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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刚迈进酒馆就僵在原地。
门未掩合，暴风雪肆虐的冷风争先恐后直灌屋内，靠近门口的人被无辜波及，立刻高声叫骂。流川迅速回神，神色自若径直走向酒馆角落。他脱下厚重的御寒服，抖落一身积雪随手搭在椅背上，拉开笨重的木椅坐下，面对热情招待低声点了当地有名的炖菜和一大杯热酒。做完这一切，他姿态放松，盯着木质桌面出神，放佛对刚进门时骤然拉扯的吸引力和现在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不为所动。
热酒很快上桌，流川端起硕大的橡木杯迫不及待痛饮一口，火辣辣的酒液从喉咙直烧入胃，一股酥麻的热意涌入四肢百骸，将暴风雪冰冷的寒意驱散一空。流川忍不住舒适地喟叹一声，四肢放松，因狂风暴雪而麻木的哨兵五感也逐渐恢复敏锐。
流川大口灌下几口热酒，直喝得通体舒畅，才放慢速度转而小口啜饮，心里盘算他约的人到底来没来。暴风雪五天前席卷小镇，他顶着最猛烈的雪势来到这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任务里指定接头的情报贩子，约今晚酒馆见面。今晚雪势不小，天气恶劣，他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希望那人不至于认为自己放了他鸽子。
正胡思乱想，一个消瘦男人突然蹿到自己面前，不请自来地坐在对面。他戴了一顶坑脏的毛线帽，胡子乱成一团草，小心翼翼四下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问，“是你要坐标？”
流川点头，兜里掏出一枚鹰纹金币，立在桌面上随手一捻，金币滴溜溜转到桌子中央缓缓立住。流川一扬下巴，“信物。”
男人一把捞起金币，凑到眼前仔细查看，眯起眼睛打量流川半晌，伸手从酒杯中沾了酒，迅速桌上写下一串数字，起身溜走了。
流川默默记下坐标，抬眼正对上那束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他凶狠地瞪过去，对方却只是一笑，冲他象征性一举酒杯，不知是挑衅还是示好。
仙道彰。塔的首席向导。流川对此人略有耳闻，堪比哨兵的武力值，兼具强大的向导能力，几乎所向披靡。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塔发来报告，两人匹配度高达96%，建议结合，流川对这个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个名字。他入塔四年，从没和这人打过交道。
但就算如此，流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塔的建议只是个建议，他依靠训练和塔的医疗向导活了二十多年，才不会单纯因为匹配度去匹配向导。真正让他对仙道彰留下印象，是不久前一个截杀走私犯的悬赏任务。
他寻着踪迹追了那队人三天，终于锁定目标准备动手，却发现自己晚了一步。他闯进对方临时基地的大门，只见仙道彰侧身站在一地尸体中，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咔嗒一声轻响，最后一人脖子软软地垂下来。他把人随手一抛，转头瞥向流川，脸颊上一抹血痕猩红醒目，眼中杀气尖锐。直到看清流川身上塔的勋章，他气势陡然温和下来，转身正面流川，摆摆手姿态闲散，放佛他刚刚只是打扫了花园杂草，而不是清理了至少二十个人。
“不好意思，刚好起了点冲突。你的任务？”
流川僵立原地，抿紧嘴唇沉默不语。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放佛被一颗子弹精准地狙中心脏，那种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拉扯力，让他的血液瞬间躁动起来，肢体几乎要脱离他的掌控，就像灵魂嘶吼着要向对方奔去。该死的96%的匹配度。流川咬紧牙关，努力抵抗突如其来黑洞般的吸引力。
仙道彰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他停顿片刻，突然笑道，“是流川君吧？跟照片上不太一样。”
流川冷淡回敬，“你看起来差不多。”
“是吗？”仙道不以为意，“你也收到了塔的报告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正好，我声明一下，”他停顿片刻，用一种更加轻松随意的口气说道，“那份报告就是页废纸。“
流川闻言一怔，没想到他竟然面对另一当事人，直接了当将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里，90%以上官方认证的匹配度是件神圣的事情，意味着哨兵和向导结合牢不可破。
仙道纹丝不动，目光牢牢锁定流川，耐心等待流川反应。流川不知此时自己是不是应该感激对方，能克制住匹配度的影响，没有贸然运用向导能力探查自己的情绪反应。
他果断点头回应，“是份垃圾。”
“很好，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那么，祝武运昌隆。”仙道礼节性点头道别，毫不停留地走向门口，流川退开一步，两人错身而过，谁也没有再理会谁。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流川一边吃一边思索，总不至于又是因为任务。他可不想再被人横插一刀。
他慢条斯理吃完炖菜，末了付账出门。刚在酒馆里聚起的暖意顷刻间被暴风雪卷得片刻不剩。流川拢紧兜帽，艰难前进，没走多久便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对方丝毫没有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不紧不慢跟在流川身后。但每次流川试图探查对方，他都巧妙地利用风雪隐藏自己的位置。
不会是今晚换坐标招惹上什么人。流川暗忖。他加快脚步，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持续到流川拐进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
气息突然消失了。流川立刻站住，浑身戒备。上面？后面？放大的感知中，每一片雪花的飘舞都成了慢动作，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但对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左边！流川下意识做出防守姿态，生生扛住对方凌空一脚，对方一击不中，右手已带劲风横劈而来。但流川更快，他卸掉冲击力，反手抓住对方小臂，拳头直捣对方左脸。两人瞬息间过了七八招，流川找准机会拧身狠狠踢中对方腹部，对方疾步退后缓冲，借势退出几米远，双脚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流川不等对方站稳正欲扑上，对方突然举起双手示意暂停。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塔禁止内斗。”
居然是仙道。流川止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反问，“你先偷袭，现在跟我讲制度？”
仙道丝毫不觉理亏，振振有词，“刚才只是切磋，再打下去就真成内斗了。我们从没交手过，面对合作对象总要试试身手吧？”
“合作？”流川敏锐抓住话中重点。
仙道话中留了口子，见流川顺利上钩，立刻借机阐明来意，“你手里那个悬赏任务，我想参与。”
闻言流川不由皱起眉头，这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被仙道横插一杠，他不愿借他人之手完成任务，回到塔便申请任务退回。塔里插手别人任务是大忌，但以仙道的身份想必不至于，十有八九只是误打误撞。毕竟塔一天分配几十个任务，谁也不能保证任务途中不撞车。流川搭人又搭钱，只好自认倒霉，更不想跟仙道再有什么瓜葛。
仙道见流川不吭声，料想还在惦记上次的事情，便主动解释，“上次我真不是故意插手。你看，我想参与这不态度诚恳地来寻求合作吗？”
流川无语，“你态度哪里诚恳？”这人简直胡搅蛮缠，先跟踪后偷袭，流川根本没有手下留情。
意识到流川抵触情绪明显，一时半刻难以放下成见，仙道只好亮出底牌，点开通讯器投出3D影像。“我有基地地图。”流川隐约看到一座环形建筑的立体架构图，但没等他仔细端详，仙道就关掉投影，再次抛出橄榄枝，“现在可不能给你看清楚了。你有基地坐标，怎么样，要合作吗？”
所以这家伙今晚不是凑巧出现在那里。流川沉吟，不为所动，“目的？”
“最近手头有点紧，这么丰厚的酬金还是想试一下啊。”仙道的声音透出几分无奈。
鬼扯。流川暗忖。这个任务挂了一个多月，他想接用不着等到现在。他快速回想一遍任务内容，雇主要求从一个废弃的实验室带回一份实验材料。赏金丰厚，想来这个所谓的实验室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连地址都让流川拿着雇主提供的信物找情报贩子换。不知道仙道是不是对这个扑朔迷离的实验室本身有兴趣。
“可以。”流川迅速权衡利弊，带上仙道总不吃亏，“但提前说好，你要是没出力，就权当打义工。酬金最多对半分。”
“成交。”仙道爽快答应。
“明天准备补给，来回最多两天，后天早上租车行见。”
两人走近，交换联系方式，仙道看着通讯录里增加的流川枫，“那，合作愉快？”
流川低头将备注名改成“扫把星”，面不改色道，“合作愉快。”
流川皱眉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小镇，盘算这种恶劣天气前往目的地是不是太冒险。但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
昨天他到旅店前台续房费，旅店老板听他要出趟门，好意提醒，“天气这么差您还出城？这里暴风雪动辄就是一个月，郊外比镇上更吓人，您还是好好呆着吧。”
门缝配合地发出一阵拔高的风声，流川嗯一声，算是谢过老板好意。一个月他可等不起。他再次检查一遍装备和补给，肩背手提带着三个沉重的战术包到艰难地跋涉过风雪到达租车行。
仙道早在屋里等着，正津津有味地听老板推荐越野车。见流川进门，冲他招招手，神情轻松愉快，“早，老板手里居然有防爆改装的越野车，真是难得。”
流川不置可否地应一声，这种小镇不见得有什么好车，能开就行。他利索掏钱付押金，等见到高大威猛的越野车，眼睛蹭地一亮。
仙道把装备扔进后备箱，哐当合上车门，习惯性绕到驾驶位，伸手和流川碰了个正着。
“？”流川转头。
“你开车？”仙道试探着问。
“你知道位置？”流川挑眉。
仙道无言以对，认命绕回副驾驶座。他对流川脸上不易察觉的兴奋有种不详的预感。
“轰——”发动机轰鸣，仙道没等多想，转瞬被推背感摁在座椅上。
白茫茫的风雪能见度不足百米，旅店老板没夸张，郊外风速大时几乎能将车辆吹翻。流川毫不畏惧，他没刻意放大五感，凭借哨兵敏锐的洞察力开足马力横冲直撞。仙道扣紧安全带，牢牢抓紧把手才勉强维持自己不从座位上飞出去。平坦的地方还勉强可以接受，进到没路的山地还高速前进，他五脏六腑都要颠错位。
“能慢一点吗？”仙道实在忍不住，无可奈何地商量，“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已经慢了。”流川聚精会神，山路崎岖颠簸，雪地难行，他油门不减，方向盘打死，车胎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刺耳的摩擦声。
“你慢的标准有点高。”车身一个急转弯，仙道脑袋咣当撞上车顶，呲牙咧嘴地控诉，“这个速度放平地上也是超速。”
“坚持。”流川粗略一算，总算分给仙道一个眼神。“最多20分钟。”
轮胎吱一声抱死，仙道没等车停稳，迫不及待冲下车，站在雪地里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险些被风呛着，这才觉得翻江倒海的胸腹平静一些。
流川略带嫌弃地看他一眼，打开后备箱将装备码在地上。两人带了少数补给，大部分位置都留给武器，流川略做定位，打个手势，两人向着密林前进。走了一阵仙道突然开口，“回去的路上我开。”
流川没吭声，只是瞥他一眼，仙道莫名觉得他瞥过来眼神仿佛说他无理取闹。
密林中风没了耀武扬威的本事，洋洋洒洒飘落的大雪显得格外平静。冬日的山林一片沉寂，路上只有沙沙的雪声，和两人靴子踩雪的咯吱声。仙道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管跟着流川走。约摸过了两个小时，流川突然开口，“到了。”同时颇为不耐地啧一声。
仙道走到近前才看到基地轮廓，即刻明白流川刚刚的表现。
“这也叫废弃基地？”仙道忍不住叫道。
基地外围障碍遍布，大门紧闭，有卫兵把手，整个大楼灯火通明，像雪中一头沉默的怪兽。
“任务是一个月前才发布的。”流川沉声说。
两人对视一眼，仙道问，“你觉得雇主知道这个情况吗”
“十有八九，要不然不会提供这么高的悬赏金。”
“我讨厌这种滑头。”仙道抱怨，重新检查装备包，幸好重火力全带上了，“正常至少需要一个小队，酬金可比现在高了去了。”
流川难得赞同，他放大五感，仔细观察基地，“至少一百个人，有哨兵和向导，暂时没发现我们。”他转向仙道，“图纸。”
“哦，没有，我框你的。”仙道一脸无辜，“要不然怎么套到坐标。”
流川和仙道对视几秒，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顿时眼神一冷，气得想打人。
“你带我总不吃亏吧。”仙道竖起拇指冲基地一划，“这个情况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流川干脆扭头就走，仙道一把拽住流川胳膊，沉声说，“别冒进，一不小心容易搭进去。”
“我去后面看看情况。”流川冷冷回答。
“哦。”仙道讪讪松手，跟上流川绕到基地后侧。基地后侧明显破败不堪，只设置了基本路障，这班不知道什么人马看来没精力把整个基地都纳入囊中。
两人找到一个地下入口，敲开生锈的门锁潜入。室内昏暗不明，仙道冲流川比个巡查的手势，两人拔枪在手，互相警戒，悄声沿着环形的走廊前进。
流川边走边查看门牌号码，雇主只给了资料存放的房间号，他稍一推测，资料室恰好在有人驻扎的那一侧。仙道在他后面几步远，正伸手抹掉门牌上的灰尘，转头看他一眼，看来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想拿到资料，势必要和那一百多人动手了。
两人排查到楼梯，流川示意他下楼，仙道上楼，仙道点点头，“20分钟后这里碰头。”
流川尽量小声拉开防火门，这里原来是个实验基地，防护措施要比其他建筑更加严格，防火门很久没人动过，拉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希望哨兵不要闲的没事儿瞎听。流川不甚乐观地想。这声音能把地下五米沉睡的鼹鼠吵醒。
进入地下一层，又有一道防护门，电子锁已失效，有人胡乱缠上铁链锁死，用红漆在门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禁区误入。对流川来说就是大写加粗的快来看看。他撬开锁，拉开厚重的防护门，瞬间被眼前景象震惊在原地。
地下层高至少15米，中间是空旷的大厅，环形走廊全是密闭的玻璃幕墙，透出幽幽蓝光。里面盛满不知颜色的液体，泡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标本，静静悬浮。
流川小心地掏出爆破手雷，也不确定能不能派上用场，谨慎地迈近观察。
全是各种各样的异型动物。有成人高的苍蝇，鼻子上长满一米长尖刺的大象，生有翅膀的猩猩，三排尖牙的老鼠，甚至还有在液体里随意变换形状的黑猫。
流川忍不住一阵恶心。见鬼的生物实验室。想来那份实验资料不是什么方便公之于众的东西。
他拨动通讯器，“仙道？”
片刻对面传来沙沙声，“在。”
“来地下。”
仙道没问原因，干脆利落地回答，“收到。”
等待仙道到来的时间，流川检查了一番中控室的装置，这里的电源被切断，控制装置不起作用，但看液体封存的状态，料想还有一套不知道在哪儿的设备在运行。
防火门又是吱嘎一声，流川从中控室出来，看到仙道正站在一个玻璃箱面前出神。
听见流川走近，仙道没有转身，毫无预兆地开口，“脉冲炸弹带的够吗？”
流川略一犹豫，“你要把这儿都炸了？”
“为什么不呢？”仙道屈指敲敲玻璃，里面状似眼镜蛇的生物沉睡着，它只维持了蛇的外貌，身上覆满了馕包，里面似乎盛满了毒液。仙道表情冰冷，“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来吗？变异动物实验是禁区。但我之前就发现有人在偷偷买卖。上次跟你撞车的任务，那帮走私团伙偷运异形动物，索性清理干净。这里本是黑市货源之一。看来这些不知来路的人占领基地，断了一大来路，有人便想找回实验资料冒险重启。说不定想着，最好能起冲突顺便把基地请了，方便他们取货。”
流川听完，不置可否，盘算片刻开口却是回答仙道之前的问题，“不够。”旋即毫不迟疑地补充，“楼上肯定够。”
“好极了。”仙道一怔，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比比谁的人头多？”
“输的人不能开车。”流川插回手雷，左手握刀，右手持枪，率先向楼上走去。
“至于么。”仙道小声嘀咕，又抬高声音问，“任务资料怎么算？”
“两个人头。”
“成交。”
流川走在前面，仙道错后一个身位，流川快速报出敌方的分布，“一层23个，二层16个，三层30个，四层12个，五层16个，六层24个。一对哨兵向导在第六层。”
仙道果断决定，“从6楼开始，打个时间差。”
流川点头。两人摸进六楼，仙道反手锁上防火门，冷不丁拐弯处撞上一个人，对方一愣神旋即警惕，“你们是…..”
话音中断在奇怪的咯咯声中，他捂住自己的喉咙，挣扎着惊恐倒下。远处立刻传来喊声，“有敌人！”
暴露了。流川拔起匕首，果断放弃潜行，锁定哨兵的位置直扑而去。
仙道抬手枪声不断，紧随流川大步奔跑，闻声从房间探头出来的人被点射逼回去，紧接着伴随着叫骂声，更猛烈的火力倾泻回击，仙道赶紧抱头闪身躲进屋内。
流川已经和哨兵打成一团，对方比流川体型整整大一圈，力量明显处于上风，但敏捷性和速度完全比不上流川。流川不敢正面硬抗，不断闪避寻找机会。向导正试图攻击流川精神屏障，半途却被仙道拦住，精神力仿佛被蔓藤缠住一样，顷刻间绞杀干净，紧接着顺着踪迹直奔向导精神领域。对方双目紧闭，额头渗出汗珠，专注于精神领域的厮杀，丝毫分不出精力给现实世界。仙道却好整以暇，他干脆利落地击晕向导，转而看向哨兵的战局。他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呼喊声，人员已经向6层聚集，这里必须速战速决。
流川避开几轮重拳，虚晃一招横扫下盘，趁着对方身形不稳，矮身匕首狠狠插入对方膝关节，在惨叫声中轰掉了他的天灵盖。
“我们....”仙道刚要开口，流川突然神色大变，冲向仙道带人滚到一旁。只听“轰”一声巨响，房间墙壁被轰开一个大洞，碎渣水泥块雨点般落在流川身上。
“他们疯了吧！”仙道咳个不停，使劲往外吐嘴里的灰尘。“自己楼里用爆破！”
流川顾不上答话，又是连续几发爆破弹，墙壁被轰成渣渣，天花板都岌岌可危。流川根据发射声音粗判落点，拉着仙道左躲右闪，勉强躲开正面火力，身上还是不可幸免落了不少伤口。
“妈的。”流川突然爆了一句粗口，他们已经站到墙角，他双手拎住仙道衣领，用力将人甩到远处，自己抱头滚到一边。仙道只觉身下一阵震动，勉力撑起来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刚刚两人站过的地板也被炸开一个大洞，天花板支持不住斜斜砸下来，直插入洞内。流川没逃出多远，被冲击波波及撞到额头，一抹献血顺着额角留下。他晃晃脑袋站起身，用力把血一抹。
在重火力面前，两人仅凭躲闪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仙道心念电转，大声喊，“1分钟！”冲流川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也不顾上流川能不能领会，他压紧牙关，瞬间将自己的精神领域放大。
流川只觉眼前一晃，实验室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陡然沉浸在深海里。无依无靠，无着无落。一切感知都消失，一切时间都停滞，只看见一头巨大的鲸鱼从他身边缓缓游过，发出长长一声鲸鸣。鲸鱼巨大的眼睛掠过流川，几乎和他等身高。他和这头巨物静静对视，出乎意料得不觉恐惧。
巨鲸旋转着向上，流川情不自禁地跟过去，浮上海面。海面上有数个人影，半截身子泡在海里，漠然随着海浪沉浮，一动不动。巨鲸从海水中一跃而起，带起冲天巨浪，呼啸着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下。流川无力躲闪，和那些不知生死的人影一道，眼睁睁被巨浪再次卷入海水，旋转着沉向海底。
眨眼间，深海转瞬消失，他又站在残砖烂瓦的实验室里。
流川摇晃着唤回意识，立刻意识到仙道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领域。他转身看向仙道，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汗水，正缓缓沿着脸颊滑落。
他想起刚刚说的一分钟，顾不上查看仙道的情况，将哨兵体能提升到极致，从墙壁洞口一跃而出，整个人快成一道残影。敌人还没恢复意识，流川刀砍枪击，切瓜砍菜般将走廊上的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紧接着抓住走廊栏杆纵身一跃，借势荡到下一层，双腿凌空夹住一人脖颈，顷刻将脖子拧断落地。流川左手拔枪，两手持枪左右开弓，脚下不停，转瞬扫空整条走廊。他扔掉空匣手枪，顺手从地上抄起两把加特林，一脚踹开防火门，跳上楼梯扶手叱地滑地楼下，顷刻间底下三层也没了人影。
一层还有人声，可能仙道精神领域鞭长莫及。几个人只听见爆破声后枪声刹那间就来到头顶，惊恐万分地握紧武器，大气不敢出。流川一手一挺重机枪，走进一楼，看到的便是几个人缩成一团，见流川现身，顿时乱七八糟叫成一团，毫无章法地胡乱射击。
流川面无表情，死神的镰刀挥下，他再次展开五感探查时，基地里只剩他和仙道两个活物。
汗水沿着下颚低落，仙道猛地睁开眼，正对上流川低头探究的打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喂，下次离得远一点。”仙道抱怨，“我魂都要被吓没了。”
流川哦一声，手伸向他，仙道握紧借力站起，“clear？”
流川扫他一眼，觉得他明知故问。那些人一个一个在他的精神领域里消失，他又不是看不见。但考虑到这人刚刚大规模助攻了一把，流川还是好心回答一声，“clear。”
仙道歇息片刻，示意流川可以继续行动。两人一起挨个房间找任务资料，顺便扫荡爆破物，看刚刚的大手笔就知道这里库存不少。流川找了个储物箱，稀里哗啦地把一堆炸弹扔进去，看得仙道心惊胆战，生怕没等收拾完两人就被流川的骚操作给炸飞。
“人头分我一半吧至少。”两人回到地下实验室，分头往玻璃屏安装爆破炸弹，仙道用胶将装置固定好，转头问道。
“可以。”流川毫不吝啬，“那我也比你多一个。”
“怎么可能？”仙道诧异，“我们应该一样啊。”
“那个向导，我补的刀。”流川步好最后一根导线。
仙道都忘了这茬了，“我打晕的，得分我一半。”
“你半个，我一个。”流川果断。
“屁，一人半个。”仙道气结。
两人一边争执一边往外走，流川转身一发火箭弹，两人沿着台阶没命得跑，只听身后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源源不断。玻璃墙炸开，标本和液体倾泻而出，又被后面爆炸炸得粉碎，高温将它们灼成碳块、蒸成水汽。紧接着，基地的围墙也开始塌陷，两人冲出基地没多远，就听轰隆轰隆巨响，墙体断裂坍塌，整个基地成了一摊废墟。
雪变急变大，两人站在雪地里，默默地注视着雪花逐渐将废墟掩埋，才往越野车走去。
流川刚要拉车门，被仙道一把按住。
“怎么了？”流川皱眉。
仙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硬盘，上面一个明显的陈旧印章，和任务描述一模一样，神情颇为得意，“任务资料，两个人头，你亲口说的。”
流川恼火地看着仙道，自己没找到资料，没想到已经被这家伙拿走。
仙道好心好意补一刀，“我开车。”
流川怒视仙道半晌，愤愤甩开对方的手，绕到另一侧哐哐甩上车门。仙道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地坐上驾驶座，慢条斯理地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把仪表盘检查一遍，手刹一拉，油门一踩，“走喽。”
这次换流川被推背感摁在座椅上。
车轮在雪地上擦出一道短短的刹车痕，流川脸色铁青，急不可耐地冲下车。
“至于吗。”仙道倚着敞开的车门神定气闲。
流川动用全身涵养才没给他一个中指。这人一定是蓄意报复。
仙道将储存介质递给流川，伸个懒腰，“总算结束了。你去交任务吧，酬金记得分我一半。”
流川接过，左右翻看，抬头问道，“这个给出去合适吗？”
“谁保证里面一定有东西？”仙道无辜一笑，“雇主只说要硬盘。”
心脏。流川给他下了定义。
“走啦，回见啦。”仙道斜挎装备包，眉眼弯弯冲流川摆摆手。
“回见。”流川点点头。
流川没在这个除了暴风雪什么也没有的小镇多做停留，翌日他就返回塔，将储存介质交给任务大厅。回宿舍睡了个昏天黑地，傍晚迷迷糊糊地醒了，在食堂吃饭时听到叮的提示音，塔将酬金汇过来。看来雇主也没有对资料多做纠缠。流川翻找到仙道，顺手转去一半。
仙道看看左手转出去的钱，又看看右手收到的钱。
“嗯，奸商。省了一个小队的钱呢。”
仙道心情颇好地给越野发了一条消息。“下个季度的对抗赛，帮我放流川枫对面。”
越野很快回话，“怎么，对你的高匹配哨兵不是丝毫不感兴趣吗？”
“逗小孩子玩玩。”
与此同时，流川噼里啪啦找彩子，“下季度对抗赛，我要和仙道对手。”
彩子不明所以，“你不是对他无动于衷吗？”
流川没回消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他想，飙车的场子他一定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