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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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芬国昐拧动钥匙的时候绝对没想过会看到眼前这幕：费诺马尾高高束起，一只手拿着便携电风扇对着自己的脸，嘴里还咬着根滴水的冰棍——这些都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穿衣服。
除了肩膀上的白毛巾和被撑得鼓胀的黑色三角内裤，他的哥哥，小有名气的设计新星费诺，正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家客厅里，四周所有的窗户大开，盛夏下午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没有风，所以没有纱帘飞舞，只有费诺这副胸肌饱满、腹肌扎实、肩宽腰窄、仿佛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白到反光的肉体。
被注视的另一个当事人眉头高高挑起，他侧过头看芬国昐，红色尖晶石耳坠在阳光下泛着光摇曳，语气却没有珠宝那样美好：“你从哪儿来的钥匙？”
芬国昐也不高兴地反问：“你给了我姐姐备用钥匙，然后现在在屋子里裸奔！？”
“首先，备用钥匙父亲也有一把，”费诺看他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傻子而不是血亲了，“其次，芬迪丝不会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用钥匙直接开门进入一个单身独居男性的住所。”
“那也不是你这样做的理由。”
“你走路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天吗，诺洛芬威？楼下贴着电网维护的公告，现在是停电时间。”
芬国昐却更加激动：“所以你就开着窗户还不穿衣服？？？简直是有伤风化！”
“你可以再大声点。”费诺明显不耐烦起来，“虽然我买了整层，不过你努努力说不定上下楼层马上就也知道了。”
然后费诺对着如梦初醒、做贼似的进屋又关上门的芬国昐翻了个白眼：“我没同意你进来。”
芬国昐正埋头给自己找拖鞋，这种程度的抨击在他们之间已经稀松平常，他知道如何反驳：“你也没让我出去。”
费诺看上去已经懒得理芬国昐了，他席地而坐，吃掉最后一口冰棍，把木棒精准丢进茶几边的垃圾桶。这是套新房，客厅并没有选择铺地毯而是大片白色瓷砖，费诺继续让便携电扇对着自己吹风，说：“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我不走，你欠我一个解释，”芬国昐换好鞋站起来，把手中的钥匙狠狠拍在鞋柜上，“你从家里搬走，父亲知道，拉尓纹知道，阿拉知道，芬迪丝甚至有备用钥匙！”
“所以？”
“所以……？”费诺漫不经心的态度进一步刺激到了芬国昐，他冲到费诺面前，似乎是伸手想拉住费诺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但是现在费诺身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芬国昐只能收回手在身体两侧攥成拳质问他，“全家都知道，只有我像个白痴一样被蒙在鼓里，库茹芬威，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瞒着我从家里搬走？一点也不透露搬去了哪里？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着离开，从而一出手就能全款在高端住宅区买下一整层？这些问题被芬国昐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费诺抬起头看向自己，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听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用他更熟悉的讥讽语调说：“为什么？有时候我真好奇，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诺洛芬威——你自己说过的话，竟然就这样忘记了。”
我没……话到嘴边又被芬国昐自己截住，他看着兄长不屑的嘲弄表情，脑海深处像是被打开了一把旧锁，记忆随着费诺的话开始复苏。
费诺4岁时，芬威选择了再婚，结婚时茵迪丝已经怀孕五个月，又过了五个月，他有了一个异母的妹妹。费诺和继母关系冷淡，但和芬迪丝相处还算得上融洽，整个家庭中的气氛可以说一句相安无事。但这份良好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年后，芬国昐出生，接着伊瑞梅与费纳芬也相继来到这个再婚家庭里。越来越多的异母胞亲似乎逐渐超出费诺的承受极限，终于在费纳芬出生后，费诺与芬威关起门来大吵一架，最终这件事以芬威做了结扎手术告终。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就此画上句号。或许是因为伊瑞梅是女孩而费纳芬又与芬迪丝长相相似，虽然不高兴，费诺对着伊瑞梅和费纳芬尚还恪守礼节，可和芬国昐几乎水火不容。费诺性格张扬随和，芬国昐生性谦逊知节，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们如此针锋相对，而伊瑞梅十分喜爱亲哥哥，因此在他们吵起来时常出言回护芬国昐，很长一段时间内芬威家族的气氛剑拔弩张。芬迪丝与茵迪丝立场尴尬不好出言相劝，而费纳芬太小，芬威曾经为了缓和亲子关系焦头烂额，但好在一切都在过界之前戛然而止：费诺选择了就读寄宿学校，而芬国昐因为年幼体弱，仍然在普通学校上学。
为什么和费诺闹得不可开交，起因芬国昐也记不清。从他有印象的记忆开始，他们就已经互相看不顺眼了，费诺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也不肯好好叫他的名字，而他则回击以细碎的挑衅。芬国昐年幼时身体不好却贪玩，某年冬天带着费纳芬在雪地里疯玩后大病一场，高烧三天才退去，自那之后格外畏寒，夏天即使穿着长袖衬衫，扣子扣到脖子下也很少感到热；费诺不一样，他天生体格健壮，身体就好像一个火炉，冬天穿得再少手脚也是温暖的，晚春就会早早换上夏衣。如果夏天他们一起待在客厅里，简直是一场灾难——空调无论开或者关都无法持续十分钟以上，他们把宽敞的沙发与茶几作为战场，遥控器就是战利品。如果凑巧伊瑞梅也在家，那她也会加入这样的战争：多半以她夺过遥控器并关上空调告终。费诺一般并不理会她得意的挑衅目光，到了这时也只是收起资料与书籍回自己房间去，或者干脆去占据书房。于是伊瑞梅会和自己的亲哥哥击掌，然后就去把客厅的窗户都打开。
芬国昐看着妹妹身上细密的汗珠，劝说她：“拉尔纹，其实你可以不用关掉空调，或者吹电扇，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和库茹芬威共处一室，”伊瑞梅在哥哥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扇子对着他挤眉弄眼，看上去调皮又可爱，“但不用在意——我才没有他那么霸道。”
后来这种‘战争’逐渐减少到彻底消失，并不是因为费诺与芬国昐不再针尖对麦芒，而是因为费诺选择了离家三个小时车程的寄宿高中。他在假期报名参加了长达一个半月的夏令营，剩下的时间费诺选择提前入学去消磨，而这件事芬国昐在自己开学的那天早晨没有看到费诺出来吃早饭才知道。
对于“霸道”这个评价，芬国昐不置可否，但费诺对他确实表现得很不讲道理。如果芬威给他新买了一套七巧板，过些天费诺就会拿着一套新乐高从他面前经过；他期待已久的海岸旅行，临到出发会被告知更改成了登山野餐，面对芬威和茵迪丝抱歉的神情，芬国昐清楚只有自己的异母哥哥才能这么快让父亲改变主意；茵迪丝会给他们兄弟姐妹购买新的睡前读物，芬国昐很原意给弟弟妹妹们朗读，可很快芬国昐就发现伊瑞梅和费纳芬会更愿意听费诺的故事——他自己写的，文采斐然，引人入胜，和市面上贩卖的儿童读物相比那样与众不同，甚至在费纳芬的朋友圈里发展了不少小读者。他们开始不满足在三层房屋里相互挤兑，开始向着更私人的领域发起进攻，芬国昐会把费诺的课业画得一团乱，而费诺则会干脆把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演唱会门票粉碎扔在桌上；芬国昐的姐姐弟妹们在生日时都会收到一份来自费诺的礼物，而芬国昐只有芬威给他准备的双份礼物和父亲的许些歉意。在芬迪丝为他们愈演愈烈的态势忧心不已时，费诺率先选择抽身离去。芬国昐打心眼里觉得他们是互相厌恶，直到那个仲夏的清早，他冲上楼推开费诺的房门，空荡的房间中只剩下灰尘的气息向他扑来。
费诺每隔半个月回家一次，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里停留，连芬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忙碌。芬国昐反对在费诺的房间里布置防尘罩，因此主动承担了费诺房间的定期清洁工作。芬威把钥匙交给芬国昐的时候满脸欣慰，芬国昐低下头，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举动并不是出于父亲所期望的类似懂事的理由。一开始他老老实实的给哥哥的书桌柜架除尘擦拭，收拾污垢。三周后他忍不住开始翻阅费诺书柜里的收藏，摩挲书本中费诺留下的批注，或是打开费诺空了许多的衣柜开始反复整理剩下的衣物。这些事他当然谁也没敢告诉，费诺或许发现了异样但没说，或许也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见面时仍旧火药味十足，但没有时间去引爆就匆匆熄火。但芬国昐知道自己越来越不满足，在一次费诺因为需要排练话剧而两个月没有回家后，芬国昐鬼使神差的扑上了哥哥柔软舒适的双人床，他陷进被褥，让上边残留的气息把自己包裹，闭着眼幻想着是哥哥的手在抚慰性器。幻想让他很快就达到了巅峰，即使很小心的没有弄脏床具，芬国昐仍逃跑似的冲出了费诺的房间——他太想见到费诺了，就算是只有争执也想和他说话，再多停留一会，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失控到什么地步。芬国昐躲回自己的房间（即使没人在追他），缩上自己的床，被子盖过头顶，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动。
费雅纳罗本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天纵英才，张扬俊美，芬国昐入睡前想着。所以也不需要讲道理才能喜欢上他。
与费诺无法琢磨的脾性相同，压抑的冲动只需要一点很小的火星就能点燃。芬国昐在连续几个月里看到费诺与一位棕发的女孩一同走下校车，他们谈笑甚欢，并不会在校车点下车后就分别各自回家，而是双双拖着行李箱走向商业街。费诺开始不回家吃晚饭，他们在外边消磨放学后的一下午或是整个周末，然后费诺会带着一些亮眼粉嫩的购物袋归来，里边的甜品会被芬迪丝与伊瑞梅瓜分，最后又一同登上校车返回学院。芬国昐知道那位女孩是谁，诺丹妮尔，费诺的同班同学，是位和费诺差不多优秀的女孩。她往日每周都会按时回家，芬国昐每周在放学路上几乎都会看到她经过，就住在芬威家几个街区外的社区，但从和费诺开始同进同出后，她也开始和费诺保持一样的频率离校了。芬国昐刚刚接受爱上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更多的转变，他开始不断地焦躁，时而觉得恼怒，时而又感觉愤恨。我也足够优秀，也得到了很多赞赏。芬国昐站在二楼的连廊，手指不断敲打窗棂，看着面带微笑的费诺又提着今天的战利品从道路尽头走来，路灯的暖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自费诺体内散发而出的，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费诺拿着的手提袋上。为什么你看不到我，或是不愿意看我？
今天芬威与茵迪丝不会回家，芬迪丝和朋友们相约野餐，费纳芬在餐桌上写作业，在沙发上看书的伊瑞梅看见费诺进门，快乐的迎上去习以为常地接过他手上购物袋。芬国昐走下楼梯时，伊瑞梅正把甜点从袋子里拿出来，是红丝绒蛋糕卷，和费诺今天的上衣是同样的颜色，芬国昐这样想着挪动视线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费诺，在他没扣上第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和露出的一部分锁骨上停留了好一会。
“你在看什么，半兄弟。”或许是注视的时间有些长，费诺抬起头来，皱着眉看着芬国昐。“在哪里受了气，准备随便抓一个倒霉兄弟发泄？”
费诺总能精准引燃所有的炸点，芬国昐压抑许久的苦闷化为无法抑制的洪流涌过胸腔，脑海迅速被嗡鸣占据，他隐约听见钥匙拧动门锁的咯哒声，似乎是芬迪丝回来了，但他无暇思考其他，愤怒冲刷得芬国昐头脑混乱，只有自己的声音清晰可闻：“而你最没有资格这样讲，对着我冷嘲热讽，你也能算一个哥哥吗，库茹芬威？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卖弄口才的场所！”
接下来的混乱基本都是可以预见的，费诺在伊瑞梅“费雅纳罗”的惊呼中霍然起身，又在芬迪丝“阿拉卡诺，你们在说什么！？”的问询中大步向他走来，而芬国昐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立刻陷入恐慌中，他低头避开费诺的怒视，抓着栏杆的指尖变成惨白的颜色，假装没有看到费诺阴沉如水的脸色。怎么办？芬国昐第一次感到这么绝望，他闭上眼紧紧抿着嘴，生怕又说出什么失控的言语，他在心中问自己：费诺会怎么反击？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芬国昐做好了迎接尖利的讥讽，可几秒后，只有风在他脸颊上擦过。芬国昐错愕的睁开眼，余光中费诺的发梢一闪而过，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缓缓转身，可走廊没有开灯，他只听见黑暗中锁芯搭扣的碰撞。
芬国昐突然的偃旗息鼓似乎让费诺更加不耐烦，他抬眼看向挂钟，站起来一边绕开自己的异母弟弟一边说：“没什么其他的事说你可以走了，钥匙记得还给芬迪丝。”
接下来让费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他突然被一双胳膊拦腰抱住往后拉扯，毫无防备的费诺措不及防摔在自己专门挑选的柔软宽敞的沙发上，和他一同摔下来的还有罪魁祸首，芬国昐迅速翻身趴在他身上，他还不够哥哥高，但足以让四条腿交缠在一块，布料刮着费诺裸露的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
“为什么，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直否定我，不喜欢我？”芬国昐死死盯着费诺，双眼泛起血丝，渐渐变红，“是我做得不够好，还是我不够优秀，或者是最简单的，我不够好看？”
费诺神情凝重，但沉默不语。
“我后来发现都不是，我做得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但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抽身离去，”芬国昐确实没有给费诺开口的机会，自问自答，“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理由可以不喜欢我。即使被你亲自验证了无数次不可能，但是我就是不希望，其中有你。”
“你想做什么？”费诺问道，他说话向来一针见血，行事风格也是如此，因此伸出手捏住芬国昐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也看清楚了他的异母兄弟此刻通红的眼睛。
“我想做什么……？”
芬国昐有些迷茫地重复费诺的话，下一瞬他收敛心神，看向哥哥的眼神坚定而决绝，让费诺心头一跳。芬国昐伸出双手迅速捧住费诺的脸，宛如慷慨赴死的烈士般对准那双他苦思多时的唇印了下去。
“我想要这个。”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贴，却让芬国昐重新扬起眉眼，费诺看见脆弱从这双眼中迅速褪去，自信的、和他如出一辙的张扬又出现了，这是芬国昐向他挑衅时最常出现的神情。费诺伸出手去，拇指碾上芬国昐的嘴唇，习惯性发出一声嗤笑：“那我得让你知道：向费雅纳罗索吻，要付出什么代价。”
……
夕阳落入这套敞亮住宅时，芬国昐靠在费诺身边不愿动弹。费诺的住宅安装的是中央空调，电力恢复后冷气很足，费诺拉了毛毯把芬国昐裹了个严实，胳膊搭在芬国昐腰间，谁也没想收拾被他们糟蹋得凌乱不堪的沙发。芬国昐出了满身的汗，现在上粘腻无比，毛毯下的腿间还有未清理的诸多体液，但他刚刚被折腾得不轻，没力气讲话，只是把头靠在费诺遍布咬痕的锁骨上，模样温驯地听着耳边的心跳。
过了没一会，芬国昐感觉费诺拍了拍他的背：“你该回去了。”
“不，”芬国昐闭上眼。“今天芬迪丝和拉尔纹出门了，不回家吃晚饭。”
“阿拉芬威怎么办？”费诺问他。
“英格洛今年13岁，”芬国昐笑起来，在费诺下巴上印下一个轻吻，“该学会自己做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