力摇头，甩掉脑海里涌上来乱七八糟的负面信息。
其实，他心里清楚叶修的本意。一个人可以伪装语气掩盖性格，但真心的快乐装不出来。早在他带队去兴欣的那时候，叶修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是恋爱的神色。
那为什么不干脆把几人回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就那么保留下去，哪怕有一天装作没空再玩告别也好，何必非要来特意告诉他，让他硬生生添堵气恼，把两人的关系闹得这么不好看呢？
许博远完全不知道叶修想做什么。但说不定是因为他的怒火太过旺盛，叶修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
可他说出来又能怎样？自己就会原谅他了吗？
感到胃再度隐隐作痛，他赶紧低头喝几口已经放凉的粥，想把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但显然行不通。
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控制不住地去想叶修。
想那个人的声音，想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笑脸，想他假装是几人回时懒懒散散的语调。想起君莫笑在竞技场抓着蓝桥春雪二话不说大开杀戒，而后又自暴自弃般地告白。
为几人回索要来的签名本还在书柜里放着。本想等经理叔长差结束后就寄去，现在才知道收货者就是叶修本人。
几人回是他的朋友，叶修是追求他的恋慕者，他开始喜欢叶修，可与叶修一起时并不如与几人回玩快乐，直到今天他发现并不想谈恋爱的这位朋友也是叶修的一部分。
他们之间这段死循环的关系，细想回去真是误会套着误会，荒诞可笑的闹剧，而许博远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
虽说“荣耀王者叶修前辈想和蓝溪阁五大高手之一谈恋爱”这么劲爆的事情并未暴露，但许博远和叶修出现过什么严重争执，还是很快就被蓝溪阁乃至蓝雨上下所知晓。
当第二天上午，许博远苍白着脸色若无其事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时，连正在总部那边开会的春易老都惊动了，特意电话来问他昨天扔下账号卡就回家去到底是什么情况，而许博远只是简单地回答私事。
他和叶修吵架，居然是因为私事！
大春和公会其他成员们的心情更凌乱了。许博远和君莫笑的关系曾经是不错，但他们一直以为只是网游利益层面的，后来叶修几乎不来网游，忙于联赛，大家也就几乎忘记这茬事了，难道他们两人的联络一直就没断过么？
可惜啊！我方有打入敌人内部的探子，怎么没发挥任何良性作用呢？！
因为许博远面色奇差，没人敢当面去惹他，只好在背后这样悄悄议论。
和他关系好的，多是过来关照一下，游戏里更是嘘寒问暖的一波接一波，他态度如常地应对，冷静得可怕，根本找不出破绽来。
虽然蓝雨是男人堆，但不代表大家就不喜欢八卦啊！看到他守口如瓶的样子，想象力真是插上了翅膀。
大家的翅膀齐扑扇，甚至有人挖出许博远之前带训练营去兴欣参观学习的时候被看到过休息时间和叶修走在一起。要说他们可能是私交很好，可昨天吵得能让蓝桥春雪骂出SB滚的事情又究竟是什么？
许博远沉默着在游戏里带团，一打就是四五个小时，根本没喝过水上过厕所，颇有埋首在繁重劳动中以忘记烦恼的狠劲。看这样子，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情况打扰，他是可以一直坐到午夜的。
同屋的人出去吃午饭，又陆续回来，他还在原处坐着，连饥饿都忘了。
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惨遭失恋打击似的。
“蓝桥，楼下有人找你。刚带完团吧？歇会去看看，那人等好半天了。”
又一个吃完饭回来的人给他桌上放条能量饼干，顺便给捎句话。
许博远拿起袋子，拆开来吃着，慢五六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嗯？谁？大春回来了？”
“没……”同事迟疑，“这……你去看就知道。”
“到底谁啊？男的女的？”
同事不知为什么开始闪烁其词：“男的……”
许博远疑惑地扶着桌子起身，忽然晃动一下，差点坐回去。周围的人赶紧来扶，他却笑着摆手。
“没事，坐太久了。”
叼着饼干，他摇摇晃晃挪出门去，而门内的人面面相觑，都大气不敢出地关上门，这才零零散散响起外面听不清的议论声。
许博远的心思还在刚才那场团上。他带的没问题，但以往轻车熟路的指挥，今天不知为何异常疲劳，现在眼睛都有些发花。
刚才吃饭的同事打扰，他才想起，说不定是昨天到今天吃得太少，有些低血糖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寻思是不是该找点吃的。
然而没有任何胃口。
真是奇怪，叶修和他实质上是没产生任何特殊联系的，不过就是吃过一餐便饭，在网游里浪费过不少时间的关系而已，现在会受到这么强烈的打击，他自己都料不到。
有些东西的意义，还真是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啊……
恍惚走到大门口，许博远把饼干吃完，包装袋扔进垃圾箱，拍着手左右环顾，却没看到哪里有人在等着。时不时倒是有人匆匆往来，带来马路上的尘土气息。
难道是别人看他坐太久，想让他起身活动活动才编的借口？
随手拉住一个人，他迷茫地问：“听说有人找我？”
走廊里忽然安静了几秒。
许博远转头看，几乎途经的所有人都用古怪眼神看向他，又不敢直着看。很快，大家又各走各的，迅速散开。
……嗯？
被他拉住的人其实也是想跑的，无奈已经被点名，只得僵硬地指指后门外面。那里并不通往马路，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子，住宿舍的人晾晒衣服排排行行地挂着随风摆动。
后门口从这个角度看，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影，许博远更疑惑了。回头看向正门外面晃眼的正午骄阳落在来往车辆热浪滚滚的灰黑路面，他隐隐约约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走到后门外，他远近望一望，还是没人。
“小蓝。”
沙哑的低声在右侧后方冷不丁地响起来。
许博远纯粹是精神疲倦的情况下被这声响吓到，猛回头睁大眼瞧过去，动作却像发条走到尽头似的停顿住了。
叶修就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靠着门框，要不是两手揣在兜里，真像是要往他头上敲闷棍似的。
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浅灰T恤，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在他看过去时才推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些血丝，脸色也很疲倦。眼睑微肿地眯着，比上次见面时还显得更憔悴。
“叶修……”
许博远震惊地看着他的脸，真以为自己出现幻视，差点伸手去捏一把，幸好在伸手前瞥到门内走来来往的人，才清醒过来忍住。
叶修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地看，脸上挂着一丝笑，表情并没有吵架之后的尴尬，只是有些无奈。
“饼干好吃吗？”
看到叶修意味深长地笑笑，许博远这才意识到刚才吃的那条味道很好的能量饼干不是同事的投喂而是叶修托人捎上来的。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未知来电全都拒接么？”叶修又低声说。
许博远还是愣着。
“其实昨天晚上我就来找过你，你不在，我以为你今天也不会来，来碰运气问问，没想到你来了。”
叶修继续解释着，看到许博远发呆，他终于显出不自在，只能多说些话缓和气氛。
许博远眨眨眼，像是被什么敲头，眉头一抬，恍然大悟地叫出声：“找我的人是你……！”
叶修忍不住笑笑：“你才反应过来？太好了，蓝雨的人都挺有信用啊，没告诉你。”
“告……告诉我什么？”
许博远还是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他前几秒还在想叶修的事，现在这个人就出现在眼前，好像那是他脑袋里蹦出来的虚假光影似的。
“告诉你等在这里的人是叶修啊。如果说了，你可能不会来见我吧。”
叶修还是紧紧盯着他的脸。这个人的眼神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聚焦地漂浮着，可认真起来，深处还有锐利的光线藏着。
许博远竟然被他盯的忍不住想别开头。胃疼还未完全消退，他消化不了叶修眼中闪烁不定的灼热成分。
真没想到，叶修居然本人跑到G市来了。
按他的说法，昨天晚上就在，那他是在许博远回家时就已经往这边赶来，到蓝雨门口也不正面冲进公会部抓人，而是等在门口，如果许博远一整天都不出门，他是打算继续等到明天吗？
“那倒是不至于。”
许博远平淡地说道。叶修真是想太多了，就算告诉他想见面，他也不至于会放着蓝雨的面子不管，把荣耀内尚有巨大影响力的叶修给轰出去。
叶修不说话，看着他，脸上的微笑还是留着，只是那种有些苦涩又柔和的表情，却是许博远没见过的。
上次他们只是近乎陌生人初识的简单接触，他当然不可能见识到叶修的这一面。可那时对于叶修——也就是几人回——来说，许博远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熟人。
“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博远觉得自己可能很清楚叶修是来做什么的，却又不确信。叶修以前的表现就像将他玩弄在掌心，现在却又一脸诚恳地特意赶到G市站在他面前。
“我来道歉，”叶修却摇摇头，“对不起。小号的事情瞒着你。”
许博远心里忽然揪扯地疼痛起来。
叶修真的是来道歉的。
以他的记忆，让这个人说出道歉的话比登天还难。可现在叶修确实在道歉，还并不是很勉强不情愿，虽然他本人没显得多么愧疚，但该说的话还是说了。
可是为什么要闹到大张旗鼓来惊动蓝雨上下的地步，而不能好好地当初就全都说清楚呢。
“嗯，你游戏里已经道歉过，不用特意再来找我解释，”许博远忍耐着心口的不适，表面上愈发平静，“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有事。我来都来了，你不用那么急着走，”叶修却向前几步，将楼门伸手合上，不让他回去，“你生我的气，我知道，但你不要憋着不说，骂我两句也好啊。”
许博远深深叹息，已经背向他的身体又渐渐转回来，毫无笑意地提起嘴角：“骂你？为什么？你有什么需要被我骂的吗？都是迟钝没有发现真相的我不好吧。”
叶修的笑容终于也收起来：“不要说这种话，你完全误会了，我不是特意在骗你。我来见你是想让你不要生气，我们重新再开始。”
“……”
许博远无言地看着他，看过很久，却摇摇头：“叶修，我和你，不合适的。”
这句话，无异于是彻底回绝叶修了。两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叶修显然早就预料到这种发展，眉头只皱了皱，情绪毫不受影响。
“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没试过？”许博远从鼻子里挤出单薄的笑声，“那我之前努力和你接触，陪你玩，和你谈心，都不算试，嗯？”
叶修严峻地沉默着，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让许博远不生气的回答。
“你对我，就这么失望么？”
叶修哑着声音轻轻说道。
“对。但不是因为你开一个小号逗我玩，我不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气得胃病发作，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但肯定有很合理的理由——”
原先还能好好说话，可说着说着，许博远感到眼睛发热，声音竟然开始颤抖。他心里鄙视自己的脆弱，可依然控制不住。
“那些不重要，叶修，我和你相处很累，我想休息了。”
不知道是睡眠不好还是带团太累，许博远感到身体一阵摇晃，眩晕差点就让视野整个黑下去。他的眼睛烫得睁不开，却没有眼泪，只是干涩无比。
叶修几乎是反射地向前一步伸手想抱他，但许博远却伸手推着他的胸口，摆出断然拒绝的姿态。
“这里是蓝雨。”他虽然几乎要昏过去了，理智却还在。
“这里是哪都无所谓。”叶修紧抓着他的腕子，手劲大得惊人。
许博远却忍不住苦笑：“叶修，对你来说可能确实是无所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用小号和我玩得开心，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知道会怎么想？我怎么相信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可你好像忘了，最后是我主动告诉你，我并不怕你知道。”叶修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断似的，紧紧抓着。
“是啊，你做什么都堂堂正正，有自己的道理，可你身边的一切都是以你为中心运转的，你眼里容不下别人。我以为你对我不一样，最后是我错了。”
许博远本来完全不想说这些话。他已经拒绝叶修，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叶修不懂他为什么生气伤心，而他同样也不懂叶修的想法，他们两人可以做朋友，却不能做恋人。
“你没有错。”
叶修却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时就笃定地否认。
“我对你不一样，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但是只有你不能讨厌我。”
许博远不想听他说下去，可叶修拉着他不放，在后院里还不是那么显眼，要是拖拽到楼内，那好奇围观的人能把前后门全都围起来。
“不能……？喜欢和讨厌，还有能不能这么一说么，你也挺任性啊。”
“有。你不能讨厌我，我不接受，”叶修却贴前一步，将他逼到门边的角落，“我一想到你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我就开不了口，我因为喜欢你，所以不能告诉你几人回就是我。”
许博远觉得他说的话十分像小学生吵架。现在哪有人会说“你不能讨厌我拒绝我因为我喜欢你”这么胡来的话了？
可叶修理直气壮得让他几乎要错觉这是一个很有道理的要求。
“呵……”许博远的手还是执着地将叶修推开到一臂外的距离上，“那你说，为什么又想不开要告诉我了？”
叶修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如蒙大赦般松口气，几乎是背课文式地迅速说出准备好的话。
“我就是来对你解释这些的。小蓝，愿意和我谈谈么？”
许博远真是很想脱口而出“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这样似乎有些狗血的发言，但想想后面可能的发展会变成“别走听我解释”和“我不听不听就不听”之类更狗血的争执，他觉得如此僵局还是想办法打破为好。
“可以。我听你说。但如果你不能说服我，你就回去，不要和我再有往来，可以吧？”
许博远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开始发颤了。
被叶修攥着的手腕好疼。心口好疼，胃也在绞痛。
叶修喜欢他，所以不敢告诉他真相，他明明喜欢眼前的人，却不能承认，只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可以伤害到他。两个人互相有感情，却完全不能谈恋爱，这大概是连月老都头疼的傻瓜组合了。
叶修和许博远，究竟是谁更胆小一些呢？
“可以。”
叶修还是那么简单利索地回答。他在这种明明应该纠结踌躇的时候，总是镇定，应对自如得让人愤怒，好像他根本不曾在乎。
许博远正愠怒着，却看到面前的人抬起两手，紧紧将他的手腕握在其中，白而修长的手指和他的手绞缠在一起。
叶修皱着眉头，眼神里藏有少许痛苦的神色。他或许已经做过很多心理准备，所以能把争吵都化解成单方面的说服，可此时此刻，或许是被气氛所感染，他的眼角也有些发红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叶修很轻地说。
许博远不由得怔了。实在让人想不到，自己在叶修心里居然占有这么大分量。
如果因此而感动，再多想些无聊事，他心里的天平又要倾斜。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只能无话可说地垂下眼神，看手腕上被大力捏出的红痕。
××××
去向公会请假时，许博远终于反应过来其他人的眼神为什么不对劲。
叶修大神！在楼下！被蓝桥大骂之后赶来G市还不敢当面找人反而等着他去主动见面，还不敢让其他人告诉许博远，只能悄悄塞吃的让别人哄下来！
蓝桥春雪的面子好大啊！
蓝溪阁众人都觉得好害怕，好惊悚，生怕自己身边呆着一个有复杂背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虽然九成九都是想象力的错，但误会实在是太多根本解释不清，许博远只能搔搔脸，转过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叶修挑地点的眼光早先已经领教过，这人还没有手机，许博远觉得他就是拿一份几块钱的过期纸质地图找路线都有可能。打开手机看看，他想起附近公园边有几家僻静的咖啡店，至少可以坐在冷气中说话，而不用站在别人晾的内裤下面被洗衣粉的热气袭击。
……等等！现在他是打算要拒绝叶修的，怎么又开始替他操心了？！
许博远简直想把手机当街砸了。
叶修还是在后门等着。后院有小门连着街上，内部人员都知道，有时候会抄近路，他等在这，大概是问过蓝雨的人后特意躲避开游逛于附近挖新闻的各路记者与粉丝。叶修本人恐怕并不怕被发现，会小心应该是不想让许博远难堪。
想着想着，天平又开始斜了，许博远把手机角重重往额头上磕过去。
叶修迷茫地看他脸砸手机：“可以走了？”
“可以……”许博远揉揉发红的额头。
“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许博远禁不住笑笑：“我本来就胃疼，你又跑来了，我怎么可能有胃口。”
“没胃口啊？那就当陪我吃吧，附近有什么好店？”叶修压低帽子，跟着他走到外面。
“也没什么……都是快餐之类的……”
“上次电话里你说饭很不好买。”
许博远本来不想回答，但都说要沟通了，故意装死不理人也没多大意思：“饭点是这样，超市便当之类的倒是随时有。”
叶修点点头。没打任何招呼转身就跑。
许博远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就看到他跑过小巷，一直钻进街对面的便利店里去了。
……真要请我吃饭，就听听我的意见啊！刚才那个饼干味道不错你可以再给我买一袋的！
可说这种话实在破坏严肃气氛，许博远只能虚弱地在心里喊喊。
××××
提着快餐盒进咖啡店，怎么想都不对。
最后他们还是在公园里找一个树荫浓密的阴凉角落坐下来。大中午的，没多少人愿意出来在炎热中晒太阳，公园人很少，连虫子都热得不想叫。
“热不热？”叶修举起不知在哪拿到的蓝雨声援扇子给他扇风。
“还好。这里安静。”
许博远捧着一盒普普通通的猪扒饭，心想不愧是叶修，用来道歉的午餐也是这么让人出戏。
他看着饭，叶修看着他，最后许博远被看得受不了，握着勺子抬头：“你也吃啊？”
叶修却从袋子里摸出一只易拉罐，扯开拉环喝着，看看罐上LOGO果然还是可乐。
“你先吃。不够的话，我这份也是你的。”他喝几口才忽然说。
“你……”许博远嚼着猪扒，哭笑不得，“上次我那是饿疯了，今天没有胃口。”
“不一定啊，你这是饿过头了，说不定吃着吃着就有胃口呢？”
“……”
嗯？他们最开始到底为什么要抱着两个超市便当坐在公园角落里？许博远有些记不起初衷了。
叶修只管咕嘟咕嘟喝饮料，而许博远也不想说话，就埋头一口一口吃。
曾经他有那么几秒钟，也想过再见见叶修本人，可真的见到，却没有什么新奇或吃惊的感觉，好像他们每天都见面似的。
事实上也差不多吧。在游戏里。
“小蓝，几人回那个账号，本来是公会备用的卡。我在给兴欣当顾问前，休假几天拿来玩，那时候意外在游戏里看到你的。”
等他快把整盒饭扒拉干净时，叶修才摇着已经空荡的可乐罐，开口说话。
许博远没回应，还是继续吃。
“那时候其实我已经快忘记蓝溪阁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完全是巧合，碰到你在线，我就打个招呼。”
“哼。”许博远却很不屑，“那你当时就可以说你是叶修了，为什么不说，还装小白？”
“为什么要说？”叶修却反问他，“那时候我正在休假，想起和你玩挺开心的，就想像普通玩家一样找人玩玩，如果我说了是叶修，你还会像原来那样对待我吗？”
“……”
许博远把最后一小块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看得出他还在生气，但总算没有出现昨天那种震怒。
“我看到你替我操心，关心我，我很高兴，小白就装下去了。那时候我心里有些事，不那么愉快，每天就只有见到你的时候轻松。一开始不说清楚，到后来，就越来越开不了口。”
叶修小心地转眼看看他，从袋子里拿出纸巾包抽出张擦他的鼻子，许博远才意识到把酱汁吃到脸上去了。
如果以前谁告诉他叶修还会给人擦脸上沾到的饭，许博远能肉麻得打个哆嗦，可是这么久熟悉下来，叶修擦得那么自然，他也完全不吃惊，甚至都忘记喝止或躲开。
不好。他心里竟然还有点感动。
感动个屁……
“为什么呢？几人回和君莫笑都是我，我玩几人回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改变态度什么的，可是你和几人回一起玩就很开心，我看得出来，”叶修酸溜溜地叹息，“那天你带我去塔上，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和你的记忆都变成另一个人的了，所以……”
“我没听错吧？”许博远沉闷地插话，“什么另一个人？就算我不知道，那也是你的号，有什么好介意的？哦，几人回倒是有你们兴欣其他人帮着练吧，不然怎么升那么快。”
“没有啊。几人回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用。虽然都是我的号，对你来说是两个人啊。”
“有什么区别吗……”
叶修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有啊。绝色和几人回越开心，我就越没法掉马甲，我就看你和我之外的人开开心心，吃自己的醋，我都快错乱了。”
“……”
许博远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理不清刚才听到的这层复杂的人际关系。
本来应该是他和叶修以及几张账号卡之间的问题，可是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在说一个三角甚至四角关系呢？
况且叶修是不是严重地误会了什么……
“你以为我喜欢老几？”许博远也开始哭笑不得。
“嗯？也不至于……”叶修纠结地忙于否认，但很快又蔫了，“比起我，你更喜欢他，这个总没错吧。”
“你脑袋有病么，”许博远终于忍不住开始骂他，“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几人回不过是游戏里的朋友，还是把我当师父的新人，我去带带他对他好点有什么错？！况且什么叫比起你更喜欢，那本来就是你的号！我喜欢谁不都是喜欢你吗？！”
当然，他说的这些叶修都懂，所以被骂的人只能无奈地笑笑，赶紧摸出袋子里已经不怎么冰的饮料打开递过去：“镇定，镇定，消消气。”
许博远伸手夺过，恼火地大口灌着，满心都在盘算怎么找个借口把旁边这人扔下自己走人。和叶修呆一起他就烦躁。
喝着喝着，他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转头一看，叶修正捏着空金属罐，无比震惊睁大眼睛呆呆地直盯着他。许博远看过来，他也不回避，眼睛都不眨动。
“……你……干什么？”许博远实在想不通他又怎么了。
“刚才，说什么？”叶修嘟囔。
“我？我刚才？”
刚才不就是骂你脑子有病吗……
许博远把自己说的话在脑海里又重放几遍，终于理解具体是哪里不对，立刻低头喝饮料，不说话了。
“你喜欢我。”叶修的声音很笃定，他回过神了。
许博远叹一口气，却并不显得尴尬：“是啊，我之前就说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修禁不住上身倾过来，手伸了伸却还是没敢抓到他肩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要说我们不合适呢？！”
许博远还是一副看病人的表情：“呵……你有没有听过报道经常说的某某夫妻闪电离婚只因性格不合？他们一开始不是互相喜欢的？”
“我们性格不合吗？我觉得很合啊！”叶修很不甘心，“你看你和几人回玩得那么开心。前些天，和我约会不也很开心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变啊！”
“变了。”
许博远却笑笑：“我对你的信任没有了。我还没有和你交往，你就可以骗得我团团转，那以后呢？你任何时候想哄我，就由着自己高兴来，然后不想玩了就来对我道歉说你只是开不了口？我没那么好哄啊！”
叶修只盯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激动，渐渐暗淡下去。
“所以……你已经决心要拒绝我了，是吗？”
许博远只是仰头喝饮料，看着树荫间闪耀的光斑，不说话。
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做回应，叶修应该就会放弃吧，他也并不想再费心去想怎样的说法能委婉稳妥地拒绝。
他就那么一口一口喝着，等着旁边坐着的人起身离开。
Chapter 14: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跟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 14 end
Notes:
*简介看1节
*谢绝转载和二次上传
Chapter Text
可叶修没说话，还在原处坐着，只是默不作声掏出烟盒，点着烟抽起来。
最后还是许博远的饮料先喝完。他把空罐放在旁边，站起身，回头看向叶修，却发现叶修并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高空某处看不清的一点，
“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回去了，公会今天还很忙。”
许博远礼节性地说一声，但叶修好像没听见似的，仍旧大口大口，很猛地抽烟。再看他那副样子下去，许博远感到心口又要疼起来，只能转过身，向树林外面走。
走过茂密的灌木丛，他忍不住又回望，看到叶修还在原处坐着，不仅没追上来，头都没转，还是仰头抽着烟，似乎完全放弃的样子。
原来这里就是叶修的极限，他的执着也不是没有限度的。能对蓝河费心到如此程度，其实已经超过预期，许博远明白他并不可能真的抬脚追来再说什么。尤其是在已经没有希望的情况下。
回去吧。
许博远转过身，又是一阵眩晕。脚步沉重，像戴上镣铐。
恍惚地离开公园，过马路，一路走回公会部门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心里一直提防着后面忽然有人追上来，但其实这种情况不会出现。
同事们与其他部门的人看他的表情还是很古怪，但此刻他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仅仅简单招呼，就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坐下。
蓝桥春雪的账号卡……他走时放在哪了？
许博远摇摇头。都结束了，他得振作起来。颓废么，偶尔发作可以，时间太长都是误事。
他和叶修出门去其实就一个小时左右，却好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下意识地拍拍身上，他竭力回想账号卡到底是在抽屉里还是被他带出去了。
“嗯？”
兜里拍到了一方硬片的触感。
他抽出来看看，果然是账号卡，没多想也没仔细看，无奈地笑笑自己的迷糊，顺手就刷上游戏。
登陆界面出来时，他还没精打采撑着头，可看清上面的角色时，却猛坐直身子，惊愕地深吸气。
不是蓝桥春雪华丽清雅的铠甲和流苏飘逸，没有长剑随身，而是五颜六色混搭起来的各色装备，短褐发在脑后简单地扎着小辫子，背后一只奇大的粽子缓缓环绕微光。
这是……
几人回的账号卡！
许博远差点站起身来，又忍住了。他马上理解到这是叶修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他兜里的，可到底是哪个时点，他却完全没意识到。
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不是兴欣的公会卡吗？！
他反射地退游戏，小心地左右看看，但别人都戴着耳机在游戏中忙碌，根本没人有功夫往他的屏幕上看。
……叶修偷偷地塞给他，没打任何招呼，意思是这张卡送给他了，还是想让他看什么东西？
实在太过在意，根本无心好好上自己的号，许博远斟酌再三，还是重新把几人回刷一次，登入进去。
眼前出现的是溪山城熟悉的景色。许博远迷茫地操作着角色左右跑跑，终于回想起来，昨天叶修肯定是他们吵架之后下线，就没再登入。
这个世界上没有另一个几人回的操作者，所以如果从今往后几人回就算再上线，也不会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厚脸皮大叔了。叶修恐怕是打算告诉他真相之后，就把账号交回公会吧？
那现在账号卡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许博远疑惑着，把角色属性面板点开，装备栏打开，技能栏，好友栏，任务栏，所有能看的部分都一一打开浏览，不由得惊叹这个账号卡的塑造之仔细和用心。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一个公会的闲置卡，没人会这么细致地分配技能点数和属性点数，虽然有他所看不明白的部分，但从反复研磨提高的装备与属性提高到令人惊叹地步的武器，他都知道其中花费的心神并不是玩玩而已。
等等。
叶修之前说，几人回并没有人代玩？
那么玩到这个程度，完全就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
许博远难以置信地回想他和几人回初见的时间，怎么算都不应该达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叶修能做到，他相信，可经常是他看到几人回在线忙碌不迭的时候，叶修也在忙自己的工作，几人回通宵，叶修白天要上班，那他到底什么时候休息过？
背包里的道具很整齐，还剩有不少稀有材料。许博远再翻页往下看，在最新的部分，却看到一样与升级战斗毫无关系的东西。
高级烟火筒。
这物品的使用限制级别是十级，使用很容易，却不是现成能够买到的道具，而是需要自行准备材料，找特殊NPC制作，材料收集很麻烦，根据大小不同，可以放出花色不同的美丽焰火，高级工匠还可以定制图案。
毫无用处，仅仅好看而已。以前蓝溪阁有人逢年过节会组织做烟火筒，许博远也带人打过材料，但他本人并没有特意做过。
这是任务道具？不然他怎么会在收拾得一丝不苟的背包里塞没用的东西……
许博远猛然醒悟了。这是叶修带来要送给蓝桥春雪的。
这……
想不明白叶修怎么可能有这份浪漫心思，况且要追的又不是萌妹是蓝溪阁的硬汉，弄这气氛道具往天上放一个桃心岂不是很可笑，许博远无奈地看看天色正是夜晚，干脆顺手就把这个焰火给放在地上点着。
反正他和叶修的关系都完蛋，这烟火筒也没用了，好不容易被做出来，不被人点着绽放一次，道具也挺无辜的不是？
很快引线燃到尽头，逼真的炸响声震耳，一串光柱直窜天际，绚烂张扬地爆散开。
好大啊！
烟火的大小程度远超许博远想象，铺盖整个天空，几乎要覆盖小半溪山城。这不是一般的NPC做得出，是三天一次随机地点出现的烟火祖师才能做到的最高级品。在荣耀玩这么久，看过的烟火礼花千千万，许博远前后也就只见过十几次这种大小。市面上祖师级的烟火筒很少见，每个都漫天要价。
放时还想过半秒会不会是什么糟糕的告白语句或者酸死人的玫瑰花桃心之类常见花色，事实证明叶修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脑筋。他恐怕一秒都没想过要放那种图案吧。
左右双翼，交叉双剑。六芒星与光环上浮起【GLORY】的字样，渐渐扩散。
彷如雏鸟展翅，正欲高飞。
这个图案，不仅许博远认识，对玩荣耀的人来说几乎是人尽皆知。
许博远操作着几人回仰望天空，一直到那巨大无比的图案散入夜空，十几秒后渐渐化作流火光痕，隐没在星光之中。
周围已经有不少玩家惊叹起来。就连现实房间中也有身处蓝溪阁的人看到，手快地截图录像后大声招呼其他人看热闹。
那些动静，许博远都没听到。他盯着那片光晕，说不清自己这样无言地望着天空有多久。
如果他没猜错，叶修赶到神领来，对他表白身份之后，就打算把这枚烟火筒放出来。精心准备如此大一个荣耀联盟标志，他到底想对那时的蓝桥春雪说什么？
在夜色的黑暗中呆立很久，许博远发现多出不少私聊的信息，他没心情看，但还是顺手点开好友列表，想把绝色从里面删掉。
好友列表里有很多人。几人回除了绝色，并不是谁都不加，他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固定队，但绝色却排在第一个，设置了特别关注隐身可见，即使这个ID已经灰暗很久。
“……”
许博远都点出删除菜单，却在是否确认的选择项上犹豫。他的鼠标在手中颤动，无论如何点不下去。
眼前还残留着那片大到令人屏息的光影，他不懂背后含义，心思却被占据，控制不住地去想烟火光华下原本应该是蓝桥春雪和几人回并肩站着。
不行……
许博远最终什么都没做，就那样退出游戏。
还不能在这里停止。
当做和叶修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发觉自己做不到。那不是因为他善良或是同情，而是因为他已经对叶修有所留恋。如果不能自己将这份思绪做了结，之后他的心情会一直停滞于现在的状态中止步不前。
抓着账号卡，他什么都没说，又匆匆起身，离开公会部跑向外面。看他来来回回的折腾，旁人都约好似的，甚至没人拦着他问问怎么回事。
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叶修早已经走远，现在都拖着行李箱回H市了，那人没有手机，他也联系不上。而且说再不要联系的明明是他，却又出尔反尔跑回去，丢人不丢人？
在炎热的正午阳光下跑步，换谁也吃不消。还没跑到他们呆过的角落，许博远就全身是汗，撑着膝盖喘气。
空气中一股一股飘来烟味。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喘着气走过灌木，绕过去看向树荫下的长椅，发现叶修还在那里坐着，跟他离开时几乎同样的姿势。
脚边的地上已经落下很多烟头，不知他已经抽完整包烟，还是开始抽第二包了。
他并没有发现许博远，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地只顾抽烟。就在许博远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把手上这根也抽得只剩下烟蒂，拿起烟盒摇摇，发现烟盒空了，只能叹息着捏扁，驼背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椅子上的饭盒与地上垃圾。
拿起许博远喝过的可乐罐，用过的快餐盒，他看几秒，才都放进袋中，疲惫地提着转身，刚一抬头，就看到站在草地中的人影。
最开始，叶修还没反应过来，眯着眼睛半晌，他才缓缓走过去，把袋子塞进路边的垃圾桶。
“有什么东西忘拿了？”
他哑着嗓子出声，并不像许博远想象的那样激动，反而很平静。
本来一路奔跑到这里，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听到他的声音，许博远又气不打一处来，无法好好说话。
“不是我，是你忘了东西。这个。你拿回去。这不是兴欣的公会卡吗，给我干什么？”
他把几人回的账号卡递出去，但叶修只看看，没接。
“你就留着吧。我亲手练的散人号，很有研究价值的。不想要，你还可以上交给公会啊。就像端午节奖品一样。”
许博远猛然皱起眉头。
叶修的话怎么还这样满都是刺？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把这张卡拿去充公，当他完全不在乎，心里一点都不难受么？！
怒火涌上来，许博远根本控制不住，挥手把账号卡狠狠摔到他身上。卡片猛撞在叶修的胸口，打着滚啪啦啦落地。
“你当这是在施舍我好处？！我要你的情报干什么，我从来就不干那种事，你太瞧不起人了，叶修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混蛋！”
叶修却没反驳什么，也没管飞到地上的卡，只往前跨两步，伸手搂他的肩，把他抱进怀里。
谁要给你抱！打死你才对！
许博远都快气昏了，恨不得给他一拳，却听到他在耳边深深叹息出来。
“我骗你的。我是因为这张卡喜欢上你的，你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想要它了，至于你想扔它还是留个纪念，我管不着。本来它是俱乐部财产，我也不应该这么冲动，刚刚我还有点后悔，回去得重新练个号还给公会部呢。”
叶修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咳一会又苦笑。
“抽烟太多了，没喝水。”他埋首在许博远的肩上哑着说。
愣着听他说完，许博远沉默好一会，才声音发颤地开口：“……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说……”
“你说要和我再见，我生气啊。走人就算了，放我一个在这难过半天，你又回来了，我怎么还能说好听话？换成你，你不生气？”
叶修虚弱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回响，就像游戏里的那许多次，他贴近时的低声，和几人回一模一样，只是许博远刻意不去辨识。
“……我放了那个烟火筒。”许博远的两手还在因为过度愤怒发抖，就算现在气消了，却没力气将人再推开。
“嗯。好看吗？”
“你是带来打算放给我看吧？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荣耀，我也喜欢荣耀啊。一个筒，点着了我们两个都开心，不好吗？”
许博远沉默了。叶修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却和以前一样，藏着什么没说出来的话。
“其实我是想不出来，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你说你喜欢日出，可是烟火做不了那么复杂的图案。”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叶修却继续解释下去，“真可笑，我那时候才理解到，太不了解你了。可是你都不给我了解的机会，就让我滚蛋，我很难过啊。”
“居然还怪我，你真敢说……”
许博远说着说着，却感到眼睛发热，鼻子也酸痛，有控制不住的热流在溢出眼角。声音开始跑调，他只好不再出声。
叶修搂紧他，手指缓缓摸着他满是汗水发缕湿黏的后脑：“……小蓝，我知道，我们性格是合不来。可是不止你烦恼，我也想过很多要怎么接近你，只是不愿意让你知道而已。”
许博远闭上眼睛，不想让那些发热液体示弱地从里面流出来。他小心抬起手，抓住叶修背上的衣服，虽然天气炎热，这个怀抱却并不至于热到让他无法忍耐。
“你还打算走吗？”叶修的声音还埋在他的衣领里。
问得真委屈，好像被欺负多惨似的，明明我才是被害者啊……
许博远感到极其无奈。
他已经知道心里的回答是怎样，却实在不想说出口。
“好友列表里的绝色还在。我没删除。”
最后，他还是说出来了。就算不说，叶修那么精明，肯定也能猜到。况且他顶着烈日跑来，就是为说这些，如果吞回去，实在划不来啊。
“几人回和绝色还是朋友，我和你……”
还没有结束。
叶修沉默良久，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来地抱紧他。
“你一开始就这样说该多好。”
许博远也抬起手臂，搂着他的腰。叶修身上虚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我可以和你交往试试，但是如果你还胡来，就没有下次了。”许博远认真地警告。
“嗯。”
两人都不再说话，和解性质地安静好一会。
冷静下来之后，许博远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所，他们呆的这地方虽然偏，却并不是别人看不见的，几百米外街对面就有熟识他的人来来往往。
这……这可不行啊！
人冲动起来，就容易干蠢事。情绪失控之下抱一抱就算了，等冷静下来，许博远自己都觉得丢人，赶紧从叶修的怀里逃出来。
“刚才我扔出去的卡呢？你没踩到吧！”
几人回的账号卡半死不活躺在草丛里，许博远力量惊人，它的一个角有点扭了，不过还不影响使用。
“和我谈恋爱比较重要，你怎么还去关心老几。”叶修好笑地捡起卡，拍拍灰。
“放过老几，他只是一张账号卡，”许博远还在窘迫，只好故意开玩笑，“难道你还嫉妒他？”
“确实嫉妒啊，怎么没见你关心我累不累，渴不渴，有没有吃饭。啊，饭还是吃过的，刚才那盒饭，你走之后，真是吃得没滋没味啊。”
“……”许博远扭头看旁边的公园垃圾桶，不吭声。
叶修也知道他害羞，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卡收好，疲惫地笑笑，拉他往外走，路上在花花草草间绊脚好几次。
直到此刻，叶修的疲倦才完全显露出来，虽然大多数时间，许博远见到媒体上的叶修都是没精打采，但今天这个人是真正的歪歪斜斜一推就倒。
“公会还要忙吧？你去忙，我还要再住两天，告诉你宾馆房间的电话。我几乎有三天没合眼了，现在回去睡会。”
两人一起走到公园边，叶修指给他看宾馆的位置，只随意摆手，就干脆地走人。
以往许博远总对他这种风格莫名火大，可今天却有些庆幸。如果叶修得到许可兴奋异常，拉着他要促膝长谈抱抱亲亲之类过度热情地逼近，他还真消受不了，说不定正面一拳就上去了。
恋爱啊。
他望着叶修渐渐走远的背影，终于第一次出现少许真实感。
十八个好友申请找到叶修时，他从没想过会和这个人产生什么游戏之外的联系。和叶修谈恋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怪事。可现在怪事发生，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挣扎的。
或许人与人间正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沉寂的心弦就会被突然触动，被人伤害，被人温暖。
这份关于恋爱的命运，谁也掌握不了。
尾声
叶修整整睡了半天一夜。
其实本来是该睡一天一夜的，中午睡得正香，房间电话忽然响得震耳欲聋，他摸索半天，差点从床上跌下去才拿起听筒。
“叶修……？”
听到那边是小蓝的声音，叶修连滚带爬翻起来，瞌睡早已消失大半。
“嗯，是我。”他清清嗓子，还是消不掉声音里的含糊。
“你还在睡……？把你吵醒了？”
“没事，”叶修擦一把睡出的口水，“从昨天睡到现在，睡够了。”
那边犹豫沉默着，终于勉强出声：“方便的话，我过来看看你？没生病吧？”
叶修一怔，顿时完全醒透。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你知道我的房间号，直接过来就行。”
“没吃饭喝水，一直睡到现在？要不要我带什么？”
“不用不用。”
许博远又迟疑起来。在他看来，连睡二十多个小时肯定不正常，但又不想显得太啰嗦，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挂断电话。
叶修抓着听筒，愣好半天，翻身跳下床，看看身上的背心裤衩，赶紧手忙脚乱找衣服穿。
袜子……他昨天到底有没有穿袜子？
他住的宾馆离蓝雨非常近，就在街对面，步行只五分钟。刚洗脸刷牙套好衣服裤子，还没等找齐袜子，房门就响了，叶修低头看着脚深思片刻，把穿上的那只拽下来塞进鞋子里，赤脚穿着拖鞋去开门。
许博远换过一身衣服，清清爽爽的牛仔短袖和七分裤，米色帆布鞋，还是学生般的模样，看得人特别想伸手摸摸头。
看到叶修，他很自然地把手上的袋子递出去，叶修接过来，还是冒热气的。
“都说不用带什么嘛。”叶修美滋滋地捧着回茶几边，打开来一样样看。
“你说的话，不能信。”
许博远带上门走进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长舒一口气：“这里真凉快。公会那边的空调一点都不凉，打电话报修，维修工还没来，现在房间里的人都到别处逃难了。”
叶修叼着鸡腿抬头：“所以你也是来我这里避难的？”
“那倒不是……”
“不是啊？太可惜了。还以为你特别想见我，所以把空调给捅坏了呢。”
“……”许博远扁着嘴，一副不屑的神情看他，而刚才大说特说的叶修立刻埋头吃饭。
看他吃一会，许博远又无所事事环顾周围，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张卡片，不可思议地转身。
“你就把账号卡这样放在桌上？”
“不然怎么放？”叶修边嚼边含糊地答，“我回来的时候面朝下拍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中途热醒来才开空调爬上床躺着睡的，卡没丢就行。”
许博远正面反面看一会，又把卡放下。桌上只有一个小包，里面除了便携电脑别无他物，可以想见叶修走得有多么匆忙。
“你打算住到哪天？机票买过没？”
走到床边，许博远在床角坐下去，疑惑地摸摸身子下面硌着自己的东西，结果拽出来一只袜子。无奈地看向叶修，发现那人正努力吃没看他，他只好又把袜子塞回原处。
“买了，明天下午走。本来想今晚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过来了，我好感动。”
胡扯，听起来根本不感动。
许博远摇摇头，觉得自己和几人回玩过那么久，应该早就习惯这人的语气了，可惜其实并没有。
“我开车送你吧。”他忽然说。
叶修意外地抬头：“……送我？你有车？”
“借大春的。”许博远没脾气地说，“俱乐部那边让我们好好招待你，把你这个祸害赶紧送走。”
“哦？高层都知道我来啦？哎呀我这次是来找你的，不欺负他们。”
“你敢欺负一下试试，”许博远感到有什么地方相当本末倒置，“不对，你找我就找我，为什么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别人看我的眼神现在都不太对了。”
“挺好啊。知道你已经和我交往，就没人再来抢你嘛。”
许博远张口结舌：“谁会让他们知道这个……我是说……行了你别乱跑题！”
“呵呵。”叶修看到他词穷，开心地一笑，端起饭盒把底扫空。
看他吃得奇快，几乎不嚼就吞，许博远皱皱眉：“……好吃么？”
“你买的，什么都好吃。”叶修很想把碗底都舔了，最后还是忍住放下。
许博远看看他面前的空盒，走过来帮他收拾。收的动作那么自然，完全不相信叶修的自理能力似的。
叶修无事可做，看他忙碌完转过身要扔垃圾，干脆伸手一把搂住腰，挂在上面不走了。
“哇，”许博远吓得身子一震，“你差点把我拖倒！你干什么！”
“有腰可以抱，为什么不抱。”叶修理直气壮地说。
“我看你是睡傻了吧，松手。”
叶修不理，还是死抱着。许博远没辙，只能把垃圾又放回桌上，呆站着等他松开。
可叶修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搂越紧，头还在他的背上蹭，好像随时准备找一个缝钻到衣服里面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吃饱有力气么，要不要我揍你一顿让你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许博远没好气地抓着他的胳膊扯开。虽然语气不好，但叶修贴上来，他也没显出很反感的样子。
“别这么说，之后就忙了，我可没法随时过来。万一几个月都摸不到你呢？”
“……”
许博远不由得被他的气势说服了，又站一会，很无奈地推他：“我站着很累的……”
“你可以坐我腿上嘛！”
“滚！”
看他坚决不干，叶修很遗憾地松手，立刻就看到小蓝像逃离刺猬的松鼠似的跳到床后面去躲开。拉平整已经被叶修拱上去的T恤下摆，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才重新在床边坐下。
真可爱。真可爱。
叶修老实坐在椅子里，忍着没跑过去。不然小蓝转身拉门逃走就糟了。
“你没空，我有空的话，我也可以去H市啊。”
叶修大为意外地抬头，而说出这句话的许博远却很是平静。在他看来，这似乎是很正常，根本不需要商量的问题。
“我想见你，我就会去，一样的如果你想见我也可以来。我不像你，该利索的时候不爽快，总是遮遮掩掩的。”
叶修愣着看他，看很久，差点就要被那双率直的漂亮眼睛给迷得忘记自己原来要说什么。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露骨，许博远终于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以后……”叶修缓缓开口，“绝色和几人回，还能一起玩么？”
“说什么呢，几人回是公会号吧。你已经打算私吞了？”
“哎呀，就算是公会号，我也可以随时调来用啊。如果是我在用的时候，你愿意和我玩么？”
许博远垂下眼神，表情很复杂。
“等我有心情，再看情况吧。”
叶修笑了：“等你来。别让我等太久啊。”
“我一直很想问，就不能是君莫笑和蓝桥春雪，或者别的什么号吗……操作的人都是你和我，又没区别。”
“确实没区别，”叶修实话实说，“可我已经退役了，君莫笑需要找新的操作者，要继续提升能力，早就交给技术部折腾去了，我以后用几人回比较多。更何况你用着蓝桥，都管公会去了，哪还有心思理我？”
“……所以，几人回变成你的私号了？”许博远实在想不明白，“只是玩玩，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累成这样，你到底花多少工夫才登上神之领域的？”
“很辛苦啊。我都说辛苦，大概没多少人能坚持下来，虽然这事情是出力不讨好。”
叶修说着说着，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面，脸上露出简单愉快的笑意。
“因为我想到神之领域见你啊！”
“……就因为这样？”
“对。虽然我对外说是我在做研究，想战术，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因为你说我做不到，所以要做到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真的是叶修。其实只是太想你了，就找一些事情来排解而已。”
许博远默默地听他说完，垂下眼睛，很久之后，无奈地摇头。
“虽然傻得吓人，但我还是要说你很了不起。本来那天要恭喜你，都没好好说过。”
“嗯。嗯。多夸我几句！”
现在几人回的身份已经暴露，叶修把经理叔那份没羞没臊都拿出来一起用，让屋里的老实人实在吃不消。
“你还想让我怎么夸啊……没有奖品的，我可没答应你到神之领域就奖励什么。”
“没关系啊。现在你还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了。”
叶修站起身来，走到还坐着的青年面前，向前伏到他怀里，许博远没防备，重量压得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即使到这时候，叶修发现内心竟然还是这么平静。
淡淡的汗味，似乎只有他本人能分辨出的特殊味道，瘦却结实的年轻身体，隔着薄衫透出温温热热的体温。叶修感受着这一切，仿佛可以因此焕然一新。
“你重死了……到旁边去……”
蓝河的声音在耳边抱怨着，手却没有更用力地推他。
这一刻在叶修的记忆中甚至不能与任何大事件相提并论。它只是一个平凡的夏日午后，两个昨天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和好之后的拥抱，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
可他却觉得，在这样的温暖中，他可以安心睡去，一直睡到新赛季开幕。
“叶修。”
蓝河忽然又低声说。被叶修任性地压得动弹不得，真亏得他能忍住不挥拳。
“可能对你来说，几人回才是重新想起我的契机。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应该说想忘也忘不了。”
叶修无声笑了：“因为我是一个大祸害？”
被他压着的人也笑，笑一会又叹息。
“因为你这个人，很奇怪。我一直弄不明白，就会一直想。”
“那现在明白了？”
“没有……”
叶修撑起身，在咫尺处看他的脸。那张健康白皙的脸上，有着与他不同的红润，不管是眼睛鼻梁还是耳廓，都泛着阳光的气息。
低头轻轻吮住嘴唇，叶修仅仅简单地轻吻一下，就抬起头，捧着那张脸孔仔细看。虽然被他突然地吻了，小蓝或许是太吃惊，又或者早有准备，显得出奇镇定，只是不自然地将眼神转向别处。
“以后机会还有很多。一起经历得多了，肯定能熟悉，不难的。”
回味着刚才接吻软而清凉的触感，叶修很想再来一次，但看对方这反应，还是老实做人比较好。
“呵……你就吹吧，几人回和我玩那么久，也没见多了解我。”小蓝却满脸不屑。
“没有？”叶修有些受到打击，“完全没有吗？”
“没有。以后要继续努力啊。”
以后。
还有以后。
叶修摸着他头顶松软的头发，又亲亲他的眼角。
“好。”
××××
其实，他和蓝河的记忆，早已经多得数不清楚。
初识时蓝河发来的好友邀请，重逢时几人回递出的好友邀请。
君莫笑和蓝河走过的地图，几人回和绝色跑过的本。见过那么多风景，打过那么多怪兽，醒来第一个道早安的人是对方，睡前最后一个道晚安的人也是。
他的荣耀还未结束，蓝河的荣耀也仍会继续。
只是从今往后，醒来和睡前，每个我想起你，你想起我的瞬间——
我会在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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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anchi (Guest) on Chapter 1 Sun 15 Dec 2019 03:0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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