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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初吻——如果那樣也算的話，是在大學時候。
你懂的：年輕人，派對、酒精、嘻嘻鬧鬧。第二天，睡到下午的Eddy揉著宿醉後疼痛的腦袋，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是誰為了什麼事先起的哄，事實上整個派對在他的記憶裡糊成一片，唯有那個吻，從發生到結束的幾秒鐘，彷彿被高清修復過，在腦子裡不住地回放。
「好啊」（好什麼？Eddy想不起來），他邊說邊勾上Brett的脖子。Brett在他湊過去之前轉頭，飛快但用力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在朋友們的一片尖叫聲中，他們大笑著往後靠倒，Eddy勾在Brett脖子上的手滑到他的肩窩，沒有放開，Brett窩在他懷裡也沒有挪動。
Eddy抓起床頭的手機，給Brett發了個簡訊。
——Bro，我們昨晚是親了嘴嗎？
很快就收到了回覆。
——是的，lmao
——為了啥你記得嗎？
——誰記得啊，Truth or Dare？
——我們有玩這個嗎？
——好像沒有？要不我問問Ibo，搞不好他有拍下來
——別，我不想回看
——lol
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回，都想不出個所以然，這話題沒持續多久也就丟開了。
半小時後，兩個人在好友群裡收到Ibo發來的視頻。
Eddy簡潔地回了兩個英文字母，「Ew」。
Brett則打了五六行大笑的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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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吻發生得毫無預警。
那是配合情人節拍的視頻，Eddy頭上和上身都圍了條毛巾，尖著嗓子扮Brett的女友，末了他按照他們事先編好的劇本，誇張地向Brett撲去，卻一下收不住力，把人壓倒在沙發上的同時，直接撞上了Brett的唇。
「哇啊！」
兩人一起滾下沙發。
「Bro！！！痛啊——」
被親的那位雖然嘴上喊疼，人卻笑得蜷縮在地上，直不起身子。
「Holy moly——」
而始作俑者只有笑得更歡，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還壓在人家身上。
前面，攝錄機還在運轉。等到他倆緩過氣，鬆脫了彼此的糾纏爬起來，已經錄了整整五分鐘的傻笑和各種口齒不清的「搞啥啦你」「沒咬到你吧」「This is so bad」。
當天下午，把毛片看到尾的Editor-san眼前一黑，一面在心裡默唸「my eyes, my eyes」，一面大手一揮，把最後幾分鐘剪掉，只留下音軌裡Brett那聲充滿日漫少女風的尖叫。
員工可以向老闆發信投訴老闆本人嗎？或至少報個工傷，「被職務內容閃瞎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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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吻帶著水氣。
那天，Brett發現自己能夠稍稍用點力，從床上坐起來。
他先是試探著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按住兩側，慢慢把身體往上推，直到後背穩靠床板。
儘管有些許喘氣，卻沒有暈頭轉向地往旁邊倒。Brett低頭注視自己的坐姿，感到猶如勝利來得太突然而致的不可置信。
Eddy進房的時候，一眼便看到Brett坐在床上，頭髮蓬蓬亂亂，臉頰依然凹陷而無血色，但至少是坐著的。
是三星期以來的第一次。
「Brett——」Eddy抽一口氣，像是還要說什麼，卻噎住似地說不出來。
Brett抬眼衝他一笑。比起他平日的笑，這笑容恍如一抹虛飄的幻影，但嘴角著實是往上勾起的。
也是三星期以來的第一次。
Eddy一個箭步邁到床邊蹲下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張嘴想說什麼，眼淚卻先掉下來了，一掉就止不住。
「Hey，」Brett啞著嗓子哼哼地說，抬手想替對方拭淚，但剛剛支著身子坐起已經用盡了大病初癒的力氣，手才夠到Eddy肩上又軟軟地沿著上臂滑下，被Eddy一把握住。下一秒，Eddy的手臂繞過他削瘦的肩，把人拉向自己。
Brett整個人跌進對方懷裡。
他們臉頰相貼，肌膚的濕潤感分明可覺。Eddy的肩膀一抽一抽的，Brett的視線和思路都模糊了，分不清臉上濕暖的究竟是誰的眼淚。
是Eddy的唇先貼上他的：就那麼貼住，不帶情欲，靜止得像是度日如年的焦首煎心之後頓然鬆弛下來的心緒。
Brett的身體仍然虛軟，全靠Eddy的臂膀撐著他。而那個吻與其說是吻，對Brett而言更像是他的支點，由著他靠上去，融進去，從今以後更加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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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吻一錘定音，卻來自一個普通的晚上。
經過一天的練琴、拍片，吃過晚飯後兩人什麼都不想做，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時間播的是某齣韓國偶像劇，亮麗而不是特別有趣。他們看一會，刷一會手機，喝兩口點外賣順便叫的珍珠奶茶。
「欸。」Eddy突然說。
「嗯？」Brett正無可無不可地刷著抖音，慵懶地應了一聲。
「我在想，」本來半陷在沙發裡的Eddy坐直了身子。「這些偶像劇總是編一個戲劇化的情景讓主角相遇，但現實中的相遇其實都很普通。」
Brett放下手機，想了想。
「好像是呢。Phoebe和她先生是一起出gig認識的，Ibo的太太是他的同事，Minjin的老公是樂團管理人員。*」
他頓了頓，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屏幕。
「我們是在數學補習班。」說這話的時候Brett兩眼盯著屏幕，指尖只管往下滑。
電視上的男女不知在絮叨什麼，而沙發上的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Bro。」最終是Eddy先開的口。
「嗯。」滑手機的人幾乎不著痕跡地把身體往沙發裡陷。
「你剛才把我們跟幾對夫妻朋友並列了。」
「嗯。」
「所以我在想。」
「嗯——？」
Brett的手機被推開，並不是非常用力，但手勢很堅定。
Eddy的臉佔據了原本屬於手機屏幕的位置。
「你是不是——」他遲疑片刻，像是在挑選恰當的字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覺得我們跟他們是一樣的？」
Brett飛快地眨了幾下眼，開口時語氣很淺淡。
「所以不是嗎？」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非得是和他朝夕相對的人，才會察覺到他的呼吸稍微有一點點加快，臉頰有一點點泛紅。
兩人之中，Eddy總是表情控制較差的那個。此時他明顯抽了口氣；而Brett盯著他驚怔的神情，彷彿忘了呼吸。
Eddy胸口的起伏愈來愈大，過了好一會才回答，帶一點口吃：「如、如果我說是？」
他們直勾勾地互相盯了幾秒，笑容差不多是同時漾開。
「Bro——」
「Oh, shut up and kiss me。」
Eddy自然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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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Eddy才想到應該問清楚。
「你都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拜託，這段時間你連拍視頻都一直盯著我看，我還能不知道？」
Eddy闕起嘴。「明明你心裡也一樣，卻一點都不表現出來。」
「都表現出來，我們的視頻會變成怎樣？光是你一個人這樣，Editor-san就已經忍不住私下跟我說，叫我提點一下你，讓你多看鏡頭。」
「我又沒叫你在拍視頻的時候表現——欸等等，你可沒把Editor-san的話跟我講耶。」
Brett微笑不語。Eddy看了他一會，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大腿。
「因為你喜歡，對吧？你喜歡我那樣看著你！You cheeky ba -」
話被又一個吻堵住了，再也沒說下去。
*Phoebe、Ibo和Minjin的另一半是我亂編的，與現實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