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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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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3-07-13
Words:
3,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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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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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宮城從他手裡的火柴盒抽出一支來,劃亮。「我那時的願望是,希望你的願望可以實現。」

Notes:

0714「Coyote Steals the Fire」三良夏日婚禮CP應援場 無料前篇

無料後篇:《Blow out》by千涼

Work Text:

宮城良田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螃蟹。海水不深,尚有陽光可以透進,海底沒有春夏秋冬,陰暗或晴朗,只有風一般的洋流,或強勁或和緩。今天是風大的日子,划動八支步足,形似飛行,乘著水流滑向遠方時,忽然感覺背上的殼一緊,他被人一把抓住,拖出水面,才發現那不是海洋,只是一個巨大的水缸,打氣機賣力工作著,聚滿細密的氣泡。

菜刀貼著腹部上滑,他舉起膨大的前螯做最後反抗,夾住了冰涼濕潤的刀刃。刀刃是柔軟的。

「你的手,」宮城用臉頰蹭了蹭枕頭,翻身試圖躲避。「有夠冰……」

「我剛洗好手。」三井壽指尖從掀起的衣服下襬伸進去,撫摸他平坦堅實的小腹。「而且這樣才能叫醒你。」

宮城長年空中飛人,但始終為時差所苦,在日本落地十天,只有他凌晨四點鬧醒三井,可沒有三井反過來叫醒他的份。今天難得睡到了早上六點鐘,三井在恰當時間令他脫離詭異夢境,加速的心跳帶出夢外,不禁身體發熱。「我夢見自己變成螃蟹,被你抓去吃了……」

三井趴到床上,湊過去聽他半清醒的夢話。「怎麼吃?」

宮城抓住他的手,以掌側作刀,從肚臍向下劃。「這樣……」

指尖堪堪停在褲頭邊。三井老實的被抓著,微涼的手也漸漸恢復溫暖。宮城感覺後頸一癢,想是對方從背後靠上來,動了動毛茸茸的腦袋。去美國後他稍微留長頭髮,三井總是笑他從貴賓狗變成了泰迪熊。另一隻手也貼上來,凍得宮城朝三井懷裡縮了縮。「就說很冷……哇!你幹嘛!」

宮城徹底醒來。本來稍微有點旖旎的氣氛也喪失殆盡。三井在他腰上十指並用胡亂撓著,「要不要起床?」

「不要搔我癢!……幾點了?」

「六點。」

「有夠早!」宮城抱著被子哀號。「再讓我睡一下……」

三井捏了捏他靠在枕頭上,微微溢出的臉頰肉。「你不會是反悔了吧?」

如今宮城回來,不再是當初旅美時短暫的停留。他在美國職籃馳騁十年,回國前最後一場賽後訪談在日本播出時,三井正開車前往機場,不慎與下班潮正面對決,塞在高速公路上動彈不得。重播的影像,電視台已經加上了日文字幕,有記者問他,是要回老家結婚了嗎?小小的車用電視上,小小的宮城笑了,五官隨著年紀愈長,愈有如他球風一般鋒利的神情,但笑起來的樣子,三井想,還是跟高中一模一樣。車陣暫時沒有移動跡象,他乾脆拉起手煞,調高電視音量。總是以流利英語應答的宮城,只是深深看著鏡頭,沒有說話。三井回望著,有種真的與他對視的錯覺,直到身後傳來刺耳的喇叭聲才驚醒,趕緊起步前進。

他與宮城遠距離十年,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戀愛。

「……沒有啦……」宮城的聲音埋在枕頭裡,傳來同樣柔軟的質感。「 昨天還一起打包了不是嗎。」

三井揉揉他凌亂的頭髮,也是柔軟的。「晚點去也行啦。」

「不是有交通管制嗎?」

「繞路就行了。」三井說。「反正重點是晚上。」

他在宮城身邊躺下假寐,心裡默默數數,一、二、二點五、二點六……看,還沒數到三,床單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宮城蠕動著從床上爬起,嘴裡碎碎念著不行,太晚去就沒有好位置了。三井掀起一邊眼皮看對方下床往廁所走去的背影。他自知沒有大聰明,小聰明也有限,但如果是對宮城,尚有勝算,即使真的輸了,也是有趣的。洗漱好的宮城靠在牆邊,從門框裡往房間探出一顆頭:「我想吃早餐。」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很不健康的那種。」

昨天的預報令人憂心,但早上的天氣看上去十分晴朗。三井開車繞去得來速,好讓宮城獲得他的雙層豬肉滿福堡加蛋和大杯冰奶昔。這組合聽上去就罪惡到令人消化不良,但三十二歲的宮城良田身強體健,吸了一大口奶昔露出的表情像是被聖光洗禮。

「要不要來一口?」宮城問。「你都沒吃東西欸。」

三井被澎湃的香氣攻擊,嚥了嚥口水。「早餐吃這麼油不會出事嗎……」

「三井サン好遜喔。」宮城的激將法信手捻來。「年紀輕輕就講這種像老爺爺一樣的話。」

三十二歲了還在三井サン。「你餵我我就吃。」

宮城向來對這種肉麻舉動有些彆扭,三井深知這點,果然沒有再招致反駁。誰知道了下一個紅燈,帶著咬痕的漢堡便默默湊近,三井瞥眼過去,宮城神色如常,又把缺口朝他遞了遞,不甚蹭到三井鼻尖,沾上一片油光。罪魁禍首發出從鼻腔滾過的笑聲,抱歉說得十分沒有誠意。

「趁停車咬一口。」宮城咬了咬下嘴唇,才不至於說到一半又笑出聲來。「要被我吃完了。」

三井只得依言咬下,在那缺口上疊上自己的齒痕。宮城收回漢堡,也咬在同一個地方,津津有味的繼續吃下去。

三十二歲了還是這麼可愛。三井覺得自己完蛋了。

上山的路已經小有車潮,但還算順暢,其中不乏像三井這種七人座的大車。這本是堀田的送貨車,後來換了小貨車,就便宜賣給了三井。宮城和堀田認識不深,只有前幾年三井作堀田的伴郎,給人在美國的宮城email婚禮合照,每一張都是堀田憨厚的站在中間,三井在旁邊哭到模糊。

宮城沒有結婚的朋友,運動員也是年輕的群體,他包了禮金聊表心意,也是三井告訴他適當的金額。短暫回國時,他幾次見過三井用skype與公司遠端會議的模樣,那與對方在公司偷偷打電話給自己、說「這個打越洋很便宜欸!」的沾沾自喜截然不同。算是變得世故了嗎?宮城對於「世故」也只能淺薄想像至此,這比三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變得沉穩本身,更讓他感到遙遠。剛一冒出這念頭,三井卻又掏出一張小小的照片,說這是德男的小孩。

「朋友變成爸爸的感覺好奇怪。」他說。「想到我們高中那個樣子……」

彼時宮城同樣坐在副駕,偏頭看著他很久。三井總是能出奇不意的接近他的心。

他們將車停在露營區。不少家庭早早卡位,張好型態各異的營帳,多半目的相同,都是為了迎接本世紀最大的英仙座流星雨。所謂「本世紀最大」只是媒體的說詞,宮城十八歲時也遇過一次。出國前夕,本該身處東京的三井忽然出現在他神奈川的家門前,說欸宮城,我們去看星星。

宮城探頭看了看他身後。「怎麼去?我家沒有多的腳踏車。」

三井一拍胸脯。「沒事,我載你。」

過了十一點,人們都往低處的家流去,只有他們往高處走。深夜進山顯得太傻,只是沿著路燈,上行像霜淇淋紋路般的環山公路。夏夜的風很輕,宮城坐在後座,能聽見三井沉沉的呼吸,車身有時左搖右擺,吐息也時深時淺。

「三井サン。」

「啊?」

「我好像會掉下去。」

「蛤?」車身明顯歪了一下。「那你要抓好啊!」

宮城於是往前伸出手臂,環住三井的腰,力道不鬆也不緊。車身又歪了,但很快掰正回來,三井的背脊起起伏伏,像一道會呼吸的稜線。他們騎到最後一支路燈光暈可以影響的最遠處,連彼此的輪廓都黯淡。

「今天有流星雨。」三井說。

「是嗎?」宮城看著深藍色的天空。「看上去沒幾顆。」

「據說一分鐘能有一顆流星,就算是流星雨了。」

「根本不能算是雨嘛。」

「就是說啊。」

「你會許什麼願望?」

這不像是三井需要思考這麼久的問題。宮城感覺他們的手輕輕靠在一起,沒有言語,只能從體溫感受對方的存在。

「宮城,」三井似乎低下了頭。「我不想分手。」

他說完,感覺手肘傳來輕笑的微微震動。「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不是、唉、是啦……」

「這好像不是流星可以決定的。」

「你是流星的話就可以。」

「三井サン不知道流星是怎麼形成的吧?」

「不知道。但它們很漂亮啊。」

「笨蛋啊。」宮城近乎溫柔的說。

那天他們沒有看見流星。三井敞開後車廂,攤平座椅,坐在車廂邊緣組裝烤肉網的支架。他們一早抵達,停好車,走到山的另一頭去看瀑布,早晨的樹林濕潤又多霧,只能聽見遙遠磅礡的水聲。宮城坐在長椅上等霧散,遠遠看著三井被一隻落單的黑狗纏上。

「好像是有主人的。」三井朝他走過來。「只是牽繩鬆了。」

黑狗嗅了嗅宮城的小腿。宮城順勢摸了摸牠挺拔的背脊。「真的耶,有項圈。」他翻過狗牌,看到後面刻印的名字,一下就笑了。「Miki。」

狗狗聞聲抬起頭來,和毛髮一樣烏黑的眼珠濕潤又天真。主人很快就找過來,頻頻向他們道謝。

「跟你有點像耶。」狗狗跟著主人走後,宮城說。「狗狗。」

三井皺起鼻子,從喉嚨裡發出低吼聲,宮城從善如流,抬手搔了搔他的下巴,觸到那道疤痕,已不再生嫩,觸感與周圍的皮膚相去無幾,像一塊原本就生在那的凸起。

結果沒能等到霧散,先等來了雨。他們前腳躲進稍早撐好的炊事帳,後腳滂沱大雨便下來。衣服還是稍微被淋濕了,宮城換了上衣,在平坦的座椅深處側躺著。

「三井サン。」

三井回過頭來。宮城朝他招了招手。他們沒有特別說好怎麼在公共場合維持恰當的身體界線,宮城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只是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有了默契。他們最不缺默契,而雨幕給了他們恰到好處的隱私。三井爬過去,躺到他身邊,兩條腿像蝦子一樣蜷縮起來。

「希望晚上會是好天氣。」三井說。

他看上去有點沮喪。不過宮城早就看過他沮喪到極致的樣子,這一點小小的烏雲無須擔心。
「你感覺不只是擔心天氣。」

「哪來的感覺?」

「PG的直覺。」

「好可怕。」三井抖抖肩膀。「我……只是發現自己忘記帶東西。」

宮城挑起眉毛。「什麼東西?」

三井摳著座椅的縫線,顯得百無聊賴。努了努嘴,才憋出一個回答:「打火機……」

宮城忍不住笑了。「沒帶打火機就能讓你這麼沮喪喔?」

「打火機很重要!」三井反駁。「晚上才能生火烤肉啊,我還買了煙火要放欸。」

「好啦。」宮城爬起來。「我記得烤肉套組有附火柴吧?沒被雨淋濕的話……」

火柴盒完好無缺。三井從他手裡接過來,感覺胃微微的絞在一起,不是因為擔心天氣,也不是因為早餐吃得太罪惡。輸了才不有趣,即使對象是宮城——正因為是宮城。之所以會說輸了也有趣,是因為他總是能在必要的時候贏。還沒有要放棄,三井試圖另闢蹊徑,但最關鍵的信物沒帶到,似乎每一條都是死路。

「我們之前也看過一次流星。記得吧?」

「嗯。」三井抬起眼看他。「但那一次沒看到啊。」

「其實我看到了。」宮城說。「就一顆,那時候你低著頭,所以沒看見。」

他懷疑過遠距離是否可行,懷疑過自己到了美國是否真的能闖出一番天地,回國時,又懷疑自己離開多年,是否能重新融入日本的社會氛圍。他跟任何人搞壞了關係,從未想過要修復,唯獨和三井從谷底走到薄明的山嵐。他是海邊長大的小孩,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會喜歡山。那天他聽見記者的問題,忽然想到三井或許正隔著時差和鏡頭看著自己,所有問題都煙消雲散,因此也無須回答。

「我的願望實現了,所以可以告訴你。」宮城從他手裡的火柴盒抽出一支來,劃亮。「我那時的願望是,希望你的願望可以實現。」

許個願吧,三井サン。三井想,除了得來速早餐,他今天所有計畫都充滿缺憾,沒有瀑布,沒有戒指,只有大雨和尚未到來的夜晚,但他已經擁有流星,這火光稍縱即逝,一定要好好把握。

反正三井肯定也不知道火柴在英文的雙關是什麼。宮城心裡促狹。三井卻像吹熄生日蠟燭那樣吹滅火柴,冉冉煙霧有如流星劃過的拖尾。

他說,宮城,你願意跟我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