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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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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2-05-21
Words:
9,160
Chapters: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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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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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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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2

【彰冬】Heartbeat

Summary:

听到关于暗恋对象的询问,冬弥双手交握,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告诉彰人也不是不可以。”

彰人匆忙甩掉脑中的胡思乱想,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告诉自己无论对方接下来说出哪个名字都不要表现得太过惊讶,要给予搭档信心。

可冬弥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

“我好像不知道我喜欢谁。”冬弥皱着眉头说道,“真的不知道。”

Notes:

是《movie sekai》合志的文,我很喜欢它,于是决定将它放在这个网站上做纪念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Work Text:

彰人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诊断报告时差点手撕病历。开玩笑,花吐症这名字听上去就像是从哪个女性向作品里编造出来的病居然是真实存在的,愚人节终于改日期了吗。然而现实如一记棒槌重重砸下,他看到冬弥指缝间缓缓飘落的花骨朵,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昨天晚上还一起做了发声练习,在对街的糕点屋享用了当季限定松饼和黑咖啡,直到分别前一切安好。然而今天他就在诊所里看到了自家搭档的诊断报告,如果不是自己在训练时发现对方状态不对,强烈要求对方先去看医生,他可能会更晚一步知道消息。

他像是突然被丢进深水区,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循着本能望向冬弥。

出乎意料地,青年神色非常平静,仿佛得了花吐症的人不是自己。似乎是察觉到了搭档过于直白的视线,冬弥回头对上那双青朽叶色的眼睛,灰色的潮水逐渐抚平沸腾的情绪,翻涌的大海再次归于平静。

 

“彰人。”他静静地观察彰人的脸色,确认对方回过神才继续补充道,“彰人刚刚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

彰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抱歉,刚刚在想你的病。”

“彰人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虽然说这病无药可医,但只要与暗恋的人接吻就可以痊愈,所以致死率并不高。”冬弥说。

听到对方的提醒,彰人才意识到还是有解决办法的。“你说得对,是我太紧张了。”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只要接吻就行了是吧?所以,你的,那个……暗恋对象能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上点忙。不想说也没关系。”

暗恋对象,这四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更稀奇的是他不知道形影相伴的搭档居然有了朝思暮想的对象。

彰人不是没有收到过告白,但他一心扑在唱歌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谈情说爱,于是抽屉里没有回执的情书越堆越高。他潜意识中认为冬弥也是同自己一样,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多花心思。

这没有道理。可如果冬弥有暗恋对象,甚至到了思念成疾的地步,那他身为离冬弥最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原本彰人还可以与他人炫耀说,自己是除了本人外最理解冬弥的人,但他现在开始也不太确定了。或许那副面孔下有一座巨大的冰山,而他只是比别人多下潜了十米,窥见了巨物庞大的身躯便以为得见全貌,全然不知冰层的某处早已融化,鱼群穿梭于不规律的冰洞里,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气泡。

 

听到关于暗恋对象的询问,冬弥双手交握,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告诉彰人也不是不可以。”

 

彰人匆忙甩掉脑中的胡思乱想,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告诉自己无论对方接下来说出哪个名字都不要表现得太过惊讶,要给予搭档信心。

可冬弥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

 

“我好像不知道我喜欢谁。”冬弥皱着眉头说道,“真的不知道。”

 

 

 

 

“连喜欢谁都不知道却得了花吐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白石杏用脚勾起一条高脚凳坐下,嘴里还叼着吃甜品的小叉子,“所以治愈条件是真爱之吻还是两情相悦?我听过好几种版本。”

彰人想了想医生说过的话,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敲击着桌子,“一般来说,只要被暗恋者主动亲吻就行了,不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也是可以的,重点是得偿所愿。”

“医生说他的病情处于初期阶段,症状也比他见过的案例轻,说明两人的关系处于稳定状态,加上冬弥是‘无意识’喜欢上什么人而他自己却不知道,我们姑且认为目标对象是日常能接触到的异性,筛选后你和心羽的可能性最大,然后再是学校里的同学。”

“我也算在里边?”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杏翻了个白眼倒在吧台上,“饶了我吧!以下周的作业打包票,冬弥喜欢的人绝对不是我和心羽。”

“理由?”

“眼神啦,眼神。”杏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对象时,眼睛里都会发出kirakira的光,那和对普通朋友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彰人先是对这个形容感到一阵恶寒。随即他回忆起了第一次和冬弥登上舞台,两人唱到高潮处对视时,那双眼睛里的的确确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颗星星落在湖的中央,点亮了整片夜空。

冬弥也会像热爱着音乐一样去喜欢一个人吗?他回头看了眼坐在窗户边和心羽有说有笑的搭档,想象了一下冬弥深情注视着杏或心羽的样子,突然隔应得心慌。

似乎着急确认什么,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回头偷看那两人。

没有肢体接触,没有眼神交流,没有特殊表情,一切正常。

他半口气还没松下来,冬弥眼睛一亮,转头和他对上了眼。这时橙发青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偷看太久被抓了个正着,好在搭档眼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做了几个口型:

“彰人,怎么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辨认出对方在说什么,彰人心虚地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在意自己,接着重新转回吧台方向和白石杏大眼瞪小眼。

 

“之前就想问,”杏趴在吧台上看完了两人眉来眼去的全程,连蛋糕都放着没吃,“你是不是对冬弥过于关心了?”

“哈?”彰人就差把“你在说什么屁话”写在脸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别告诉我你打算置身事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杏矢口否认,看了看彰人的表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如果本人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我们也不好帮啊。”

“不然叫你来干嘛,好歹是队友,想点办法啊!”

“好吧好吧!喜欢的人是吧,我去打探下情报。”说罢,杏放下蛋糕的叉子,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比了个大拇指。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心羽的背后,将头轻轻搁在黑白色的棒球帽上,双手环住女孩的脖子,高兴地唤道:“心羽!”

“杏、杏酱?”心羽被围住时惊了一下,意识到是杏后又坐下来,牵起挂在肩膀上的一只手含着笑意说道,“怎么啦?”

“过来看看你们。”杏悄悄换了个姿势,把重心从心羽身上移开,“冬弥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谢谢。除了嗓子有些不舒服外,身体并无大碍。”青年微微欠身,说话之时嘴边掉落了几朵花瓣,微小到让人很难察觉。

听到关键的信息,杏思索道:“嗓子不舒服的话,明天的live也不能上了吧?”

青年的眼睛暗了三分。“嗯,只能先暂停vivid bad squad的活动了。但是不用顾虑我和彰人,白石和小豆沢这段时间可以继续以vivids组合的身份参加活动。”

“我是没有问题的啦。”杏低头看了眼心羽,她的搭档似乎在纠结一些事,不安分地握着她的小拇指。于是杏反手扣住了心羽的手,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心羽感激地回望,然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那个,可能这么问有些失礼……青柳同学不会害怕吗?花吐症会影响音乐活动,严重时可能还会……”

少女贴心地合上了嘴,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思考。

然而这个问题冬弥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他回答道:“其实最开始得知自己得了花吐症的时候很震惊,但是彰人看起来比我还紧张的样子,突然间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细心的少女们望着当事人不自觉弯起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话怎么说来着?待在对方身边就会有莫名的安定感?

感觉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杏看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感慨道今天天气真好。

 

“对不起,帮冬弥找暗恋对象这件事只能由彰人来做了。”

坐在座位上远距离观察的彰人等回来的就是白石杏这么一句话。

 

“青柳同学真的很信任东云同学呢!”

这是一起过来的小豆沢说的。

 

听完两人的话,彰人一头雾水,说好的打探情报呢?这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

还没等他张口,杏就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追问了。

“总之这件事只能由你来摆平,如果实在没有进展,到时候我和心羽都会帮忙的。”黑发少女郑重其事地说道,“还有明天的live,我会去联系主办方那边让他们把出场组合改成vivids,就不劳你费心了。”

“啊,live的事谢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彰人还是抓了抓头发,暂且相信队友们的判断,“对了,虽然没办法参加,但是入场票可以帮我预留两张吗?”

“可以是可以,你和冬弥要来听吗?”

“嗯,有想要确定的事。”毕竟舞台上认识的人也有可能是冬弥喜欢的对象。彰人在心里默默补充。

 

太阳渐渐西沉,麻雀们纷纷落在了屋檐上,哀叹周末的短暂。彰人和杏心羽道别后,便与冬弥一起离开了咖啡店。

“杏酱,这样真的好吗?”看着男生们离去的背影,心羽问出了心里话。

虽然理解心羽想要帮助他们的心情,但即便是白石杏也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们身为局外人不好加以干涉。

她想了想,把对彰人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本人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我们也不好帮啊。”

 

 

 

 

第二天的课程里,他和冬弥的班正好是同一节的体育课,同学们见怪不怪地看着彰人在解散之后奔去找隔壁班的青柳同学。冬弥向老师请了病假,坐在看台边的树下见习。

“哟。”

彰人拍了拍搭档的肩膀,寒暄了几句,然后一并在树荫里坐了下来。

出于平日一直帮对方搭配演出服装的习惯,彰人顺手将冬弥戴歪的口罩拉正。对方明显在走神,直到搭档帮他整理完才眨了眨眼睛。彰人顺着对方刚才的视线望去,操场的人缩成了一个个小铅笔头,看不清面孔。

以往的体育课,他每次从操场上回头都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到蓝灰色的那个影子。因为不擅长体育,冬弥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阶梯上或是树荫里。如果他一时兴起去踢足球,冬弥就会坐在看台更近的位置上看着他。

彰人不会强迫对方参与体育活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拒绝。不过在打累了休息的时候,他还是会坐到无所事事的搭档身边喝点水吹吹风,于是就有了冬弥帮他拿着水看着他打球的场面。

有人见了会调笑冬弥是他女朋友,彰人也随他们去说。不过除了自己,冬弥还在看着谁呢?

他突然吃不出味来。人总喜欢把自己拥有的看做理所应当的,比起得到更在意失去。他相信冬弥不会因为交女朋友而忽略自己,但这种事没办法保证,而他也不愿意承认心底那一抹寂寞。

 

他觉得矫情,索性将所有的心情都揉成一团抛到边上。上午的阳光正好,青草的芳香令人感到宁静。彰人倒在草地里,慢悠悠地说道:

“昨天回去后我想了下,如果不知道自己喜欢谁,那很有可能是将喜欢的心情误认为其它情感了,比如亲情或者友情。亲情暂且不论,你还有其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大概是同班同学还有其他的校友?司前辈还有咲希是以前认识的,其他人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冬弥歪着头说道,纯白的花朵随着他的动作从口罩下掉出,“昨天白石也问了类似的问题,意思是如果给我一张游乐园的双人券,我会邀请谁一同前去。不过我对游乐园没有很大兴趣,所以大概率会把票送人。”

彰人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又问了些关于家人和同学老师的事情,确定没人发现他得了花吐症并且症状没有加重才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还是按照昨天的方式确认一下班内的同学吧!”他站起身,将不知道哪位同学落在草地里的小道具放在显眼的位置,“还是我来创造独处条件,你只需要专心和人对视,感受自己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对方点点头,搭上向自己伸出的手借力站起,然后像往常一样,跟在彰人的后边向前走去。

并行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正如日出日落一样,是一件理所当然且习以为常的事情。

 

 

 

 

虽然下定决心要主动寻找心动的人,但两人所选用的方法实在是过于低效。为了给冬弥创造和女生独处的条件,彰人把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见过的套路全都用了一遍,差点没被某些女生拉黑。

忙了一上午,他只感觉身体被掏空。如果不是因为冬弥,他才不会勉强自己做这种事情。彰人暗自想着,花吐症解决后一定要拉着冬弥陪自己去吃一次限量松饼,不对,两次。

在彰人纠结于去哪家店犒劳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相信“看见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这个前提条件,所以到现在事情还没有一点进展。

于是他又转头看了眼冬弥清冷的表情,瞬间觉得柏拉图恋爱的可能性更大些。可是本人都意识不到自己喜欢谁,这花吐症直接卡死在bug上,程序员见了都要吐血的程度。

 

“彰人不吃吗?饭菜不合胃口的话要不要试试我的便当?”看着身旁的人打开饭盒后一直盯着自己半天没下筷子,冬弥自然地递上自己的便当。

此时已经是正午。这个时间段天台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三五只麻雀停在不远处啄食地上的面包屑。他们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准备吃午饭。

冬弥的食量只有彰人的三分之二,寿司都是小份的,蔬菜占了一大半空间。彰人看了眼对方的餐盒马上就推回去,然后把自己盒子里的几块香肠夹进那堆蔬菜里,“今天没什么胃口,你多吃点。”

冬弥夹着香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口把它吃掉了。

 

“呀,这不是东云同学和青柳同学吗?”

一道阴影落在他的前方。来者是一位紫色头发的男性,彰人很快就认出了这位是怪人二人组的其中一位。

冬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花吐症,一整天没怎么说话。好在他本人不是话多的类型,周围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以为是感冒嗓子不舒服。此刻他微微点点头,与前辈打了招呼。

“是你啊……神代前辈,对吧?”彰人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和神代类对视。

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特地来找他们的。彰人不喜欢把话藏着掖着,于是放下筷子,眼睛异常明亮:“特地过来,有什么事吗?”

“哎呀呀,不愧是东云君,真敏锐呢~”神代类欢快地说道,“不要担心,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你们听过‘花吐症’吗?”他敷衍地夸奖彰人,眼睛却看的是冬弥。

蓝发青年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余光里彰人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告诉了类答案。

“果然是这样啊。”

感受到彰人如有实质的目光,类笑嘻嘻地说道:“不要这么严肃嘛,我不会说出去的。”

“青柳君现在是找不到喜欢的对象吗?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交易?让我研究一下你的花吐症,然后我会帮你找到水晶鞋真正的主人,怎么样?”

“喂!你又想让冬弥做什么奇怪的事?”彰人说。

“为什么要用‘又’字啊?我可是好心来帮忙的。”二年级学长委屈地说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彰人两口吃完了剩下的便当,一边将饭盒装回袋子里,一边拒绝道:“承蒙好意,我和冬弥会解决这件事的,前辈不用操心。”

 

类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接着捶了下手心。

“对了,之前婚礼上还欠了你们一个人情,那我就给点小建议吧!免费的!”

他故作玄虚地说道:“鞋子的主人除了辛德瑞拉,还有可能是鞋匠哦!”

“什么意思?”彰人停下动作。他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怪人的脑回路。无论是古怪的童话比喻,还是琢磨不透的笑容,都让人十分不舒服。还有现在,他的第六感在疯狂警告自己那张嘴里可能会说出不得了的东西。

类俏皮地眨了眨眼:“意思是,青柳君喜欢的对象不一定是女孩子啦!”

“不能是女的还能是……”彰人反驳到一半突然顿住。他张大了双眼,回头去看神代类的表情,只见对方看见他的反应后非常贴心地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彰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旁观了许久,掉线一万年终于找回账号密码的冬弥一开口便震惊全场:“所以我喜欢的是司前辈?”

彰人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与其喜欢那个怪人还不如喜欢自己!

 

在某人怀疑人生之际,类被冬弥的回答给逗笑了,“噗,为什么青柳君会认为自己喜欢司君呢?”

冬弥皱着眉思考道:“司前辈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有可能将喜欢的心情误认为感激。”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青柳君,无论是感激还是仰慕,它们都和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喜欢是占有,是希望对方身边只有自己一人,青柳君对司君会这样想吗?”

冬弥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好像不会。

“那就对了,青柳君对司君只是普通的敬仰之情哦!那么现在再问问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绝对无法退让的?”

无法退让……冬弥看了眼彰人,坚定地回答道:“我们的梦想,这个是绝对无法退让的。”

类笑道:“就是这样。喜欢是很自私的感情,青柳君可以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是不想轻易让给其他人的。如果想不出答案,不妨问问自己的心。”

冬弥沉默了。于他而言,音乐就是他人生的意义,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同等重要。

他一时间想不出答案。

 

午休时间就要结束,预备铃声响起。他转头打算回教室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彰人面部表情十分扭曲,冬弥关切地在他眼前挥挥手,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彰人,神代前辈已经走了。”

彰人脱口而出:“那天马司……”刚说完,他马上掐了下自己一把,表情更加狰狞。

冬弥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只当他是在询问,“大概神代前辈说的是对的,我对司前辈只是敬仰之情罢了。”

“啊……哦。”彰人住了嘴。

好险,差点就要问出“天马司和我你选哪个”的蠢话了。他心有余悸地想道。

 

东云彰人今天惨遭人生的滑铁卢。

 

就在中午,他在心中呐喊完“与其喜欢天马司还不如喜欢自己”之后,便陷入了特级漩涡。“冬弥喜欢天马司”以及“冬弥喜欢我也不错”两股上升气流在空中打得难解难分,把他浇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能接受冬弥喜欢司,比喜欢杏或心羽更难以接受。如果冬弥喜欢的是男生,那个对象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不得不说人生第一大幻觉是这人喜欢我,而产生幻觉的原因无非是希望对方喜欢自己。他希望吗?他为什么希望?

课本上的笔记横七竖八,书本的留白处写满了意义不明的符号。

因为自己不对劲的想法,彰人神游了整整一下午。当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亲吻冬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完蛋了”三个字。

在脑子以不可控制的速度想像到某些画面的时候,彰人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颗煮熟的胡萝卜。迟钝的高中生在发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才尝出嘴里的醋味。

上午的他还可以用“做了不习惯的事很疲惫”或者“过度担心自己的搭档”等等理由来搪塞自己,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味。唯一的好消息是冬弥亲口承认他不喜欢天马司,否则以冬弥的被洗脑程度,自己还真不一定比得过那个怪人。

只不过他可能需要点时间整理心情,现在的他面对自己的搭档时说出来的一定是支离破碎的心声。

 

 

 

 

当日的最后一堂课是社团活动,彰人推掉了足球队的邀请,一个人趴在图书馆外边走廊的扶手上,背微微拱起,从头顶到脚尖都散发出浓浓的疲惫感。直到耳机的歌被循环一圈,他才逐渐意识到冬弥在图书馆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他拖着步子走到窗前,见到冬弥低头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然后女孩听完后脸红着笑了。

鬼使神差地,他摘下耳机,伏在图书室的门前,将耳朵贴近门框偷听里头的对话。

 

社团活动冬弥本来是打算直接请假离开的,但今天恰好新进了一批图书,另一位轮值的图书管理员推着车将它们归类,然而因为女性的身高限制,她必须搬着板凳才能把书放到高层。见状,冬弥自然地接过了同学手上的书,踮起脚把它放进书架里。

女生受宠若惊:“青柳同学,我来就可以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

青年闷声咳嗽了两下,然后摇摇头,“今天本来就是我们一起轮值,让高桥同学一个人搬书这种事我做不到。”

“青柳同学,真的很温柔呢。”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冬弥低头认真翻找书籍,再一本一本放上书架。

女生想再找点话题,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她主动接过找书的活儿,然后把分出类的书递给冬弥,让对方放到指定的书架上。

偌大的图书馆,此刻只剩下他们这一角落的声音。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推车上的书籍很快就归位了大半。然而递送最后一本书时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女生突然松开了手,厚重的书本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冬弥低头去捡,抬头时却发现女生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对不起!”她颤抖着声音,扭过头注视着书柜一角的盆栽,手背到身后紧张地扯住衣角。

冬弥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抱着书站在原地没有动。

女生的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烟花炮竹满脑子乱炸。当她转过头与冬弥对视上时,话语直接从口中蹦了出来:

“青柳同学!我喜欢你!”

饱含着爱意的话语在图书室里回荡,窗外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整个世界归于宁静。她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从惊讶转变成疑惑,突然明白了现状。于是她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对不起,就算知道青柳同学不喜欢我,我还是想试一试。”

冬弥垂着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一点,“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能……能告诉我是谁吗?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只是想让自己死心罢了。”她抬起来了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冬弥将书放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对方。他耐心地等着对方将眼泪水擦干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女生睁大了双眼。

冬弥取下口罩,白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飘落,“是花吐症,不和心上人接吻无法治愈的病症。”

“这样啊……”女生脑子一片混乱,稀里糊涂就相信了他的话。

将最后一本书放上书架,冬弥和她并肩站到一起,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在这个混乱的场合,他突兀地想到如果彰人知道了自己随意把花吐症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会不会生气呢?

 

“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他轻抚着小说的书脊,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问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诶?!”女生没想到青年会主动找话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靠、靠近对方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在人群里会忍不住去看他,平常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他,想要了解他更多……这样的感觉?”

“那高桥同学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就,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青柳同学人很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

妄图用逻辑分析的青年没了辙。“喜欢真是个毫无道理的东西啊。”

 

女生轻轻地笑了,“说起来,青柳同学看起来很聪明,但实际上对感情很迟钝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仍在笑,眼睛里却盛满了悲伤,“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以前的青柳同学总是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是最近变得爱笑了,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呢?”

 

啊,是彰人吗?

停滞的齿轮被拧上了发条。冬弥反复咀嚼这个叫了无数遍的名字。高兴的、生气的、苦恼的、疑惑的、脸红的彰人。

他想起他们坐在电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日的余辉洒在青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手机里播放着音乐,耳机线从插孔一直延伸出来,在中间的位置分岔,弯弯绕绕地爬上两个人的肩头。夕阳照得脸颊发烫,小提琴的声音从耳机里缓缓流出。他诧异于彰人竟然会收藏古典乐,而当他问起时,对方回答说最近他在考虑将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融合的可能性。

“就像《Rad Dogs》那样。”彰人张狂地笑着,眼里满是期待。

冬弥在那片青朽叶中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他一定是喜欢彰人的。

对他来说,彰人就是最特别的。他霸道地把彰人圈进了自己的世界,却也因此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的感情。或许搭档一词能概括所有,但他现在却开始茫然,自己的喜欢真的是那种意义上的吗?

“我不知道。”

电车缓缓向前驶去,冬弥昏昏沉沉倒在了彰人的肩膀上。高中生的肩膀如同本人棱角分明的性格,硌得人难受,但他却莫名感觉很安心。他不想占有彰人,但即使是他也会希望站在彰人身边一直歌唱。

他是我的容身之所。

 

与女生简单道别后,冬弥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图书馆,然而原本在走廊上等待他的彰人此刻却不知所踪。

随即他在洗手间的洗漱台前找到了面色通红的彰人。对方脸上湿漉漉的,像是刚拿水冲过。不等彰人反应,冬弥冰凉的手便贴上了他发烫的额头。彰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放任搭档过于亲密的动作。

冬弥又将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最后闷着声音说道:“是我将花吐症传染给彰人了吗?”

见到搭档自责的表情,彰人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揉对方的头发,然后他的手顿在了空中,接着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抚上自己的脖子。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会得花吐症?”

看见冬弥的脸色缓和下来,彰人悄悄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没事。况且说好了今天要去看心羽和杏的live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他便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躲开了冬弥的视线,率先走出了洗手间。

冬弥沉默着,跟着离开了。

 

 

 

 

他们很少会在观众区听队友唱歌,换个说法,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来发现她们的不足之处。

之前要么是心羽一个人参加活动,要么是四人一同上台,像这样vivids两人上台的次数屈指可数。杏和心羽换了一套素色的长裙,配饰的选择相比往常也更加柔和。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冬弥立马认出了这首曲子。

《Just be friends》吗?很有vivids的风格。冬弥想。

他下意识去看彰人,却意外地发现对方在走神。以往一遇到音乐相关的事情,彰人总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他现在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魂不守舍地盯着舞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所有人都在为少女们欢呼,没人注意到房间的一角。他疑惑地叫了声彰人的名字,但是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于是冬弥去拉彰人的手,却被对方下意识地挣脱。

歌声回荡在耳边,冬弥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本能在叫嚣,世界变得狂躁,墨菲嘲笑工程师,告诫乐观主义者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于是他近乎执拗地再一次抓住了那双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注视着彰人慌乱的表情。

 

他们无声对视。

 

不知是谁先动了,两人缓缓松开了手。停滞的时间如同潮水再次开始涌动。

然而彰人突然弯下腰,痛苦地开始咳嗽。石头重重地砸进水里,紧绷的弦彻底断开。冬弥错愕地看着彰人的指缝间飘落的花瓣,心脏漏了一拍。

 

不该是这样子的。

直到这时冬弥才明白原来人的心脏在巨大的悲伤面前真的会绞痛。他一时间忘了呼吸,手停在半空中。彰人弓着背颤抖着咳出一片片花瓣,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如果对人的喜欢和对物的喜欢是共通的话,那他大概能理解什么是喜欢了。音乐也好,咖啡也罢,若让他讲出喜欢的具体理由,都是说不清楚的。喜欢就像是心田的蒲公英,不知从何而来,只因风而起。

不过他这风有点大,刮在身上很疼。

冬弥摘下口罩,捂着嘴呕出了一大捧花。

 

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live房间来到紧急通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了他们狼狈不堪的脸。

冬弥一会儿想着彰人之前骗了自己,一会儿又想是自己拖累了彰人。他无暇顾及对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作为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报应,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于是他撑着墙壁,望向彰人,准备接受最后的审判。

 

“彰人,我……”

“你别说!”彰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听我解释!不是,不是不让你说,你可以说。但是我要说……不是,我想先说……”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说晚了对方反悔:

“如果你找不到喜欢的人,可不可以喜欢我?”

 

彰人发誓,他一定露出了这辈子最蠢的表情,不然冬弥为什么会笑成这个样子。他从未见过对方开怀大笑的样子,笑到眼睛眯成了缝,笑到眼角泛起泪光。

 

“有那么好笑吗?”他气鼓鼓地说道,然而这在冬弥眼里更加可爱了。

“对不起……”冬弥遮住自己的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真是两个笨蛋,正好凑一对。他愉快地想。

“我只是太高兴了。”于是他回答道。

不,更准确地说,是在转角的时候,幸福砸了他个措手不及。但是为了不让某人得意忘形,冬弥决定不说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肯定也已经足够令对方知晓未尽之意。彰人傻愣愣地说道:“所以……”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吻我?”冬弥抢答。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现在。”彰人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搭档。

楼道的应急灯恰好熄灭,黑暗中他们听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他们闭上了眼。

Notes:

谢谢你阅读到最后。它是我两年写过的同人文里最喜欢的一篇,如果你也能喜欢它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