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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精寅举着手机，上面嘟噜嘟噜响着FaceTime的连接声，铃声响了又停，响了又停。等李旻浩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差点把手机掉进开着的锅里。
“喂？”
他刚才在睡觉，梁精寅看得出来。李旻浩蓬乱的头发像羽毛一样可爱地贴在床头，他声音也睡哑了。但即使没有这些，梁精寅本来也知道。毕竟现在才早上七点，李旻浩也不是个早起的人。
“我吵醒你了吗？”他还是问了。
“也没有，我只是在打瞌睡。” 李旻浩回答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单在麦克风里沙沙作响。他沉默了一会儿，听着从梁精寅那边传来的动静。“你是在做饭吗？”
“正在努力中，”他腼腆地抿了下嘴。 “需要点帮助。”
李旻浩轻哼了一声，把前置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眼睛和柔软的刘海，剩下全被毛毯遮住了。 “别再关掉警报器了，可不能在这种天气里疏散整栋楼的人。”
“哎呀，”梁精寅嘟嘟囔囔的，“只要关掉烟雾警报器，你就变成安全隐患啦，而且必须得有人看着你，你才可以用火炉哦。”
“你已经在用了。”
“实际上这个空荡荡的公寓里现在并没有人能看着我，不是吗？”
他并不是要指责什么，恰恰相反，他在间接地告诉李旻浩，他想念他。他永远也不会习惯李旻浩不在他身边这件事。过去的两周里他一直枕着李旻浩的枕头，睡在他那边的床上。李旻浩当然要回家探望家人，去陪伴他的父母、奶奶，当然还有猫咪们。但每年寒假李旻浩回金浦的时候，梁精寅总会忍不住觉得孤独。
他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咖喱，盯着上升的蒸汽消散在空中。李旻浩一开始什么都没说，只是吸了吸鼻子，在毯子里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会儿，然后他调整了下手机的角度，留给梁精寅一个头顶。 “切换下镜头让我看看你哪儿没搞对。”
他分辨不出李旻浩声音里的沙哑是睡觉睡的还是有点想哭，但不管是哪个，梁精寅都没有在意。他把摄像头对准小火慢炖着的锅里。
“没放土豆？”
“我们没土豆了。”
“精寅呀，”李旻浩咯咯笑着劝他，“我已经走了两个星期了，你总得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他哼唧了一声，希望声音没收进去，但麦克风录到了一切。李旻浩这次笑得很大声，声音清亮。梁精寅不是不能一个人去（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当然可以做到这点）但，只是——这本来应该是他俩要一起去做的事。他们会开车去商场，花几个小时为到底买哪种菜或哪个牌子的麦片这样的蠢事而争辩，试图把买的所有东西都塞进后备箱，即使车里绝对装不下；他们会一起把所有东西都拎回四层楼高的公寓里，把罐头们塞进冰箱。就算这样，李旻浩也总是主动来准备晚饭。
而梁精寅不想独自一人做这些事情。
“我可以等，”他最后说，又往锅里加了点调料，“我还有拉面可以吃，够我吃一周，等到那时候你就会回来了。”他把视线转到屏幕上，看着李旻浩把脸藏在毛毯里，露出来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尽管画质不是很清楚，梁精寅还是发现李旻浩的耳朵变红了，这让他立刻软化下来。
“你可以关火了，”李旻浩没有回他的话，轻轻的说道。“应该差不多了。”
梁精寅听话地关了火。他用自己最爱的碗盛了碗饭，并把菜端到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和李旻浩聊天。
“味道还可以，”他边嚼边说，又舀了一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做的更好吃，我完全按你的步骤来的。”
李旻浩又刺啦啦地翻了个身，手机啪地掉到床上，等他捡起来的时候拿反了屏幕。“那是因为我有独家秘方。”他故意挤了挤眼睛。
梁精寅表情平淡，“加了辣椒油。”
李旻浩气呼呼地说，“才不是。”
是的，就是。梁精寅看太多次李旻浩做菜了，他经常在菜里放辣椒油。凡是他做的菜里，那种独特的风味都是因为加了辣椒油。
“所以其实是什么？”梁精寅又吃了一勺。
“当然是加了我的爱进去，”李旻浩故意慢吞吞地说，他翻了个身，把头垂在床边，现在梁精寅的屏幕里只能看到他傻乎乎露着兔牙的微笑和圆润的下颚线。
“好恶心，”梁精寅说着，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背叛了一切。“我再也不会吃任何你做的东西了。”
李旻浩又笑了起来，即使扬声器传来的声音不大，也足够温暖梁精寅的身心。“你想得美，你可爱吃我做的东西了。”
我爱的是你，梁精寅想着，但他没有说出口。他实际说出来的是，“你说得对。”
李旻浩愉悦地哼了一声。“比你妈妈的手艺还要喜欢吧？”
梁精寅推着桌子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剐蹭出声。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空碗，差点没站稳。他透过屏幕凝视着那边的李旻浩，“别太过分。”
他懒得立刻去洗碗——如果李旻浩还在家，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李旻浩不在，所以他只是把盘子扔在水槽里就沿着走廊走回了屋。他滑上床，因为吃饱了而开始犯困。梁精寅把手机靠在旁边的枕头上，它滑倒好几次才真正靠稳在上面。
房间里安静极了，他们俩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屏幕里的对方。梁精寅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也许是慢慢流逝的时间，也许是周围安静的空气，让他觉得更坦诚了一点。
“我想你了。”
李旻浩换了个姿势，把手机对准自己的正脸。他撑起下巴，一缕头发掉落在他眼前，“再过几天，”他轻柔地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然后我就回家啦，到时候我就会像以前一样烦你，你就没空想我了。”
套着卫衣的梁精寅试图把笑容藏在胳膊肘后面。“那可说不准。”他把脸埋进枕头边里，李旻浩的枕头。他在想，如果他闭上眼睛使劲想，或许就能想象出李旻浩躺在那里的样子，他想着他身上柔软的睡衣，想着他锁骨上方的凹陷。
“我也想你。”李旻浩喃喃低语，他声音太轻了，梁精寅差点没听见。他耷拉下去的嘴角又调皮地翘起来，“这里可没有我想惹的人。”
梁精寅埋在枕头里闷笑出声，他抬头看着手机，迎着李旻浩闪闪发亮的目光。“再过几天，”他重复道，“等你回到家。”
家。这个词感觉很甜蜜。它闻起来像李旻浩洗衣液、像他柑橘味沐浴露、像梁精寅最喜欢的炖菜——每周五下班后的例行晚餐，李旻浩做的。它听起来像李旻浩明亮的笑声、像他们早上打扫卫生时一起哼唱的喜欢的歌。它感觉起来像他们手指交缠的时候，落在他手心里的重量。
“我等不及啦。”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