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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重生之这剧本很好不用改

Summary:

某一天张开眼,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少年时期。作为亲身经历过一遍未来算是读过剧本的范遥表示,这剧本很好啊,没什么好改的,就这样演,我超爱这样演。
然后作为一个隐藏又称职的兄控兼教主控,范右使表示,大哥追嫂子?帮!教主追教主夫人?更要帮!于是他千里寻剑又卧底收徒。
再然后的某一天,他遇到了那个很特别的少女,他总算后知后觉的想到,帮大哥追了嫂子,帮教主追了媳妇,他是不是也该帮自己找个夫人?
莫非这才是他重生的原因?!
[谁说重生就要逆天改命?老子就是不改!→呜,人生好难。]

Notes:

真不知道这年头还有多少人在萌范右使,反正我萌,别人家的粮也很香,但就觉得一丝不合口味,所以只能自产自销了

以范遥为主要视角。

算是老梗的重生文了,全文原作走向,本文以2019电视剧为主,金庸原作小说为辅,两者复杂穿插。基本上以不更动原作剧情为原则。

角色OOC预警,在我心中范遥就是隐性病娇一枚,表面乐天实际有病,我就喜欢看他闹。

基本上所有人走官配(小教主坚定敏敏派),可怜的范遥我给他配了个女角,但很晚才出来,而且戏份很少。

剧情走向对周姑娘不太友善,不想看周姑娘被针对的话请自主回避,虽然她出场也不多

 

第一次写武侠文,语句用词皆不熟,画风怪怪的话请见谅。

写来娱乐身心的,欢乐向(大概),随缘更新,随时可能坑,欢迎留言,那是写文动力。

长篇文,目前到屠狮大会前都还没坑(我都不知道我哪来的恒心毅力写这么多字)。首发晋江、Lofter,全文搬运中,系列合集会发些不能发在晋江跟Lofter上的番外篇

Chapter Text

自从朱元璋退出明教登上帝位后,原先的明教高层绝大多数不是归隐山林便是窝在昆仑山足不出户。他们心爱的张小教主成天到晚跑路,劈了龙椅又把教主位子丢给苦命的杨左使后,与赵姑娘愉快的私奔去了,让杨左使不禁在夜里与亡妻哀叹明明大事已了女儿也嫁了还不能去找她心里觉得苦。

护送教主跟赵姑娘私奔到半路的范右使某天晚上接到兄弟说要喝酒浇愁的信鸽,二话不说丢下根本不需要护送的私奔小情人组,奔回昆仑山坐忘峰陪大哥喝上一壶壶烈酒,同时把他案上那堆看了就心力憔悴的书柬通通丢去给其他法王,厉声要求要让他们的左使大人好生养息至少一个月!

再不好好休息,他们左使大人围攻光明顶时还是战三渡时搞出来的旧疾复燃,看你们从哪里找代理教主!

范右使的威胁实在有效,毕竟他们的张小神医不在,要是真的旧疾复然还真得不好救,法王们跟五散人们只好摸摸鼻子住了嘴。

于是他们光明左右使有了安静的假期。

不要问为什么左使要休养却连右使一起放。众所皆知范遥范右使从以前到现在就是不管事,丢任务给他解决还行,但论管物管人管事,很抱歉,他可能跑得比教主还快。想当初杨教主失踪后他便也跟着失踪,连个声都不吭的毁容自残跑去汝阳王府卧底了将近二十余年。看看这乖僻偏激的性子,能管事吗。

总而言之,范右使亦正亦邪喜怒无常全凭一念之间,在没人可操控的情况下就是匹脱缰野马,现在教主不在,大概也只有被他尊称为一声大哥的杨左使能管住他了。

 

前一晚陪杨逍喝了整夜酒的范遥一路到了将近寅正才睡,只不过才刚睡下不久,他便察觉有人靠近他,嘴里还喊着熟悉的称呼。

「遥弟?」

心里想着他大哥当真千杯不醉,这才刚睡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叫人续战。说好的赡养生息都让大哥放去哪里了?一早的喝什么酒,乖乖喝水吧大哥!

「遥弟?」

耳边杨逍的声音更是靠近了几步,看来已经走到的床边,甚至还稍微出手摇了摇他。

……好吧,看来他大哥是打定主意要叫他起床了。

还带着有点宿醉的头痛,范遥睁开眼看向来者,却是一眼愣了。

「……大哥?」

「是我。怎么遥弟,昨夜莫不是很晚就寝?总觉得你有些魔楞魔愣,今日也起晚了。还是说练功稍微走火了?」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声音对了,长相也对了,但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他家大哥不仅身体看起来十分健壮硬朗,还特别年轻。就像是、就像是当年他们最为意气风发之时,还并称为「逍遥二仙」在江湖中逍遥快活的样子。

就连那个眼神,也是如同当年那般自信飞扬。

「遥弟?你还好吧?难不成当真走火?要不让教主看看?」

「阿,不是,不碍事的,只不过有些头痛,昨夜喝多了。」范遥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坐起身,抬手摸摸额旁的穴道疏痛,这一摸,他又愣住了。

不等等,这个手感……他记得不该是这样的。

「大哥,我现在长得如何?」

「?」杨逍觉得范遥真的很不对劲,便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后又在他头部上下摸了摸,「没发热。还是你昨夜喝多伤到头了?」

「我没毁容吗?」范遥任他摸,干脆直言问。

杨逍听到这个问题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炫目的让范遥在心里感叹怀念。他好久没看过杨逍笑得如此没有阴霾。

杨逍答,「没有。我们范右使依旧是英俊非凡,绝不枉对逍遥二仙之称号。」然后他露出狡诘的目光,「莫非,遥弟昨夜喝多了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

惊人之举倒不是在喝多的时候做的,而且也不是昨夜……

「大哥,我喝多了又有些梦魇,记忆稍微混乱,有几个问题帮小弟解惑下。」

杨逍点头,示意他想问什么就问,不必客气。

「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大事──」杨逍盯着范遥看了一会,暂时把疑虑吞回肚子里,回道:「要说大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段时间应了孤鸿子的战约,倒是赢的轻轻松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峨嵋派的孤鸿子?」

「正是。」

「对方持剑未出大哥你便赢了,夺了倚天剑又没拿,人也没杀,倒是那孤鸿子归途想不开自己气死了?」

「哦?我同兄弟说过这事吗?」

「某夜喝酒我缠你给我讲过。」

杨逍挑眉,倒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

范遥内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倒是有点意不在此的随口答道。这件事他会知道,真是某夜喝酒时,杨逍拜托他帮忙查寻倚天剑的下落,他好奇反问原因才得知的。但那对他来说,真的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那么教主他──还好吗?」

「虽不知遥弟做了什么梦魇,但教主很好。我今日便是来找你一起去看看新人。」

「新人?」

「听闻是从前前往帕莎总坛的故人之女,回归中土认祖归宗。」

此话一出,不用见人,范遥就知道杨逍说的新人是谁。

黛绮丝。

那个让他年轻时期迷恋不已的貌美佳人,后来花了大半辈子藏于心里的一丝情感,在见到那人女儿后总算死了心,再后来更是听小教主说明了当年她来光明顶上的真正原因后,说没感觉是假的,但事隔多年,情感早已淡到不能再淡。

这个女人对他无情无义,在明教利益当前,他又怎可能去再一次自取其辱的维护她。他们之间本就没有那份情。现在又再听闻这个人出现,别说一丝心动,他内心连个涟漪都来不及激起,反倒是维护明教利益之意在其之上,眼神不自觉冷了下去。

花了大半辈子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也够了,他算是仁至义尽。如果现在能有因缘际会可以重来,这回真的一点关系都不想跟她扯上。毕竟也过了几十年,要是他当真在意这份情感而走不出,当年他也不会以「感情之事不好勉强」来劝退郡主。他早就想开了,得不到何必勉强,人家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不过他也是觉得郡主后来那句「我偏要勉强」当真不错,要不是她勉强了,她哪能揭穿周姑娘的阴谋又哪能跟小教主私奔呢。

说到底他是喜欢他这个傲气的徒儿的。

至于他那个曾经的初恋──喜欢韩千叶?那就去吧,他不争。但要偷取乾坤大挪移心法,呵,这他可不准。

管妳偷不偷的成,之后会不会又再送女儿进来偷,只要他还在光明顶上一天,就决不让妳得逞!

不管怎么说,乾坤大挪移是要留给他们家张小教主的,东西是铁定要留在密道里的,没这乾坤大挪移,往后他大哥要如何理直气壮拐小教主上位阿。

不行,小教主是个好教主,他们三十四代教主非他莫属。换别人他范遥不同意。至于他现任三十三代的阳顶天阳大教主──那个死因他当真难以干涉,而且还死在密道里,他下不去啊怎么救。

范遥内心思绪峰回路转,虽没什么显露于面上,但杨逍也将范遥那一点眼神波动看的明明白白。

杨逍知范遥虽外表风流倜傥骨子里却是十足十的狠辣。这会都还没见到新人便已经表现出他的反感,杨逍暗道意外,虽然范遥对他没兴趣的人是挺冷淡,不过表面功夫都做的还算挺好的,若是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样子杨逍也不意外,但实际上别说兴趣了,范遥这根本已将那未见过面目的人打入了绝不信任的冷宫,是有些唐突莫名其妙了。

莫非,遥弟知道来者何人?

「遥弟,莫非你认识这新人?」

闻言,范遥便知杨逍已然看出他的不对劲,范遥没想隐瞒杨逍,但也知道重生回到过去最好天机不要泄漏。而且他也还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之后要怎么走他还没决定。总之,先走一步算一步。

「不认识。」范遥睁着眼说瞎话,这事他常干,信手捻来。看着杨逍那摆明不相信的表情,范遥笑的无害,说道,「刚那梦魇里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这不就深怕来的会是个美女,稍微防一下。」

「你这可不像是打算只是『稍微』防一下。」

范遥的笑容表示确实如杨逍所想,他真的没打算只是「稍微」,但原因为何,范遥不肯说,信任自己兄弟的杨逍也懒得多问,摆摆手便不深究。

「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那么在意便随你吧。不过教主言明要左右使都到场,你不可不去。」

「明白。」范遥离开床榻,在经过杨逍身边时停了下来,犹豫了下还是问,「大哥你不问我吗?」

杨逍失笑,他没想过范遥会问的这么直接,笑道:「问你什么?问你昨夜喝了什么毒酒搞得今日如此失常?说梦魇未免太过牵强。你眼神不对,话里失真,这点我还是看的出来。你既然没想认真隐瞒我,那代表你对我没恶意,也根本不在意我是否察觉。」

范遥低笑。真觉得大哥厉害够了解他。

「若说要问的话,为兄就问一句,你可有想要加害于明教的意思?」

范遥转身直视杨逍,「没有,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加害于明教。」

「那不就行了,为兄信得过你。」杨逍拍拍范遥的肩。

范遥对于杨逍如此信任十分感动,暗自决定哪天有空先去把倚天剑抢来让他去追嫂子。

Chapter Text

范遥让杨逍先去前殿他随后就到,去了趟溪边冲了凉,顺便对自己许久不见的俊美容颜表达了下果真美男子的自恋感想,在沁凉的水温刺激下,总算认清了他好像真的重生回到过去了。

所以,这个重生到底有何意义?

要他去改变什么,他还真的什么都不想改变。看看上一世也过的挺好的阿,管他过程多么轰轰烈烈,反正之后也太平了,是个好结局那他何必去改变。

光大明教有小教主在用不着他费心。他甚至还可以为了小教主再去汝阳王府卧底一次,顺便给小教主跟郡主的恋情助攻一下。

真要说遗憾──

大哥实在太操劳了能不能这次不要这么欺负他,到最后身子都搞坏了,而且嫂子这也太狠了,送了个名为不悔的绝世情书却从此天人永隔,要知道别看他大哥那样高傲自负,可是深情男子阿,嫂子要是妳知道大哥后半辈子过的多凄苦,谅妳也不忍心放他一个人。

好,决定了。

就算是绑架也要把嫂子绑回大哥身边。

不过就是多一个人活着,应该也还好吧──?管他的,大不了我多杀一个人替代,大哥的终生幸福比较要紧。

范遥就这么决定了他重生后的第一个目标。

 

当然范遥的决定杨逍是不知情的。

回到光明顶前殿后的范遥显得心情很好,面带愉快微笑的他更符合少年期间的意气风发。大家见状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听闻有美女来所以他们的范右使万分期待。只有杨逍觉得这前后落差不太自然,不过平常的范遥也是这般逍遥自在,他便没太放在心上。

黛绮丝的到来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众人的惊叹,毕竟黛绮丝的美貌真的有目共睹的惊人,想当年范遥也是一眼钟情,只不过这次范遥内心就像是吹过微风般的晃荡而过,并不动心,目光虽然一如当年的黏在黛绮丝身上,但他自己很明白,那不含任何爱恋,顶多怜惜,但绝不爱恋。

范遥自己也暗自欣慰他是真的放下了。

又不是我的,何必自讨苦吃。上辈子大半人生都给了她,这次就别吧。他就带着好感纯欣赏就好。毕竟是个美人。

范遥想得非常开,他甚至还给站在对面的杨逍打了个手势表示「你看,就说是个美女吧」,让杨逍多瞥了黛绮丝一眼。好吧,他认同这是个美女不错,但他没兴趣。

看杨逍那兴趣缺缺的样子,范遥笑得更乐。就说大哥除了嫂子谁都不要,不愧是深情男子。

结果因为范遥那视线不离黛绮丝,在看到杨逍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后笑更开心,大家都在传他们范右使对黛绮丝一见钟情,少了杨逍这强力情敌后更是高兴无比。大概只有逍遥两人对这传言不以为意。

然而之后范遥还真的没事就盯着黛绮丝目不转睛,经常就尾随黛绮丝,亲自坐实了范右使暗恋黛绮丝这谣言,看得众人无不在私下讨论范右使如此这般深情,可怜人家黛绮丝丝毫不想理会他,当真苦恋。

结束每日例行对黛绮丝的暗访,范遥回到房间的时候,杨逍正在他房里独酌。

也不奇怪杨逍为什么会在这,范遥非常自然的落坐斟酒。

杨逍先开了话题,「你就这样任他们传你喜欢黛绮丝?」

范遥喝了酒,毫不在意的耸肩,「有何不可?黛绮丝很美,我喜欢倒也没什么不对。这样还能正大光明的看着她。」

老实说,他还真的喜欢过。在那遥远的曾经。就算现在没有当年那般炽热爱恋,就算他知道黛绮丝来者不善,本以为直接看到人他会反感的,但实际上他却依旧对黛绮丝没什么反感与恶意,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好感。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当然,好感归好感,防不防备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样不也是种牵制,我跟前跟后的,她想做什么可没那么容易。」

「你当真防她防的彻底。」杨逍对于范遥这作法也是无奈,不过范遥本来就是偏激的性子,名誉什么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要是她能因此收手是再好不过。」

「你到底在防范她什么?」

「越美的女人越会骗人啊,你看她多美啊。」

「……这理由听太多次了,换一个吧。」这理由听了千百万次了还不换一个。杨逍要是信他才有鬼。

范遥笑,默认了那理由就是随口扯来塘塞他的,「大哥,没事的,有我盯着她。」

其实就算是上一世的当年,黛绮丝也没成功取走乾坤大挪移心法,不然她之后又送小昭上光明顶偷做什么,还让小教主学会了乾坤大挪移。不得不说,这个结果他喜欢。

只是,范遥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上一次也是这样跟着她追求她,让她没什么空间能出手,才没能成功得逞。

所以预防万一,曾经做过的事就再做一次,不就是当个尾随别人的小尾巴,他大哥之后也做过,不会没面子的。

「……要不是清楚你对她没兴趣,为兄当真以为你喜欢她。」

「是不是,小弟我做的很像吧。」范遥洋洋得意,十分感谢一世以前的自己亲身示范,「我还送过几朵花以表达我的恋慕之情。」

杨逍嘴里那口酒差点喷出来,浅咳了几下,他语重心长说道,「那个传言会是如此也不是没道理的。」

「我猜再过些许时日,教主夫人便要帮我作媒了。」范遥讲的事不关己。

「你不在意?」

「不在意。」范遥放下酒杯,笑得有那么一点点看戏的期待,「她不会同意。」

她会横剑自誓宁死不屈,然后再过不久,等到那碧水寒潭之战过后,便会自己推翻自己所言,恋上韩千叶成为韩夫人。

这真的没什么,对现在的范遥来说,只要黛绮丝觉得好,管她喜欢上谁他都全力赞成,他甚至能带着愉快的心情去参加前世暗恋苦恋对象的婚礼,更重要的是黛绮丝不能拿走乾坤大挪移心法阿。

噢,不对,她没拿走。范遥想起了当年他发现黛绮丝擅入密道后,念着旧情心软让她离去,结果过了几十年她还是让她女儿重上光明顶窃取,也就是说她当时就算下了密道也没得手。

这乾坤大挪移到底藏的好啊,平白在密道里摆了这么多年,莫不是有什么秘密吧?早知道当初就该问下小教主的,这样就能提前藏起来省的他现在在这心烦。虽然他也不能下密道藏就是了。

总算想起了当年的细节,范遥暗自松了口气。只要照着原来的过往走,黛绮丝十之八九拿不到乾坤大挪移心法。

结论,继续当烦人的追求者招惹她。

杨逍对于范遥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不予置评。他的义弟那夜喝了毒酒后脑袋就坏了。

Chapter Text

说到这乾坤大挪移心法,近来几天都在尽职当尾随狂人的范遥,坐在树上吃果子顺带看黛绮丝盯着昆仑山地图发愁,美人美景美食好不惬意,他应该下去给黛绮丝一壶茶,顺带误导一下她找密道,突然想到一件事。

欸这乾坤大挪移心法,他大哥好像学过,怎么没看过他有在研究的样子。

一直觉得心法要藏好很重要的范遥决定去向大哥探探虚实,最好还能跟乾坤大挪移过个几招,结果他一开口,乾坤两个字都还没说完,便让杨逍赏了他一石子强硬闭嘴。

杨逍有苦说不出。

他这义弟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心机,在别人面前还会摆一下范右使的架子,偶而献计显一下他右使的位子不是装饰,但在他面前根本本性一览无疑,什么谨言慎行、什么高深莫测,连个影都看不到。自从自己察觉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更是毫不掩饰,仗着自己万分信任他,口无遮拦鬼话连篇,明摆摆告诉你大哥你别问他就是在塘塞无误。

看看这什么该是机密的问题,大白天就来问,夜里拿壶酒来问不好吗?想从他这套消息也不拿东西奉上。唯一庆幸的是他还记得要找无旁人的时候问,只不过地点不该选在会有旁人经过的地方啊,当他们光明顶前厅只拿来开宴会吗。

没好气地把范遥扯到后山角落,抬眼望去只有树没有人,杨逍这才解了范遥哑穴。

「遥弟,你莫不是真的被毒酒毒的脑子坏了吧?」

「嗄?毒酒?我没喝阿。」

「为兄觉得自那夜后,你脑子便坏了。」

范遥这才想起他当初是用酒后梦魇这理由带过他重生回魂后的异常变化。

「我要是脑子没坏,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去追求黛绮丝了。」前世可作证,他真的在追求黛绮丝。

「……」这答案杨逍当真懵了几秒,「……那好,为兄便当你脑子坏了。所以你──」

「莫说这些,大哥,我有事想问你。」

全光明顶上,大概只有范遥被杨逍怼过之后还能如此无动于衷,毕竟他造谣时连自己都能搭进去,名誉什么乃是身外之物,现在正事要紧。

被截了话,杨逍眼一瞇,直接往范遥脑门上敲下去,把范遥敲的蹲地痛呼。

「大哥!你这样打,我脑子才会坏!」

「我倒希望这样一敲你脑子能好一些。」

「……」范遥低吟几秒,干脆不起身,蹲在地上仰望杨逍,「你说吧。」

他是闹了点但又不是笨蛋,杨逍为了什么揍他随便想还是推得出来。

「喔。有鉴于遥弟你脑子暂时有碍,为兄便说清楚。在我面前到是无妨,但大庭广众之下,切记谨言慎行。你方才想在哪里问我什么问题?」

呃,这真是他理亏。

范遥自从重生回魂后,适应迅速,除了杨逍他无意隐瞒,其他人到是没人察觉他的异样。

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了,顽劣根性从年少到年老始终如一,之前陪着张小教主干大事他不敢多加乱来,那战乱年代也不准他如此逍遥自在肆意妄为,如今回到这暂无纷争的少年时期,他便由着自己发挥少年性子,再加上已知未来情节,他也无意改变,为了那之后十几年的沉寂,更是觉得应该要把握机会随心所欲的肆意张狂,结果可能就是闹过头,忽略了本该注意的事情。

他竟愚蠢的差点在前厅向杨逍问出乾坤大挪移的事。不管怎么说,杨逍会乾坤大挪移这事一直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才被揭露。

「大哥所言极是,是我莽撞了。」

杨逍轻轻叹气,将手环在胸前,气势高昂居高临下的问向范遥,「那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问我乾坤大挪移做什么?」

虽然没让范遥把话说完就强硬让他闭嘴,但那乾坤两个字他还是有听到。在明教,前词挂有乾坤两个字的东西,只有乾坤大挪移。

范遥回的委屈巴巴,「就只是想问你乾坤大挪移练得怎样罢了。」

杨逍眼皮一跳,续问,「你又是从何得知我知道乾坤大挪移怎么练?那本是只有教主才能习得的武功,我不过只是光明左使,怎可能接触到。」

「我知道教主传过你一些。」范遥顿了一下,又道,「怎么知道的大哥你就别问了,我只会拿理由塘塞你,我省点口水你也省得耳根清静。」

杨逍无言以对。这家伙竟连理由都懒得想了。

差点就被范遥的无理取闹给气笑了,杨逍一脚把范遥踹倒,还踩了几脚,范遥也乖乖让他踩,咿呜几声装委屈。

「好家伙,你危害明教嫌疑重大,若不给我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今日就来废了你。」

「用乾坤大挪移吗?」范遥不怕死的顽皮笑道。

「我不会!」

杨逍毫不客气,直接一拳揍下去。这一拳带上了内力,范遥不敢硬接,连忙往旁边一躲,一时间尘土飞扬。

然后他们拳掌相击,用上劲气与内力,干脆打了起来。

虽然表面年龄范遥比杨逍小,论现在阶段的内功深浅恐怕也是杨逍稍占上风,但他们是打架过招又不是比内功,总是多活了一辈子的范遥经验丰富,更不用说他对杨逍的习惯了如指掌。他干脆不主攻,杨逍攻过来便见招拆招,觉得时机不错便顺手给他喂个两招。毕竟他也是当了人家郡主十多年的师傅,论喂招授技可是高手。

杨逍错愕。虽然他是没打算真的致范遥予死地,本是想稍微给他一个警告,不过这交手三招不到,别说压制他,范遥居然还有闲情给他喂招陪练。

他武功什么时候变这么高的?

两人交手已经从小范围的拳打脚踢,变成大范围的武斗。树林间你追我跑,没带着武器不要紧,石头树枝随手可得,送了内力便跟兵刃一样锐利。

杨逍都还来不及惊愕他弹指神通被范遥轻易地化解,便听到范遥不可置信的喊着。

「你为什么不会啊!」

「什么?」

「乾坤大挪移阿,你为什么不会!」

「别说傻话,我怎可能会!」

范遥瞬间停在杨逍面前,以最小幅度避过杨逍的挥拳,轻轻松松借力打力,将力道引至地上。见破解成功,内心小雀跃有跟小教主学过太极拳真是太好了。

然后范遥一把抓住杨逍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教主传过你些许,你应该要会才是。」

不知为何杨逍也跟着压低声音,「我会不会又与你何干?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大哥你会的话拿乾坤大挪移跟我过几招。求你。」范遥音调渴求,到是真心诚意。

小教主都不拿乾坤大挪移跟他过招,每次都拿太极拳太极剑法打他,搞得他别说太极拳了,太极剑法也跟着学了不少精随,却都没机会亲自体验一下乾坤大挪移有多玄虚。

未来小教主有言:范右使你出手过于狠辣,我实在不能以乾坤大挪移与你应招,以免误伤。

所以不管范遥好说歹说,站着求跪着求,小教主说不行就是不行。

杨逍先是傻了几秒,叹气说道,「我不会。就如同遥弟你所说,教主确实传过我一些,无奈不争气,个中奥妙难以解读,所以尚未练成。」

「阿,可惜。」范遥失落,他是真的觉得很可惜。看来想跟乾坤大挪移过招,不是现在去挑战教主,就是等个几十年,等重逢过后再跟他大哥提议了。

「对了,大哥,心法你记得吗?」

杨逍抬眼看他,「当然记得。怎么,你想学?」

「我只想知道心法长怎样。」

范遥想起了那份躺在密道里不知道会不会被黛绮丝偷走的乾坤大挪移心法,觉得自己真要准备个备案,要是真被偷走,他还能生一份随便找个非武林人士帮他放进密道里……

……等等,印象中小教主好像说过他也是多亏了小昭姑娘才得以习得了乾坤大挪移,也就是说小昭姑娘这个人至关重要,她不来光明顶还不行。

结论就是绝不能让黛绮丝把心法偷到手啊!这样她女儿小昭姑娘才会来光明顶啊!

猛地被现实打击,范遥连站都站不住,欲哭无泪。

正好刚说了句「即使我们是兄弟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范遥便像是受到严重打击般的跪地,没想过范遥反应这么剧烈,就是冷静如杨逍,也不免错愕几秒。

他当真这么想知道乾坤大挪移心法?

「遥弟,莫难过。这心法真不能由我擅自作主,不如你去问下教主可否给你说两句。」

「恩,我会去问的。但我还是好难过。」

以为范遥是在难过乾坤大挪移的事,杨逍还没想好劝导的话,范遥刷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要去看着黛绮丝以求慰藉」便飞快地跑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杨逍。

欸?你什么时候跟黛绮丝这么好了?我都还没问你武功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多呢。

Chapter Text

范遥纠缠黛绮丝可是光明顶上众人有目共睹之事。每日照三餐送饭送水送点心,没事还送胭脂水粉送饰品,黛绮丝烦他烦得要死,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连对话都是冷言冷语,但范遥根本不为所动,不动心何来心碎?每天依旧乐的去招惹黛绮丝。表面上献殷勤,实际上范遥就几个想法。一来缠着妳没空去想密道乾坤大挪移的事,二来送妳打扮的东西好让妳之后能轻松收服韩千叶。是不是,我人超好的。妳要感谢我。

杨逍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范遥根本没认真的人,他就权当是在看戏了。

范遥的举动感动了教主夫人,于是便在某日议事上给他们范右使作媒。

结果,如同范遥所言,黛绮丝一口拒绝,当众横剑自誓,说道她是决计不嫁人的,如要逼她婚嫁,她宁死不屈。

此举丝毫不给范遥与阳夫人面子,阳夫人面有难色,其他众人在内心暗自心碎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另一位当事人,深怕他们亦正亦邪阴晴不定的范右使一个不悦便随意发难。

没想到,范遥笑了,笑的温柔,压根看不出有任何一点不悦之色。

他走到黛绮丝面前,轻轻拿下她架在脖子上的剑,柔声说道:「只要妳开心就好,不必如此立誓。这门婚约由我拒绝便可。往后妳想与谁婚嫁,由妳决定,若有谁不同意,我帮妳扫平异议。」

然后范遥轻轻一用劲夺走黛绮丝的剑,凌空御剑送回黛绮丝腰间的剑鞘里,回头与阳夫人躬身抱拳行礼,「范遥多谢夫人垂青,但这门婚事实为不妥,请恕范某拒绝,还请夫人作罢。」

两位当事人都如此表态,此事实在不好继续下去,阳夫人有点羞于自己的多事,正要开口同意,阳顶天教主便先帮夫人缓颊,「夫人只是代我开口,绝无恶意,是我没看透年轻人心事,太过心急,给你们多事了。」

「不,教主言重了,绝没这回事。」

「今日这事就此揭过。日后如两位有意,不论对象是谁,我定全力成全。」

范遥眨眨眼,觉得教主说的好,他就需要这承诺。

听闻当年黛绮丝与韩千叶成亲之时,到场的人不到一半,那年他失恋自是不可能去给她报喜,其他人大约是先怒黛绮丝曾立下誓言又出尔反尔,又怒韩千叶初来便讨债来者不善为明教敌人。不过那是前世当年,这世他就想护着黛绮丝与韩千叶的成亲,想看她在婚礼上的绝美笑容。

怎样,成不了情人难道他就不能当妹妹宠了?

噢不对,搞不好是当成女儿宠。都说前世情人今世女儿。我就当成女儿宠!

「属下便虚心接受教主好意。」

范遥说完,便听到黛绮丝用清冷的声音同样接下了阳顶天的承诺。然后范遥起身,转头跟黛绮丝说道,微笑柔和如月,「晚点我给妳送糕点过去,尽量别到处溜达。」

「……」黛绮丝真心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死皮赖脸的人,冷眼冷脸不吭声,干脆给教主行个礼后,转身离去。

杨逍满眼戏昵的走上来拍拍范遥的肩,内心感谢遥弟让他看了一场好戏,表面开口安慰道,「范右使不必在意,你的深情她来日必有所感动,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范遥敛起笑容僵硬的应了一声,回的言不由衷,「恩,希望如此。」

大堂上所有人都将范遥的变化看在眼里,莫不在心里感叹,他们范右使用情至深苦恋至极,只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到来,不然他们范右使实在太可怜。

尤其是大伙发现明明被黛绮丝如此不给面子的拒绝,范遥还是送了糕点过去,更让他们觉得心疼无比。冷着脸收下糕点的黛绮丝只想问,为何不管她在哪里这人总是能寻到她。

众人曰他们范右使实在是个好男人,黛绮丝实在太不够意思了。不禁为范遥感到惋惜。

殊不知,当天晚上,范遥结束了他对黛绮丝的那套殷勤,带上一坛酒跟余下的糕点找杨逍夜谈。一进门便是句,「大哥今日看戏看得还愉快吧?今晚这坛你请了。」

「好说。」杨逍丝毫不推拖,怀里碎银直接摆桌上,就当作是观赏费了,「今朝那出当真厉害,所有人都在传范右使用情至深苦恋至极,也许连黛绮丝都让你瞒过去了。有谁知道你根本意不在此。」

「我今日所言到是真心诚意。」

「哦?我以为你很防她。」

范遥坐下,将糕点推过去给杨逍,示意他吃一点,自己也拿了一块入口,「防归防,但这是两回事。」

「你莫非动了真情?」杨逍笑问。

范遥给他白眼,截了他手上那杯酒自己喝,「我看起来像动了真情?」

杨逍也不在意酒被截,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你要是再喝的郁闷一点,再泪眼汪汪一些,便挺像。」

「唔,那你把心法跟我说,我便做给你看。要多凄苦有多凄苦。」

这小子居然还想着乾坤大挪移心法。杨逍失笑,「不了,在众人之前,我还能看得少吗?倒是心法,你找教主要去。」

「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教主不多问便告诉我吗?」

「没有。」

「那就吃糕别说话了吧。」范遥拿起糕点直接塞进杨逍嘴里堵他说话。

杨逍低笑,听话的安静吃糕点,看他自己发愁。嘴里这个吞下去后,他无聊又拿了一个在手中把玩,扑鼻而来的清淡花香,让他好奇的将手中的糕点扳开,看看里面的内馅,「莲子跟花?什么花?」

杨逍本身不太吃糕点,对这些东西没研究。

范遥还在想他的乾坤大挪移,听到杨逍问便随口回答。

「百合。」

杨逍沉思一会,去隔壁书阁拿了本书回来,翻了翻又问,「你昨日给黛绮丝送了什么?」

「银耳悉尼汤。」

「再前一日?」

「蜂蜜柚子茶。」

「再往前?」

「桂圆红枣粥。」

「往前。」

「百合银耳粥。」

「往前。」

「桂圆莲子糕。」

两个人这样一来一往一问一答,杨逍问了将近十天范遥对黛绮丝所送的餐点。他阖上书,那其实是本介绍食材的书,说道,「我们的黛绮丝姑娘莫非身体欠安?尤其是肺?」

「没有吧,看似很健康。嗯?她有隐疾吗?」

「若非没有,你为何要天天送温补养肺的点心给她?」

「喔,是因为──」范遥像是意识到什么瞬间住了声,他眨眨眼笑道,「女孩子家身子本就偏凉,补补也好。」

杨逍不屑嗤笑,眼神鄙视,「你觉得我信?」

范遥神色自若的耸肩,「信不信随你,我不会有其他说辞。我就只是单纯地想帮她补补。」

范遥说的是实话。黛绮丝的身体没事,就是有事也是碧水寒潭一战之后,被寒毒侵蚀肺部,从此恶疾缠身久咳不愈。也就是知道之后会变成这样,范遥便想着要是提前把身子养的强健一点,不知能否将寒毒的伤害减低。

杨逍无言以对,「……你这样叫做防她?」

「说了这两者并不相干。」

毕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即使知道她来者不善,但在已知的未来当中,她也确实没做出任何伤害明教利益之事,擅闯密道是违反教规不错,但那前面还有危及性命的因素存在,范遥其实可以谅解。与她相比,范遥亲手格杀明教三名香主更是罪不可赦。况且不仅他,在未来,小教主原谅了她,原代理教主金毛狮王也原谅她。

所以只要黛绮丝不越界,不取走乾坤大挪移心法,范遥便打算对她纵容疼惜,比起前世的爱恋,经过一世的沉淀,现在更像是兄长对妹妹般、甚至是父亲对女儿般的怜惜守护,不过在他人眼里,恐怕看不出这感情属于何者了。

杨逍对范遥的行为表示难以理解。但「情」这字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既复杂又纯粹,难以解释。

范遥当年不懂,现在也只懂了一点。

杨逍现在不懂,未来却也为此所困,一生都难以释怀。

Chapter Text

碧水寒潭之战来的准时,范遥日日喂养黛绮丝的日子刚过半年,养得黛绮丝都要怀疑自己被范遥养胖了,韩千叶便找上光明顶来了。

本来黛绮丝对于范遥送的食物是不予理会,但某日阳顶天瞧见了黛绮丝搁在桌上的餐点,稍微问了下范遥都送了些什么,对于范遥的心思了然于心,便劝着黛绮丝多少吃些范遥送来的食物,对身体有益无害,甚至对练功也有帮助。

教主的话黛绮丝当然听得进去,她跟人借了药草籍查过,还问过他们明教的神医,发现还真是些养生补气的食物,便意思意思吃了些,结果吃了一段时间后黛绮丝发现她口味完全被范遥养叼,不是范遥送来的食物她还真没什么兴趣。

于是范遥从一开始的小茶点变成照三餐送伙食,彻底完善他那一套食补计划。

对此,杨逍只能说范兄弟手段高明,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也敌不过你的一番热诚。果然抓人心要先从抓胃开始。

总而言之,韩千叶来了,他带着先父与教主的约定,前来向阳顶天下战帖。

比试内容如同前世,要在光明顶碧水寒潭之中一决高下。

但众所皆知,他们阳顶天阳大教主不识水性,此时节更在冬季,碧水寒潭冰冷彻骨至极,此番下去,不用比武,冻也冻死了,淹也淹死了。

杨逍最看不过有人对教主无理,排众而出说道:「看来你这位朋友是真的想逼死我们教主阿。君子一诺千金,但我杨逍不是君子,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嘛走,要嘛我杀了你。」

范遥见状,逼音成线向黛绮丝说道:「黛绮丝,认个义父如何?妳识水性,下去做了他。」

黛绮丝瞥了范遥一眼,虽然疑惑为什么范遥会知道她精熟水性,但也觉得这是现阶段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便越众而前扬声说道:「爹爹,人家生了个好儿子,你难道便没生个好女儿?这位韩爷为他父亲报仇,女儿就代爹爹接他招数。上一代归上一代,下一代归下一代,不可乱了辈分。」

阳顶天尚未回答,韩千叶便已冷笑道:「姑娘要代父接招,亦无不可。倘若姑娘输了,在下仍要阳教主向先父的匕首磕三个头。」

他的态度很明显的表示他不觉得黛绮丝一名弱女子能有何作为。

范遥心里冷笑想着,韩千叶阿韩千叶,你的轻敌就注定了你会输。

黛绮丝反问,「倘若尊驾输了呢?」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那我们就去碧水寒潭决一胜负!」

眼看还真的要下碧水寒潭比武,阳顶天忙摇手道:「不可!此事不用妳牵涉在内。」

「爹爹,你不用担心。」黛绮丝说完便盈盈拜了下去。这一拜,便算拜了阳顶天为义父。

范遥目送大伙都去碧水寒潭观战,转身到黛绮丝的住处请婢女替他准备了一件保暖的外罩衫,再去膳房煮了姜汤,这才端着姜汤外罩衫去碧水寒潭观战。

范遥时间抓得准,才刚到碧水寒潭,就见黛绮丝把韩千叶丢出水潭,自己也跟着上岸。对比韩千叶一身狼狈满身血,黛绮丝紫衣滴着水到也飘逸,谁输谁赢,一看便知。

阳顶天急忙上前去关心,「妳没事吧?」

「放心吧。」黛绮丝向韩千叶瞧了一眼,说道:「爹爹,这人水性不差,念他为父报仇的孝心,对教主无礼之罪,便饶过了罢?」

「教主,同意之前,先帮个忙。」范遥打岔,他端着外罩衫跟姜汤走过来,跟黛绮丝说道:「天冷,衣服先披上,请妳婢女帮忙准备的,我没经手。然后姜汤暖身,先喝。」

此举贴心至极,但黛绮丝并不领情,「不了,我不冷。」

范遥眨眨眼,也不勉强,将托盘交给阳顶天,「教主,她是你女儿,麻烦一下。」

待阳顶天接过之后,范遥来到韩千叶身边,出手封穴止血,给他塞了颗事先准备好的药丸,运气助他疗伤。

「寒毒入肺,恐影响终身。」范遥回头,看见在阳顶天的要求之下乖乖披着外罩衫喝姜汤的黛绮丝,满意的笑笑,随即问道:「教主,此人救还是不救?」

「爹爹,他并没有伤到女儿,望请宽待。」

黛绮丝的祈求阳顶天自然答应,便让人把韩千叶送到神医胡青牛那疗伤。

待众人走后,杨逍凑过来低声问道,「连你一碗姜汤都不领情,倒是心挂于那人伤势。遥弟,你都不心寒吗?」

这是早已知道的结果,范遥还深怕韩千叶就这样死了。没韩千叶哪来的小昭姑娘。

范遥看着教主与黛绮丝走远,旁人也都离开得差不多了,这才迈开步伐慢慢走回去。

「谈何心寒,那个韩千叶寒毒入体严重,莫约是喝了不少潭水,是该担心。但我更担心黛绮丝此番深入潭中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遥弟你这是无药可救了吧?」

「大哥你才是误会了什么吧?」

当晚光明顶上设宴欢庆,人人都说黛绮丝是明教的大功臣,若非她挺身出来解围,阳教主一世英名恐付于流水。为表其功,阳顶天便将她封为『紫衫龙王』,和鹰王、狮王、蝠王三王并列为四大法王。

黛绮丝轻蹙柳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挺身而出并非全是自己的主意,要不是那时候范遥的建议,她还真没想到有这办法。正要开口解释真相,却看到范遥对她摇摇头,要她不要说。

功与名全让给了她,甚至也不在意自己对他态度冰冷,黛绮丝完全不明白范遥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她早已表态过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时候,范遥仅是温柔笑着说我知道。

而且黛绮丝也有发现,范遥虽然时常对她献殷勤送这个送那个,但对她非常尊重有礼,从不踰矩,别说肢体接触,范遥永远跟她保持着两步路的距离,甚至连她的衣服都不碰。就连特别为她送来的保暖衣服,也是请婢女放在托盘上由他端来让她自行使用。

黛绮丝真的完全想不通范遥这么做有何意义。

 

黛绮丝与韩千叶的关系进展顺利,权当两人守护神的范遥备感欣慰。只是,关系进展顺利,不代表韩千叶的伤势也进展顺利。

某一夜,范遥照往例给黛绮丝送晚膳,在要离开之时,黛绮丝犹豫了一下喊住了他。

「范右使请留步。」

「怎么了?有什么不想吃的吗?我去给妳换。」

「不是的。餐点很好,十分感谢范右使的用心良苦。」

「那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黛绮丝点头,却迟疑着该不该问。

「但说无妨。」

「那个,有什么是排毒的膳食吗?」

「排毒?妳现在吃的便是。」范遥盯着黛绮丝的貌美面容看了一会,「我向胡青牛问过妳的情况,寒毒虽有些许入体,但好在体质不差没伤及根本,经过调养与排毒便能无碍,妳不必担心──莫非妳近来出入药阁加深伤势了吗?」

当范遥知道黛绮丝伤势轻微的时候,内心开心无比,不枉费他半年来辛苦的喂养,总算有个好收获。

「不是……」黛绮丝真的尴尬,「那个,我最近食欲不错,想再多吃一点──」

范遥暗自心惊,失礼之语没过脑便脱口而出,「有身孕了?」

「你!!」

莫名而来的诽谤气的黛绮丝抽剑伤人,范遥连忙一躲,闪到屋外空旷之处。

糟,太习惯这两人之后会结为连理还有个女儿,下意识就往那儿联想了。也不想想韩千叶现在伤势惨重,根本不能做什么。

「是我失礼了!我的错!我道歉!我让妳打一回,但不能用剑,把剑收起来。」

「你竟然平白污蔑我的清名!」

「对不起,我的错,真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今早才听狮王说他夫人有身孕后食欲大增,更爱甜食,并非有意中伤妳。请妳息怒,妳想要什么我都弄给妳,拜托先把剑收起来。」

管他狮王夫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这些变化,总而言之先搬出来挡挡再说。

黛绮丝放下剑,问道:「此话当真?」

范遥神色无比认真,「千真万确。」

「不管我想要什么?」

「除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其他都可以。」

「干──?」

黛绮丝愕然。她压根没想过现在会听到这个,她本是想要范遥多准备一份餐点给韩千叶,现在突然听到这个,猛地察觉什么,顿时脸色一变,「你知道──?」

「是,我知道。」

「所以你才──?」

「两回事,怎么你们都喜欢混为一谈。」范遥忍不住抱怨,干脆说开,「我待妳好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没有想讨妳欢心的意思,更没有想做人情,妳也无须给我任何回应,只要让我就这样宠着就好。至于想要乾坤大挪移心法请自行想办法,但我先说,我绝不会让妳得逞。妳放心,这事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除此之外,其他的,想要什么我都弄给妳。」

范遥顿了下,继续说道:「刚刚的事我很抱歉,妳会那样说是因为妳想要救韩千叶吧。他的伤很严重吗?」

「……」黛绮丝突然听了这一大串告白,有些不知所措,见范遥问起韩千叶,这才窘迫开口,「他的伤,由于寒毒难清,所以好的慢。」

「好的慢但终究会好,倒是这寒毒恐怕会影响终身。」此时吹来一阵凉风,带起了两人发丝与衣襬,范遥说道:「天冷,妳穿得少,先进去吧。韩千叶的饮食我会负责,妳无须担心。」

「……」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除了乾坤大挪移,其他的我都可以帮妳解决。夜深,我不多留,先走了。」

「……范右使。」

「嗯?」范遥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微微一笑。月下美人,如诗如画。她是,他也是。

「……谢谢你。」

范遥笑,那是黛绮丝首次见到范遥笑得如此灿烂开怀。

历经两世,总算得来她这一句谢谢。

Chapter Text

又过了几天,大概是在韩千叶能稍微下床行动的时候,范遥半夜找上了阳顶天。

确定房里没什么不该打扰的声音,范遥敲响了阳顶天的房门。

「谁?」阳顶天的声音听起来尚未入眠。

「属下范遥,请原谅属下深夜探访扰眠,但属下有要事想与教主商讨,此事,不方便在白日说。」

等了一会,房门便打开,阳顶天衣装完整,看来不是还没打算就寝便是特别重新整装。

「有何要事?」

「此事不方便在这里说,请移步。」

两个人来到碧水寒潭边上悬崖,那儿有一小处放着小石桌与几个石椅。这地方因为过于寒冷与危险,平常不会有人来,是个适合密谈之处。大概只有杨逍跟范遥两人仗着自己武功高不会出意外,偶而会来附近喝酒,这石桌石椅还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会杨逍正好去一趟坐忘峰不在光明顶上。

「是什么要事搞得如此神秘?」阳顶天笑问。

范遥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有两件,第一件是有关于乾坤大挪移心法。」

阳顶天闻言,丝毫不感到惊讶,不对,要说惊讶也是有的,但他惊讶的是范遥居然到现在才来问。

看阳顶天的表情范遥就知道他已经提前得知此事。

「教主果然知道我会问。」

阳顶天沉吟道:「莫约一年前,逍有跟我提过这事,他说你不知从何得知我传了些许心法给他,追问他心法的事,他说你有可能会来找我,但我没想过你会过了一年才来问。我几乎要将此事忘了。」

范遥言简意赅,「既然教主知情便好说。我需要乾坤大挪移心法。」

「遥,不是我不传你,以你的天资学习任何武功都不难,毕竟你光眼见便能浅学,愿意研究便能生巧,是这乾坤大挪移与你的武功性质不合适,你的内功较杂,不够厚实纯粹,修习乾坤大挪移容易走火入魔。」

「教主,这些我都知道。」早在前世他就发现乾坤大挪移并不好学,毕竟杨逍练了十年也才到第二层,那时就问过小教主他有没有学成的可能性,小教主当时的回答跟阳顶天说的差不多。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乾坤大挪移心法。」

「我执着必有我的原因。我全无加害明教的意思,要是我有这意思,我早亡于大哥手中。教主,我能发誓在无教主同意下我绝不修习乾坤大挪移,只求教主将心法内容传授于我。」

「那么就让我知道你的原因。」

「──我担心心法会失传。」

「如此荒诞不经的担心。心法藏于密道之中,密道所在位子在明教也是机密,除教主之外并无他人能得知。」

「这便是我要索求的第二件事。请教主给予我知晓密道所在位子与进入密道的权力。」

阳顶天这回皱眉了,「遥,这要求过火了。」

范遥垂首屈膝而跪,「是,范遥知道这要求太过无理取闹,但还是不得不求教主成全。」

「不可。」

「教主。今日范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属下现在的请求应已触犯了教规,不须教主动手,下方便是碧水寒潭,教主只需一句话,范遥当即跳下去任由潭水侵蚀。」

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不同意就干脆点处死他。不然他之后擅闯,也是要死的。

教规,他遵守是基于道义与尊重,但如有必要,要他违背是轻而易举,他不会对此有任何迟疑。不然,那三名香主他又怎会亲手格杀,要让汝阳王府的人不怀疑他的手段有很多,他只是用了最简便的方法,正好这方法刚好触犯教规,而他也不在意违反。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对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他这一条命又算什么。

听此一言,阳顶天总算想起范遥那偏激的性子。近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黛绮丝在,他这性子收敛了很多,甚至在有黛绮丝在的场合,从不动怒温和至极。差点忘了他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有的时候也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个闹起来超麻烦的家伙。

阳顶天瞪他,「你在威胁我。」

「是。」

说是威胁,但阳顶天很清楚,依照范遥的个性,只要他敢开口要他跳,范遥绝对是义不容辞跳给你看。

阳顶天来回踱步沉吟半晌,沉声道:「──起来。」

「……教主,这不妥,范遥已乃有罪之身,在此等候发落。」

「你真的是──!」阳顶天一把把范遥扯起来,丢到旁边的石椅上,「命令,给我坐下。」

被这样一扯一丢,又听到命令,范遥愣愣地坐下。

阳顶天没好气地坐到他对面,见范遥又想起来,冷声喝令他坐回去,阳顶天道:「想进密道,想要心法,可以。现在你必须毫无隐瞒的讲出你的真正原因,不准拿任何理由塘塞我,不然我就命令你给我滚出光明顶。」

「……教主英明,知道要我离开明教可比杀了我还痛苦。我认输。如你所愿,我说。」

范遥长长叹气,将手撑在石椅上,身体后躺,看着光明顶上的夜空,慢慢说道:「大约在一年前的某一夜,那夜我可能喝了毒酒引起了梦魇,在那梦里,我瞧见了明教的些许未来。黛绮丝、韩千叶,碧水寒潭之战的起始与结果,在那梦里都有。

「然后,教主你,会失踪,会死。死因我不知,但你失踪多年想来应该是死了无误。大哥虽然学有乾坤大挪移,但他无意当教主,众人也不服他,没有教主之后明教大乱。圣火令与乾坤大挪移均不知去向,几十年间明教都再无明尊。

「本来,我也就当成是一场梦魇不曾上心,但好奇问了大哥确实学了点乾坤大挪移,再加上碧水寒潭之战始末分毫不差,这要我如何无视我看见的明教未来。

「我不知那未来是否会成真,但如果不幸发生了,最少,我希望能为未来明教教主留下那份乾坤大挪移心法与仅有教主能使用的光明顶密道。」

阳顶天没想过会是这种理由。

范遥口无遮拦不是一天两天,说出的话真假难辨,在他口中以假乱真之事多不可数,无奈范遥武功高打不过,被他的造谣受害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就因为阳顶天知道范遥是这种性子,他在说这些的时候,阳顶天的目光并没有离开他,所以阳顶天看得出这些话听起来荒谬,但范遥并非是在胡言乱语。

看往星空并非不敢与他直视,而是思绪飘缈,那是在回忆什么的目光,少了以往口无遮拦时的闪烁飞扬或是假意真诚,多了看尽沧桑的无奈。

那是实话。

而且阳顶天相信他。

范遥看阳顶天盯着他沉默不语,笑道:「教主,你信吗?」

阳顶天问:「你呢?你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范遥耸肩,笑道:「不知。不在明教。也许死了,也许离开了。」

「刚才在说要你离开比要你死还痛苦,现在又说可能离开,出尔反尔,还要我信你?」

范遥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哈哈哈,教主,你居然会信我刚才那番荒谬言论?你何时这么不理智了?我如此诅咒明教未来,教主你应该把我丢下去溺死才对。」

阳顶天看范遥笑得开怀,反到安心。

不仅杨逍,其实阳顶天多少也有察觉到范遥的异样。他甚至还让杨逍多看着范遥一些。

不是怕范遥对明教不利,也不曾怀疑过他对明教的忠心,就只是觉得,从某一天开始,范遥给人的感觉有些压抑,笑容不再像以往般奔放自得,微笑内敛如月。大家说是因为黛绮丝的关系,但杨逍特别跟他说过恐怕不仅如此。

「遥,你方才说谎了吗?」

「有,说谎了。」范遥笑嘻嘻地承认。

「那让我来猜猜。你的谎言在于,那不单单只是场梦吧。」

范遥呼吸一滞,目光诧异地看向阳顶天,愕然道:「你居然真信?」

看范遥是如此反应,阳顶天确信了他的揣测不错。他总算知道这一年来,范遥时常看着他不语的原因了。

这孩子,历经许多,轮回重生。天机不得泄漏,范遥没说的阳顶天不会多问,但从那番话他能得知,自己的死,恐怕让他难以释怀。

「如果你不曾用彷佛看怀念之人的目光看我,那你方才那番话我便一个字都不信。」

「────」

「遥,你方才说,我死了,对吧。」

「────是,我说过。」

「你亲眼见过吗?」

「不!我没有!教主你就不能当成是我咒你吗!」

「不能。因为对你来说,那是事实对吧。」

「这、不是……」

范遥避开了阳顶天的目光。那彷佛要将人看穿的洞悉目光,范遥深怕自己再让阳顶天这样看下去,他会想逃。

然而,阳顶天抓住了他。

「遥,看我。」

「不──」

「你还想要心法吗?」

「──」

拿心法威胁?教主你很可以啊!

范遥深呼吸,这才跟阳顶天对上目光。那眼神脆弱无比,看的阳顶天一阵心疼。那个意气风发自信飞扬的少年,此时此刻竟然露出如此茫然无措的眼神。

杨逍跟范遥两人,是阳顶天亲自带回光明顶的,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不到志学之年的孩子。对他们来说,阳顶天亦师亦父,是他们最尊敬的人。对阳顶天来说,不管他们几岁,都是自己的孩子。

「为何要如此逼我──?」

范遥觉得委屈至极。他不过就是想来要个乾坤大挪移心法,命都送你了,为何却还要这般逼迫他。

重生以来,他最难以放下的其实不是黛绮丝,而是阳顶天。黛绮丝他可以疼可以宠以弥补他前世未能为她做到的事,但阳顶天,他却是什么都无法干涉。

不管他活了多久,年龄有多大,阳顶天始终都是他视为师视为父之人,范遥实在很难再一次面对失去他的失落与难过。所以他在这段时间尽量待在光明顶,不光是为了黛绮丝,更是想着与教主能相处的时日不多,要珍惜,尽量不留遗憾。

他没想改变什么,就是因为没想改变什么,所以剩下的时间才显得难得可贵。

「不逼你我还听的到你的实话吗?」阳顶天笑问。

「教主英明。」既然已经被发觉自己的秘密,范遥自暴自弃的说道:「教主你还想听什么实话?想要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那好,我就问一个。遥,在那条路上,你走了多远?」

「远到──」范遥将视线放远,穿过阳顶天,看着那遥远的黄土与大厅,淡淡说道:「朝代更替中土太平。」

阳顶天再问:「你觉得好吗?」

范遥笑笑,「很好,我很喜欢。」

阳顶天看着范遥的表情,了然于心,起身拍拍范遥的肩。本想摸头,想了想还是作罢。

「走吧。」

范遥愣了下,「嗯?去哪?」

阳顶天真觉得范遥可爱,笑道:「你不是想看密道跟心法吗?跟上来吧。」

Chapter Text

密道入口在光明顶总坛的某个房间里,这房间现在是阳顶天的书房,以后会变成杨逍女儿杨不悔的闺房。

范遥其实是知道密道入口在哪的。因为那时小教主准备要跑路,要他把乾坤大挪移心法放回密道里,他说了他不知道密道在哪,小教主也不隐瞒直接说是在不悔妹妹的房间里。范遥表示就算已经嫁人,但女孩子闺房他不便擅入,心法他转交给大哥让大哥去放,就没有特别细问密道实际的入口跟进入方式了。至于心法,小教主都说了危险他不能练,那他当然不会去看。

现在想来,有点后悔。

阳顶天带着范遥启动一次机关,两个人下到密道来。

范遥上一世没经历过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所以他没机会进来密道,第一次来,到也是好奇的左看右看。

「遥,这边。」

阳顶天把范遥喊到身边来,拿了一张图纸给他看,说道:「密地道图,你记下。」

范遥听话的记了下来,不免好奇道:「为何?」

「省的迷路。」

「……」

然后阳顶天摸了摸摊放在桌上的一块羊皮,说道:「这便是乾坤大挪移心法。」

范遥眨眨眼,总觉得跟他从小教主手中拿到的那块不太一样,便也跟着摸了上去,好奇地拿起来甩了甩。羊皮柔软,不见有伤痕,也没书写文字,与一般羊皮并无二异。

「有玄机?」

「有。」阳顶天说道:「心法需过血方可显现,一般不知此事之人,便会认为这只为一块羊皮,不会留意。」

这便是当初黛绮丝下了秘道后依旧找不到乾坤大挪移心法的原因。所以,这根本不会被拿走啊!我这么辛苦做甚?范遥小小哀怨了一番。

「这样颇好。」范遥把羊皮铺回桌上。

「遥,心法内容我口述于你,你记着,但你在无明教教主同意之下,绝不可练。」

「有这必要?」范遥觉得既然心法还有如此机密,不会被随意取走,那内容他知不知道便无所谓。他只要之后小教主得以在密道找到心法修习成便好。

「有必要。」阳顶天看范遥现在反而兴趣缺缺,暗想这孩子果真对乾坤大挪移没兴趣,之前吵着要恐怕还有其他原因。「你说过我会死吧。」

「教主你就不能当是我胡说吗,是我咒你好吗,别一直提醒我……」

阳顶天无奈失笑,道:「先不提是否成真,如日后真不能回避,你把完整心法内容口述于逍,心法原本留于密道。」

范遥愣了,「教主你没传全?」

「仅传了第一层。」

仅第一层?!几十年后他大哥至少还练到了第二层啊!教主,前一世你是何时把剩下心法传给大哥的?托梦吗?

哑口无言半晌,范遥说道:「为了大哥,我记。」

乾坤大挪移共有七层,覆述完整心法内容约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即便范遥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这复杂的心法,范遥光是记下就觉得头昏脑胀。内心愤恨到底是哪位高人想出这复杂困难的心法。而且教主你就不能写给我看吗,你写一次我看一次这多简单啊。

「我就不该跳这深潭。」范遥抱怨。

「就当是我遗愿如何?」

「教主你还没死呢,别瞎说。」

「总而言之,心法跟密道的事交给你了,好好守着。」

「谨遵谕令。」

 

他们走了另一条路离开密道,途中范遥突然问道:「教主,练这乾坤大挪移,是不是最好内力丰厚纯粹。」

「乾坤大挪移是种内力的使用手段,没有丰厚纯粹的内力为底,不仅难成还容易走火入魔。遥你的内功虽厚却杂,而且以你见招学招的天资,乾坤大挪移就算不学,也能有所成就。」

范遥知道阳顶天会错意才会这样劝他,也不解释,续问:「那么最好以什么内功为底呢?」

阳顶天看了范遥一眼,发现他这问题似乎完全出自于好奇,便回答:「九阳神功,只是九阳真经失传,世间除了张真人,无人再有。」

放心,小教主运气过人,这失传的经典,偏偏就让他找到还练成了。

「其他还有吗?」

「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们明教教主是怎么练的?」

范遥尴尬笑笑。阳顶天继续说:「只要内力够厚实纯粹,都能练,只是难易度的问题。内功心法,世上多不可数,能与九阳神功匹敌的,却屈指可数。遥,我教过你的。」

「《九阴真经》与《易筋经》。」

「正是。不过一如九阳真经,正本皆不知流落何方。」

范遥沉默了下,犹豫开口道:「教主,这《易筋经》我看过。」

阳顶天诧异:「你看过?从何处?」

「……朝廷。」

阳顶天皱眉,甚至停下脚步,「你──」

范遥急忙打断他,「教主别问,拜托。对明教无害,所以别问。」

他可不想让阳顶天知道他自毁容貌跑去朝廷底下干卧底做了将近二十年。要是阳教主现在一句不准再做,他可难办。

他会看过易筋经,是当初在汝阳王府时,怕被人察觉身分不好光明正大的练功,闲着又没事便去书阁打发时间,意外发现这在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少林传承经典,竟然被当作一般书籍收在书阁里。哪知这经典无比玄妙,只能看不能练,要是打着修习的主意,反到一事无成,所以才会被当成是伪着扔到书阁里。倒是那会卧底,范遥根本没心思学些新东西,更没心思研究武功,就当打发时间把易筋经看完了,里面的佛理很有趣,他还多看了几次,结果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范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学起来了。

「好,我不问。」阳顶天不为难他,就当作是天机不可泄漏,「你说你看过,然后呢?」

「然后,学成了──」

「学──」

这回阳顶天真觉得范遥过分了。这天赋是怎么回事?听说易筋经不好学吧?少林一堆人想练却练不起来阿。

「这是个意外,我没要偷学少林武功的……」

范遥说的委屈巴巴,阳顶天听着都要笑了。难不成你偷学的武功还少吗,我猜你连龙爪手搞不好都会些许一二。

「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学了便学了,无妨。」

「所以教主,这易筋经适合乾坤大挪移吧?」

阳顶天笑道:「你就这么想练?」如果有易筋经为底将内功精纯的话,搞不好能让他练。

范遥回:「不是,教主让我不要练,我不会练的。只是,稍微练下易筋经,对修习乾坤大挪移有帮助吧?」

「确实有。」见范遥眼神闪烁,阳顶天不得不问这让人不省心的小子想做什么:「且慢,你想做什么?」

「有空去给大哥念经书阿。学一些打底,看看能不能把乾坤大挪移练高一些。」

「…………」

阳顶天突然觉得有给杨逍捡回来这弟弟是天赐礼物。逍,你真要感谢你这弟弟非常喜欢你,我不在之后要好好照顾他。

「对了,遥,你说过逍无意接任教主。」

「是,大哥确无此意。」

想当年阳教主失踪后,范遥随后也失踪,杨逍独揽大权,很多人都说他觊觎教主之位不肯立订新教主,但其实当初阳教主生死不明,以杨逍的性格是万不可能让人随意的玷污教主尊位,他只是守着教主之位等阳顶天回来罢了,压根对教主之位一点兴趣都没。再后来小教主跑路乱丢教主之位给他,他也没接,虽然对外公布杨逍是明教三十五代教主,但所有核心人物都知道,杨左使依旧是杨左使,喊他一声教主还会被打飞,大伙只能期望他们小教主之后能送个娃回来给他们当教主。

「那你呢?」

「我记得我说了我不在明教。而且教主你放心让我来接?」

这孩子还真有自知之明阿。阳顶天暗忖。

「也是,那么我安排别人暂接我位子吧。」

Chapter Text

乾坤大挪移心法跟密道的事已了,知道了心法被拿走的可能性很低,范遥倒是觉得日子轻松起来,每天逍遥自在混日子,明教自教主以下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杨逍刚从坐忘峰回来便听到很有趣的传言。

例如,他们范右使跟黛绮丝似乎进展不错,有时候能看到在他们一起说话,黛绮丝偶而还会露出略带娇羞的微笑,美的惊为天人。

杨逍决定去打听打听。

「遥弟,莫非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恩。」范遥笑道:「教主同意了。」

杨逍挑眉,没想到范遥会说这个,但这确实是件好事,「传你了?」

「给我口述了一遍,但不能练。」

「这样你也开心?」

「嗯!」

他开心的事不只这个。在他们胡神医的治疗之下,韩千叶那日被黛绮丝刺出来的伤势终于好了,寒毒虽未清,但可藉由药物抑制,看黛绮丝放下了一件担忧的事,眉间的郁色总算消除,范遥也觉得很开心。某日他还特意试探了一下她与韩千叶的进展,得来美人娇羞的笑颜,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当年大哥嫁女儿时是不是也这样啊。

「话说回来,我听到了很有趣的传言。」

「什么传言?」

「你似乎跟紫衫龙王关系进展不错,是吧?」

「是不错。」

那夜跟黛绮丝说开后,他们俩的关系些微变了。黛绮丝不再对他冷言冷语,对于他的那些殷勤也欣然接受,甚至偶而他们还会稍微聊几句。

他上次还因为韩千叶毒发痛苦不堪不肯喝药打算一了百了,急的黛绮丝泪眼汪汪的来找他,于是他先去给韩千叶灌药后,狠狠骂了韩千叶还顺带揍了他一顿,不小心让韩千叶伤上加伤。

胆敢把黛绮丝弄哭?就算你是韩千叶我也要揍你!

「韩千叶,你给我听好,要是下次你再弄哭我们紫衫龙王,我绝对把你再丢进一次寒潭里!放心,我会救你,不会让你死。」

「我……」

「还有意见?」

「呃,不……」

「还不道歉?」

「黛绮丝姑娘对不起,请原谅在下的愚蠢行为。」

范遥表示很好,孺子可教也。

「──范右使,人家伤都快好了你又弄伤他──」黛绮丝又是感谢又是无奈,不知道要不要生气。

范遥理亏,也不解释,「呃,抱歉。他欺负妳我气不过。我晚点帮他补补,他多躺两天就好。妳陪他,我去找胡青牛。」

范遥来的迅速走的干脆,黛绮丝跟韩千叶两人面面相觑。

韩千叶问:「呃,你们的关系是?」

黛绮丝答:「我不知道。」

韩千叶又问:「他喜欢妳?」

黛绮丝冷回:「谁知道。」

 

杨逍见范遥承认的干脆,意外问道:「不防她了?」

「防阿,为何不防?」他总是不能让黛绮丝把乾坤大挪移心法拿走阿。

「……」

杨逍怀疑范遥对于防范的意思并不了解,在他眼里所见,范遥简直要把黛绮丝宠上天了,哪里有要防她的意思。

「遥弟,可能是我书读得不够多,你跟为兄说说,你到底有那里在防她?」

「我有好好的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阿,跟踪监视嘛。」杨逍点头,「还有呢?」

「没了。」

「没了?」杨逍错愕无比,「你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范右使吗?」

范遥莫名其妙地看他,「是阿,我上周缴回来的广元分舵清查书你没看吗?」

「我看了。新人全让你整批换了,分舵主你也把人逐出明教了。理由是,勾结元室,收贿卖教。因证据不全所以改以逐教处分。」杨逍看着范遥淡然的表情,补充了一句:「逐教处分,你就能私下清了他们而不违反教规。」

「正是。」范遥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教主看完清查书都摇头叹气了。我们被称为魔教,我看都是你的错吧。」

「真是谬赞,大哥你气死孤鸿子,还有那传言也是你害死的白鹿子,也有一杯羹。」

两个人共同沉默了十秒。决定不要讨论对于这「魔教」称号到底谁贡献的比较多。

「扯远了,说回来。这紫衫龙王,当真这样看着就足够了?」

「恩,足够了。她的事我负责,没事的。她对明教无害。」

「无害你还防她?」

「预防万一。」

「好吧。教主要我对你的事不要多问,就随你吧。」杨逍叹气,本来想走,却又想到什么坐了回来,「话说,遥弟,你跟龙王到底什么关系?」

「就光明使者跟法王的关系。」

「这关系能宠成这样?」

「宠着我开心,我就想宠。」范遥说的理直气壮。

杨逍送他白眼,「你当真无药可救。」

 

之后又过了一周,这天便是范遥期待已久的日子。

他千宠万宠的紫衫龙王黛绮丝,总算要跟教主提婚事啦!!

那天议事完,黛绮丝请教主留步,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韩千叶向前,祈求赐婚成全他俩婚姻。

一时间光明顶前厅议论纷纷,阳顶天都还没说话,法王跟五散人便先抢言。

白眉鹰王殷天正道:「黛绮丝,这个浑蛋,那日逼的本教自教主以下,人人是狼狈万分,妳身为本教四大法王,怎可嫁于此人呢?!」

五散人周颠道:「紫衫姑娘要不妳再考虑考虑,不如嫁给我们五散人也比那家伙强啊!更不用说了,我们范右使条件这么好,妳跟他门当户对,应该要嫁给他才对。」

范遥闻言暗忖:喔,这回轮到小颠给我催婚了?

五散人彭莹玉说道:「是阿,我说姓韩的,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哪配得起我们紫衫姑娘啊?」

杨逍抬手制止五散人接下来要继续的恶语,他觉得再说下去范遥可能要炸,他看了范遥一眼,说道:「紫衫龙王,这个人当日强人所难,龌龊无耻,妳身为四大法王之首,怎么能下嫁如此卑鄙小人呢?」

面对这些反对声音,黛绮丝下意识地看了范遥一眼,对方一如往常温柔的笑容给了她勇气,她目光直视阳顶天,扬言说道:「教主,那日,在这堂上,你答应我若我有意,不论对象是谁,你都成全。这事,你可否记得?」

阳顶天目光同样看向范遥,见他面不改色一派温和,点头应道:「确有此事。」

黛绮丝与韩千叶互视一眼,说道:「教主,我黛绮丝一生没爱过他人,就是对韩爷情有独钟,还请万望成全。」

韩千叶也躬身行礼,「阳教主,我与黛绮丝情投意合,希望你能不记旧仇,别去委屈一个有功之人。」

周颠抢言嚷嚷道:「教主,你万万不能成全他们。这样范右使不就很可怜吗?他每日照顾紫衫姑娘,用心良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倒是这姓韩的,装病乞怜,博的就是一个同情心,无耻!」

黛绮丝气的就要拔剑,被范遥开口打断。

「我说周颠,我不表态可不是让你来说嘴的。」

「范右使,我可是在为你好。」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范遥看向黛绮丝,温声问道:「紫衫龙王,我就问妳一句,妳确定是这个人吗?」

「是。」黛绮丝声调坚决。

「我明白了。」范遥对黛绮丝温柔一笑,随即扬言道:「那日,在这大堂上,教主答应紫衫龙王,若她有意,不论是谁,一概成全。君子一诺千金,我想众人都听到了。进言违诺,你们是怎么想的。」

阳顶天不说话,杨逍默默退了几步,站到了旁边,倒是底下耳语议论纷纷。

「同样当日,在这堂上,我说了什么大伙还记得吗?」

范遥恶劣笑了,示意黛绮丝退到一边,拔出随身佩剑名剑泰阿,立于身前,冷声道:「我说,往后紫衫龙王想与谁婚嫁,由她决定,若有谁不同意,我帮她扫平异议。君子一诺千金,我现在就来实现诺言。有异议者上前,我一人挑了你们。」

所有人安静了。

谁都知道他们范右使武功高强性情乖张,要是发难闹起来,恐怕只有教主能阻止他。然而他们的教主却是放任着他来闹。

即便有教规在,只要教主默许,任谁都无话可说。

「周颠,你来吗?」范遥指名道姓地问。

「为什么特别指名我啊!我同意!我能不同意吗?!我又打不过你!」

「彭莹玉?」范遥继续点名。

「──同意。」

「鹰王?」

「我打不过你,只能同意。倒是范右使你又是何苦呢?难道你真能忍心让紫衫龙王嫁给他吗?」

有什么好不忍心?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范遥冷笑,「我开心,你管我。」

然后他看向杨逍,发现他已经退到墙边,一副我刚刚只是应景说话你别点我,就算我可能打得过你,但我没要阻止你,你想做什么都随你。见状范遥只好做罢收剑归鞘,向阳顶天抱拳行礼,「教主,那日的约定,还望成全。」

「你真的无所谓?」阳顶天轻轻地问。

在场所有人都提起耳朵等着范遥回答。

范遥微微一笑,就跟那日他对黛绮丝说出约定时的笑容一样,温柔如月,他道:「是,我无所谓。」

Chapter Text

婚礼来的很快,择日不如状日,当天晚上就直接把婚礼办了。

范右使有云:谁敢不来,我亲自上门拜访迎接。

所以所有人,不管甘不甘愿,都乖乖来参加。幸好办的赶,大厅没什么喜庆彩装,大伙就权当是场聚会了。

「来,嫁衣。」

黛绮丝愣愣地接过范遥递来的托盘,不可思议道:「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当然。我们紫衫龙王要出嫁怎能委屈妆扮?我之前送妳的首饰都还留着吧,随意选几个戴。嫁衣我让妳婢女准备的,应该合身。」然后范遥指着门口端着另一个托盘的婢女,向韩千叶说道:「你的在那边,到隔壁去换。」

「我也有?」

「废话。成婚有只新娘穿嫁衣的吗?还不快去?要我拎你过去吗?」

「喔、喔。」不知怎地在范遥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韩千叶乖乖去了。

黛绮丝盯着大红的嫁衣,问道:「范右使,明知我们毫无可能,你为何要如此照顾我,甚至连──」

「不是说了妳就安心让我宠就好了,何必问原因呢。」

「我想知道答案。」

范遥一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很简单,我曾经很喜欢过妳,非常的喜欢。一见钟情到刻骨铭心,不过转眼瞬间,已达终身难忘。」

黛绮丝诧异地看着他,「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如此疼妳宠妳让着妳还帮妳成婚?」范遥喝口茶,说道:「因为那已经过去了。」

「──明明说了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却转身便释然放下?」

「我没释然,所以我才如此疼爱妳。妳不会理解的。」

「……」

范遥的说词矛盾至极,黛绮丝真的不理解。范遥也不期望她理解,这本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时候不早了,妳先换衣服吧。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惊艳一下韩千叶。」

「等一下。」

范遥正要起身,黛绮丝便喊住了他。

「还有想问的?」

「你就没什么想得到的吗?」

「从妳这边吗?没有。」

黛绮丝轻蹙眉,「我怕我会良心不安。」

「不必如此,我从没想过要从妳这得到什么,妳就继续让我宠就好。」看黛绮丝神色更为凝重,范遥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件。」

「是什么?」

范遥微笑说道:「让我为妳盖上头纱吧。」

「──」黛绮丝突然一阵心痛,哽咽说道:「好。」

 

婚礼进行的还算顺利,主角两人很快地拜了堂,很快的就被送入洞房。大伙没那个心思去闹洞房,通通留下来喝酒。

范遥拿着酒跟杨逍在一边角落,没有跟其他人一起闹。

「杨左使,范右使。」

「狮王。」

「方便一起吗?」

「请。」

金毛狮王谢逊落座,他看着范遥若有所思有些心不在焉,举杯敬他。

「范右使,我敬你一杯。」

「恩。」

两人都干了手上那一杯,再度倒酒。

谢逊道:「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范右使的宽宏大量风度翩翩。」

范遥笑:「不敢当。」

「我以为你会是最不同意他们成婚的那个。」

杨逍笑道:「喔你看,我就说吧,全光明顶都这样认为呢,哪知道你会维护他们。」

范遥放下酒杯,不与置评,「奇怪了,他们这些人就这么关心我?既然如此,为何不知韩千叶这段时间也是我照顾的?」

「韩千叶是你照顾的?」

谢逊惊讶。杨逍倒是早已经知道了,见怪不怪。

「至少他的伙食全是我负责的。」

「杨左使,范右使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就连药也都是他负责监督弄得。」

「这可绝了。」谢逊无言以对,「范右使对龙王是有感情的吧?」

「有是有,但与你们所想的爱恋有很大的不同。」

「有何不同?你如此宠她,大家都看得出你对她并不一般。」

范遥眨眼,喝酒,压低音量,「狮王,你以后会懂。我是把她当成女儿在宠。」

「啥?」

「别讶异,我初次听到时也是这反应。狮王,你认真回想一下,确实挺像。」

于是谢逊认真地回想了下。

照三餐送饭嘘寒问暖。送礼不需理由想到就送,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被冷淡对待也不在意,被招来乎去也心甘情愿。即使她有过也从不动怒,永远对她好言相劝。她生气就哄着,谁欺负她就报复回去,谁对她无礼就帮着出气。如此守着护着疼着宠着惯着──

这样一想,还真的很像是老父亲在宠女儿。

「不是吧?范右使你才几岁?」

范遥笑而不语。真实年龄恐怕比你还大了狮王。

「今日的头纱还是我盖的呢。」范遥心愿已了,感慨无边。

谢逊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范遥,语重心长的向杨逍说:「范右使莫非是受到刺激太大,疯了吧?」

「一年前龙王来的那天,他大概就疯了。」杨逍说。

「喂喂,别随便咒人家,我好的呢!」范遥抗议。

突然有只手放到范遥头上,范遥还没抬头,便见杨逍跟谢逊起身。

「教主。」

「大喜之日,不必多礼。都坐下吧。」阳顶天看了被自己按在手下的范遥,意外说道:「嗯?没哭啊?」

范遥没好气地挥开阳顶天的手,说道:「你死了我才哭。」

「此话过于无礼了吧,范右使。」杨逍怒瞪他。

「没事。」阳顶天连忙安抚杨逍,这孩子就是看不过有人对他不敬。看范遥撇嘴不说话,也不道歉,却也了然他心中所想,回道:「那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范遥皱眉,才刚说了个「我」字,阳顶天便把手放回他头上揉了揉,说道:「这里就先安慰你了,不要太伤心。」

被这样一说,范遥才差点哭出来,急忙喝酒掩饰。杨逍查觉到什么,但没开口,默默又给范遥添了一杯。

看这两兄弟没真的闹嫌隙,阳顶天便放心,看向他特别走过来的目标,说道:「狮王,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远了。

「范右使你──」

「对不起。」

两兄弟又安静下了。

过了好半响,杨逍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吸引范遥的注意力。

「嗯?」

范遥看向杨逍,发现对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杨逍看着喝酒喧闹的人群,感受到范遥的视线后,淡淡地说:「你要我问你吗?」

范遥愣了下,视线转回手上的酒杯,回道:「还是不了。」

杨逍浅笑,他起身走到范遥旁边,也像阳顶天一样伸手摸摸范遥的头,温柔问道:「这里吵,陪为兄回房喝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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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过了几天?范遥没数,他这几天有些浑浑噩噩。

每日惯例的议事时,范遥基本上就是盯着阳顶天发呆。众人皆说是因为黛绮丝嫁了他心里难过,只有阳顶天知道,这恐怕是因为自己快要离开他了。

所以阳顶天多花了点时间,拉着杨逍跟范遥陪他做事。

一直到某一天早晨议事,教主夫妇都没出席,范遥便知道时候到了。

果然是避不开吗?

他没提醒没干涉没介入,那么事情必然就会如此发生。自古情关难过,阳顶天跟阳夫人也是如此。

杨逍散了众人,叫上范遥一起去阳顶天的寝室查看。

果然没人。

「你知道教主去哪了吗?」杨逍问。

「我怎会知道。不过最近教主乾坤大挪移刚练到第四层,可能去哪儿试招或是闭关浅修了吧?」范遥随意的就编了谎言,不为所动。

「连教主夫人一起带去?」

「闭关生活总是需要人照料。」

范遥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杨逍便信了。

但当失踪的时日一长,不管范遥说的有多合理可信,不免有人起了疑心。

教主并非闭关修练,而是失踪了。

谣言传播神速,不到一天的时间,几乎是全光明顶都知道他们教主失踪了。

 

这天,范遥待在阳顶天的书房里,他躲在书架上,看着黛绮丝进去一趟密道又出来后,这才开口跟她搭话。

「妳有从密道里拿了什么东西吗?」

没想过会有人跟她搭话,黛绮丝惊吓般地回头,看着范遥从书架上层跳下来,慢悠悠地踱步到她面前。

「范右使,你为何会──」

「我近几日都在这等妳,我知道妳会来。」

「──」

「我也不拐弯抹角,就直问了。紫衫龙王,妳找到乾坤大挪移心法了吗?」

「──」

「不回答吗?无妨。我尊重妳,就不搜身了。心法我待会自个下去看,要是我发现妳取走了,我会去找妳拿。」

「我没拿。」

「妳没拿?是吗,那就好。」范遥虽然语调冷淡,但这句话他是真心诚意。没拿就好,省着他还要亲手抢回来。

「范右使,你不相信我吗?」看范遥如此冷淡,黛绮丝心真的凉。

「我信妳,但我还是会去确认。而且紫衫龙王,明教教规有言,非教主本人不得进入密道,违反者,可处死。」范遥向黛绮丝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往房外移动,「在妳进去的时候我便已经通知了杨左使与其他法王,我说了我会把妳带去,还请配合,请。」

范遥公事公办的模样让黛绮丝觉得陌生,但武力差距过大,她不得不听话照办。

两人来到大厅之前,范遥轻声向黛绮丝说道:「总而言之,心法的事妳千万别说,剩下的,我会保妳。」

黛绮丝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范遥推到了众人面前。

 

作为光明左使,教主之下第一人,在这场合最适合主持,杨逍率先责问:「紫衫龙王,明教教徒人人皆知,密道为我教禁地,妳为何擅闯?」

黛绮丝本来性子就刚烈,也不解释,直说:「我已犯了本教重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逍说道:「妳有罪,我定会罚。但我现在是在问妳为何擅闯!?」

黛绮丝冷笑,「理由,当然有。但我不愿撒谎,也不愿吐露真相。你能奈我何?」

她的嚣张高傲自然引起了众人的不满,杨逍原想出手被范遥拉住,法王那边倒是谢逊出来说情。

「龙王,若妳有苦衷,说出来,大家商讨一下看能不能判个缓刑。」

「不必,多谢谢三哥的通融,但既已被你们发现,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怎么罚便怎么罚,多说无益。」

「好一个多说无益。」殷天正怒道:「那我再问妳,教主失踪一事,是否与妳有关?!」

黛绮丝抿唇顿了会,否认道:「我不知详情,与我无关。」

杨逍道:「教主一事与妳无关,但擅闯密道却是人赃俱获。按道理妳不是自刎,便是自断一肢禁闭十年。念妳对明教有恩,让妳选。」

听杨逍这么说,再想黛绮丝那刚烈性子,范遥内心惊吓。

别闹啊!黛绮丝不能死也不能少一肢啊!更不用说禁闭十年!

「杨左使,紫衫龙王毕竟也是教主女儿,而且也对明教有恩,稍微通融一下,调查过后再做判断。毕竟她也没做出对明教有害之事,这处罚,太严重了。」

「范右使,这不是你能念及旧情的场合。这罪,罪不可赦。」

「杨左使,我谢逊也请求通融,龙王她有苦衷,我们应该调查清楚再做判断。」

两个人帮她说情,还都是如此有份量的人,杨逍也有点要被说动了。只是,没想到,在这时,黛绮丝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阳教主不在此处,谁也管不着我。有种,便直接杀了我,不然,别拦我!」说完她便要走。

「站住。」

范遥是真的有点气。黛绮丝妳能不能不要没事讨死,说这什么话,想死?我帮妳走一遭!

范遥一身杀气溢了出来,只见他面色不善阴沉至极,语调冰冷,冻的所有人鸦雀无声。

麻烦大了,他们范右使生气了!

「紫衫龙王,我敬妳是教主女儿,念妳对明教有恩,予妳通融。若要得寸进尺,便不得怪我不留情面。现在密道与教主之事尚未查清,妳要是现在跨出那个门,我就当妳有叛教意图,直接处以逐教处分。后果,妳可听说过了吗?」

逐教处分。从范右使口中说出来,便等同于死罪。范遥的逐教处分,便是为了要亲手了结违规者,这是光明顶上所有人都清楚的事。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那是范遥最大的行为宗旨。

黛绮丝当然知道这件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选择了相信范遥,顺着他的话,做出了决定。

「好,那我黛绮丝,自今而后,再与中土明教没有干系!」说完便是推开众人,正大光明的踏出了那道门。

众人傻眼黛绮丝真的敢就这样走人,全都回头看范遥反应。几乎是黛绮丝双脚迈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范遥冷哼一声,直接凌空飞身追了上去。

「想死?我成全妳!!」

范遥没用剑,他顺手抢了一杆枪,枪杆一挥,横着砸向黛绮丝腰间,直接把她拍出去。接着伸手一抓,扯过黛绮丝的手臂,几个轻功跃步,狠狠的把黛绮丝砸向就在总坛旁边的碧水寒潭里,手上的枪也跟着掷出去,裂冰声响,激起的水花足足有一丈高。可想而知范遥砸的有多大力。

做完这些,范遥看着潭水平息,这才回总坛前厅。

刚才的事所有人都有看到听到,这番看范遥冷着脸回来,都不敢吭声。

谁能料想到,那个对黛绮丝百般宠爱的范遥,他居然会对黛绮丝出手这么重。被这样砸进碧水寒潭里,不管水性多好,不死也半条命,更不用说潭水冷澈,寒毒攻心恐难以存活。

但转念一想,范右使本来就是阴晴不定,转身便翻脸不认人的事多的很,而此事事关着教主与教规,黛绮丝又态度恶劣,由爱生恨,便觉得不意外了。

「她已破门出教,我此番害她,并不违规,是吧。」范遥就站在门口,远远问着总坛另一端的杨逍。

「是。」杨逍内心叹气,「此事已有所结果,各位都散了吧。范右使,你留下。」

Chapter Text

待众人走后,范遥才慢慢从门口走进去。

「大哥找我?」

要不是刚刚亲眼看他如此凶残狠辣的模样,现在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谁信他刚刚还杀气腾腾的。

「真杀了?」杨逍头痛问道。

范遥闻言眨眨眼,嘻皮笑脸,看向门口说道:「狮王,陪我跟大哥喝几杯吧?」

被发现自己在偷听,谢逊尴尬地走出来。

三个人来到碧水寒潭悬崖边的老地方,石桌石椅配上几壶酒,不像是要谈正事。下方寒潭冰面碎了大半,可以猜想被这样砸进去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杨逍跟谢逊都沉默不语的看着范遥。

范遥喝了一杯后受不了沉默无奈开口:「我先说,人没死,活得好好的。顶多躺一周便能回复如初。」

「都砸的半面冰没了,还说人没死?」杨逍怀疑。

「我有提醒她运气闭气,就算很痛也要忍。而且是枪先戳破冰面她才砸进去的。」

「我看那一砸,她没晕都是奇迹了。」

「我送了点气护她,就算真晕了应该也不会吸进潭水。」

总算反应过来他们在讨论什么的谢逊,疑惑问道:「所以龙王……韩夫人她没死?」

杨逍很无奈,「狮王你觉得这个把人家当女儿在宠的,会真的伤害她吗?他刚不也还说了黛绮丝没做出对明教有害之事。」

「那刚刚那个──?」

「为了保黛绮丝所作的一出戏。不得不说,手段高明,这下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我本来没打算这样做的,哪知道黛绮丝性情如此刚烈,只好下重手了。」

「那人呢?」

「我让韩千叶救走了,现在应该是在我房间吧。你知道的,我房间偏远而且无人敢近。」

由于范遥在明教内阴晴不定恶名昭彰,为人冷漠又难以相处,所以他的个人住处非常偏远,也没下人,平常除了杨逍阳顶天等熟识的寥寥几人外,根本没人会靠近。

「那之后──?」谢逊问。

杨逍回答:「她既已破教离开,自然不能在待在光明顶上,范兄弟你可不能窝藏。」

范遥点头:「等她伤好,我会送她离开。」

 

「话说回来,她到底为何要进密道?范兄弟,你三番两次说要防她,就为了这事?」

「不错。」

「也难怪你说只要看着就好。理由呢?你应该知道吧?不然不会这么说。」

「理由──」范遥看了下谢逊,「狮王,你知道吧。」

突然被点名,谢逊差点呛了下,「我、我知道什么?」

范遥说:「黛绮丝当你是知己,应该跟你提过。」

谢逊眼神游移不定,「不,我不知道。」

杨逍一看便知真假,「喔,要说谎狮王你还得跟范兄弟学学,他说的话我都搞不清楚是真是假。」

谢逊放下酒,面有难色,「哀,这女孩子家的秘密,我不好说阿。」

范遥也跟着放下酒杯,倒也坦荡,「你不说我说。黛绮丝进密道的原因,是为了找乾坤大挪移心法。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直说了,免不了一死,所以我要她绝不能说。」

谢逊惊讶范遥知道这件事。因为黛绮丝说过她没跟任何人提过。

黛绮丝确实是没跟其他人提过,范遥会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

杨逍皱眉,觉得范遥这事处理的不好,「你要护着她我也便由你,但你竟然就这样看着她进去取吗?」

「大哥莫气。她取不走的。教主曾命我守心法,就算真取走了,我也会拿回来。她有危及性命的苦衷,我能理解。」

「你确定她没取走?」

「我确定。她出来的时候我搜了身,确实没有心法存在。她也说了她没找到。」

「要是她暗记下──」

「无可能。」范遥摇头说道:「心法内容并不好记。教主给我说过一次,我也没记全。你想她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哪记得住?」

谢逊说:「连范右使也没记全?那看来这乾坤大挪移心法确实复杂困难。」

不用多说,杨逍也知道有多难。

「总之,她对明教无害。就放过她吧。只是要麻烦狮王最近守下山下密道口,教主应该跟你提过位子,我怕黛绮丝还不死心。」

「好。」谢逊应道。

谢逊这边解决了,还有杨逍那边。

他大哥可没那么好说话。

「大哥──」

「闭嘴。」杨逍抬手打断他:「狮王,麻烦你回避。我要揍他。」

「呃,好。」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开口了,谢逊只好撤退,让他们两兄弟自己解决去。

 

谢逊走后,两个人都不说话,静的连微风吹过树叶水面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好半响,范遥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真要揍?」

杨逍瞪回去,「揍!为何不揍!」

「我认输不行吗?」范遥委委屈屈。

「我是要揍你,可不是要比输赢的。」

「好吧,别揍脸,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受伤。」

然后杨逍当真狠狠揍了范遥一顿。范遥也是乖,没挡没闪,连真气都不提,纯肉身任杨逍带上内力揍,当场呕出了不少血。

「这伤,我看我得休养半个月。」

「一个月。给我待禁闭室去。」

「好,你说待多久都行。但是,先让我去看一下黛绮丝。」

杨逍扬眉,看范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心软同意。

「一天。」

「还要让我送送黛绮丝。」

杨逍一脚把他踹倒,「还敢讨价还价?」

「拜托。求你。你关我个一年禁闭都行,拜托让我送。」范遥趴在地上,拉着杨逍衣襬,音调软绵绵,配上他吐过血的血色尽失样子,无比可怜。

杨逍其实对他这义弟没什么办法,揍也揍过了,气也消了,看范遥这样装可怜,他也无法继续硬下去。

「行,就她伤好要走的那一天,我让你送。」见范遥还要说什么,杨逍一脚往他背上踩下去,没好气说道:「我会去看他们的情况,你给我安分点。」

「不愧是大哥,知道我要说什么,但大哥你再踩的话,我就真的要死了。」

「喔。」杨逍默默把脚移开,「要给你叫胡青牛吗?」

范遥翻个身,仰躺在地,「说了不想让别人知道。大哥让我躺一下就好。」

「伤有多重?」

「死不了。静养就无碍。」

「写份食谱给我,我给你送去。」

范遥轻笑,「大哥气消了?」

「嗯。」杨逍应了一声,继续说:「要不是教主说了不要管你,没事,不管作什么都对明教无害,你以为我会只是揍你吗?」

「阿,那真得感谢教主。」九泉之下居然还护着他,晚点带水果去拜你。

「乖乖待一年阿。」

「欸?真的一年?」

「有意见?」

「不,没有。大哥说的便是。」

 

躺在那运气疗伤了一个时辰,范遥先去杨逍那换了套衣服,这才回屋去看了黛绮丝的情况。当然,杨逍也跟着。

韩千叶一看到杨逍便脸色大变。

「大哥,麻烦一下,外面等。」

「别乱来。」

「放心,答应你了,我跑不掉的。」

杨逍点头,便到了屋外去等。

范遥不废话,直接问道:「黛绮丝情况如何?」

韩千叶答:「醒过一次,喝过药后又睡了。」

「意识看起来还好吧?讲话有没有胡言乱语?」毕竟真的砸很大力,虽然有运气护她,但深怕砸坏脑子。

「没有。到是有问过你在哪──」

范遥顿了下,「问我?」

「她说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她说要亲口跟你说。」

范遥纳闷。他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

范遥来到床边,伸手替黛绮丝把脉,脉象虽虚但平稳,看来并无大碍,顶多就受了点寒。范遥稍微松了口气。

「怯毒的药按时让她吃,大概一周就没事,等她伤好了你们就离开。我这几天都不会过来,黛绮丝现在身分敏感,你们不要离开屋内。膳食不用担心,杨左使会送,离开那天我会去送你们。」范遥温柔的替黛绮丝顺了顺头发,「帮我转告她,有什么话,等到那天再说。还有,对不起对她下手重了点。」

韩千叶点点头。范遥看没什么好交代的,也不多留,便要离开,但这时手边有股微微的力道扯着他衣袖,转头看去,是黛绮丝拉着他。

「范右使……」

「妳醒了?」眼看黛绮丝想起身,范遥把她按了回去,「躺着就好,有什么话等妳好了再说,妳先好好休息。还有,对不起,对妳下手这么重。」

黛绮丝虚弱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要紧……」

范遥无奈的笑,「等妳都好了再来跟我说不要紧。睡吧,没事的,韩千叶会陪着妳。」

「……嗯。」大约是真的没什么力气,毕竟被那样重重一砸,她没死都能算上是奇迹了。

范遥帮黛绮丝拉好棉被,转头跟韩千叶说:「他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还有,抱歉,把她伤的这么重,希望你不会怪我。」

韩千叶尴尬地抓了抓脖子,「如果是别人,那我会生气,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怪你。」

就在几天前,范遥突然来找他,跟他说最近光明顶上会发生大事,黛绮丝会被众人挞伐,如果他压的下众议那便没事,如果压不下他便会出手了结黛绮丝。

触犯明教禁令绝无宽待,他身为光明使者,即便有私情也不能通融,更不用说光明使者还有另一个人,他要保她并不容易。

所以,如果真的走到需要了结她的那一步,真的只能送她去鬼门关前走一趟。

范遥那时候交代的很简单,收到消息后便到寒潭等着,如果走到那一步,他会把黛绮丝丢进寒潭里,韩千叶要做的,便是在黛绮丝被扔进去后把人捞出来,及时喂药送气以护她生命周全,然后把人带到范遥屋里休养。

韩千叶的谅解让范遥松口气,轻轻点头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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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杨逍意外范遥居然这么快就出来。

「嗯,之后几天他们就拜托你了。」范遥自顾自地走,说道:「我去胡青牛那拿点药,大哥别跟了,省的被追三问四的。」

「卯时前回来。」

「知道了。」

范遥真的去了一趟胡青牛那里。不过他也没问诊,就自行的拿了一些药便离开了,离开时还拿了一颗苹果走。胡青牛是挺习惯范遥这样自己来自己拿药自己走,这家伙把他的医书都读了遍,最基本的药物作用他是很明白的,时常受了伤便来这拿药自己搞定,是个还算省心的病人。

范遥随意的嚼着能止痛的药草,避过所有人的目光进了密道。

简单的确认了心法羊皮还铺在桌上没被取走,便来到隔壁的石室。

「────」

知道归知道,实际看到范遥还真的有些承受不过来。

他前世没见过阳顶天的死状,因为没进过密道,他也没给阳顶天拜过。这世他亲眼见到了,比任何人都还要早知道、看到,比任何人都还要早品尝到绝望与心碎的滋味。

范遥蹲在阳顶天跟阳夫人面前,伸手把阳顶天所亲笔写的那封遗书取出来读。

内文与前世均无二异。

一样是因为成昆之事走火入魔,一样是令谢逊暂摄副教主之位。看到最后那行「余名顶天,然于世无功,于教无勋,伤夫人之心,恨而没,狂言顶天立地,诚可笑也」,范遥也只能苦笑。

对他跟杨逍来说,阳顶天完全足以称为顶天立地。

遗书看完便完整的放回去,范遥把那颗苹果放在阳顶天面前,整个人抱膝坐在两具遗骸面前,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着看着。

他不后悔他没强行改变这结果,但不后悔不代表他不难过。

他想起了那日婚宴,阳顶天摸摸他的头要他不要难过,但怎可能不难过?泪水早已无法克制地滚出眼眶。

说过了。要你死了我才哭。但你不会安慰我了。

两世为人,在阳顶天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但无论如何,他又是再一次失去了他的师长与父亲。

范遥在密道里待了好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做就是静静的坐在他们面前。一直到约定好的卯时将至,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来,给阳顶天行了三个大礼算是饯别,这才离开密道。

他想,他恐怕没什么机会再来了。

 

一周后,黛绮丝好的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杨逍便让范遥来送他们。

一直到杨逍给他们两人送饭送到了第三天,他们才知道原来范遥被关了禁闭。

范遥一路送到了昆仑山下。

「韩千叶,不要让我知道你欺负黛绮丝,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韩千叶苦笑应是,不禁在心里想:范右使你是她爹吗──

然后范遥又当着韩千叶的面跟黛绮丝说:「黛绮丝,他欺负妳便来找我,他对妳哪里不好妳也来找我,我帮妳整治他。当然,妳不要他了也可以来找我,我弄掉他。」

黛绮丝无言,顿时跟韩千叶生出相同想法:范右使你是我爹吗?

范遥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继续说道:「这收好。妳已离开明教,胡青牛不会为你们治病,这给你们,寒毒发作便吃一粒,只能抵抗寒毒发作后的不适,无法治愈,仅治标不治本。配方也放在袋子里,用完了自己去药房配。」

「嗯。多谢。」

范遥没有把袋子交给黛绮丝,而是交给了韩千叶,同时跟韩千叶说道:「我借一下你夫人,请你回避。」

韩千叶侧过头看了下黛绮丝,见黛绮丝点头,便指着一旁的茶水小栈,说道:「我去那儿等。」

「放心,韩夫人是你的,不会跟你抢。」

「从你帮我们成婚开始,我就从没这样想过。」韩千叶笑回,往茶水小栈走去。

范遥示意黛绮丝稍微走远点说。

「接下来我护不到妳,妳自己一切小心。」

「范右使真爱瞎操心。」

范遥笑,稍微压低音量,「那就几点提醒,妳务必切记。我让狮王在山下守着阻妳进密道,所以别来,没用的。然后,十几年后,等妳女儿二八年华之时,再隐藏身分送她上光明顶,她会为妳寻回乾坤大挪移心法,妳再带回帕莎,性命方可无碍。」

黛绮丝懵了,「你不是不让我拿心法的吗?」

「现在不行,以后可以。再等等吧。这段时间妳避一避。」等小教主学成之后,心法要拿走也无所谓,反正心法内容他记着,顶多他再写一份传承。

「……」黛绮丝竟习惯了范遥偶而会出现的莫名其妙。

「好,没事了。路上小心。」

「等等。」

「还有事?」

「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但说无妨。」

「那日我进了密道,教主他──」

范遥打断她,「别说了。我知道。」

黛绮丝惊愕,「你知道?难道──」

「如妳所想。我下去看过。」

「那为什么他们还在传教主失踪?」

「一言难尽。我虽然有阳教主谕令能进出密道,但此时教主不在,谁也无法证明此事的真假。这会造成两个问题,一是我擅入密道之事,二是我造谣教主身故。不管哪个,我都无法解释。所以我不能说。」

黛绮丝想了想,确实如此。

「好了,妳快走吧,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大哥会来抓我。关禁闭已经够无聊的了,不能再让时间延长。」

黛绮丝笑问:「杨左使关你多久?」

范遥欲哭无泪道:「一年。要是哪天我又惹他不高兴可能还会再长。」

你就不能乖一点不惹事吗?

黛绮丝无言以对,「那我们可能会好一段时间不见了。」

「妳保重。」

「你也是,范右……遥哥哥。」

范遥眨眨眼,看着黛绮丝羞的脸都红了,笑的温柔,「拜托让我抱一下?」

黛绮丝点头。于是范遥轻柔的把她拥进怀里。

「这一次,谢谢妳让我如此宠妳。」

我、曾经的──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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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生活有多无聊?范右使只能告诉你──超、无、聊!!

范遥跟杨逍要了纸笔墨,因为太无聊所以他把易筋经默写了出来,因为太无聊他还把洗髓经也默写了出来。成天早也读晚也读,易筋经看腻了就看洗髓经,洗髓经看腻了就看易筋经,看到他别说顺背,根本是倒背如流绝不夸张。

杨逍问过他在看什么,范遥仅回了是很久以前看过的少林佛经,禁闭配佛经,天作之合。杨逍无言以对的任他去读。

不看经书的时候在做什么?

平常练功不勤的范遥,在无聊到透彻的时候,还是只能想办法打发时间,钻研脑袋里存放了一整世的武学招式。

天资聪颖眼看就能学招的范遥,脑袋里的武学存量多不可数,随便拿一个出来便能钻研个三五天,多花点时间更能融会贯通,当真天资聪颖惹人眼红。也难怪有他们明教两任教主挂保证不需学乾坤大挪移也非常够用,因为他可以说是自带一半的乾坤大挪移。

在这些招式之中,范遥钻研最深的,恐怕还是他从小教主那看着学来的太极拳与太极剑法。毕竟这两套招实在好用。只是无奈时候未到,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拿来使,仅在与杨逍对练的时候使过几次,还被杨逍直呼玄妙追问从何而学。

结果,这前世没经历过的一年禁闭,硬生生把他的武学造诣往上拉了一个层级不止,易筋经练成、洗髓经练成、就连各路天下武学也都融会贯通。当真变态。

杨逍有发觉范遥武功进步之快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这江湖造出了什么怪物来,要不是范遥如此之闲,他哪会这么认真研究武功。再配着范遥那乖僻阴狠的个性,想来就可怕。

某日,杨逍看着禁闭室里,躺在地上看经书的范遥,突然语重心长道:「我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关你禁闭──?」

「嗯?」范遥仰头看他:「大哥愿意放我出去的话,我很乐意。」

「此时此刻,我更觉得应该要把你关起来。」

「欸?!为何?!我明明很乖啊!」

就是因为你太乖,才把自己搞得像怪物一样。杨逍心里两难,把手上的斋菜推进门里。

禁闭期间,禁酒禁荤,斋菜淡饭吃了要一年,没想到范遥连哀都没哀,就这样乖乖吃了一年。殊不知,这斋菜淡饭竟阴错阳差的助了范遥修练易筋经与洗髓经。要是杨逍知道,应该会更后悔关范遥禁闭。

「大哥,你看似闷闷不乐,发生何事了?」范遥靠在栏门边问道。

「与你无关。」

范遥回头看去,发现杨逍坐在外面的桌边喝酒,一起带过来的饭菜一口也没动,神色有着一丝疲累。

喔,一定又是其他人拿教主之位来质疑他大哥了。这些人烦不烦阿!他大哥才不想当教主!就连教主都知道他们光明使者都无意当教主所以才叫谢逊暂代啊!可恶,偏偏遗书只能放密道里!

要是我出去绝对削他们一顿!

「大哥,我给你念经书吧?」

杨逍闻言笑道:「又念?我都听你念半年了。」

「背起来了吗?」

「阐述佛理的经书我没认真听,自然没背。不过有趣的几段到是记着。」

范遥笑,到也不意外,续问:「那乾坤大挪移练得如何?」

「第一层还差五句便可全部习成。」

比预计中的快,看来这半年给他读易筋经还是有效的。范遥说道:「那距离第二层也不远了。」

「远。」

「嗯?」

「我可不知第二层之后的心法,教主当初仅传了第一层给我。」

教主还真的没补传述剩下的心法吗?!那前世大哥是怎么练到第二层的?!

阳顶天九泉之下有云:前世归前世,这世不是还有你在吗?

范遥把手上的手写经书丢去一边:「那我给你口述接下来的心法吧。」

杨逍错愕:「什么?」

「大哥你没听错,乾坤大挪移第二层以后的心法,我口述于你。」

「你不是说你没记全?那日在碧水寒潭边,狮王也在──」

范遥笑道:「都说了全光明顶都知道我口无遮拦话里真假难辨,怎么我说的大哥就信呢?大哥你还真信任我。」

杨逍眉梢一跳,冷语:「哦,看来你是想再让我揍一顿,还是再关一年禁闭?」

范遥秒认输,「对不起是我错了,杨左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在杨逍面前作死,大概是范遥的坏毛病。

「总之,心法我口述于你吧。」

「不可。这违反规矩。」

跟范遥不同,杨逍基本上是挺死心眼的。

「大哥放心,我是应教主谕令,如日后他不在而你又没学全,要将心法全本口述于你。」

杨逍皱眉,「教主知道自己会失踪?」

「恐怕是如此。所以教主他才传我心法,那时候可是硬要我背下的,要知道那有多复杂繁琐阿,我那两本佛经都没这难。」当然范遥不会说那是因为他泄漏了天机,所以阳顶天才有提前准备。

范遥语调一转,说的软绵绵可怜兮兮,「所以大哥就学嘛,别让教主老人家一番苦心全白费阿。」还有别让我白念了半年易筋经。

杨逍白眼送给他,无奈道:「都拿教主谕令出来压我,难不成我还能抗令吗?还是你胆大到敢伪造谕令?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此事千真万确!!大哥你要相信我!要我发誓吗?发什么毒誓都可以!大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哀,真是──」好吵。

杨逍突然很理解为何阳顶天总是放任范遥任他闹了。无害的话真的懒得理他。教主管的了他真的厉害。

「好了,你闭嘴。」

杨逍没好气的来到范遥身边,也同样靠着栏门席地而坐。两个人一里一外,背靠背,中间隔着铁杆。

「你说吧,我听着。」

范遥浅笑,将音量压低在仅他们听得到的音量,缓缓重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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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禁闭一年关的实在,一天都没少,甚至因为杨逍忙于教中之事没空来帮他开门,硬是多关了几天,让范遥出来后觉得受了委屈,那满满委屈的眼神,让杨逍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还装?」

「明明说好一年的。」

「为兄最近忙。」

范遥闻言立刻把刚刚那委屈模样抛到脑后,神色一凛眼一瞇,说道:「那些混蛋家伙又再逼你了?当真这么想要这教主之位?可笑,我跟他们说去。」

杨逍拽住他,「稍安勿躁。」

「休想。」范遥甩开他,怒道:「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左使,他们哪来的胆对你不敬?!」

「现在教主失踪,群龙无首,他们只是心急。」

「心急?」范遥冷笑:「即使心急也不得如此。他们根本没把大哥你放在眼里!大哥你就是对他们太好了,我现在去削他们一顿!我早想这么做了!」

「范遥!站住!」杨逍喝道:「明教教规,圣火令三大令,第三令说的是什么,你说给我听。」

范遥顿住,沉默不语。

「你是记着的。回答。」

范遥握了握拳,而后松开,低声回道:「明教教规,圣火令第三令,不得自相争斗。」

「继续。」

「凡我教众,不论身为教主、左右光明使、护教法王、散人、旗使、门使,或初入门弟子,不得互相分派争斗,如意见不和,仅可辩论争执。出手殴击,即为犯令。杀伤教友人身、人命,更为大罪。」

「很好,你记得。然而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只是──」

「只是什么?」

杨逍静静的看着范遥,范遥没敢跟杨逍对上眼,垂目盯着地上。虽然这条教令他犯过,他也不在意再犯几次,但此时此刻被杨逍这样盯着,他连个声都不敢吭。

不行,在这世上他最没抵抗力的就是教主跟大哥。

杨逍抬手放到范遥的颈侧,轻柔的安抚他,说道:「想替我出气我谢谢你,但是,明教此时还不能倒,我必须保持原来的样貌等教主回来。」

「……恩。」范遥轻轻应了一声,内心却觉得无力。不可能的,教主不会回来,明教也会四分五裂,十年,二十年,都是如此。

「所以,听话,乖点,别闹,好吗。」

「不好。」范遥撇嘴,「我还是想出这口气,他们这番所做所为,我气不过。」

杨逍也是让着范遥,他轻轻叹气,无奈说道:「仅可辩论争执,不准出手。」

「唔──」

「不许胡闹。」

「我就威胁一下──?」

杨逍轻轻敲了范遥一下,「这可以,但别超过。不准对人出手。」

然后范遥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总坛议事厅。

「范、范右使?!你不是不在光明顶吗?」青翼蝠王韦一笑看到范遥一身杀气走进来,当真吓一跳。

喔,看来大哥没把我在关禁闭这事说出去。

「事情办完了,便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看到你们在争教主之位。」范遥笑,微笑很美很冻人,「我不太高兴呢。」

「这──毕竟你看,教主失踪都一年多了,这位子总是不好一直空着。」

「这我同意。」范遥点头。杨逍默默穿过他,走到平常习惯坐的位子坐下。

「所以你们打算从你们之中推一个人出来?」

范遥将视线扫过现场,撇开教主阳顶天紫衫龙王黛绮丝,明教所有高层核心人物都在。光明使者,护教法王,五散人无一遗漏。

范遥说道:「你们,问过我了吗?」

周颠道:「谁都知道你们光明左右使同气连枝,你一定是支持杨左使的!!」

范遥将视线转到周颠身上,看的他一阵鸡皮疙瘩。然后他将手轻放在桌面上,不见他出力,桌面顿时就裂了大半。

「!!」

除了早已知情还亲眼见证蜕变史的杨逍,其他所有人无不惊愕。

他们范右使什么时候武功变这么高的?!!

「可笑至极,我似乎没这么说过,不要擅加谬揣。」

「那范右使你说你赞成谁当教主。」殷天正说道。

范遥露出不屑的表情,几乎是同时,杨逍也是有了相同的反应。

范遥说,就连杨逍,也是无声唇语了同一句话。

「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

殷天正:「你!!」

范遥:「怎么?鹰王你有意见?有意见就说出来。我听着呢。」

韦一笑道:「难不成范右使你想当教主吗?」

范遥笑的不屑,眼神里毫不掩饰他的嫌弃与嘲笑,「笑话,有够愚蠢的,这教主之位是谁都可以坐的?你们可以试试,我不在意违反教规将不合适之人辗下去。你们清楚我敢不敢做。」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杨逍淡定的调整姿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同时眼神提醒范遥别做的太过。

范遥敢不敢违背教规,即使他还没有真正做过,但所有人都相信他敢做。毕竟那是那个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逐教处分等于亲手斩处的范右使。个性行事乖僻偏激,就连教主也对他睁眼闭眼放任他,杨左使也管不了他,现在武功又高的惊人,只要他想做,根本无人能阻止。

见大伙不敢讲话,范遥继续说:「今日我就在这说清楚,我无意当教主,但我也不同意你们当教主。那个位子有适合他的人,但绝不是你们!」

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人选已经内定,你们通通给我等上个二十年!!我都等了,你们怎能不等!

「还有──」范遥抽出随身匕首,随手一甩,眼见那匕首直往一旁飞去,轻而易举地从中穿过巨大的柱子,还将墙壁刺出一道大裂缝,「从现在起,关于教主之事,杨左使的意见便是我的意见,谁要是再逼迫杨左使选定教主被我知道,那柱子、那墙便是你们的下场。」

范遥一挥袖,强烈的气场扫过众人,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阿对了,忘了说。」范遥突然伫足回过身,「我大哥他没有要当教主的意思,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你们最好帮着他一些。」

这回说完他倒是很干脆地走了。

光明顶总坛议事厅,鸦雀无声。

杨逍慢悠悠地站起来,说道:「各位兄弟,今日教主一事就到此如何?没别的事就都散了吧。」

「杨左使,你认为范右使方才是认真还是说笑?」

众所皆知范遥话里真假难辨,他刚刚口出狂语,让大家心里没底。

「你觉得呢?狮王。我们范右使性情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

明明杨逍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所有人背后都感到一阵被威胁的凉意。

然后接下来杨逍的话让他们更是心寒到谷底。

「之前教主还在的时候,范右使便是只听教主的话。现在他无主,可想而知他有多难以管教。各位,刚刚也看到了他武功高的惊人,惹着他我们谁都不讨好,杨某认为顺着他或是避开他才是上策。」

「这──说不得阿说不得。」五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低喃着他的口癖。

一年不见,范右使这番回来简直是尊杀神。本来就不是很好相处,现在似乎更是无法沟通、任性至极。众人不禁怀念起黛绮丝跟教主都还在的那一年,看看那一年的范右使多么温和善解人意好相处阿。

「就连杨左使都无法管他吗?你的地位应该在他之上。」彭莹玉问道。

「勉强可以。只要他还当我是大哥的话。」不知怎地的,杨逍在说这句的时候心情有点好。

众人又无言以对。

那个看心情做事的家伙,谁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决定。

这个勉强可以,真的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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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意料外的是,从那日起,他们就没再见过范遥的身影。这让他们突然想起范遥将选择权全丢给杨逍,恐怕早有预谋。

即使如此,有鉴于那日范遥在众人面前的放话,大伙对于这教主之位确实收敛不少。

只要杨逍不同意,就没人敢自称教主,毕竟谁都不晓得范遥何时会听见消息,大伙都不想惹着他。

没了那个能统领众人的人在,久而久之,虽然大家不再拿教主一事质问杨逍,取代而之的却是离开光明顶,明教终归四分五裂,失去以往荣光。

杨逍心累,却也无力阻止。他能做的,只是继续守好总坛,等着教主回来而已。

范遥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什么也不说也不介入,仅在杨逍需要的时候陪他喝酒。仅此而已。

与大家的认知有出入,其实范遥并没有离开昆仑山,他在明教四分五裂的这几年,是待在坐忘峰上,这事除了杨逍没有其他人知情。因为就是杨逍要求范遥乖乖待在坐忘峰不准离开,范遥那日的宣言他有查觉到范遥的意图,所以当天晚上杨逍就把人抓去坐忘峰了。

杨逍说的话范遥多数会听。等到明教状况稍微稳下来,该走了走了,该出门创教的也去了,基本上也吵不太起来,范遥觉得他没什么必要留下来了。而且,他还有事要做。

他前世在江湖上找阳教主时干出的那些事还是要去做啊!他还记着要去找无辜的丐帮拷问根本拷问不出来的情报,这次他会直接杀了了事,还有汝阳王府那也要去啊!

就算大哥说不准离开他也要去!不然之后他怎么内应小教主救万安寺内的六大派!

噢还有倚天剑,说了要帮大哥抢倚天剑的。

范遥这回没有不告而别,因为他还惦记着要帮大哥追嫂子,要失踪,也得等他把倚天剑夺来交给杨逍之后再说。

范遥很乖巧地跟杨逍求了下山的许可。

「不行。」杨逍二话不说拒绝他。

范遥哭丧着脸:「大哥,先是关了我一年禁闭,又是要我待在坐忘峰不能离开,我都听话照做了,这都多久了,很无聊啊,我想下山晃晃嘛。」

「不可。你不能离开我视线以外。」

「为何?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大哥想关着我也得给我个理由。」

「我没想关着你。」

「大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关我吗?只是现在的范围是坐忘峰。」

确实如此,杨逍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杨逍说不通,范遥决定任性了。

「不管!我想离开!就算大哥你阻止我我也要走!」

杨逍为了明教的众多杂事已经够烦了,范遥还在这闹,头很痛。

「说了不行,你别闹。为兄头很痛。」

看杨逍紧皱着眉,范遥还是收敛了些,拖了一张椅子在杨逍桌前坐下。

「我一定得下山晃晃。你不让我离开,为何?」

杨逍注意到范遥换了说法,察觉如果不说明白,范遥恐怕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跑掉。他有那个能力。他现在还乖乖待在坐忘峰,只是敬他是兄长所以听话罢了。

杨逍无奈叹气道:「遥弟,你太危险了。」

「我?我武功不差,到哪应该都无事才对。」

「我的意思是,对他人来说,你太危险了。个性偏激又武功高强,你能保证你下山不惹事吗?」

不能。他下山就是要惹事的。

看范遥沉默,杨逍心已了然。

「看吧,你无法保证。」

「我对明教无害的。」

「我知道。这点我从来不怀疑。」

「要怎么做大哥才同意让我下山?」

杨逍停顿半晌,稍微移开视线,神色异常凝重,他略有迟疑,轻声道:「让我废了你。」

范遥错愕,但他完全没生气。他突然懂了杨逍为何从他禁闭结束后,一直若有似无的监视着他。

前世没有被关禁闭一年,所以他没闲没心思去研究武功,这世他花了一年的时间钻研,武功早已比前世高出许多,天差地远,这让杨逍起了戒心。

就像杨逍所说,他并不是因为嫉妒还是什么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现在的范遥无人可管,偏偏他又是敢爱敢恨乖张偏激的人,难保他不会在外面结仇惹出大事来。

尤其他现在武功非凡,要是跟哪个门派结仇,屠一个门派根本不在话下。明教高层多数在外,教里情况还不算稳定,不能再让他惹火上身。

范遥可以理解杨逍的难处,但这他不能同意。

「这,不行。」

「没事,不要紧,是为兄说太过了,只是我有我的顾虑,你真的不能离开。」

「大哥不必解释,我明白的。」范遥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让我想一下。」

「遥弟,你不能为了离开而做傻事。」

「我不会的,大哥放心,在你同意前我不会离开的。」

杨逍看着范遥走出去,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从来没想过会因为武功太高而被禁足,范遥有些郁闷。

但他可以理解杨逍的顾虑,他就是个没人看着就可能会炸的炸药,确实是该放在身边看着。他能理解,但他不能同意。

不管是废了武功还是在坐忘峰禁足,两个他都不能同意。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

范遥在坐忘峰的范围内毫无目地的晃着。

难不成真要散去内功吗?这样他一年来的辛苦不就白费了?那些武功招式倒也无妨,那个就算没内力也能用,但易筋经跟洗髓经读很辛苦耶,他可是没日没夜的读才完全练成的耶,要知道这是一个超无聊又累人的活,要这样全散去他心疼。

或着,散掉一部分就好?

唔,一部份他也心疼。

有没有什么不散掉内功但却无法用内力的方法──

欸?

似乎有。

十香软筋散。

前世郡主抓捕六大派的最大功臣。不过此毒得来不易,不管是毒方或是解方都不知详情,难以重制。

话说回来,前世小教主也调配过能短时间压制内力的药物。既然小教主都调得出来,那胡青牛肯定调得出来。以胡青牛的医术或许能调配出压制部分内力的药。

想至此,范遥脚步一转,奔回去找杨逍。

范遥猛地撞开房门让杨逍吓了一跳,手里的茶都洒了出来。

「────何事?」

范遥直接讲重点,「大哥,许可我去找胡青牛。」

杨逍放下茶杯,拿过布擦去洒出来的茶水,「胡青牛现在可不在光明顶,在蝴蝶谷。你找他为何?莫非你哪儿伤了还是病了?」

「药。」

「药?」

「我想去找他调制能压制内力的药。」

杨逍一听顿时知道范遥是因为什么,「制的出来?」

「不知,得尝试看看。」

「你就这么想离开?」

「我必须离开。但我不想散去内功也不想让你难做。这是折衷方案,让我试试吧,大哥。」

范遥讲的肯定,杨逍知道是阻止不了他了,微微叹气道:「你待在坐忘峰,我去。」

「可这应该要亲自问诊──」

「我会请胡青牛大夫过来,你待着,不准乱跑。」

 

隔了好几天,胡青牛来了,不止胡青牛,连他的夫人王难姑都来了。

「毒仙也来了?」范遥看着两个人,觉得意外。

胡青牛没好气道:「你们两个给我找难题,为了你们那要求,怕是用药搞不定,可能要用毒,便请难姑跟我走一趟了。」

王难姑也跟着抱怨道:「范右使你真是在给我们找难题。要是我真让你用毒,岂不是触犯教规吗!」

范遥笑笑,「杨左使会给你们特赦的。而且,研究出配方我自行去配的话,也不算触犯。」

胡青牛看范遥如此豁然,问道:「你当真要试?这用不好可能会伤害终身。」

「别劝了,我心已决。」范遥伸出手,示意胡青牛,「把脉吧。」

「且慢。」杨逍拦着。

范遥无奈道:「大哥,说好的让我试的。」

「我没不让你试。」杨逍看了看他们明教的医仙与毒仙,说道:「药,先让别人试过,确定药效后,再让他用。」

胡青牛闻言立刻松开范遥的手,「杨左使说的对,就该如此,我先找人试试,配成之后再来。范右使,你就再等几日吧。」

范遥知道这已经是杨逍妥协后的结果,也不再多说什么,顺从了安排。

 

说是等几日,范遥硬生生等了半个月有余。

每天范遥都去烦胡青牛,看他捣鼓这捣鼓那,想帮把手却又被赶出去,只能乖乖等着,然后看因试药而亡而毁的人越来越多,到也没什么特别感触。

他不会后悔也不会自责,他本来就是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牵连一条人命跟牵十条没什么差别。更何况,这些试药的,并非明教教众。杨逍特地下山去捞了几个对江湖对人民有害的恶党,拿来试药绝对合适。

半个月后,胡青牛总算有了好消息。

「范右使,让你久等了。」

范遥一直都没离胡青牛太远,胡青牛一开门便看到范遥坐在门口,很有闲的帮忙拣药草。

「好了?」

「大致完成了,只剩你亲自试药,就怕药性与体质不合。」

「唔,拿来吧。」

「不先知会杨左使?」

「不必了。」

见范遥伸手讨药,胡青牛只好交给他。

范遥接过后轻轻嗅了下,问道:「有用到毒吗?」

胡青牛道:「用毒过于伤身,杨左使说能不用尽量不用。只是有一味药材性烈,接近毒物。但不大量单用,大体无碍。」

「药毒本一家,无妨。别跟大哥说。」范遥点头提醒了一句,没再问什么便把药服下。

这药多有效?范遥真心佩服胡医仙的医术,不用一盏茶的时间,范遥便能感到他内力有一部分停滞不听使唤。

「不愧是医仙,厉害。」

胡青牛拉过范遥的手把脉,「有哪儿不适吗?」

「除了内力部分不听使唤外,没什么其他异样。」

「嗯。脉象看来正常。」胡青牛又再递给范遥两个药包,「一日一包,先吃三日观察一下。无事我再给你药方。先说,有味药材稀少昂贵,外头不一定有。」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这几日有哪不舒服都要说出来,你逞强便是赔上命,有听见吗?」

「明白。」

Chapter Text

既然武功的事解决了,范遥便打算要下山惹事了。杨逍也没理由再拦住他,只好再三告诫他不准惹出大事后便让他去了。

下了山,先随便易容下,范遥晃的可悠哉。

情报就算不打听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世离开光明顶的时间较晚,想想前世现在他应该是找不到教主已经把矛头丢到丐帮身上,抓了几个丐帮的严刑拷打了一番才是。只是,已经知晓这是白费工夫,范遥便有些懒得做,而且,他也不太记得前世到底是抓了那些人了。

就算是过目不忘好了,范遥对于自己不上心的事便懒得去记,几个丐帮小众,管他是不是重要人物,对范遥来说就是不足挂齿的小喽喽。

虽说如此,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范遥还是来到了丐帮的阵地,正巧听到了他们说要去找海沙帮麻烦,范遥便选了几个似乎很眼熟应该是重要人物的人跟上去,打算在混乱之中偷袭了事。

范遥跟了一路,夜深,这伙人便随便的找了一间破庙休息。只是没想到里面已经先有了其他人,两方人马不知为了何事吵起来,范遥不关心,只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出手偷袭那几个选好的丐帮重要人物,碎瓦穿喉一击毙命,简单了事,再顺便揭起两方人马的乱斗。

当两方人马杀的满地鲜血时,始作俑者范遥早已离开了破庙,他甚至连丐帮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杀人纯粹为了交差了事。要是那几个被杀的人知道,肯定欲哭无泪。

说回范遥这边。

大功告成的范遥心情很好,他拎了一坛酒打算找个好地方配上月亮来个对影成三人,但可惜的是,好地方是找到了,但是今晚朔夜,没月娘陪他。

范遥是有那么点遗憾,但这也不碍事,酒好喝便行。

他在人烟稀少的竹林里寻了间废屋,残垣败瓦,基本上无法住人。

范遥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没有月色辅助,视线不清。一边摸着身上的火折子,一边抬脚跨入门坎,这一踩,便踩到了东西。

嗯?

视线不佳,范遥移开脚,凭感觉找到了地面,蹲下来徒手一摸,便捞到了一只冰冷的条状物,不会动,应为死物。

「……蛇?」

范遥放下貌似是蛇的物体,点起火折子,借着火光一看,眼前画面颇为壮观。

「这──还好我不怕蛇。」

这废屋,满屋内,全是蛇,数也数不清。

就是范遥恐怕也没看过这么多蛇聚在一起,品种不明,而且也生死不明。因为没在动,所以范遥在推开门时并没发现异样。

好吧,这屋被蛇占去了,他也不是带着雄黄,而且也没必要跟蛇争地方,他不过想找个地方喝酒留宿,大不了他换个地方便是。

只是,就在范遥想转身走人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屋里似乎有些不寻常,最里面那个看起来是床的东西,上面是不是还有什么?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多事,但范遥就是好奇,当下附近寻了木棍,把地上的蛇拨开,走到那个应该是床的东西旁。

「────」

上头有人。

还是个秀而不媚的少女。十分少见的炭灰长发散在床上。

在她身边倒是仅有几条蛇窝在她脚边,靠墙那侧还趴着一只白色的狼犬,见范遥接近也没反应,不知是否活着。

范遥第一眼以为她死了。但又觉得如此死了有些可惜,便出手替她把了脉。

脉象──

没脉象。

嗯,莫约真死了。

范遥坐到了少女身边,自顾自地开酒,默默喝起来。

没月亮陪,来废屋却见有人,就当是缘分,干脆就请这少女陪他一起喝了。

范遥慢慢喝着酒,同时想着之后的计划。

他要先去找倚天剑,然后再去汝阳王府卧底,之后还要抽空去绑一下嫂子。三件大事,不管哪件都麻烦。

倚天剑在朝廷,蒙古人那,他要抢还得周详的计划下。前世忘了跟大哥问他是怎么抢的了,可惜。

卧底汝阳王府,时机得抓好,毕竟要先投去西域花剌子模国,在从那进汝阳王府才可将嫌疑降低。

说起来还得去找成昆那个小人打上几场。想到就觉得麻烦。能不能省去这个啊?

最后是嫂子……他得注意大哥跟嫂子分开的时间,再往后推个八、九年,地点记得是在蝴蝶谷,他得在那个时候再从师太手下抢人,郡主请原谅他那个月没法陪妳了,然后还是要让小教主帮大哥送一趟小不悔,这样小教主才有机会取得九阳真经。

至于大哥,你就守寡个几十年,等我两兄弟重逢之后我再把大嫂还你喔,忍忍吧。

呜哇,这样回想起来,突然觉得他的未来好忙,有好多事要做,而且还特麻烦。

范遥深深吐了一口长气,将身体里的废气全吐了出来。

他放下酒坛,在床板上发出清晰的敲击声。

这彷佛是暗号一般,整间屋全醒了。

 

少女率先睁开眼。赭红色的光在眼底瞬闪而没,显出原本的黑瞳。

白狼也睁开眼,起身拉了筋还甩了甩毛。

满屋的蛇全醒了,唏唏苏苏爬动往床边聚来。

然后,他们共同将视线全放在范遥身上。

范遥僵硬的吞了口水,备感压力,当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欸?为什么醒了?刚不是还死着的吗?而且,拜托那么多蛇别全都盯着我啊!超吓人的啊!!

即使不怕蛇的范遥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恐怖。尤其是你又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的时候。

少女、白狼、蛇、范遥,在这废屋中,他们共同安静了要半盏茶的时间,当真你不动我不动。

白狼大概是发现范遥没恶意,便拿头去蹭少女的手讨拍。少女很配合地摸了摸牠的头,视线从范遥的脸移到床上的酒再移到被范遥搁在床边的长剑。那堆蛇视线依旧盯着范遥。

又过了一会,少女轻轻摆摆手,那堆蛇总算愿意放过范遥,视线移开,滑溜溜的爬走了。

方才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的范遥总算放松下来,想喝酒压惊却发现酒喝完了,内心哀伤。

「酒,那儿桌下还有。」少女指着一个方向开口说道,声音轻淡如风,听不出情绪。

「多谢。」范遥毫不客气,直接去桌下找酒。他真的需要喝酒压惊。

三杯黄汤下肚,范遥觉得刚被蛇盯着有些发冷的身体又暖了起来,现在那些蛇都不知躲去哪里,只剩下刚才睡在床上的那几只,视线少了不少,范遥自然放松许多。

他不贪杯,压过惊之后便把酒封好放回原处。

「是在下无礼叨扰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赔礼──」范遥想起刚刚少女的视线,便道:「那柄剑便送姑娘吧!应该也值不少钱。」

那只白狼似乎是听得懂人话,听范遥这么说,便把他搁在床边的那柄剑叼回给少女。

少女接过剑也不查看,就顺手放在身边。

范遥见状微微一笑,向她抱拳行礼,「那恕在下失礼,先告退了。」

范遥想尽快的撤退,他还急着去寻倚天剑,更不用说刚刚那堆蛇让他有些心有余悸,但少女却没想让他走。

「公子请留步。」

不得已,范遥还是停了下来。在非敌人状态时,他对女性基本上都还算有礼。毕竟教规有言要尊重妇女。

「姑娘还有事吩咐?」

「小女子有一事想问。」

「姑娘请问,在下知道的话定会如实回答。」

「公子为何会在这喝酒?」

范遥尴尬了下。他其实可以随口就说出合理又不失风度的理由,但面对这少女,他却不想用那些谎言塘塞她,总觉得内心莫名的过意不去,便如实以告。

「在下想找个地方与月独酌,不料今夜朔夜,正巧又来到此屋发现了姑娘,便擅自的请姑娘陪在下喝几杯。此举确实失礼,在下跟姑娘道歉。」

少女并没有立刻回应,她过了一会才反问:「公子不怕蛇?」

「不怕。」

「这么多?」

「这──」要是不被盯着的话,到也没什么好怕的,范遥继续实话实说:「如果没被一直盯着,那也不怕。」

少女盯着范遥看了一会,淡淡地说:「失礼。牠们以为公子你来者不善。」

然后她拿起剑递给旁边的白狼,白狼叼过剑踩着轻巧的步伐来到范遥面前,少女说:「剑还公子,小女子不能收。」

被拒绝后的范遥反而更想让少女把剑留下了。

范遥眨眨眼,也不接过,「还请姑娘收下,不卖留着防身也好。」

「小女子没有理由收下。公子并无做出失礼之事。」

「那请当是在下遗落了那柄剑,而正巧被姑娘捡到即可。留着吧。」

白狼回过头看着少女咿呜了几声,然后少女说道:「好吧,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范遥笑得开心,俊美的外表让少女稍微看呆了。只不过范遥并没有发现。

看也没什么继续留着的理由,范遥便向少女行礼告辞,只是踏出门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非常在意,回头问道:「失礼了,在下还有一事想问,姑娘可否为在下解答?」

少女没说话,仅点头。

「莫非姑娘平时就于此居住吗?在这残垣败瓦之中?」

「非也。此处,仅朔夜会来。」

「那在下于下次朔夜之时,还能在此碰见姑娘吗?」

少女稍微偏了偏头,疑惑道:「为何再来?」

面对这问题,范遥认真想了想却意外发现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这么问,便直觉回道:「也许,仅是在下想再见于姑娘罢了。」

「有蛇。」

少女可能是想劝退范遥才这样说,但范遥笑回,「我不怕。」

Chapter Text

这一夜的事范遥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也是他打扰别人再先,对方没生气他就该庆幸了。

只是不知怎地,过了几天,范遥却很容易想起那名少女。她的容貌与声音,再那短短不到两时辰的时间里,他竟是牢牢地记住了。

他稍微打听过,但根本无人知道那少女的存在。仅朔夜才出现,这夜晚较暗,多数人都不会出门,无人知晓,尚可合理。

少女、白狼、蛇。这组合奇妙非常,也不知那少女来历如何。

范遥发现自己忘不了她。

严重到在市集看到首饰便会想起是否与少女般配。当他还真的不由自主地买了一个簪子后,认定自己无药可医。

她不是黛绮丝啊!!我何必对她献殷勤?!

说是这样说,范遥还是妥妥的把簪子收起来,想着下次朔夜时拿去给她。

当真无药可救。

 

少女的事稍微被他放在心上了,但还是倚天剑要紧。

听到下属说最近没在光明顶上看到杨逍,便猜想他大哥莫约是去跟踪嫂子了,那倚天剑的事得加紧速度。

于是他让下属们去找倚天剑的下落,结果下属们倚天剑还没找到,到是先送来了屠龙刀的消息,让范遥好气又好笑地把这群蠢货轰了出去。

拜托,他要屠龙刀做甚?屠龙刀是谢狮王的好吗,给我找倚天剑去!

被范遥冷讽加威胁过一轮,他们这群暗部成员只好乖乖找倚天剑去了。

跟杨逍有天地风雷四门做为私兵一样,范遥其实是掌管了明教的暗部,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事。只是这事除了阳顶天教主跟杨逍以外,并无人得知。

暗处成员不多,按人头数就十三人而已,各个都是范遥亲自挑选出来的菁英,忠心不二,但忠心的对象是范遥而不是明教。阳顶天是觉得反正范遥对明教忠诚不可置疑,那便也不用管他那些私兵到底是忠诚于范遥个人还是明教。

只是这暗部的人,办事能力好是好,就是个性方面有些偏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总是很喜欢拿一些无伤大雅的情报来闹范遥,让范遥真的觉得哪天应该要好好的整治他们,不过每每重要的事绝不疏漏,还十分能知道范遥想要的是什么,贴心到范遥又会觉得好像也没差,懒得理他们便又让他们闹了。

看看这不是刚骂过不要无聊去找屠龙刀,隔天就把倚天剑的情报送上来了,而且还无比完整。

你们是故意的吧?!

「主人,倚天剑的位子确认好了,建筑构造、巡逻路线与换班时间也在这。附近能支持的有三个人,就等您安排。」

「我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杨左使在三天前去救了江伯维的女儿。情报是由我们提供的。」

「嗯,之后的报仇你们看着配合,派两个人过去给大哥帮把手。」

「是,已经派了,只不过──」

「嗯?有话直说。对我,你们还敢藏着掖着?」

「不敢。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杨左使最近拿我们的人去调查跟踪峨嵋派的一名弟子。」

「峨嵋派?喔,纪晓芙?」

「是。主人您知道?」

「你们配合着,那是我嫂子。之后等她离开我大哥身边,找个人长期暗中跟着她,定期回报她的消息,但别干涉她的生活。」

「是。」

范遥翻了翻倚天剑的情报,一炷香的时间,一套计划便在脑中构成。

「倚天剑我亲自去取,一个人给我在外面接应即可。」

「是。请问您何时行动?」

「下周,无月之夜。」范遥浅浅一笑,说道:「月黑风高──」

那暗部成员也同样露出笑容,接着说道:「杀人夜。」

这便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日子。

 

偷个倚天剑对范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想,就算他正大光明的走进去抢,也费不了他多少功夫。毕竟杨逍都抢过了,这倚天剑还能多难抢,难是难在不知它所在地罢了。

总而言之,倚天剑到手的时候,丑正刚过。

范遥倚天剑往部下手里一丢,脚步一转,连句话都没说,轻功使到极致,瞬间就不见人影。留下暗部成员捧着倚天剑一脸茫然。

阿所以,主人您这样随手一扔,也没交代,那这剑到底是偷来做甚的?

不过范遥早已跑远了,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暗部也只好乖乖先把倚天剑带回驻地放着。

这范遥连倚天剑都不管,急忙地跑去哪了?

还用问吗?今夜是朔夜阿。

范遥为了确认倚天剑是否为真,想拿其他剑来削一下,往腰间摸却发觉没佩剑的时候,突然想起他把夜行惹事专用的随身佩剑送人了。

然后,今夜是朔夜──

这明明是唯一能碰见那少女的机会,他怎么就偏偏选今天行动呢!都怪今天没有月亮是个杀人搞事的好日子。

该死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当范遥赶到那间竹林废屋的时候,寅初刚至。

推开那依旧摇摇欲坠的门,里面没人。

没人、没狼、也没蛇。

范遥感到无比的失落。

可能是少女没来,也可能是来过又走了,也可能那夜的事只是他酒后的南柯一梦。不管是哪个,他都觉得难过失落。

唔,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竟变得如此喜欢在意吗?

可恶,他以为暨黛绮丝之后不会再有第二人了,没想到在彻底放下之后,却有那么另一个人有那个缘走进他心里。

一见钟情总是如此。

他认输。

都打算要帮大哥追嫂子了,也打算要帮小教主追郡主了,黛绮丝他也让给韩千叶那小子了,大家都成双成对的,他给自己追个夫人应该不为过吧?

这才是他重生的原因吧?!

他就不该选今天去偷倚天剑的!!

后悔阿──

范遥哀怨地想在地上打滚。

事实上他也滚了,不过顾虑地上灰尘太多,范遥选择去床上滚。这一滚,范遥发现了异样。

伸手摸摸捞捞,从草席下捞出一只蛇。蛇体墨黑,约一尺长。差点被他压扁。

「────」

「────」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他们共同停顿几秒,然后小蛇张口便要咬。

「欸欸!等──!」

范遥眼捷手快,蛇头直接掐下去,没让小蛇得逞。

「我们没仇,你别咬我啊。」

不,有仇,你刚刚差点压死牠。

小蛇哪听得懂,牠生气的挣扎,蛇尾打上范遥的手。见状,范遥伸手一抛,把牠抛回床上,自己倒是退了几步拉出安全距离。

要不是这蛇可能跟那少女有关系,范遥怎可能这么温柔,早就手一掐直接弄死了。

虽然莫名其妙的被蛇凶,但范遥心情不错,因为他几天前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任何活物,也就是说,这蛇很有可能是那少女留下的。

至少,这能代表,那少女是确实存在,并不是自己的幻想。

那条墨色小蛇滑溜溜的下了床,爬到另一边桌下,蛇身缠上了一坛酒。

牠在做这些的时候,范遥的视线并没有离开牠,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桌下的酒从一坛便成了两坛。

范遥将两坛酒都晃了晃观察了下,确定其中一坛是自己喝过的那坛,另一坛便是这周才出现,封膜看起来很新,是新酒。

莫非,是特地带给他的吗?

无人可问,不确定。但范遥希望是如此。

范遥把酒放回原位,没人陪,他实在不想开这两坛酒。就算有人陪,也必须是那指定的人才行。

遗憾这次就是错过了。

范遥把收在怀里的簪子拿出来,轻轻放在桌上。那只小墨蛇爬了上来。牠绕着簪子转了几圈。

「要不,你把这带去给那位姑娘?」

想当然这小墨蛇不会理他。

范遥也觉得自己正在试图跟一条蛇说话,似乎有些蠢。

他正想将簪子收回怀里,不过那条蛇轻轻柔柔的缠上了范遥手腕。

「嗯?」

小墨蛇的动作还算轻柔,感觉不出牠有恶意。范遥任牠缠,先把簪子收回怀里,这才仔细的看了下似乎打算在他手上定居的小墨蛇,扯也扯不下来。

「莫非,想跟我走?」

蛇尾轻轻一摆,范遥可以肯定这蛇莫约是听得懂人话。

范遥费了功夫才将牠从手臂上拆下来,这小墨蛇,感觉很不情愿。

范遥哑然笑道:「行,我带你走,但不许咬我。我可不知道你有没有毒。」

也不知道这小墨蛇有没有听懂,牠到爬的挺快,三两下又缠回范遥手臂上,不过这回牠是从衣服下钻进去的。

范遥也只能无奈。谁让这蛇是那姑娘的,杀不得啊。只能期望牠没毒了。

Chapter Text

毕竟少女只有朔夜那天才会出现,范遥又不想派人去调查她,这事也只能暂且搁下。

一般日子里,范遥还是很认命地在做要紧事。

关于成昆,现在江湖中早有传言有不少好手为他所杀,墙上总是留下了「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也」的字样。范遥知道真实凶手是谢逊,而从谢逊开始到处杀人示威,也能推出他的妻小已被成昆所害。倒是不知道这事过了多久。

成昆他是派人去大都寻了,虽说不寻也无碍,但想了想,那三次暗算还是意思意思去做下好了,搞不好就是因为他前世暗算了那三次,所以成昆才隐身灭迹好一段时间。

至于范遥,在这无聊的等待时间里,他闲着也是闲着,便去找杨逍。

要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大概是一段时间前的天鹰教王盘山之会,那儿有屠龙刀,所以一堆人抢着要去一睹风光顺便抢一下。范遥对屠龙刀不感兴趣,而且那会上会发生什么事他也知晓,更是懒得去混这淌水。况且那会他还在坐忘峰禁足呢。

那天王盘山之会,简言就是明教兄弟互看不顺眼,哥哥家展刀立威,弟弟听说那刀好用适合报仇,正好兄弟间闹不合,弟弟存心想气哥哥,便把人家镇教之刀抢了,还顺带掳了女儿跟女婿兼作媒,流落中土之外,从此二十年间中土再不见踪迹。

杨逍也对屠龙刀不感兴趣。不过毕竟还算是自家人的场子,他便去看了下。自然那会上所有事他都看到了,他不想多理便没现身,狮吼功对他一点影响都没,自顾自的离开回坐忘峰。毕竟那时他还有一个范遥要看着。

现在范遥离开了昆仑山,杨逍也想从明教的琐事中稍喘口气,便下山随意晃晃,正巧在那川西大树堡,他碰上了那名女子,随后开始了他尾随人家的日常。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范遥很懂。

范遥找到杨逍的时候,他嫂子正在楼上客房睡着呢。

「大哥,听闻你用我的人,调查了些很有趣的事?」范遥突然出现在杨逍背后,亲昵地搭着他肩膀。

「都听说了还问我?」杨逍听声认出这是他义弟,才没有出手把人做了,他拍拍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一边轻笑,替这神出鬼没的弟弟倒了杯酒:「坐,陪为兄喝几杯。」

范遥听话的坐下,视线看着天花板,好奇的笑道:「人在楼上?睡了?」

「方才我给她还剑去。睡了。」

「大哥也不怕吓着人家。」

「我又没对她做出失礼之事。」

范遥贼笑,煞有其事的数着:「尾随人家姑娘,擅闯姑娘闺房,还擅自调查姑娘身家。大哥你这可不像不失礼呀。」

杨逍尴尬。这样点出来,确实挺失礼。

「……我是学你的。」杨逍闷闷的狡辩。

「后面两样我可没做呢。」范遥笑回,他可从没闯过黛绮丝的房间也没调查过她身家,「我说大哥,都这般跟前跟后的,那姑娘的打尖投店开销就全包了吧?峨嵋派生活清寡,身上也不知有多少银子,你宠着再给她些好印象?」

杨逍觉得范遥说得不错,便立刻起身去给楼上还睡着的纪晓芙结账去了。

「对了大哥,我能上去瞧下吗?」

「不行。」

「藏私阿──」

范遥觉得杨逍这不好,藏私不好,不过就是看一眼也不准,小心他之后救了嫂子不还你喔。

「你对她这么感兴趣做什么呢?」

「因为是我嫂子嘛。」

杨逍闻言也笑了笑,倒也不否认什么。

这时有个路人从旁边走过,毫无声息地在他们桌上放了什么。

杨逍眼神问向范遥,范遥把那纸片拿过来看,看完便引动内力把纸片碎了。

「一群人都找屠龙刀呢,我好奇便让人查了下。那日王盘山上狮王去砸场,刀他给带走了,然后出海了。既然狮王出海了,那这屠龙刀也找不着了。」范遥偏头想了想,伸手打了几个手势,门边有个不起眼的人看过之后便出去了。

「吩咐了什么?」杨逍问。

「搞点事,让他们去传屠龙刀在白龟寿那。」

「白龟寿?」

「天鹰教的人。那天在王盘山上的幸存者之一。」

「喔,那这白龟寿在哪?」

「黄石坡。那日被狮王一发狮吼功震的有内伤了吧,暂且在那养伤。」

「你这随意诬陷的,想给狮王做人情?」

「狮王都出海多久了,不知下落呢,我给谁做人情阿。」倒是张翠山跟殷素素你俩赶紧成婚阿,快点把小教主生出来,咱们明教缺教主呢!

当然范遥这点小心思杨逍是不会知道的。他今天是来助攻他大哥的凄美恋情的。

范遥敲敲桌面,压低音量说道:「大哥,这消息放出去后,峨嵋派的灭绝师太便会听到,你家的纪姑娘便会回去跟师太会合寻屠龙刀。要再跟着,挺难。」

「──」

「我有一个建议。大哥听听吧?」

「说。」

「雁儿的外婆至少要再一个半月才能来接她,这段时间需要人照料,你不妨直接把纪姑娘抓来照顾,她心地好,不会弃雁儿不顾。你们朝夕相处一个月,看看纪姑娘愿不愿意委身于你。别用强,要培养感情。」

杨逍真心觉得还是范遥鬼点子多。殊不知这可能只是时间点的问题,时间一到,就是没范遥提醒,杨逍自己也会想到这些,范遥只是让事情进展得稍微轻易些罢了。

杨逍喝了酒,抬眼看向天花板,「现在去?」

「别急,大哥。」见杨逍无声地反问,范遥继续说道:「我让人去传消息。七日后醉香楼有人知道屠龙刀的下落。灭绝师太一定会去寻,你就在那儿抢人吧。顺便帮我传一下白龟寿的事。」

「哦?跟灭绝师太对着干?」杨逍笑问,倒也不觉得困扰。倒不如说,他有些跃跃欲试。

「你抢她爱徒,绝对是对着干的。而且灭绝师太你又不是打不过,抢个纪姑娘轻而易举。反正孤鸿子一事,你们早就结仇了,不差这一笔。」

「我们明教的名声绝对是被你给败的。」

「就说了你也有一杯羹,别全都怪我。」

 

七日后,那个醉香楼里发生的事,很不巧,范遥没能去亲眼旁观见证。他有点小小的难过,这都怪成昆。

没错,他去做他这世第一次的偷袭成昆。

要不是得留命让他以后到光明顶上给他们明教教众跟小教主解惑,还要让他助小教主修成九阳神功跟乾坤大挪移,范遥真想停药一日直接把这混蛋给毙了。

偷袭结果当然是失败的,范遥怎可能让它成功。不过他少见的失败倒是让下属们吃惊,连着几天要他去给胡神医看看是不是药出了问题伤了身体。

就说了主人您不该吃那药的,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

想当然尔,这群在范遥眼里跟蠢货没两样的下属们,又被范遥冷声轰了出去,还被吩咐了别啰嗦快滚去找药材!

暗部全员不甘不愿,找个药材找了大半月都还找不到,绝对是故意的。

「我是不是真的太宠他们了?是该整治了吧?」

房内范遥一边喂食着小墨蛇,一边没好气地自言自语。倒也没多生气。

这小墨蛇过得可好,每日不是吃便是睡,白日就缠在范摇手上当装饰,晚上便占着范遥的被铺。范遥对牠也是好,随意牠自由自在,只要不咬人不乱跑便顺着牠,这养着养着,蛇体似乎都长了几分。

「再长下去都要蜕皮了吧。」

看着小墨蛇把最后一条小溪鱼吞了,滑溜溜的又要爬去床上窝,范遥便把蛇捞起来帮牠代步。

这才刚把小墨蛇安顿好,门口便有人轻声敲门找他。

「主人,有客人来,请您拨空出面见客。」

「谁?」范遥皱眉冷回,「我没请人来作客。更何况我们这里是会有客人来的地方吗?你们这么蠢的认为来者是客?出去,杀人灭口。」

「主人请息怒。」门外的暗部成员声音比刚刚更紧绷了些,「客人是我们擅自请来的,还请主人宽恕我等的擅作主张。」

范摇一把把门拉开,直接瞪着垂首在外的属下,「太久没整治你们,都胆大包天了?」

「属下不敢。」

「你们请谁来了?」范遥头痛问道。他在想是否要杀人灭口,毕竟暗部藏身地不可被他人所知,还要顺便整治一下这群下属。

「是蝶谷医仙,胡青牛大夫。」

范遥愣了下,立刻明白他们是打什么主意。

「擅作主意,你们确实讨打。」

「您想责罚便随您的意,但请您去给胡大夫看一下吧,我等都很担心您。」

范遥真的是又气又无奈。

「你们都给我等着。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

 

胡青牛杀不得,范遥只好乖乖去给他把脉看病了。

这群先斩后奏的,他之后绝对找时间整治他们。

「范右使有哪儿不适吗?」胡青牛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没有。」范遥无奈。他好的很,就算正大光明去抢倚天剑也绝对没问题。

胡青牛听到这答案也愣了下,「脉象确实没什么不妥之处。既然范右使没有不适,又为何请我过来?」

范遥点点站在墙角的暗部成员,冷冷答道:「问他们,他们的擅作主张,我可没要求。」

胡青牛跟着看过去,纳闷问道:「为何?你们急的像是范右使出了什么大问题似的。我还以为是那药出了问题,急忙赶来一看,却见范右使无病无痛好的很。」

「…………」这──尴尬,他们就担心主人身体出了什么事才会导致任务失败,哪知道主人当真身体无恙。

范遥挑眉,冷言吩咐:「胡医仙问话呢,回答。」

范遥都开口了,暗部成员只好唯唯诺诺的实话实说。

「范右使还真是有群好下属。」胡青牛说道。

「好说。就是有些失控不听话。」

「都是在担心你,让着一点,原谅他们吧。」

「喔,我考虑一下。」

范遥说的言不由衷,根本就是在敷衍胡青牛。也是知道范遥性子,胡青牛无奈摇摇头,只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暗部成员,暗自说了声保重。

「我带了些药材过来,你在用的那些药材也有,有需要就用吧。不过你下属身分特殊,从这到蝴蝶谷路途不短,不好求医,范右使别做太过了。」

「我会控制在不需用到药草的程度的。」

闻言,胡青牛无奈,暗部成员欲哭无泪。

 

胡青牛来的时候便已入夜,蝴蝶谷又远,不好将胡青牛赶回去,便将胡青牛留下住一宿。

茶余饭后,范遥回房便见床上那条睡得很开心的小墨蛇,想起他似乎还有人可问,便带上小墨蛇去找胡青牛。

进了房,范遥不寒暄直奔重点,「医仙,你对蛇有研究吗?」

胡青牛道:「没有深究,那方面难姑比较知晓。一般用于医的蛇是认得几条,其他的我顶多能辩得是否有毒,但也不完全。」

范遥将手上的小墨蛇放到桌上。这小墨蛇约是嫌桌凉,不安分的翻了个身,又想爬回范遥手里,见状,范遥把垫热茶壶的盘子拉过来,将牠放在里面。

「那这蛇你认得吗?」

胡青牛诧异范遥居然还养蛇,本想拿起来瞧一下,不料这小墨蛇颇凶,胡青牛手一靠近便张口哈气,要不是范遥反应快把胡青牛手拉开,恐怕胡青牛已经被咬了。

「刚看你拿来没觉得,看来这蛇性情挺凶。」胡青牛心有余悸。

「对我倒是还好,可能会认人。」范遥用手盖着小墨蛇,这蛇很快便安分下来,继续缩成一团睡。「如何?认得吗?」

胡青牛摇头,「不识得,可能书籍会有纪载,我回头把那书借你。」

「多谢了。那你辨的出牠是否有毒吗?」

「圆头,应为无毒。牠如果能让你摆弄的话,让我看下牠的牙齿。」

范遥找出小墨蛇的头,小心翼翼的撬开牠的嘴。可能动手的是范遥,牠觉得范遥不会伤牠,这回倒是挺安分的让范遥撬开牠的嘴,蛇体一转,乔了个还算放松舒适的姿势。

胡青牛认真地看了下,说道:「没毒牙,也没毒囊。应是无毒无误。范右使可放心。」

「无毒就好。」省的他还要担忧被咬之后会不会出事。

「范右使从哪得这这条蛇的?颜色少见,应是罕见品种。」

「捡的。」

「……」

他们范右使还真有闲情逸致阿,竟然捡了条蛇养着玩呢,还不知道有没有毒,不愧是范右使,真有胆子。

Chapter Text

又是新月之夜。

范遥捏碎了手上茶杯,万般想杀人。

「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在朔夜安排事情,你们都听去哪儿了?」

范遥眼前跪了几个人,全是暗部成员。

「怎么?上次修理你们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吗?这次我不保证能留你们命。」

「主人请息怒。这次的事真的不好避开,成昆的行踪难找,好不容易──」见范遥面色不善,这暗部成员的小领导决定先把杨逍扯出来,好让兄奴的范遥能稍微转移下目标,「还有稍早接到消息,杨左使受了伤──」

杨逍的事多少起了点缓冲作用,范遥稍收了点杀气,还是看得出他很烦。

「我大哥的伤不碍事,他自己会搞定。」范遥起身来回踱步,内心觉得超烦躁。

这该死的成昆,什么时候不选,偏偏选在这日子显踪迹,要是放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何时才找得到他。

范遥伸手摸摸收在怀里的那只簪子,十分得难以抉择。

他是忘了前世偷袭成昆三次的时间点,到底中间的时间隔了多长,有没有像这次短短一个月不到,前世心急着要杀了成昆,搞不好有可能真只隔了一小段时间便又出手,这也恐怕是第三次偷袭被反攻的原因之一。虽然他这世不急,也不在意偷袭成功与否,但这成昆的事却是越早交差越好。

算了下时间,子初刚过,现在去一趟的话应该还来的及,只是不能久待了。至少,把簪子交给她吧。

「你们听好,没有下次了,再有,我弄死你们。」范遥穿上外罩,吩咐说道:「我离开一会,一时辰内回来。谁都别跟。准备下,等我回来就行动。陵,等会你一人跟我行动便可,其他人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被喊做陵的小领导不敢怠慢连忙应是,不过范遥已经走远了。

「陵,你说主人这朔夜是有什么要紧事啊?他可气得不轻,我还以为会被杀。」暗部成员,代号岚,在范遥走后过了一会压低音量问。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其他人的问题,每个人手上动作不停,倒是耳朵全专注着等陵的答案。

「要是再有一次,绝对被杀。」陵能肯定。

他们暗部这伙人人数会这么少,也是因为范遥选人之严格,受训过程也严酷无比,更不用说范遥那阴狠的性子,只要不合范遥的意或是犯了大错,范遥绝对翻脸不认人,手起刀落一乾二净。至于明明范遥难以伺候,他们却还是如此忠心耿耿的原因,那各自都有不好说的私人理由。

见伙伴们手脚不停依旧八卦,陵没好气地给了答复:「主人的私事,你们有胆便自己查去,我不奉陪。」

 

范遥赶到废屋的时候,还不到子正。

推开那万年破败的门,火折子点亮,又是那数也数不清的大量蛇群。

太好了,她在。

范遥摸摸手臂,发现那小墨蛇没带,莫约是还在自己的被铺上睡着,只好下次再带来还了。

拨开蛇群来到床边,少女跟初见时一样静静的睡着,这回是换了套较为暗色的衣裳,那白狼也一样,窝在墙边毫无动静。

范遥摸了摸那白狼,白狼不为所动,仔细一查便发觉白狼体温偏低,连呼吸都探测不到,觉得奇怪。突然想起他初见少女时,也是以为少女死了,不过后来少女醒来后,他想应是自己没仔细探查看错了,而且初见面便咒人家死太不应该,就没多问。

想到这,范遥还是替少女把了脉。

一样,无脉象波动。

范遥小心翼翼地送了点气进少女体内。

宛若石沉大海,刚送进去便被吞噬的一乾二净不翼而飞。

范遥没碰过这种情况,但却也知道这不像是死者会出现的状况。他暗自记了下来,想着回头去问下胡青牛知不知道些什么。

时间不允许他久留,范遥等了一刻钟,看少女没要转醒的迹象,只能遗憾。他取出那个为少女而买的簪子,本想亲自交给她但可能没办法做实了。

少女散着发,簪子簪不上去,想了想,便直接放进了少女手中。

范遥眷恋的重新将少女的容貌记下,稍微顺了顺少女的头发,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好,他这次定要把成昆那个小人弄得三个月不敢出门!!

 

范遥存心要放水,谁也阻止不了他。

陵总算知道为何上次范遥为何偷袭失败了。

这不是,主人您把人抓了,却也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拿刀架着对方脖子,换了声音威胁人要安分三个月,三个月后再来找他取命,然后就把人放了?好吧,您确实是给他脖子上划了道口子,可能刀上还有点微毒。但这,没胆的三个月早不知溜去哪了,胆大的就等三个月后您亲自入瓮呢!

您是认真的吗?!!

这放水放得太严重了吧?!

也难怪上次说失败,这次只要一个人跟着。您根本就没想偷袭这人吧?!!那还要他们这么辛苦的查做什么?!!

「有意见在心里说,别说出来。我也觉得烦。」范遥闷闷不乐。

「主人为何不直接杀了了事?」

「此人杀不得。」

「这成昆您不是说了对明教有害,为何还杀不得?」

「我有我的原因,别问了。下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两个月后开始追他。还有,别排在新月之夜。」

「遵命。」

虽然好奇关于这朔夜到底是有何事,但陵真不敢过问范遥私事,只能乖乖听令办事。

 

范遥又闲了几天。应该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很闲。

本来前世下光明顶到去汝阳王府里卧底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就是逍遥自在到处漫游,成昆的事他虽然追,但本来成昆的行踪就难查,而他又在第三次偷袭后又受了伤,更是养了几年伤才好。

这回他没打算受伤,但也没打算去找事给自己做,他就等时间到了去汝阳王府卧底。这之前的时间,能闲着便闲着。当然最好了,还是能跟少女进一步的拉近关系,最好能这两年都腻在一起。

想是这么想,但范遥跟那少女根本毫无进展,看看这不是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范遥哀伤,拿着壁虎尾巴逗小墨蛇玩。

下一次的朔夜是什么时候呢──

「主人,打扰一下。」

「什么事?」范遥懒洋洋的回。

「关于纪姑娘,她已离开杨左使身边,只是杨左使要我们别在继续追查,这──」

范遥开了门,陵在外面一脸为难。范遥瞇起眼,微笑问道。

「来,你跟我说你怎么安排的?」

「杨左使要我们别续追,所以──」

「所以?」

范遥笑得更柔和,陵冷汗直掉,决定还是不卖关子,省得自己倒霉。

「属下有派人跟着。杨左使并不知情。」

「很好,谅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范遥拍拍陵的肩,续道:「之后有关纪姑娘的事不必让我大哥知道,我有继续派人跟着的事也一样。」

「要瞒着杨左使?」

「瞒着。传下去,关于纪晓芙的事,绝不能向我大哥透出些许迹象。」

「领命。」

范遥回头看了一眼小墨蛇,见牠吃壁虎吃的开心没打算要跟上来,便干脆将牠留在房里,离开房间。

「我大哥现在哪?」

「刚回坐忘峰。」

「那倚天剑在哪?」

「收在库房──」陵愣了下,「主人您知道杨左使要我们查倚天剑?属下本来还要向您汇报此事。」

「我本来就是为了大哥才去找倚天剑的。」

「────」陵哑口无言。他这是要说主人未卜先知当真高明?这倚天剑多久前偷的?那时就知道杨左使会要倚天剑?他真是佩服不已。

懒的理会陵那闪闪发亮的崇敬目光,范遥说道。

「把剑拿来,我去找一趟大哥。」

 

昆仑山坐忘峰,空气凛冽依旧。

范遥在山上某个凉亭里找到杨逍。

他大哥神情忧郁,一人喝酒更凸显了他郁郁寡欢。

范遥什么都没说,直接在杨逍身边坐下。他不喝,也不劝。就这么陪着杨逍。

太阳往西位移,约是过了一个时辰,一坛酒喝完,范遥便给他开了新的一坛。

「我只带了一坛来,大哥你喝完就先别喝了吧。」

杨逍笑的无力,「为兄该说你贴心吗?」

「我要是贴心就会帮你去绑架纪姑娘。」

杨逍皱眉,并不同意,「这,不可。」

范遥淡言说道:「知道你不许,所以我没做。」

杨逍继续说:「你把你的人撤了。别在追查她。」

范遥毫不犹豫地应下:「好。」但他不会照做。

「还有,帮我找倚天剑。」

「大哥放心,我这次就是为此而来。」

杨逍疑惑的看他,范遥笑,把放在身边的长布袋拿过来搁在桌上,示意杨逍打开它。

「你要的倚天剑,知道你会想要,先帮你抢过来了。」

「────」杨逍觉得他应该要去探究为何范遥会觉得他会要倚天剑,范遥明明知道自己对倚天剑不感兴趣的,要不是因为晓芙──

范遥看杨逍欲言又止,说道:「不要问,不用谢,这是小弟我该做的。」

于是杨逍放弃了,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改问别的,「──从哪得来的?」他记得这玩意儿并不好取。

「蒙古人那。」

「你──」杨逍有点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要先念他做危险的事。

十分了解杨逍,范遥倒是先说了,「谢的话不用谢。要念我的话,拜托别了吧。我潜进去偷的,没惊动太多人,顶多就几条人命。他们查不到,我也没事的。」

杨逍轻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心领了范遥好意。

范遥留下来吃了晚饭,天没亮便离开坐忘峰了。他经常神出鬼没的,杨逍也不是很在意,但他没想过,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范遥,下次再见,便是二十年之后了。

 

来回一趟坐忘峰,快马奔驰加轻功狂飙,最快也是十天。

范遥回暗部驻地时,首先面临了那小墨蛇愤怒的一咬。

「……」

要不是你是那姑娘的蛇,我哪留你在这放肆阿。

被啃了一口的范遥,稍收了护体真气,骚骚小墨蛇下颚,算是很温柔的把小墨蛇取下来。

「没带你出门我道歉,我哪知道你会要跟。」范遥把小墨蛇放到地上,解下腰间的小袋子,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来,毛都还没长齐眼也没睁的鼠崽,随你吃,别气了。」

范遥觉得自己正在哄一条蛇,有些无奈。而看到这幕的陵,那个内心惊骇。

天啊,他们的主人居然对一条蛇好声好气,被咬了也不生气,还奉上食物宠着,这待遇──他羡慕啊!!

就说了这些暗部成员的脑子个性都有些问题。

陵尴尬地轻咳了下,「咳,十分抱歉,属下不知主人您有养蛇,所以牠可能是饿了不少天。」

「我没说过,你们不知情是应该。不怪你们。」

「主人您被咬了,没事吧?」

「牠无毒。没事,不用担心。」

既然范遥说了没事,陵就信他真的没事。要是再擅作主张请大夫来,他们铁定要完。

范遥一边看着小墨蛇吞鼠崽,一边问着:「最近江湖有什么大事吗?」

「没有。」

「那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吧。」

陵一愣,「主人没吩咐了?」

「就成昆跟纪晓芙的事继续帮我追着,其他的就没了。我莫约会休息个几年。你们随意。要是真没事干,就去帮我大哥。但切记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他。」

「您的身体真的无碍?」

「真没事。在时机到之前,我只想慵懒度日。」

Chapter Text

所有的要紧事都告一段落,成昆的第三次偷袭要等两个月,他那天可是喂了能让他废两个月的猛毒,范遥终于能抱着放松的心情期待下次的新月之夜。

他这回带上了茶水跟温补甜点。

那废屋依旧是被蛇群淹没。

范遥都习惯了踩进门坎会踩到蛇这事了。

他把同样睡死的小墨蛇放到少女身边,注意到他送给少女的那柄剑,剑柄上还挂着那上次来送给少女的那个簪子。

范遥把那柄剑取过来,拔剑出鞘,剑身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保养起剑来。剑身擦完,范遥把那簪子取下,放到少女手边,长剑到是放到另一边。然后他取过今日带来的爱剑泰阿,从怀里掏了掏,取出个黑色的布条,上头挂着个同样黑色的流苏与令牌,范遥小心翼翼的把那流苏令牌挂到剑上充当剑繐。

这一串动作做完,范遥满意的笑笑。

正要把剑放回少女身边时,发现少女已经醒了,一双黑瞳直盯着他瞧。白狼也是,地上的蛇群也是。

范遥镇定的不为所动,他早知道等他们醒来一定又是这种状态,习惯看开就好。

范遥温和笑着,把刚弄好的佩剑交给少女,「妳醒了?这给妳。」

少女不接,稍微看了下另一柄剑,视线又回到范遥手中那柄,轻声问道:「为何要换?」

范遥稍微抽出剑身,剑刃透出凛冽气息,是把好剑。

「因为我比较想送妳这把。」范遥收剑归鞘,直接把剑放在少女身上,「这柄是我的爱用剑,剑名泰阿。收下。原本的备用剑我就带走了。」

「这,不可──」少女边说着便要把剑递回给范遥,但这回换范遥不接。

「收下吧。即使妳不收,我也会将它留在这里。」

少女还在犹豫不决,旁边的白狼张口一咬,直接把剑叼走了。

「──欸?」

范遥不在意白狼的举动,端起带来的糕点盘问道:「姑娘,妳吃甜点吗?我带了一些来。」

也不用范遥多劝,这白狼走过来嗅嗅糕点,接着头一拱脚一拍,直接把小碟拍到少女腿上,比范遥还直接。

范遥觉得这白狼超懂人心,他下次一定帮牠带肉过来。

小墨蛇也爬到范遥身边吐舌,一副讨食样。

范遥无奈的笑骂,「你这家伙来之前才吃过的吧。别找我,我没有吃的,蚯蚓老鼠壁虎,角落有,外面也有,自己去找。」

小墨蛇翻肚装死耍赖。这么人性化的反应,范遥真是大开眼见。

少女伸手捞起小墨蛇,这小墨蛇很亲腻的蹭着少女的手,享受着少女轻揉的按摩。

少女前后摸了小墨蛇一会,说道:「你养着牠吗?」

范遥点头道:「两个月前朔夜,那夜我有来,但未见姑娘身影,仅发现小蛇在床上。牠想跟,我想着应该是姑娘的蛇,便带回去养了。」

「两个月前──」

「上月我也有来。但无奈有要事缠身,无法久留,所以仅留了簪子给妳。」范遥拿起搁在床上的簪子,说道:「簪子挂剑上容易损坏。还是说,姑娘不喜欢吗?」

少女接过簪子,轻轻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不太用簪子。」

范遥看着少女总是散发,便说道:「那是我多管闲事失礼了。」

「请别这么说。」停顿了一下,少女才说:「簪子,我很喜欢。」

范遥柔软的笑道:「妳喜欢便好。」

等了三个月,范遥这回有跟少女说上话,他心情可好,好到脚边有一堆蛇在翻涌他都觉得可爱。

「姑娘,妳的这堆蛇,都是无毒的吗?」范遥拿他的备用剑逗着脚边的蛇。

「有些有。」

范遥顿了下,默默把脚盘到床上,继续拿备用剑逗蛇。

「那我问下。有毒的那些。我被咬了会死吗?」

少女困惑反问:「为何以被咬为前题?」

范遥看着少女说的一脸认真:「因为我正在逗牠们。」

少女顿了顿,轻轻笑出来。那笑容称不上绝美,但清丽素雅的还是带给范遥一阵悸动。

他手上的备用剑差点就掉了。

没察觉范遥的失态,少女道:「确实有咬了会死的。但牠们,不生气,就不会咬你。」

「对我还真好。」范遥意外。但想了想,那小墨蛇也是一开始就对他莫名的亲近,虽然奇怪,却也不怎么在意。

少女微笑没有回话。

不得不说,范遥真的很喜欢看少女笑。

白狼踱步过来,轻轻在范遥手上咬了一口,非常轻,连个齿痕都没留下。

范遥摸摸牠的头,疑惑看向少女,「──?这是?」

没想到少女突然手忙脚乱的扯着白狼的尾巴,硬是把白狼扯回自己身边。

「失、失礼了,这孩子──」

「没事的。姑娘莫慌,牠没用痛我。」

被扯了尾巴,白狼委屈的咿呜着,红棕色的眼水汪汪地看向范遥,明摆的是要讨拍。

范遥无奈的笑,觉得这狼真是很有灵性。又或着说,这少女身边的狼与蛇,都少见的有灵性通人话。

范遥拍拍自己的腿,把白狼唤到身边来。白狼也真不客气,毛茸茸的头直接搁在范遥怀里,享受范遥温柔的爱抚。

「这孩子有名字吗?」

「名为白毫。」

「姑娘呢?」

「?」

范遥微笑,将声音放的更柔,「姑娘愿意的话,可否将芳名告诉于我呢?基于礼,我先说,我名为范遥,逍遥的遥。」

少女看着范遥那英俊无比的脸,再配上那温柔的微笑,内心顿时承受不住,这杀伤力实在太高。无可否认的是,她很喜欢。她手轻轻一招,白狼立刻跑回少女身边,少女直接把脸埋进白狼那毛茸茸的身体里。

噢!好可爱,这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好吧,要犯花痴,两个人都是。想要隐藏恋慕之情,两个人也都是。

他们俩个不急,到是白狼比他们急。

牠轻轻低呜几声,少女这才从毛茸茸中抬头,声音轻淡,却若狂风般吹过范遥心里,那几年不曾有所悸动的心,现在正为少女的一举一动而有所反应。

「我名为君沁,沁凉的沁。」

范遥眨眼,微笑温柔如月。在这无月之夜里,他就像那月一般温柔动人。

他看着少女想。

沁入心脾。

好名字。

Chapter Text

那夜,其实他们并没有相处很久,寅时将至之时,君沁就离开了。

君沁说她莫约都是这个时间点回去,范遥想送但也知道过于失礼,便说好他下次朔夜还会再来。

小墨蛇倒是留下来了。

虽然没得到关于君沁的太多情报,但这回得知的她的名字,范遥觉得心满意足。

之后的两三个月,他们俩个差不多都是这样过的。

朔夜子时,范遥会去陪君沁,等君沁醒来后吃点茶点聊聊天,在寅时前君沁便会离开。要说进展,大概就是君沁又收了几个范遥送的小玩意儿。噢还有,范遥成功的帮君沁簪了一次簪子。那炭灰发丝顺得让范遥爱不释手。

范遥稍微的观察了一下,他注意到在朔夜子时,君沁会陷入那种宛若死亡般深沉睡眠,别说叫醒,就连被移动也毫不知情。他试着探查过几次,真气输入体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似乎在哪里有印象见过这个现象。他也有去找胡青牛问过,但胡神医说他没见过这种案例,范遥也只能放弃,等着哪天他想起来是在哪看过再说。

至于直接问君沁?

范遥从来没想过。

他是觉得君沁身上确实有很多神奇不解之处,朔夜子时的秘密、通人性的白狼与大量蛇群,但那是君沁的隐私,范遥不想擅自调查,那太失礼了。

他们之间这每月朔夜之约持续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半年后的某天有了新的变化。

那天,他正好收到暗部传来有关成昆的消息,但那第三次偷袭其实范遥在与前次偷袭相隔了两个月又二十天的时候,选了个良辰吉时,在那无人的山间小路上,面具随便选了带,与成昆面对面,连个声都懒个吭,正大光明的直接打上去。

顺带一提,范遥那天刻意没吃药,内力是完全状态。所以那一剑他刺的实在,还稍微震断了他几条经络,没要他命但成昆最少也要养个几个月,算是帮杨逍报了下未来那两指幻阴指的仇,范遥乐的呢。至于故意让成昆打过来的那一掌,内含阴毒,前世他可能得花一两年排毒养伤,但这世练成易筋经,那毒,他三天不到就搞定。

总之,成昆的事他是搞定了,不过他忘了跟暗部说不用再追查成昆的事,所以他还是收到了成昆的消息。

收到消息他当然是连看都没看,完全不想知道有关成昆的任何消息,他不想干预,随手将纸片碎了,顺便吩咐来传纸条的陵不用再继续追查成昆,让陵觉得轻松不少。

一想到不用再管成昆的事,范遥心情就很好,干脆叫上陵一起去喝酒吃饭,陵受宠若惊,当然义不容辞地去了。废话,能跟主人一起吃饭喝酒,这多难得阿。至于回驻地后陵会不会被兄弟们忌妒羡慕的围殴,那就是另一番话了。

午饭后,申时。

陵去忙他的事,先离开了。范遥很闲的在街上悠哉闲晃。

就在他被摊贩上卖的玉佩吸引目光的时候,有个白色的中型物体突然把他扑倒。

「──白毫?」

这还是范遥第一次在那新月之夜的废屋以外的地方看到这白狼,他还怀疑是自己认错。

白狼的毛皮在日光下,蓬松柔软白的发亮,看起来质感非常好。应该很好抱。

白狼低吼了一声,又舔了他一口再轻啃了他的手,从范遥身上跳下,咬着他衣服拽着。

「嗯?」范遥坐起来,顺手摸了摸白狼的头,「你在的话,君沁也在?」

白狼先跑走了几步,又回头拽着范遥衣袖。

这狼通灵性懂人话,范遥被牠这样拽,有猜出牠的打算。

「要我跟着?」

白狼点头,转头跑掉。

范遥无奈,起身拍了拍灰尘,这才悠悠哉哉的跟上去。

他才往前跟了几公尺,白狼回过头直接窜到他身后,前脚一推,把范遥推的踉跄几步。

「这么急?」

白狼没回应,以更快的速度跑掉了,见状,范遥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去。结果跟了莫约一公里,白狼回头看他还有跟着,竟然又加快了速度,逼的范遥只能用上轻功,才能跟上。

这白狼,不简单。

一狼一人,一前一后跑着,范遥没算他跑了多远,但这速度已经是接近他的最快速度了,长时间这么跑他也有些想歇息下,而那白狼却是一直在前面吊着他完全没停过。

要说这狼练过功有内力他都信。

他们窜进了一个树林里,一进树林白狼便发出远嚎,顿时树林吵杂万分,范遥眼角余光瞄了下,发现有不少蛇跟着他们在树林里游走着。

不对劲。

这森林紧张度太高了。

有事发生。

范遥暗忖,他加快脚步追上了白狼,与牠并行。

「白毫,君沁在哪?」

白狼一甩头,指向前方。

范遥一点头,内力运转,再提速往前冲去。

在前方有水流声,是溪边。

当范遥赶到溪边时,为眼前的画面震惊不已。

他心心念念,恨不得捧在手里呵护的那少女,现在正倒在溪边,紧闭双眼面色虚弱,生死不明。在她旁边还守着一只豹,他给的泰阿落在一边,上面还染着血,同样落在地上的还有另一把短刀。

「君沁!!」

也不管那豹有没有危险,范遥几步抢上去,那豹很自动的让开,对范遥毫无恶意,也不戒备。

范遥以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君沁的呼吸脉搏,看她唇上毫无血色,在想地上那刀与剑,立刻联想到她一定是受伤了。关键时刻没法管失不失礼了,反正他会负责的。范遥松开君沁的腰带与外襦,伸手进去从上到下快速的摸了一遍,当他摸到腰腹间时,立刻发现不对劲,翻手一看,手上满满的鲜血。

果然伤了。

范遥先耐住瞬间翻涌而起的杀意,替君沁封穴止血,在确定下半身与头部没有外伤后,直接把君沁抱起来。

君沁软绵绵的,很轻。

血虽暂时止住了,但看地上那摊暗色,恐怕是已失血许久命在旦夕了。

白狼在范遥查看伤势的便已赶到,正在溪边喝水喘着。

「白毫。这地方不适合疗伤。两个选择,一是我把她带走,二是你给我找个适合疗伤的地方。快选。」

范遥眼神冰冷,语调是很少会在牠们面前展现的冷酷,他现在怒火中烧,而且丝毫不想隐瞒。

那豹低吼了一声,身躯一转,沿着溪边往树林深处小跑而去。白狼见状,跟上去后又回头示意范遥跟上。

范遥小心翼翼的抱紧君沁,运起轻功跟上。

Chapter Text

他们逆流而上,不知走了多久,在那瀑布下,被水濂遮掩,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洞穴,穴口有一半淹在水里。最多一人通过,无法两人并行,范遥抱着君沁也必须稍侧身才能顺利前进。洞穴里虽暗但空气流通,气温偏凉但不冷算是舒适,一路上均是上坡,爬了好一会,范遥猜想可能爬了两三丈高度有余,狭窄的通路变宽,外头的光线照进来,站在出口处的范遥稍瞇起眼,在看清入眼光景后,硬是愣了半晌。

「────」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山峰间的世外桃源,鸟语花香,旁边那座潭应是下面那瀑布的源头,放眼望去有十分多的动物在,是个富有生机的地方,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可能十人都无法环抱的大树。

白狼在不远处叫着,示意范遥别发呆快跟上。

范遥抱着君沁走进这世外桃源里唯一的屋子。

里头有一只虎,大喇喇地躺在床上。

范遥看到有虎,完全不为所动道:「喔,让开,床我要用。」

自从看到那只一样通灵性懂人话的豹开始,范遥觉得不管在君沁身边看到什么动物出现,他都不会惊讶了。豹跟虎算什么?有种出条龙来。

那虎听话的呢,起身下床让位,无声的步伐绕到范遥背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君沁放到床上。

范遥先是喂下了能续命的药液,一边替君沁把脉确认生命迹象,一边向屋里的动物们说道:「你们,别守在这,我要帮她疗伤,还要换衣服,你们去找衣服跟几块布过来。还有,我需要清水。」

于是,听的懂人话的动物们都出去了。

白狼跟豹走远了,虎倒是守在门口当门卫。外头还围着不少动物,兔子、松鼠、马、鹿,种类众多范遥懒的数了。

总之,疗伤要紧,那群动物只要不来碍他事,范遥便懒的理会。

范遥给君沁喂过他们明教胡医仙制作出来能急救命的药,性命暂且无忧,但伤不能不顾。他将君沁的褙子外襦全脱下,腰带取下,裙往下拉,松开内襦露出腹部,小心翼翼的摸着君沁腹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几乎是贯穿,不过那刀伤的干脆,伤口是干净利落,直进直出,范遥观察了一会,确认了不是自己的泰阿所为,那便是落在地上的另一把短刀。

麻烦的是不知那刀上有没有粹毒了。

「白毫──」

范遥下意识喊着,手边立刻有温热的物体扫过。

白狼叼来了干净的布,豹咬来了一桶水。

喔,真厉害。

不过──

「没衣服?」

白狼甩头点向屋里的某个柜子,很明显就是要范遥自己拿。

范遥挑眉,想了想也是。他自己拿会比白狼开柜咬来还要实际一些。

衣服的事晚点再说,范遥替君沁清理了伤口,再给伤口上了些金创药。好在范遥经常出生入死,暗部们也都是干些危险的任务,这些紧急救命治伤药,他们全员身上都带着备用。害人的毒药不一定随身携带,但能救自己一命的药绝对是随时带着。

暗部私底下有规定,要死,也得把消息带回来见过范遥再死。消息情报可能不是重点,但见范遥却是很重要的一点。

当然这事,范遥不可能知情。暗部私下的神奇规定他从不知晓。

这金创药是胡青牛给他们暗部特制的,敷上去不仅快速止痛止血,就连伤口愈合速度都能比一般药草快上三倍,配上内力真气周转,更能事倍功半。

「白毫,让谁去都可以,回去刚刚那边把伤了君沁的那把刀捡回来。可能有毒,小心别吃到。」

范遥一边吩咐,一边解开君沁的穴道,确认金创药是否真能止血,同时将真气输进君沁体内助她疗伤。

但这一输,范遥立刻发现异样。

他的内力就跟那朔夜的情况一样,输进君沁体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这回范遥并没有停止输内力,内力源源不绝的输进君沁身体里,管他输进去之后是被吞噬还是消失。刚开始范遥还要刻意输,但过了一刻钟,范遥便发现君沁体内就像是有引力般,持续不断的将他的内力吸过去,他仅需跟君沁有所接触即可。

范遥发现这情况后,愣了下,省的轻松,干脆就这样握着君沁的手,趴在床边睡会,任她随心所欲的吸取内力。范遥易筋经内功已成还有洗髓经提纯,不需刻意操控便会自行运转生息,他睡,除了懒以外,还有一部份是内功被榨干后他本就会觉得乏力,更不用说是这种无限度的吸取法,他能不困吗。

这传输内力的动作,过了一天一夜。

那豹都去把那把凶刀与泰阿捡回来了,范遥跟君沁都还在睡。

范遥醒来后,因为内力尽失,还感到有些疲乏,但他还是尽量打起精神,看了看君沁腹上的伤口。

多亏了胡青牛的神药,伤口几乎是好的差不多了,君沁的脸色也好很多,呼吸脉搏更是稳定下来,范遥便放心了。

范遥盯着君沁那一身染血衣物皱眉,决定要来帮她换衣服。没办法,就算是深色看不清楚,那染血衣服还是看了就碍眼,这儿又没其他人,只能他亲自帮忙换了。

至于那些非礼失礼什么的,他会负责到底的。

只是当他开柜选衣服的时候,君沁醒了。

白狼发现的最早,牠跳上床开心地舔着君沁。同样守在君沁身边的豹发出呼噜声蹭着君沁的手。

这么明显的动作范遥当然发现了,他回过头,正好跟君沁四目相对。

「妳醒了?」

「────」君沁搞不清状况她很懵。

「妳醒了正好,自己换个衣服吧,我不方便。」

范遥拿着衣服递过去,看君沁还发着呆,便直接放到君沁身上,「顺便盥洗一下吧,伤口别碰水,我到外面那大树下等。妳伤刚好,慢慢来便可。」

范遥很自动的出去避嫌,君沁停顿了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情况,顿时羞红了脸,想发嗔却找不到对象,内心尖叫不已。

等等等等等!!他全看到了?!!

君沁用眼神问着她身边的两只动物。

白狼点头。

豹点头,低吼了几声。不仅看了,还摸过了。

君沁摀住了脸,不想面对。

 

范遥说是去外面大树下等,但他其实在树下坐了一会后便睡着了。

精神放松下来加上内力尽失还被压榨,这树荫下舒适宜人,他真的抵挡不住睡意,这一躺一睡便睡的很沉。

君沁在屋里关了半天,又羞又恼,但受伤后发生后的事,白狼全告诉她了。包含那陪着她一天一夜输内力的事。

她明白那是不可抗力。

她看范遥睡在树下不省人事,内心不知是愧疚还是感动。

多亏了范遥那庞大而且源源不绝的内力贴补,君沁前所未见的觉得通体舒畅。她很久没有感受过丹田气海如此丰满,而她也知道要将自己的丹田气海填满需要多大量的内力。

要说君沁不心疼是骗人的。

她看范遥如此疲累,都要掉下泪来。她知道这样没命的送内力,要是一个不好,范遥赔上命都是有可能的。

「为何要如此──」

虎缓步走来,低吼几声。为了救妳,连性命都赔上了,这不明显吗?

「可我那伤并不危及性命。只要回来,睡上半个月──」

虎甩了甩尾,在范遥身边坐下,尾巴扫过范遥的脸,拨开他落在脸上的树叶。轻轻低吼。但他不知情。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白狼也走过来,牠还扯了条薄毯,看来是打算给范遥盖上。牠看向君沁的目光有些哑然。妳认为他听的懂我们在说什么?

「……」这倒真是盲点。君沁迫窘道:「硬扯走也是可以的阿……」

白狼把薄毯丢到范遥身上。那时候,这家伙可凶的呢,杀气腾腾,要是我们制止了,他可是会跟我们拼命的。

虎接着出声。我倒是意外他会为妳输了一天一夜的内力,他现在内力全空,恐怕得睡好一段时间。

豹也在这时凑过来加入对话。此人对妳用情至深,我们都看在眼里。

白狼欢快地说。这人每月朔夜都会来守着沁沁,还送了沁沁不少东西,是个好家伙,墨云跟过去都被养大了一圈。

小墨蛇从范遥衣服里钻出来,刚刚的对话牠都有听到。他其实个性并不温和,不过对我很好喔。

然后这一狼一蛇,开始说起了这几个月,在那朔夜废屋里范遥做了哪些事,说了那些话,给这些没跟着去废屋的伙伴们,加深对范遥的良好印象。

本来牠们就因为君沁的关系都对范遥毫无恶意,这番故事讲完一轮,他俩之间的儿女情长,整个世外桃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君沁羞都羞死了。

「你们别再说了──」

送剑送簪,还有那些温补糕点,难怪白毫你要找他过来。豹说。

他的心思这么明显,就沁沁不懂,昨日那情况他是第一人选。白狼说。

沁沁,妳内功的秘密,他恐怕早已有所察觉。虎说。

「欸?」君沁错愕。

他为妳输内力时我都看在眼里,本以为他发现妳会引人内功便会罢手,没想到他丝毫不意外,连命也不顾的为妳输内力。虎说。

「他、他从没问过。」

他从没查过妳。小墨蛇说。他明明有那个能力查妳,但他从来没查过,他手下那伙人非常厉害呢,真要查,没道理查不到,哪怕是跟踪妳,他也从未做过。

看来很尊重妳呢。虎说。

好家伙,沁沁,此人,妳若喜欢,我们绝不阻拦。豹说。

「我──」

妳明明喜欢他喔。白狼说。

他也很喜欢妳喔。小墨蛇说。

君沁瞬间羞红了脸,头也不回的跑了。

喔,害羞了。白狼说。

恩,少见的害羞了。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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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当真睡了很久,他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下了。

他是惊醒的。

猛地翻身坐起,范遥发现天色已暗,他还在树下,满天星斗,腿上有薄毯,身边还有虎。

虎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起身伸了懒腰,缓步走远。

范遥回过神,连忙起身,短短几步路也要用上轻功,急着冲进屋内。

「君沁!」

君沁正好在帮花瓶换水,看到范遥突然冲进来也吓了一跳。

范遥一把抢过花瓶放到桌上,拉着君沁的手将她拉到桌边坐下,神色间满是担忧,「妳伤才刚好,应该好好休息,别捣鼓这些。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一边问着关心的话,手上动作毫不迟疑,直接帮君沁把了脉,再顺便送了一丝真气进去探查状况。

「欸?等等──」

一察觉有真气入体,君沁急着要挣脱范遥的手,不过范遥手腕一转,硬是没让君沁挣脱。内力照样往君沁身体里送进去。

「没事。妳想要我便给妳。这点程度不碍事的。」

范遥根本不在乎,他知道只要自己送进去君沁就会吸收,但只要君沁有需求,他绝对义不容辞。想当然,君沁知道这有多伤身,她不能同意。

「不行,你已经给的够多了,再给真会伤及根本的。」

「我不要紧。」

「范遥,真不可以,你不能再给我内力了!」

「那妳实话告诉我,妳真的没事了吗?真没事我才放手。」

「我没事,我真没事的,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范遥看着君沁,眼里满是关怀,「真的?」

看范遥那副深怕她出事的模样,君沁心一暖,微笑安抚着,「真的。」

范遥松开君沁的手,却将君沁拉近拥入怀里。

「妳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日看见妳那样,我深怕妳怎么了──」范遥停顿,突然放开君沁,看着君沁的目光往下,停留在她的腹部,手倒是豪不客气的直接摸上去,「妳的伤──?」

君沁脸上闪过一抹红,「没事了。你的药很有效。」

「那就好,那就好。」范遥这下才真的松了口气。

「──那个,范遥,你的手──」

「阿,失礼。」范遥放开君沁,带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步,「如此失礼十分抱歉,我只是心急,并非有意──」

范遥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他昨日为了疗伤而对君沁做的那些失礼之事,视线快速在屋里一扫,从柜上拿过泰阿,跪到君沁面前,将剑柄递给她。

君沁愣道:「范遥?」

范遥低头说道:「虽是情急所迫,但昨日对妳的失礼不敬之罪,我会负责的。此剑交付给妳,性命也交付给妳,要如何处置,原谅与否责怪与否,要杀要剐,随妳所愿。」

君沁红着脸,声音比蚂蚁还小的说道:「──你都看到了?」

范遥诚实回道:「是,都看到了。」

「白毫牠还说你还摸──摸──」

范遥眼睛一转,浅笑道:「是,确实如此。」

看范遥承认的如此干脆,而且还有些愉悦,君沁恼的抽剑而出,直指范遥咽喉,怒嗔:「范遥!你不要脸!」

范遥笑道,干脆承认,「阿,确实,妳是该生气。妳要杀我也无所谓。但我得说,我看了也摸了,这我绝对负责,我能赔礼也能道歉,妳想要我做什么都行。但妳不能阻止我为这件事而感到心满意足。」

「你!」君沁真是开了眼见。这男人怎么能如此厚脸皮!

范遥眨眨眼,笑脸一收,一副我有错我该死的忏悔表情,「对不起,我的错。妳打我吧。」

范遥这般可怜兮兮,君沁心软,真的气不起来。

「你要怎么负责?」

「随妳开口,我一定照办。」

君沁想了想却没什么想法。她本身欲望极淡,世俗礼教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她毕竟隐居已久。被范遥非礼这事她确实觉得害羞,但她其实并不生气,这会要她想,还真的一点想法都没。

她放下泰阿,一双美眸看着范遥,竟是反问回去。

「可我没想法。」

范遥觉得君沁真是可爱极了,心里一道暖流流过,忍住想将她拥进怀里的想法,温柔柔声回道:「那等妳想到再说也无妨。」

君沁蹲下,泰阿抱在怀中,缩短与范遥的距离。

她问:「那,约好了?」

他答:「恩,约好了。」

 

范遥在这世外桃源安分了几天。在下弦月的那天,君沁睡后,范遥找上了白狼跟豹。

经过君沁的介绍后,范遥跟那几只能通灵性懂人话的动物们算是挺熟的。他也知道在这世外桃源里的动物并非全员都像白狼一般有灵性,但绝大多数的动物都还是能懂人话的。

还有,他也得知了君沁能跟动物对话。

当君沁跟他说的时候,范遥仅表示了恩这还挺方便的。让几只动物们跟君沁面面相觑,反而觉得自己会在意范遥怎么想真是傻了。

虎名为珀非。豹名为邑翡。小墨蛇名为墨云。白狼名为白毫。

平日只有白狼会跟君沁出门,豹与虎通常都会留在这世外桃源里避世,很少离开。

「白毫、邑翡,我有事要问你们。」

范遥开门见山。暨那日因为君沁受伤而显露出他凶狠的一面后,范遥对这几只动物便没有刻意压抑他的本性。而且他也从来没隐藏过,不管是对君沁的温柔,还是对敌人的残忍,都是他的真性情。有小墨蛇在,范遥相信牠们一定听了很多他对敌人的所作所为。

白狼甩了甩尾巴表示牠有在听。

「那时候跟泰阿一起落在地上的那把短刀在哪?就是伤了沁儿的那把短刀。」

就收在放泰阿的那柜子最下层──啊!你为什么听不懂我说什么?!!白狼叫了几声发现范遥似笑非笑的看着牠,顿时凶了他两声,愤恨的跑走了。

范遥一脸无辜的跟豹对眼,「听不懂你们说话真不能怪我。」

豹转头不忍直视范遥那明显就觉得有趣的眼神。这范遥就是故意在逗牠们吧,明知听不懂还故意来问。

白狼速度快,一去一返没花多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干脆优雅的一跳,短刀直接甩在范遥脸上,宣泄刚刚的怨气。

范遥笑着接下短刀,完全不生气。他稍微看了下那把短刀。刀身干净无机关,看来持有人并非险恶之徒。

并非险恶之徒却随意刺伤一名女子?呵,可笑。

不管凶手是谁,不管有什么理由,伤害沁儿的仇,他一定报。

一丝杀气漏了出来,几只胆小的鸟儿被惊飞,豹低吼了一声提醒范遥收敛。这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多数动物们性情温和胆小,范遥此举会吓着牠们。

范遥收回杀气,摘过一片大树叶,将刀刃包覆住,把短刀收进怀里。

「我离开一段时间。沁儿她朔夜还去那废屋吗?」

白狼点头。

「那我会去守她。帮我转告沁儿,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察觉范遥要走,白狼咬住范遥衣服不让他走,豹也走到范遥面前拦着他。

「别拦我。我又不是不回来。」

豹摇头表示他们并非要拦。白狼拽了拽他,前掌拍拍地上,转头跑了。

范遥眨眨眼,回头看向豹问道:「要我等?」

豹点头。

到底要他等什么,一会儿白狼回来,又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跳,甩了个东西给范遥。

范遥下意识接下后,低头一看,不禁庆幸他刚刚接的时候没握太大力。

被白狼丢过来的是小墨蛇。

小墨蛇怒的对范遥龇牙吐舌。

「不,等等,墨云你要生气的话应该是要去咬白毫而不是咬我,是牠把你丢过来的──欸?等、唔!」

小墨蛇还是豪不客气地咬下去。

范遥也真的拿牠没办法,他总不能真的下毒手。但不代表他不能表达一下他的不满。

范遥三两下把小墨蛇从手上拔了下来,直接往天上扔去还故意扔很高,身影一闪,拎起白狼,几个错步来到潭水边,对着白狼故意一笑,把白狼抛进潭水里,这些都做完范遥回到原地,完美又安全的接住从天而降的小墨蛇。

玩了趟自由落体受到惊吓的小墨蛇和落了水湿了个透心凉的白狼:呜呜呜!我要跟沁沁告状!!!

从头到尾旁观全程的豹:……你们好幼稚。

幼稚报复完的范遥心情好,他把魂半飞的小墨蛇挂到脖子上低头问豹:「要我带墨云走?」

没想过范遥居然会跟牠们幼稚呕气的豹哑口无言的点头。

心情真的很好的范遥搔搔豹的下颚,笑道:「那我走啰,沁儿拜托你们了。」

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甩甩尾目送范遥走远。

范遥在经过潭边的时候,给正准备上岸的白狼帮把手,被白狼满眼怨的甩了一身水。范遥这回完全不怒,同样蹲下来给白狼搔下巴。

「我回来给你带好料,原谅我吧。谁叫你要暗算我。」

白狼轻啃了范遥一口,范遥摸摸牠的头低声说道:「沁儿拜托你们。守好她。我去去就回。」

白狼咿呜一声当应答,范遥笑了笑后便离开了。

虎仅看到范遥进入洞穴后离开,牠动动耳朵,去找伙伴,不过当牠找到白狼跟豹的时候,白狼湿着还有些郁闷,豹满眼笑意的看着白狼。

白毫你游泳?虎问。

不,白毫是被范遥丢进去的。豹代为回答。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看到他离开,他去哪?虎又问。

他没说他去哪,但刚刚的事我可以说给你听。豹的吼声满满笑意,牠把刚刚发生的事都跟虎说了。

虎很直接地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白狼。白毫你有没有这么无聊?又不是不知道范遥个性没看起来这么温和。

要不是墨云硬要咬他的话,我还用的着被丢水里吗。白狼又闷又委屈。

要不是你扔墨云吓着牠,牠还会咬吗。豹讪讪反问。

墨云明明就是因为范遥想自己出门不带牠在生气啊!又跟我没关系!白狼觉得自己超无辜。

豹与虎一同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白狼。

没办法,范遥听不懂牠们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误会。对此,白狼也只能认衰,暗自决定等小墨蛇回来要把牠也丢进水里。

Chapter Text

从通道到瀑潭的最后一段路是在水里的,这让范遥很好奇那天他抱着君沁来的时候,明明洞口仅半淹在水里,怎么过了几天,这洞口却全淹水里了。

范遥决定之后找机会研究下。但现阶段正事要紧。

在不用轻功赶路的情况下,范遥回到暗部驻地就花了三天。范遥对此只有一个感想──沁儿妳住好远啊,我以后要搬去那儿住。

驻地里没人。

这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他都说了他没事吩咐,大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这群其实也是闲不太下来的暗部成员,不是听他的话去给杨逍帮把手,就是去游走江湖兼收集情报,是不可能停留在驻地里什么事都不做的。

只是,当范遥想省力找人办事却没人可找时,那个内心还是有点觉得可惜的。

好吧,不就是查把刀主,他自己来。反正之后汝阳王府的情报也是得他自己查。

范遥连房间都懒得回去,把小墨蛇放到地上随牠爬,把短刀拿出来,就在前厅席地而坐的拆了起来。

对有着深厚内力的范遥来说,拆把刀不需要用到什么工具,轻轻一用劲,位于握把处的铆钉便被推了出来。范遥卸掉握把,观察起刀根。

就范遥所知,有些刀匠会有独特的刀根锻治或是在刀根刻铭,所以只要看刀根,有很大的机率能推测出刀匠为谁。

刀根没刻铭,但锻治法确实带有着独特的风格。

范遥把握把捡起来观察,手上的刀刃随手往后一甩,钉在入口墙边──

还伴随着某人的无声惊呼。

「偷看啊?手上的镖要不要先收起来?」范遥头也不回说道。他眼睛继续盯着握把查看,手上倒是把小墨蛇捞进怀里。

安静了几秒,刚刚躲在外面的那人畏畏缩缩的开口道:「主人──属下以为是敌人,不知是您──」

「那你要庆幸你手上的镖还没射过来,不然那刀,就会在你头上。」

「────」

今日正好回到驻地的是岚。他刚刚只察觉里面有人,由于暗部驻地位子隐密,现在主人与同伴们也都在外,这时候出现的人十之八九是敌人,他才正想要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毕竟也是有可能跟自己一样是同伴回来,哪知定眼一看便飞来一把小刀,吓得他差点就要把手上的镖射过去了。

还好只是差点。

袭击主人可是不赦之罪啊!整条命赔上去都不够啊!

「把刀拿回来。」范遥音调慵懒,并没有因为岚的无礼而生气,他现在觉得帮手来了真是太好了,他有人可以使唤了。

听的出范遥现在心情不错,岚暗自松口气,正准备将墙上的短刀拔出,却在看到刀根的时候一愣,下意识就开口说道:「──孟玄先生的铸刀?」

范遥诧异回头道:「你认识?」

岚把短刀拔出来,又再稍微看了下,「是,属下对于刀剑略有研究。」

范遥本以为要拿着刀到处打听或是去翻书看看有无记载,没想到情报上门的如此突然。

以往从不在意下属们私下那些个人兴趣嗜好的范遥,第一次觉得有把这家伙捡回来真是太好了。

心情好啊。

「来,过来坐下。」

岚听话的坐下后把短刀交回给范遥,但范遥没接。

「关于这把刀,把你所能知道的都说出来。」

岚一听就知道范遥想查这把刀,便认真的看了下,从刀根至刀尖,甚至连握柄都细细的看了一遍,说道:「回主人,这刀确实是孟玄先生所铸。孟玄先生的特色是刀根不对称,一侧笔直一侧流水,铆钉约在两寸之处,三寸之处篓空收腰。刀身带有血槽。刀颈较短。护柄对称。」

如此研究透彻,难怪他一眼就认,范遥都想夸他了。

「那这孟玄先生的事你清楚吗?人在何处?」

「孟玄先生常居于华山派附近。其实华山派的刀多数由孟玄先生所铸,所以这刀应为华山门人所属。」

「华山派──」

「主人,您是想查铸刀人还是持有人?」

「持有人。」

「恕属下无能,华山派并非属下负责范围,对华山派实情并不清楚。但若主人是想查找持有者,请恕属下斗胆一问。」

「说吧。」其实范遥觉得能把范围缩减到一个门派已经非常好了。

「不知主人是否有听过白垣这名字?」

范遥愣了。

白垣?

「何出此问?」

「刀刃上写有此名。并非刻字,而是特殊研磨。经由光线折射变化可见。但属下对此人并无印象。」

「没事。这个人,我有印象。」

白垣。

这曾在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因小教主的威胁之下,由华山派掌门口中出现过。前世的某一晚,记得是小教主去灵蛇岛的那段期间,在他缠着杨逍给他重述一次光明顶小教主英勇事迹的时候,曾被杨逍几个字轻描带过,因为太过轻描淡写,他听过也没放在心上而且这根本不重要,此时此刻再听到,他第一时间也没想起,要不是有前面华山派为引,他压根连想不到。

竟是那个被鲜于通杀死的白垣的刀?

所以,这时候的白垣死了吗?

「岚,现在华山派掌门是谁?」

「是鲜于通。」

「华山派是谁负责追的?」

「是虹。」

「通知他,我要鲜于通跟白垣的情报,一天内交上来。不用回来,我过去那附近。」

「是。」

见范遥准备把短刀装回去,岚很自动的接过手组装。就在他正要把铆钉推回去握把固定的时候,突然听到范遥问了一句。

「岚,你吃糖吗?」

「是,属下吃。」

「张嘴。」

岚想也没想的照做后,还没反应过来范遥叫他张嘴做什么,嘴里便突然被塞入了不明物体。

入口即化,清甜不腻。

「?──!?」

看着岚错愕的表情,范遥笑道:「只是单纯的糖霜片,没毒的放心。」

「欸?不是,主人喂的,有毒也无妨,吃什么都心甘情愿──」

太过受宠若惊,岚把心里话脱口而出还不自知。范遥挑眉,算是见识到了这暗部成员对自己有多盲从了,难怪很久之前大哥说这暗部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于是范遥就想逗他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的是糖霜片。这其实是范遥给君沁做温补甜汤时会用到的食材,回驻地的路上正好想起快用完了便顺道买了些。只是现在被拿来当作奖励。

「岚,今日在这遇到我算你运气不好,我还不想让人知道我行踪。这儿有包毒糖片,你把他吃了吧?自己吃太痛苦的话我也能喂你的。」

「──不,没这回事,能帮上您的忙是属下的荣幸!主人您请动手吧!」

范遥发誓他方才真看到岚满眼期待。只要是他喂的,有毒也是吃吧,这样会害他真想喂毒试试呢。

真是,这群蠢货。

范遥打开药包,拿了一片糖霜片含进口中,在岚惊愕的目光中,将剩下来的连同包纸放入岚手中。

「主人?!!」

「哎,停,别洒了。」范遥抬手制止岚要跳起扑过来的动作,「我刚说着玩的。这无毒,只是一般的糖霜片。我吃了一片你也该信了吧。剩下的都给你,是你帮上我的奖励。」

「这、诚惶诚恐,这是属下该做的,属下怎能收。」

「嗯?不要?不要那我丢了。」说着范遥便要拿回糖包,被岚退了一步避开范遥的手。

「岚?」

「这──属下──」岚低着头尴尬。丢掉的话太可惜了啦!

「不是不要?」范遥忍着笑意,保持着冷淡的音调,内心觉得他应该找机会把其他人也这样逗一下的,这还挺有趣的。

完全不知道范遥心里所想,也不知道自己逗乐了范遥,岚内心纠结,最后还是败在欲望上。

「──还是让属下踰矩收下吧。」

在范遥面前,这些暗部成员永远都是惨败的份。

Chapter Text

关于这个想逗自家下属的念头,范遥之后在华山派附近跟虹汇合的时候,也对他做了。因为这伙人对范遥说的话照单全收,对范遥来说非常方便,说什么信什么,逗起来非常轻松。

在很后来这些暗部成员发现他们全员都被玩过一轮后,不禁暗叹自家主人无聊的恶趣味,却没有人有所不满,反而还讨论起范遥那些不重复的花样手段,又各自崇拜范遥一番。

已经说到不想再说了,这暗部成员全员能力好武功高,就是脑子有毛病。

回归正题。

范遥从虹那边拿到了第一线消息。

白垣在上周失踪了。

既然白垣失踪了,那该找的人就是鲜于通了。

要找鲜于通不难,虹的情报写得清清楚楚,每日的所作所为一项不漏,连他三餐吃什么都被虹故意写在那上面。范遥看到的时候轻飘飘睨了虹一眼,让虹尴尬的取回纸,将重点情报条列说出。

范遥很快就找上鲜于通,但他没立刻出面追问,范遥现在要找的是白垣,毕竟刀是白垣的,他找鲜于通,也只是想从这套出白垣的情报,只是白垣现在生死不明,连虹都没查到,所以范遥猜想鲜于通恐怕是已经对白垣动手了。

白垣现在还只是失踪,就代表鲜于通还没把白垣的死讯告诉华山派,也还没把白垣的死嫁祸给明教。

范遥跟鲜于通跟了两天。

这两天,鲜于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基本上跟虹汇报给他的固定作息是差不多的,但是,这固定作息里有一项让范遥觉得很奇怪。

鲜于通每日都会去某一户人家拜访。

而这习惯是从一周前开始出现的。

这怎能让范遥不怀疑。

范遥偷听过他们屋里的谈话,确认这户人家是白垣的妻小。鲜于通每日拜访于此,谈话间丝毫没有儿女情长的甜密,礼数有佳,比起偷情更像是在替人照顾遗孀一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范遥心里有底。

白垣已经遭害毒手了吧。那为何沁儿还会被白垣的短刀所伤呢?

得去亲自问问才行。

凶手是白垣那也就算了,听说死于金蚕蛊毒之下痛苦万分。但如果凶手是鲜于通,麻烦的是因为需要他以后上光明顶把这冤案解开,而且他以后也会死在金蚕蛊毒之下,所以他目前杀不得,就算有那些因素,范遥现在也要把人搞成重伤。

沁儿的仇怎能不报?恩,他会记得见好就收的。

要不用上对成昆的那套吧?噢不行,他武功没成昆高,这样搞会死的。

那就简单点,不能断手断脚,还需要他自己回去华山派呢,那给他搞个差点要死但死不了,需要休养一年的内伤好了,再喂个毒让他痛苦三个月,三个月后再让虹他们送个解药跟调养药。恩,完美。二十年后还是可以去围攻光明顶的。

内心一套计划已成,范遥完全不想等,心动不如行动,当天晚上就执行。

范遥自认很有良心,一直等到鲜于通从白垣的妻小那儿离开他才开始准备行动。

鲜于通晚上是会回华山派的,途中会经过一座小桥,范遥便在那儿开口跟鲜于通搭话。

「我说鲜于掌门,你是因为愧疚才如此照顾他们吗?」

「──!!」

完全没发现有人跟着,鲜于通震惊的回过身,发现跟着他的人他完全没看过。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有仇就行。」范遥笑,做过易容伪装的他,就算是明教的人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他来。他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我有事想问你。」

「────」

「莫约一周前,你是否做了亏心事?」

看来是想到什么,鲜于通脸色沉了下来。范遥猜他一定是在想要如何杀人灭口,像是用他藏在武器里的蛊毒。

没差,有种就用蛊毒对付他,他自己搞不定这毒的话,大不了他去一趟胡青牛那。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的秘密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要问的是别的。」范遥拿出白垣的短刀,刀刃在微弱的月色下闪过一丝凛冽,「鲜于掌门,这把刀,你认识吗?」

「──」鲜于通依旧没说话。

「我有些好奇,所以查了。这刀,听说是一位名叫白垣的华山派门人的刀,鲜于掌门,我还听说他是你的师兄。」

「你找白师兄有何贵干?白师兄失踪一周不知去向,你问我也无用。」

「不,我没要找他,我要找的是一周前那日,用这小刀伤我的人的那名凶手──」察觉鲜于通在听到这话后眼神不善起来,范遥沉下声音冷语:「看来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不,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范遥迈开步伐靠近鲜于通,「用这刀伤了那孩子的就是你吧。」

「你别血口喷人!」

「我哪儿血口喷人了?要我都说出来吗?鲜于掌门你做过的恶事可不少。奸诈狠毒,道德败坏,还对女性始乱终弃,那苗族的女子跟胡家的姑娘?我都没那么恶德,望尘莫及阿,看来我得学学你才是。」范遥讽刺一笑,继续道:「还有你师兄,他可真是倒霉,不过是问了你那些风流韵事,却被你残忍杀害。这么怕被你师父岳长秉岳前辈知道这事?敢做不敢当,可耻。还有我说你动手也真是狠,人家是你的师兄阿,一刀两断不好?硬要用蛊毒,小心哪天得报应。」

范遥这一连串的把鲜于通的秘密全讲出来,让鲜于通彻底起了杀心,连个招呼都不打,铁扇喂毒直接向范遥攻去。

范遥完全不意外,他就是故意说来逼鲜于通动手。恼羞成怒的人更好套话。

「你打不过我的,不必浪费力气吧。」

说着损人的话,范遥运气护体,脚步轻轻一错避开那扇子,手上的短刀一转,敲击扇柄强迫收扇,随手划出几个圈,用起太极剑法,短刀顺着扇子爬向鲜于通的手,刀刃在鲜于通手上划出一道不浅的口子,范遥倒是毫发无伤。

「我劝你先罢手。你师兄的刀上我涂了剧毒,放心,不要人命的,就是会很痛苦而已。你现在不运气的话,毒也不会这么快进入血脉。」

范遥说,但鲜于通根本不听。他们的交手还在继续。

范遥优雅转身闪过削过来的扇尖,心一动念便挥出一道劲风,吹散随扇而来的蛊毒。手上的短刀在几个攻防间不知不觉换手,空下来的手一格一挡,反手一抓一带,玄妙的太极拳便已卸下鲜于通的铁扇。范遥最后一转身,将短刀插进鲜于通腹间,刀刃贯穿,并将他打退几步。

「你如何对她我便如何对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十分公平。」

「你──!」愤怒的话才刚要说,鲜于通突然气不顺,一运气便腿软跪地直接吐了口血出来,他感到体内异样,眼前的东西出现迭影,顿时明白自己是中毒了,怒道:「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喂毒!」

范遥睁大眼,不可思议道:「被谁说唯独不想被你说卑鄙无耻。你的扇子上也有毒阿,还比我的更毒。亏你还是名门正派。而且我刚也说了刀上有毒要你不要运气的,你硬要运我能怎么办?」

「────!!」鲜于通怒视范遥。不知是因为中毒说不出话还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但恐怕两个都有。

范遥走到鲜于通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要我救你吗?只要你把一周前发生的事说出来我便救你。放心,我对你跟你白师兄的事没兴趣,我只要你说为何伤了那孩子,那孩子素来不与人结怨,你为何要伤她?」

「──」

「不说的话我自有方法。」

范遥迅速点了鲜于通的麻穴,拿出一个粉包,在鲜于通面前打开,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暗部拷问用药,非常好用,吃过这药的人还没不吐真情过。我试过一次,跟你保证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又不要你命的痛苦万分,除专门解药外无药可解。鲜于掌门你是想体验下失血过多的冰冷感呢?还是内脏消融的灼热感呢?或是骨头被小虫啃食的搔痒刺痛感?你会渐渐感受不到你的身躯四肢,但那痛苦却是不曾消失,脑袋清醒异常。跟你说,那真的不好受。吃下去的人没撑过半天就投降了。就连我,当初也没撑超过三天。」

「胡说八道,怎可能有如此恶毒的药!」

「不信?那就试试吧?先说,我没带解药,一来一往去取最快也要一天,这一天只能请你委屈了。那真的很痛苦的。喔对了,你身上还有其他毒,那可能会更痛苦一些,毕竟你那毒也是剧毒。你现在看到眼前的色彩斑斓了吗?」

范遥说,一手掐住鲜于通下颚,作势要把粉药倒入。

顺带一提,这药他们暗部真的有,范遥也真的吃过,只是他今日没带着,谁会没事带着拷问用药,他手上这个只是早些时候去市集买的黄连粉,很苦罢了。

那落入口中的一丝苦感让鲜于通意识到这粉末恐怕真的不妙,连忙出声:「等、等!」

「嗯?要说了吗?」

「你说话算数吗?真会救我?」

「当然。我不会杀你,你可不能死。我给你的毒都不致命,就是很痛苦罢了。只是你身上的毒跟我手上这药,均是非解药便无药可解,我不给你,你就是一直这么的痛苦。老实说我乐意你一直这么痛苦。」

「我们无冤无仇──」

范遥冷笑道:「无冤无仇?我以为我们的仇可大了。当你对那孩子动手的时候,我便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要不是得留你命,我哪去找这不上不下的毒?金蚕蛊毒直接喂下去放你自生自灭!

「那孩子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咳!」

看鲜于通又呕了一口血,大概是中毒更深,范遥一掌拍在他背后灵台穴上,帮他将毒逼退到要害之外,又点了几个穴封住毒素,暂缓鲜于通被毒害加深的速度。

「继续说。」

生死存亡之际,贪生怕死的鲜于通说了。

一周以前的那日,鲜于通被白垣逼问他跟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的事,鲜于通为了不让白垣将这事告诉岳长秉,以金蚕蛊毒毒害白垣。正好,这一幕被君沁撞见。君沁不谙世事,所以她没理解发生什么事。鲜于通可不这么想,他不知君沁听到了多少,但要将秘密守住的最佳方法就是杀人灭口,更何况来的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再杀一人可是举手之劳。

白狼发现了鲜于通的杀意。牠要君沁赶紧离开,君沁虽然不懂,但她从不怀疑白狼的判断,也知道应是走为上策。所以她离开了。

于是鲜于通急了,他的扇子对远攻没有太多杀伤力,情急之下他便拿了白垣的短刀甩手而出。

那刀贯穿了君沁腹部。

鲜于通看到君沁虽受了伤但还活着,本想追上去补刀,不过白狼凶狠,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议,三两下把他扑倒,鲜于通头往地上用力一撞,很快便失去意识。等他醒来以后,君沁早已不知去向,他想追但白垣的事得先处理,便暂且搁下。他后来想想那伤贯穿腹部,那女子独自一人,定会去找大夫求医,便将附近的大夫医坊药房都问了一遍,却再没也没打听到那女子的消息。

白垣的短刀遗失,鲜于通没有可证明白垣已死的证据,只好当作不知情,私下打听短刀的下落,再想办法将凶案嫁祸他人。

范遥了解了来龙去脉,他只庆幸白垣算是个正人君子,短刀上没粹毒,不然难保君沁能等到他来救援。

「你要庆幸你没杀死那孩子,不然我现在就会是来取你命的。」

「我,我都说了,你要救我──!!」

「我会救,但我没说会让你好过。」范遥一掌打上鲜于通胸口,不仅打出鲜于通一口血,更是打的他经络半毁,最后再送了气护住他心脉,这都做完才解了鲜于通的麻穴,「你师兄的刀还你了,那孩子的仇我也算是报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鲜于通愕然。

「你身上的毒名为七虫七花,很毒不错但也不是什么很难解的毒,我也没用很毒的虫草,定期发作但不伤性命,我特别调整过,你找个厉害点的大夫,搞不好就能解。要是解不了也无碍,三个月后我给你送解药。至于你的伤,未伤及根本,心脉我护住了,保你能安然回华山,之后好好养伤一样寿命无忧。」

范遥本来就没打算要他命,想知道的也问到了,是该见好就收。鲜于通此时毫无威胁,范遥转身就走,毫不在意背对他。

鲜于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拔掉插在腹上的短刀,封穴止血,问道:「你、到底是谁?!」

范遥停下脚步,回头反问:「你还猜不出来吗?名门正派。」

鲜于通这才注意到范遥那藏青衣裳下摆的黑色火纹,「──魔教!」

范遥笑:「你们总是这么叫呢。」

「你是魔教里的谁?!」

「区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保重了,鲜于掌门,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范遥淡淡说完,身影一晃,瞬间消失在鲜于通面前。

Chapter Text

范遥回驻地没多久,便收到虹的情报说白垣死于明教之手,鲜于通也被那明教人士所伤。

「──主人,您的杰作吗?」

听闻范遥会在驻地停留几日,离驻地较近的陵便赶回来了。

见陵问,范遥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回答:「鲜于通是我伤的不错,但白垣不是我杀的。」

「那为何──?」

范遥喝着茶,不以为意,「白垣是鲜于通杀的。也是鲜于通嫁祸给明教的。」

陵不悦,「这小人──主人,这是对明教的污蔑,让属下等去将传言导正吧。」

范遥摆手,「不用,就让他这样传吧。他也没说是我杀的,我没损失。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不急。」

范遥都这么说了,暗部的人便会如此照做。

「对了主人,请问您朔夜还有事吗?」

「有。怎么了?」

「双子那边传来消息,那日王盘山之会的小帮小众要联合去向天鹰教讨公道。日子尚未确定,但他们约好本月朔夜要议事。地点在郊区的竹林,那儿有间废屋。属下想问您有需要干涉或是暗中跟随吗?」

竹林废屋?

范遥原本柔和的气质瞬间冷了下来,「那废屋你们去查过了吗?」

「是。」

「桌下是否有两坛酒。一坛尚未开封。」

「是,确实如此。」

范遥皱眉,陵正想询问,却听范遥一道简短的命令下来。

「陵,闭眼。」

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范遥见他闭眼便伸手点了陵身上的几个穴道,强行封住他的听觉、声音跟动作。

范遥把小墨蛇翻出来放到桌上,直接问:「墨云,你能去跟沁儿说朔夜不要来吗?」

小墨蛇摇头。别为难一条蛇。

「也是,是我异想天开。」范遥关心则乱,完全忘了距离问题,他又想了下,向小墨蛇征询意见:「方才的都听到了吧。两个选择,我杀了这伙人不让他们去废屋,或者我带沁儿跟白毫走。左边右边,选一个。」

小墨蛇在桌上绕了几个圈,最后往范遥右手爬去。

是选带走君沁跟白狼。

「那么我得让我的属下知道沁儿存在,可以吗?」范遥向牠示意一旁的陵。

小墨蛇点头。牠见识过暗部的人对范遥有多忠心耿耿,觉得这伙人应该不会伤害君沁,而且她们也还有范遥这靠山。

得到小墨蛇的同意,范遥就觉得方便许多。

把这伙人灭了,也不是说也多难,以现在能招集的人手便足够杀光这群人,就算范遥一个人去杀也绰绰有余,但范遥多少还是顾虑着后果会不会影响未来。相对之下,救走君沁会是比较好的结果。原本他就打算让这暗部的人知道君沁的存在,毕竟之后他去卧底就需要暗部的人来保护君沁,本打算先跟君沁讨论一下再安排,但现在看来是没那个时间了。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去救?先不管那堆蛇,范遥可没办法一边抱着沉睡如尸的君沁和白狼一边御敌阿,多带人是去当搬运工的好吗。

范遥解开了陵身上的穴道,也不解释为何要这样做的理由,言简意赅:「叫双子跟着那伙人,明日朔夜戌时后每半时辰回报动向。我会在废屋那儿等。陵,你今晚先去把那两坛酒带回来,别开封别偷喝,否则我杀了你。」

陵恢复行动后一抬头便发现范遥心情不佳,手上虽然还在逗着小墨蛇,但语气冷到不行,尤其最后一句,瞪过来的眼神里还附有杀气。

不!主人!我没要偷喝啊!!!

「是,属下现在就去。」

陵脚底抹油,先溜为上。

范遥看陵动作迅速,愣了下,看向小墨蛇:「他为什么看起来很慌?」

要不是蛇没办法翻白眼,小墨蛇真想给范遥白眼。

方才讲的杀气腾腾地你没自觉?

 

朔夜。

亥时。

竹林废屋。

范遥无聊的蹲在竹林里逗着小墨蛇玩还给牠喂蚯蚓,那废屋里边的事压根没兴趣。他身边还跟着陵。双子那两个到是潜到废屋附近听情报去了。

因为主人没吩咐也跟着很无聊的陵问:「主人,我们在等什么?」

范遥懒懒地回:「等个人。」等等就能见到君沁,他心情不错。

「那里面那些人呢?」

「不重要。」

喔,不重要阿,要不把双子叫回来好了──?陵从戌时就开始陪范遥在这等,他真的很无聊。范遥还有小墨蛇可以玩,但他没有阿。

「那主人,属下也能去听吗?」一定要留一个人的话,他可以去跟双子其中一个换班阿。

「不行。」

陵欲哭无泪。

于是实在无聊透顶的陵,干脆就在附近找起蚯蚓,拿去供养小墨蛇。

范遥哑然失笑。反正小墨蛇没凶陵,范遥就随便他了。

这喂着喂着,不知不觉间,蛇变多了。

「……」

突然发现自己被蛇包围,陵整个人僵住了。他虽然不怕蛇,但这跟被蛇包围是两回事。转头一看,发现范遥到是神色自若的捞起小墨蛇挂到脖子上,侧耳听了下,避着脚下的蛇,往某个方向走去。

陵问:「主人?」

范遥道:「跟上吧。」

两个人往前走几公尺,远方出现一抹影子飞快的往这冲来。陵直觉的挡到范遥身前,然后被范遥一把拉到身后。

无月光照明之下,一直到那影子冲进到约三公尺之处,陵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是狼,远远就能瞧见的话,应是只白狼。

白狼冲到范遥面前就停了,脑袋一拱,跟范遥讨拍。

范遥拍拍白狼的头,道:「肉我没带,情况特殊,白毫你回去跟沁儿说,废屋有人去不成,我带你跟她回我驻地,蛇群我带不了。」

白狼点点头又原路跑了回去。

陵傻愣在一旁,他很懵。他不知道他应该是要惊讶主人在跟狼说话,还是要惊讶主人竟然要带外人回驻地。

「有问题也别问出来,我现在没心情解释。」

「呃、喔。」

大概是真的很错愕,陵完全是本能回应。

范遥懒的理他的笨蛋下属,地上随便捡条蛇就往陵身上丢,示意他别再发呆快跟上。

 

范遥很快就跟君沁汇合。

陵还第一次看到他的主人心情如此好而且还如此温柔。心里啧啧称奇,对少女的身分无比好奇。但他很清楚,现在不该问,最好就安静办事。

「范遥?方才白毫说──」

「恩,就是那样,废屋有人去不了,今晚就放弃好吗?君沁,子时快到了,不多说,我先带妳回驻地。」

「可是──」

「太危险了。」范遥停了一下,似乎快速的想了什么,续道:「还是妳很坚持?我回头灭了他们,妳在这等一下。来回一刻钟,应该来的及。」

陵内心警铃大响。

什、什么?方才主人说了什么?!一刻钟灭了那废屋里的人?就只因为这姑娘说要去?噢拜托,杨左使求你来阻止主人吧。

君沁还没反应过来,范遥回头看向陵,吐出了让陵感到绝望的问句:「一刻钟,办的到吧。」

「是。」办不到也得办到啊!!您都开口了,他们还能拒绝吗?!!喔喔还好双子也在。

白狼跟小墨蛇也错愕着范遥说的话。小墨蛇反应最快,嘶嘶几声表达了必须阻止范遥。白狼拽拽君沁袖子低呜要她赶紧动作。

眼见范遥松开自己的手准备出发,君沁拉回范遥的手,「别去。」

「但妳想要。不要紧的,很快。」

「你方才说很危险。」

「只是几个杂鱼。妳清楚我武功不低。没事。」

「不要去。」

「君沁,那儿对妳来说很重要吧,不然妳不会千里迢迢特地过来。放心,没事的,妳想要的我都给妳。在这等我。」

君沁摇头,把范遥的手拉得更紧,「我不要了,所以你不要去。」

就在范遥还想劝,这时传来的脚步声,陵在他背后说道:「是双子的定时汇报。」

定时汇报是半时辰一次,也就是说已经要子时了。

「范遥,不行──」

君沁连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子时一到,便彻底失去的意识,软身倒下。

范遥眼捷手快的接住她,膝窝一捞,直接抱进怀里。

「陵,那只白狼你带上。」

陵什么都不问,把白狼抱起,发现这白狼挺不轻的,然后注意到白狼的生命气息非常微弱,愕然道:「主人,这白狼似乎──」

「即使在你手中死了也给我带回驻地去。」范遥丢给他这样一句,然后向前来汇报的双子中的弟弟说道:「汇报免了。冉,回去跟辰说,接下来的汇报都终止,我先回驻地。你们要不要回来都随意。」

冉简短回应,完全不过问这里发生的事,回头往废屋去。

范遥注意到君沁似乎体温越来越低,直觉就把内力往君沁身体里输过去,在被君沁吞噬后,无奈苦笑自己居然忘了这事,但他依旧没终止内力的传送,脚步轻轻一点,运起轻功踩着竹子快速离去。

陵自然是跟着用同种方式离开。一直到出了竹林后陵才发现范遥是为了不踩到地上的蛇才选择踩竹子出去。

回驻地后,君沁跟白狼都直接带到范遥房间,陵没胆多问,很自动的退了出去到前厅待命。

陵知道那位姑娘对范遥非常重要,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竹林里,陵依旧看到了被挂在那姑娘腰间的佩剑,还有上面的黑色流苏令牌。

那是范遥的爱用剑泰阿跟属于暗部代表范遥身分的令牌。跟铁焰令一样,对暗部的人来说,见令如见主人。

范遥没在房里待很久,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手上还拿着让陵有点在意的泰阿。

范遥把泰阿放到桌上,招呼陵坐下。

「这剑,我送她了。看到这,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什么吧。」

「是。」

「你们该怎么做也清楚吧。」

「是。」

「那么未来如果有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们全员都要帮我守着她。但她的事一概不准查。」

「主人?」

「答应我。」

陵觉得有古怪,但不敢不从,「遵命。」

范遥拿起桌上的酒杯斟了一杯酒,伸手划破自己手指,在杯缘上划了一圈,均匀的抹上一层血。他把那杯酒放到陵面前,淡淡说道。

「喝下去。」

陵看着酒杯愣了。

这血酒他曾喝过一次,是在他宣示向范遥认主效忠的那天。

这是,宣誓之酒。

范遥没催他。

陵问:「恕属下冒昧询问,这酒,为何而誓?」

范遥伸手继续在杯缘上划圈,让更多鲜血沿着杯壁滑入酒中。

「为了我,为了她。这酒,你必须喝。」为了之后他能放心去做的未来。

范遥的声音非常轻淡,淡的让人不安。

陵倒吸一口气,眼角一红,跪倒在地。

「主人,恕属下恕难从命。」

范遥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陵低头说道:「主人,只要是您所愿,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属下对您的忠诚。还望主人别将属下转送他人。」

范遥傻了。

嗯嗯?这家伙是误会了什么吗?不就是要他们在他不在的期间保护好沁儿而已啊,如果沁儿有需要就帮着阿。这之后他要去卧底,没办法随时帮着保护着,也没办法跟暗部有所联系,就只是先把君沁跟暗部之间的事安排好,怎么搞得如此严肃?

范遥拿泰阿敲了一下陵的头,「我现在确定你们果然是蠢货。听好了陵,你的主人我,从来没说过要把你们转让给别人吧?说什么傻话呢。」

「欸?可是您方才那番话,还有那酒──」

「我说了什么?不就只说了要你们帮我照顾那孩子。想去哪儿啦?」

「恕属下直言,您方才语气彷佛事要交代后事一般──唔!」

陵果然还是被范遥大力的敲了一记。

范遥差点被气笑。什么鬼交代后事?他刚说话是轻了点,那是因为他才刚给了沁儿不少内力阿,疲累是正常的好吗,他压根不想多说话啊。

「咒我?你胆大包天想死了?」

「属下不敢。」

「酒喝不喝?」

「不喝。」

「哦?」

范遥音调危险,陵急忙说。

「属下愚钝,主人请您解释清楚吧!」

范遥叹气。他是不是该庆幸这群家伙虽然蠢,但不曾对自己有异心,哪像大哥的天地风雷四门,听说还下毒伤害了大哥了是吧。这仇他以后抽空报。

老实说,暗部的人不蠢,就是在对范遥的事上敏感了点罢了。

范遥道:「那孩子是我范遥这辈子唯一的爱人。你说,你们是不是该立誓保证帮我守着她?」

「嗯?」

「我令牌都给了你居然想不到?脑袋装饰用吗?」

「──」谁叫主人您刚刚一副讲遗言的样子啊!!属下怕您想不开阿。

陵的内心运动最好不要被范遥知道,不然铁定被揍一顿。

范遥又在酒杯上抹了一圈血,问道:「最后一次。喝,还是不喝?」

「喝……」

今日的暗部,又再一次的败在范遥手下。

Chapter 27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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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君沁醒的准时,子时一过,她便醒了。

有白狼在,要找到范遥不是什么难事。

范遥正在煮甜汤,旁边是被拖来帮打手的陵,他运气不错的被范遥施舍了一碗。陵突然觉得这种顺便被宠的日子很不错。

「范遥,你是不是又──」君沁一看到有旁人便住了声。

「嗯?」看君沁不太开心的样子,范遥立刻知道她想问什么,「就抱妳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就──我没事的。」

「不是说了不可以吗。」

「这是不小心的,妳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范遥把君沁拉到桌边来坐下,顺便帮她把个脉,再接过陵很自动递过来的甜汤,温声哄道:「妳刚醒,喝点甜的吧?刚煮好还热的,暖身。」

君沁熬不过范遥的强硬,而且莫约也是这半年来被宠习惯了,醒来后吃甜点都要成为惯例了。

看君沁肯吃范遥就心情好。

更正确来说,只要君沁在身边范遥心情就不错。

已经被两个人无视的陵决定撤退,丢下一句「主人,属下去招集其他人回来」转身便走。

白狼跟小墨蛇看了他一眼,很理解他的感受。

这两个每次都不顾旁人搞甜密阿。范遥是无所谓别人看,君沁是天然呆觉得理所当然。两个人凑在一起甜甜蜜蜜,要旁人情何以堪阿。

要是是在那世外桃源的家中,他们这群动物早全闪远远的,谁还留在这陪他们阿。

而且你们,为什么还没在一起啊!!

要说为什么,全都怪君沁天然又迟钝阿,她涉世未深,儿女情长什么她全不懂,她是喜欢范遥不错,但不代表她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君沁本身善恶未分,对于人心情感是非对错,完全是靠本能或是直觉,比她身边那些动物们还要纯粹野性,她只是将范遥划入了自己所有物的范围内,纯粹的喜欢着而已。至于范遥,他更是一副没关系就这样也没差,因为这样的君沁很可爱啊。

所以这让那群动物们绝望的叹息,懒得管他们两个。

君沁在驻地待了约一周,这期间暗部全员都回来过一趟见过了君沁再喝过了血酒,所有人都知道这姑娘是他们主人的夫人,几个人的感想都是差不多的。

小姐行行好,多待几天,多让主人宠会,主人心情一好顺便宠他们,日子真好过。

主人这温柔温和好说话到可比当年紫衫龙王还在的时候更过之有所不及,毕竟那时的主人只宠龙王阿。

当然,暗部的心声君沁听不见,她说想回家范遥便送她回去,还跟着一起去隐居了,让暗部这伙人内心泪流满面。

范遥整整消失了一年半。

这之间范遥都跟君沁在那秘境隐居,自给自足的生活范遥也是过得愉快,他本来就偏向是随遇而安的个性,一个人他还有可能会因为太无聊而静不下来,但要是有对的人陪他,他就能很安分的待在一个地方。没有前世那些找教主寻成昆的压力,范遥真的很惬意舒服的过了这一段时光。

他出门补食材的时候是会抽空回驻地看一下有啥江湖大事。他的暗部成员们各个都贴心,即使知道范遥隐居还存心避着他们,还是会把江湖大事条列记载放在桌上,等范遥有空想到来翻。

至于那朔夜废屋之约。自从那日被小帮小众发现地点绝妙后,那废屋便不安全了,好几次来都碰到有人密会。范遥没兴趣,转身带了君沁就走。几次之后范遥干脆劝君沁别再去了。刚开始君沁还想坚持,但在比她更坚持的范遥跟白狼牠们纷纷制止她之后,那废屋她也没再去了。

范遥没过问过君沁去那废屋的原因,也没问过朔夜子时的秘密,当他在这秘境里度过第一个朔夜后,他便知道这不该去探究。在朔夜子时里,这秘境毫无生命迹象,所有活物都陷入死亡般的沉睡,唯有那棵巨树,在满天星斗里,萤萤发光生命盎然。

很美。

美的让人落泪。

有几次他都睡在那树下感受浓郁的生命气息,不知不觉间,内力竟然更为增长,害他突然有种对不起杨逍的感觉。

大哥,在这秘境里隐居不出门的日子里,就原谅我不吃药压制内力了吧,药材难寻阿。

一年半很快就过了。

也许就是命定,范遥出门买个糖也会凑巧听到汝阳王府中图谋人才,范遥只能哀叹时候到了。

唔,其实我不想跟沁儿分开──

但为了天下大业,为了那个人人都好的未来,还有嫂子要救郡主要陪,还要帮小教主的忙,十余年,他等的起。只能委屈君沁要等他一会了。

有点哀伤轻松日子到头,范遥回驻地把两坛酒带上,再买齐了毁容染发的用具,这才回秘境里准备自伤。

范遥是做好准备了,但君沁没有,发现范遥偷偷摸摸打算自残后,直接把君沁气哭了。

然后范遥就慌了。

手上匕首丢的老远,第一时间把君沁搂入怀中哄着。白狼等动物送他爱莫能助的眼神,一只一只走了。

是你惹哭的沁沁,你自己搞定。

没办法,范遥只能把自己的身分跟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君沁。

要等个十余年君沁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但她非常在意范遥打算自毁容貌这事。范遥有跟她说他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但君沁一边掉泪一边生气的说不可以,让范遥非常难办。

「沁儿,长时间的卧底,要光靠易容是不可能的。」范遥劝着。

「我不想你往脸上割几刀。」君沁说什么就是不同意。

「沁儿,除非妳有其他更好的方案,不然我只能靠这种方式让人认不出我来。」

「其他的──」君沁偏着动作头停了下来,过了半晌,她说道:「毒呢?」

「毒?」

「有个蛇毒如果仅敷在皮肤表面的话会让皮肤溃烂发黑,就像是受过严重创伤一样,只要用内力将毒逼在表层不入血脉也对身体无害,不管过了多久,只要将毒素中和,还能恢复以往面貌。阿,不过在敷的时候颇痛──」

范遥眨眨眼,笑问:「莫非,沁儿妳很喜欢我的脸?」

君沁脸一红,嗔道:「我就喜欢阿,不行嘛!」

「行,当然可以,妳喜欢便好。」

「所以不可以割。」

「好,不割。就照妳说的做。」

于是毁容这事就在君沁的坚持下换了方式。

范遥敷了那蛇毒三天,必须说比起敷蛇毒所带来的痛楚,范遥还宁愿给自己画上几十刀暨爽快又痛的干净利落些。那蛇毒真的是痛了他一周,好想哭。要不是君沁坚持,他哪这么给自己找罪受阿。

不,难不成你不觉得给自己毁容本身就是在找罪受吗?

毁容这事搞定了,染发君沁到是挺快乐的帮他染,还把头发编成了西域风格。

既然君沁有这么神奇的蛇毒,那范遥又问了有没有能暂时成哑巴的毒。没想到还真的有,省的他一不小心便破功开了口,尤其是跟动物们说话太久,都要被养成自言自语了。更神奇的是,范遥在检查他那压制内力的药包时,发现里面的药材不足需要补,想到之后投入汝阳王府不好取得药材,更不用说不能去跟胡青牛拿,便随口问了那有没有能压制内力的蛇毒。

结果,他那神奇又万能无处不给他惊喜的爱人,点头肯定着,然后又问他为何要能压制内力的蛇毒。范遥只得把他跟杨逍的约定也说出来。

君沁都还没有所回应,到是一边的白狼、豹、虎、小墨蛇卯起来点头,表示牠们十分赞同那从未谋面过的杨逍杨左使的先见之明。

范遥这货真的太危险了!!

想想上次朔夜废屋,真的是要杀不杀一念之间,说改就改毫不犹豫的!!

范遥尴尬地苦笑,君沁听了一波动物们的感想,也觉得压制内力是必须的,便要白狼游一趟潭把栖息在潭水另侧寒洞里的蛇带来。

蛇有两条,一条为银白色冰蓝眼,另条是白色蓝眼腹侧颈部到七吋之处有条黑线。

君沁捧着两条蛇道:「冰线蛇,蛇毒可限制内功使用程度,毒害越深限制程度越多,其余无害。另一条是黑线蛇,蛇毒强制活化内力,中毒者不出三天,内功失控走火入魔而亡。两蛇相生互克是彼此的解药。」

君沁把银白色冰蓝眼的蛇交给范遥,「这孩子是冰线蛇,名字就叫冰线,一样听的懂人话。个性没什么耐性,喜欢睡觉,性食血,所以牠饿的话会咬你,不高兴的话大概也会咬,可能没办法十分准确的控制毒量。黑线就不让你带走了,牠毒性较强,随身带着太危险了。」

范遥点头,将冰线蛇挂到脖子上。这一挂,小墨蛇就生气的嘶嘶叫了。君沁笑着把牠也交给范遥。

「墨云也带去。牠吵着那是牠的位子,正不开心呢。」

范遥无奈的接过,看着这快两年来的饲养,从原本的一尺长到要三尺,虽然苗条但实在不是只能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的蛇。

「墨云你看你都多大了,我不好一直带着你──」

我长这么大还不是你养的!!小墨蛇怒道。

君沁摸摸牠的头,笑道:「遥,墨云也带去吧,牠喜欢你。而且,牠是万用血清,任何蛇毒牠都能解。要是冰线冻了太多你的内力,你就让墨云帮你解吧。」

范遥错愕的看着小墨蛇,愕然道:「原来你这么厉害?」他一直以为小墨蛇就是条吃货蛇。

我觉得你在想很失礼的事。小墨蛇咬了范遥一口。

范遥无奈,还是只能把小墨蛇挂到肩上,随牠自己去找安居地。

要离开的前一晚,范遥小心翼翼的摇醒了君沁,软绵绵的向她讨拍,一个个温柔的吻落在君沁额上眼上,双手环抱住君沁的腰,蹭着她颈边,哑着嗓子深情渴求。

「沁儿,我能要妳吗?」

「嗯?什么?」

范遥微笑,爱恋的吻了她,在她颈侧呼出口热气,弄得君沁痒的娇笑。

「遥,很痒──」

「沁儿,我能更深入的触碰妳吗?」

范遥的手正不安分着解着君沁的衣带,君沁总算理解了范遥想做什么。

有情人离别,难分难舍。

这之后很有可能是十余年见不到了。

君沁红着脸,手环上范遥脖子,声音细微轻柔的同意。

这一夜,万物寂静,仅有情人间缠绵温存,诉尽世间美好。

这一夜,范遥没睡,盯着累得睡去的君沁的脸庞,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容貌印入脑海里。

隔日,范遥看着君沁醒来,给了她眷恋地亲吻,同时请求她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搬去驻地住,那儿有人能帮着照顾她,只有待在那儿范遥才能真正放心。暗部那伙人会十分周全的守护她。

君沁犹豫着朔夜子时的状况,不想同意。

范遥说朔夜子时,让人守门外不准进房,或着要是她想也可以回来,让暗部的人护送到树林之外,她再自行进入。平日想去哪都无所谓,暗部的人会配合,那个随侍随员的人,他早就指定了由陵负责。

豹跟虎同意这请求,牠们觉得君沁如果有人保护的话,去外面闯闯逛逛也是可以,外面有不少好玩的。

白狼表示牠会一直跟在君沁身边。

最终,君沁说等一段时间后,她会去的。

范遥在离开前,将明教光明右使的铁焰令给了君沁,音调温柔的告诉她这是明教铁焰令,见令如见我,要是有任何需要帮忙,暗部又无法出面解决的话,拿着这个去昆仑山坐忘峰,我大哥绝对会帮妳。

最后,范遥将泰阿上挂的暗部流苏令牌取下,亲手挂到了君沁腰间。

Notes:

好啦,可以开始走倚天正线了

Chapter Text

依照前世的计划,范遥先投到了西域花剌子模国去。那在浑浑噩噩混了一个月,噢不对,他让小墨蛇帮他找了狮子老虎,一个月是在找狮子老虎。然后范遥选了个良辰吉时,设计牠们去袭击当地王公的儿女,在那个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正巧路过,轻轻松松的杀狮毙虎取得了当地王公的好感。

有没有,计划满分,比前世还精采。有动物帮忙就是不一样。

小墨蛇愧疚自己居然信了范遥的鬼话帮他杀动物。

没见过范遥行事有多狠辣的冰线蛇也在小墨蛇的催促之下,多啃了范遥几口。

沁沁,这人好危险好可怕!!

范遥哪知道牠们所想,他正被当地王公款待着,他虽然表示了不必丰盛,粗茶淡饭即可,但对于自己儿女的救命恩人怎可能就这样带过,指着山珍海味说是粗茶淡饭,装哑巴的范遥也拿他没办法。

吃吧?也只能吃了呀。

范遥用着悲天悯人的表情吃着山珍海味,配着毁坏的容貌,实在是看不出来他觉得好吃。这搞的王公对这般勉强范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范遥在这王公府上留了几日。

一开始是因为那日被猛兽袭击,那王公的女儿受了点伤,范遥表示他略懂医术,可以帮忙照顾,所以他留了下来。隔日范遥在府上看到那王公的么子在中庭练拳,见他下盘不稳,便上去指导了下。这幕正好被王公看到了,所以王公请范遥再多留几天。范遥表示他居无处所,此番恩德甚是感谢。

他陪着么子练了半个月。帮他矫正了动作的缺陷,还顺便从王公那学了这套武功。

谁让王公要在他面前给么子演示一次阿,都完整的看了一次,要他不学起来才难呢。不枉他那日特意去插手么子的练功,多学到一套武功有赚。

完全没发觉范遥真意,王公觉得此人武功不错为人也仁义,正巧几天前听到汝阳王正在招聘四方武士,便问他如果居无处所,要不到王府效力,干的好有功有名,不愁吃穿。

这本就是范遥的目的,自然不会拒绝。他拿笔写下:苦头陀乃区区小人,有功有名不敢妄想,但能为王府效力却是义不容辞。

如此虚心,王公大赞,说着:一定帮你安排,以你的武功定能得到汝阳王的赏赐,我再帮你写封函,万无一失。

范遥低头谢过。

王公以为自己毫无损失便能讨好汝阳王,殊不知从他家儿女被狮与虎袭击开始,这全部都是范遥为进汝阳王府的计划。

进入汝阳王府的钥匙已取得。

如意料内的非常顺利。

 

万里迢迢去一趟花剌子模国,又万里迢迢回到中原,这一来一往,走得慢些可以花半年。

幸好汝阳王长年缺人手,范遥回来的时候,汝阳王还在招贤纳士。

进入汝阳王府不用什么计策,汝阳王一直都是武力至上,他在招贤纳士的期间,日日都开比武会,只要去参加,以范遥的武功定能引起汝阳王的注目。

范遥在那比武会上大展身手,连续退敌不在话下,内力不带光凭武技便能镇压其他人。因为实在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人,单纯过招比武,范遥都打到有些意兴阑珊。

莫约是范遥挑掉了十几个人时,下一个挑战者他有些面熟,范遥稍收了点玩心,带起了不是很明显的微笑。

哦,是我明教的香主呢,来刺杀汝阳王是吧?

那么,杀还是不杀呢?

有鉴于前世小教主有交代过不可随意杀人,杀人要三思,虽然重生后我也不是有在遵守,再说这又是我教的香主,杀了是犯教规的呢。似乎有点难办?

但小教主你会原谅我的吧?不原谅也无所谓,我会再次向你赔罪,奉上鲜血与生命,所以这次的这三名香主,我定杀不误。

为了毫不改变的未来。

范遥对这香主下手很重,把他摔出场外的时候香主便已经受了重伤,但明教向来不在乎性命使命必达,命在旦夕也要完成刺杀汝阳王的任务。但范遥怎可能让他得逞,在那香主掷出匕首的同时,范遥也拿了自己的匕首,鞘往汝阳王那送去,截住杀人凶器的刺杀之行,刃往香主那射去,刀刃入胸,一击取命。

汝阳王跟玄冥二老都还没反应过来,范遥就已经化险为夷,面不改色的给汝阳王行礼。

范遥这番行为取得了汝阳王了信任,汝阳王亲自的招待了他。在问到范遥从何而来的时候,范遥表明了自己无法说话,把西域王公的信函交给汝阳王。

那信函上写了范遥杀狮毙虎救了王公儿女的事迹,还有王公几日的观察心得,会点医术,也擅教武,武功不错为人仁义,听闻汝阳王正收贤纳士,正好他居无定所也有为王府效力的热血心肠,便将他送到王府效力。

有西域王公的信函担保,再加上他还击杀了刺客,汝阳王对范遥的来历更不怀疑,决定将范遥收为麾下色目武士。

一回生二回熟,范遥毫不紧张,轻松的进了汝阳王府。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

 

进了汝阳王府后,范遥才知道原来郡主已经出生了,芳龄一岁,是个走路都还不稳的奶娃。

印象中郡主跟大哥闺女同龄,也就是说,那封绝世情书也已经一岁了。恩,距离嫂子香消玉损,还有七年。

这样推起来,小教主也四岁了,五年后就会回来了。

恩,他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好等。

现在也只能在汝阳王府内混日子了。

说是要混日子,但也真不可能让范遥每日什么事都不做的混吃等死,不然汝阳王府招他进来做甚呢。

范遥先去给汝阳王的世子库库特穆尔做护卫,此时的世子莫约六岁。范遥陪着他读书练武,等到他八岁的时候,汝阳王便带他上战场,亲身学习该如何御兵摆阵。范遥在战场上守了库库特穆尔两年,伤敌无数。却从没人发现他从未主动出手更未取人性命,仅仅是守着汝阳王与库库特穆尔不让其受到伤害,来者伤退却去者不追。

卧底的范右使表示,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义军为我明教推翻暴政之助力,所以我只伤你,但若你之后因伤而死于他人之手,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仁至义尽。

有一次,那潜入军营想暗杀库库特穆尔的明教香主被范遥毫不犹豫的一击毙杀,在查明来者是明教的人后,范遥多甩了个刀子进那尸首,露出了直接杀死你实在太便宜的阴狠表情。

另一次刺客暗杀是在王府里,目标是当时才五岁的敏敏特穆尔。范遥击杀那香主的时候手段凶残,先是断手断脚再划破腹部,任其痛苦而死。在做这些的时候,他手里抱着敏敏特穆尔,将她的双眼藏入怀中,手摀着她双耳,让她不知外界发生何事。

范遥下手之狠,一部份是要向汝阳王表现他恨明教入骨,另一部份则是私怨。

谁让你来暗杀郡主的?郡主可是我徒弟,还是未来的教主夫人,以下犯上,谁准你在这放肆!要杀也给我找汝阳王或是小王爷去!!

总而言之,这香主不小心踩了范遥逆鳞,让护短的范遥炸了。

经过此事之后,汝阳王便把范遥放到宝贝女儿身边,让他当敏敏特穆尔的护卫兼师父。

五岁的敏敏特穆尔聪明伶俐又可爱,时常鬼灵精怪的给父兄添些无伤大雅的麻烦。

范遥被敏敏特穆尔扯着要帮忙,不是帮她做陷阱,就是得帮她支开其他人。范遥也是把敏敏特穆尔当成女儿宠,她想做什么就顺着她,好几次都被汝阳王找去训话不要这么宠敏敏,范遥只好写道这也是在训练郡主的计谋,就请王爷宽恕原谅吧。

范遥因为无法言语所以没办法给敏敏特穆尔教些文学知识,但好在敏敏特穆尔识字快,不懂的她也会去问汝阳王或是书斋先生,范遥就只是帮敏敏特穆尔从汝阳王府里的书寮里整理出适合的书籍,由简到难按部就班地让敏敏特穆尔看。汝阳王府整个书寮都在范遥脑海里,要给郡主选教材易如反掌。不过这回他把易筋经跟洗髓经拿走了。

在敏敏特穆尔识更多字的时候,范遥开始教她练内功。

内功心法范遥从书寮里找了本最为合适的给她,带着她练过第一页后剩下的让她自己练。

至于武学招式,范遥打算等她大一些,内力有底了以后再教。

陪着敏敏特穆尔长大的日子里,范遥时常看着敏敏特穆尔的笑颜出神。

想最多的大概是,这就是养女儿的感觉吗?他之后也会跟沁儿生一个吗?唔,是男是女都好,拜托别像郡主这么古灵精怪,长大后魄力招架不来。

再来第二多的担忧便是,我现在教她这么多东西让她以后拿去对付小教主,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但又不能不教,要是她没办法站到跟小教主同等高度的位子上,她还能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存活并掳获小教主的心吗?

这真是个难题。

范遥拔了花瓣后决定,还是就教吧。反正小教主武功盖世,大哥也智谋过人,郡主前世都敌不过,这世应该也赢不了,为了不要输得太惨,他还是去给郡主多选几本长计策的书。而且有他在这里应外合,郡主想赢过小教主跟大哥是莫不可能了。至于其他门派?这他绝对帮,尤其是对付峨嵋派。

说到峨嵋派,敏敏特穆尔今年七岁快要八岁了。也就是说,他得抽空去救嫂子。

关于纪晓芙的情报,范遥一直有在追踪,每月暗部的人都会将纪晓芙的现况送回驻地,君沁看到后会再让白狼跑一趟送信。

他们将定期联络的时间定在望月,地点是在汝阳王府与驻地中间的某个树林。为了预防被他人发现,范遥去树林的时候就是很认真的在打猎,让小墨蛇去跟白狼碰面带回情报。就算有人暗自跟踪看到也不会出问题。汝阳王府的人都知道范遥有在养蛇,每月去打一次猎喂蛇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从没人怀疑过那个打猎之行其实还兼情报交换。

Chapter Text

在敏敏特穆尔刚满八岁的时候,范遥接到纪晓芙受了伤去蝴蝶谷求医的消息。

范遥找了理由说要离府一个月。理由是有一株药草对郡主身体有益,那药草只有蝴蝶谷才有生长,正逢郡主诞辰,那他去寻来做为送给郡主的礼物。

这理由对于爱女的汝阳王非常受用,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疼爱妹妹的库库特穆尔也觉得这礼物不错,大力赞同。就敏敏特穆尔觉得一株草算什么,师父不能陪她玩她不开心。

范遥答应敏敏特穆尔会给她找点有趣的东西回来,这才出发上路。

从大都到蝴蝶谷,范遥骑了马,莫约三日便已赶到。

换了衣服还给自己这毁坏容貌易了容再带了面具,范遥这才找上尾随纪晓芙有要十年的暗部成员。听说当年纪晓芙生不悔的时候,这家伙还在暗处帮打手,好样的够给力,回头请你吃糖。

「曦。」

「!」

范遥拍了自家下属的肩。那知他反应如此大,回头出手便是杀招,范遥眉一挑,轻松避过反击压制。

「哦,袭主,你说该要怎么处置?曦?」

曦呆了一下,错愕以对︰「主人?!」

范遥松开他,「恩,是我。稍微改了下外貌。」

「主人您为什么会──不,属下罪该万死,请主人降罪。」

范遥点头,怀里拿颗糖,撬开曦的嘴,直接把糖塞进去:「毒糖,含着慢慢吃下去,三时辰后会死。你等着吧。死前先来跟我说说你还没回报的情报。」

曦不疑有他,一边含着糖一边将纪晓芙的情况跟范遥一一说明,于是范遥知道了纪晓芙如何受伤的详细经过。

噢,黛绮丝,韩千叶死了妳要找胡青牛报仇我没意见,但不要伤嫂子阿,妳让我找谁报仇去?

「那纪姑娘现在呢?」

「那儿。」曦指指蝴蝶谷医坊的某间房,「胡先生虽然不治病,但里面有个小少年习得先生一身医术,将那些人都治的差不多了。不过──」

「继续说,别停,你没那么多时间。」范遥催促着。

「是。但是毒仙胡夫人这几日都在那小少年的药里放毒,所以那些人的伤势反反复覆。」

「纪姑娘也是吗?」

「纪姑娘看起来并无异样,可能胡夫人的毒她没吃下去。」

「不是说下在药里?她没吃药?」

「纪姑娘跟她闺女是住在那小少年的房间,或许是小少年发现药有问题没让她喝。属下有注意到他会另外再煎药给纪姑娘。」

范遥点头,暗忖小教主果然厉害。

「我去看一下。曦你死前帮我想想送给八岁女娃什么好,她有在习武。我会记得来给你收尸的。」

范遥说完,轻飘飘几个起落,潜进了医坊里。抛下可怜的曦在生命末端还得帮主人解决烦恼。

八岁习武女娃的礼物?这,不好想阿主人。

 

范遥很有礼的敲响了纪晓芙的房门。

「姑娘,在下有事相求,还请开门赏光。」

纪晓芙不疑有他的开了门,还未开口范遥便直接闯进来,在身后把门关上。

「你──!」

「哎,别轻举妄动。妳速度没我快,我一瞬就能杀了妳或妳女儿。所以,稍安勿躁,好吗?」

为母则强,听到范遥这么说,纪晓芙倒是冷静下来了,理解了范遥尚未有杀意。她将杨不悔护在身后说道:「──你是谁?」

「在下范遥。」范遥报上了真名。他想顺便确认一下一些事。

纪晓芙没对这名字有什么反应,续问:「什么身分?为何要针对我?」

这样的回答让范遥确定纪晓芙不清楚明教的详情,至少她不知道明教的光明右使是谁。

江湖上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明教光明使者有两人,但除了光明左使杨逍之外,却没人知道光明右使为谁。所有人知道的仅是与杨逍齐名的逍遥二仙范遥,却没人想过要将这名字与光明右使连结起来。这之中,可能有着暗部情报操控的介入,但更多的原因可能是范遥行事较为阴暗,很多事都是直接在台面下就处理掉的,不曾报过名,也少留活口。可能很多人把凶手推给明教,但知道实际出手是谁的人并不多,搞不好只有明教那些核心高层才略知一二。

纪晓芙连逍遥二仙的名号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会联想到他是光明右使。

范遥眼睛一转,易容过的脸露出诡异一笑,让人感受到他的危险性,「我是明教的人。至于为何要针对姑娘──」范遥指了指纪晓芙胸口,「妳藏于胸口的那东西便是答案。」

「!」纪晓芙皱眉。

范遥突然蹲了下来,看着纪晓芙身后的杨不悔说道:「不悔小姑娘,妳去外面找无忌哥哥玩会好吗?叔叔有话要与妳娘说。」

杨不悔抬头看向纪晓芙,纪晓芙微笑点头:「不儿先去找无忌哥哥玩会,再给娘编个花圈好吗?」

「嗯!」杨不悔很可爱的点头,啪搭啪搭的跑出去了。

让开身让杨不悔离开的范遥重新挡在门口,「要是没记错,令爱今年有八岁了吧。独自一人把女儿养大,为何不向那位求援呢?」

「你知道实情?」

「当然。江湖流言是挺有趣的,但我知道实情。我让人跟着妳跟了有要十年,从妳离开那位身边开始,妳发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事实上,从你们相遇的那会,我便开始注意了。」

纪晓芙脚步踉跄,往后退了些。她从没发现过有人跟着她,如今被人点出来,她感到一阵恶寒。十年,整整跟着十年,要不是这人没那个意思,她早不知死几次了。

「──为、为了什么?」

「为了给我讨厌的人添些麻烦。」

范遥一笑,靠近纪晓芙,将纪晓芙逼到了床边。

「杨夫人?纪姑娘?虽然我更想叫妳别的称呼,但现在先算了。」嫂子,我更想叫妳嫂子。但现在叫身分就露馅了。大哥说了不能跟不能查,要是以后嫂子跟大哥说起,他岂不是完蛋。

「纪姑娘,把铁焰令给我。」

「你要铁焰令做何?」

「明教铁焰令,见令如见人,杨左使如此高位,我有了此令便能调动一堆人为我做事,也能将些事嫁祸给他阿。」范遥边说边笑,讲的非常愉悦,「还有,当他查起是有人用铁焰令冒充他,妳猜猜他会怎么想?是猜想妳冒用他名号胡乱做恶,还是会猜妳遭人毒手呢?不管哪个感觉都很有趣呢。」

纪晓芙脸色听的发白,伸手抓着衣襟,眼神到是倔强的瞪着范遥。

「你与杨逍是敌人。」

「敌人到是不至于。我就是看杨左使不爽罢了。明教教规不得内哄,但纪姑娘不属明教中人,伤妳不犯教规。而伤了妳便能顺带伤他,想来就令人欢喜。」范遥邪邪笑着,「感谢他自己制造了个机会。对了,这十年来,杨左使确实没找妳查妳,所以他现在不可能来救妳。」

一边说着乱七八糟的鬼话,范遥不忘帮杨逍证明他有守约。至于为何要装的一副与杨逍是敌人,也是为了不要让纪晓芙把他的所作所为连想到是杨逍暗地里在帮她。

「不可!如果你要害他,我绝不把铁焰令交给你!」

范遥表面不以为意,内心感慨。嫂子真是情深义重,但就是妳如此倔强与深情,才会被灭绝老尼一掌拍死的。想到我就怒,这仇我万安寺再报。

「如此情深义重,真令人感动。但妳不给,我可以用抢的。」范遥耸肩,这一点都不是问题的样子,他还指了指门外,「莫非,妳想让小姑娘早早就没了娘?也不知道他爹认不认这女儿呢。」

纪晓芙心惊,急道:「别动她。铁焰令给你,但别动我女儿。」

「哦──」范遥瞇起眼,故意拉长音调,「妳这样说我到想动呢。」

范遥又再动歪脑筋,要是杨逍在这,他早被揍了。

「你这卑鄙的──」

纪晓芙怒的一掌打过来,范遥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挡在她腰间不让她再靠进一步。

嗯,脉象正常,看来毒仙的毒她确实没吃到。

「那我先搞定妳再去找妳女儿──」

也不知道范遥到底想做什么,因为下一刻那封绝世情书携着他的克星闯了进来。

「娘,无忌哥哥说妳要先吃药!」

「纪姑姑,妳身体尚虚,还需要调理──你是谁?!」

阿──阿阿────该死的,小教主你别来阿!

范遥一见到跟杨不悔一同进来的小少年,气势瞬间降了下来,松开纪晓芙的手退开几步。

「纪姑娘还是先吃药吧,身体要紧。」

范遥直接退到了门边,让小少年端药给纪晓芙喝。纪晓芙错愕,她不解为何范遥会是如此反应,方才还一副要动手害人夺物,怎么突然就撤手了?

「小医仙,胡医仙是在大屋里吧?」

「叔叔是哪位?先生染了疾病不便会客。」

「染病?那我更要去看看。小医仙放心,我是明教的人,不会有事。」

范遥说完便直接离开房间。留下茫然的纪晓芙、状况外的杨不悔跟困惑不已的张无忌。

Chapter Text

蝴蝶谷说到底范遥也来过不少次,从后门入屋驾轻就熟,开门无声无息,三两下就找到了在床上装病的胡青牛。

「胡医仙,为了见死不救而在这装病啊?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范遥突然出声吓的胡青牛从床上弹起,正眼望去却发现不识来者。

「你是谁?!竟敢擅闯我屋子,出去!」胡青牛随手就要拿扫帚赶他出去。

「我是范遥,因为一点因素做了易容。你冷静点。」看胡青牛一脸怀疑,范遥续道:「没有泰阿、没有铁焰令、没有令牌,不能证明我身份。但我这样说应该足够了吧?」

宝剑泰阿、右使铁焰令、暗部令牌。这三项是能代表范遥身份的信物,前面两个还算是明教人尽皆知的信物,但最后一个却是鲜为人知,恐怕在高层里知晓的人也不多。此番说出来,几乎能代表是本人。

「真的是你?」

「真的。还不信的话,那让我抱怨一句。你那个药,药材当真稀有难寻,能否换个配方?」

此话一出,胡青牛立刻信他就是范遥本人。他为范遥配置压制内力药物的事只有他们夫妻俩跟光明左右使还有暗部的人知道。

「你这都下落不明要十年了。来,手给我。」

胡青牛二话不说扯过范遥的手把脉,让范遥措手不及。

完了。

果然,范遥立刻听到胡青牛破口大骂,还去翻看了范遥眼睛舌头。

「你这什么鬼身体?!这内力停滞的状态不是我的药造成的,还有你体温偏低,脉搏过缓,刻意压制了血流速度。你中毒了吧?而且还是混毒!两种、不、恐怕有三种。」胡青牛骂完,把范遥按着坐下,转身去找药材,「这些是什么毒?我立刻给你解。」

「不愧是医仙,一语中的。」范遥无奈苦笑,「但不劳费心,我不吃。」

「你说什么?!」

「我中了什么毒我自己清楚,解药我也有,我是故意让自己中毒的。」

「你又──!」看范遥那副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吃解药,胡青牛知道自己劝不过,气得想打他。不听话的病人最可恶!

胡青牛没好气问道:「你中了那些毒?」

「均是蛇毒。」

「你这爱好不能收敛点吗。」胡青牛头痛,「我之前给你的那本书你没看吗?」

「看了,但没记载在上的我也无法。」事实上,那秘境里满是他不认识的蛇类与动物。

「哪些蛇毒?」

看来胡青牛真打算追根究柢,范遥简单的说一下:「其中一种是冰线蛇毒,剩下两种我也不知正确名字,一种作用是──」

范遥说到一半胡青牛突然打断他,「等等!你刚说什么蛇毒?」

「冰线蛇毒。」

「你从哪找来这么稀有的蛇毒?!」

「因缘际会。」

胡青牛跑去他的书堆中翻了一本书出来,递给范遥:「稀有蛇类全集,难姑的收集,之前以为你遇不到便没给你,而且是难姑的书。你看一下。」

范遥接过后用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的翻过看完。发现不仅冰线蛇,黑线蛇上面也有记载,还有一些在秘境里看过却不认识的蛇,但是小墨蛇没在上面。

看来这小墨蛇是超稀有的品种,搞不好就仅仅这一只。毕竟血清蛇这玩意儿听起来就很不符常理。

「所以你现在的内力停滞,是用冰线蛇毒压制的吧?为何不继续吃我的药?」

「刚也说了,药材难寻。」

「所以你去寻更难找的冰线蛇?」胡青牛白眼给他。听你在说鬼话。

范遥无奈,「就说了是因缘际会。别把这事告诉我大哥。」

「哼!」胡青牛对于不听话的病人没好话说,他去抓了几个药材丢炉里煎,「先把这帖药吃了再说。」

「怯毒的药不吃。」

胡青牛抬手就拿桌上的勺子往范遥头上丢,被范遥闪过,「没法怯毒。就补气养身的药罢了。不吃我就去跟杨左使说你乱来。」

把杨逍搬出来,范遥只能认输,「行,我吃,别跟大哥说,也别跟他说我来过。」

胡青牛愣了下,突然查觉到异样,「话说,你来做甚?又没要解毒又是要隐藏行踪,准没好事。」

总不能老实说是来从灭绝手下抢人的,有人信才有鬼。

于是范遥说了个比较让人信的说词。反正也是事实。

「金花婆婆对我嫂子出手,我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顺便要你救她。」

「嗄?你嫂子?欸?左使夫人?」胡青牛错愕无比,「外面那伙人有左使夫人?!她怎么不说!?」

胡青牛三步并两步就要冲出去,被范遥拉住。

「欸等等,她没事,我刚去看过。你的小徒弟很厉害,他承你衣钵,以后会是个神医。」范遥不忘夸一下小教主,续道:「还有,嫂子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她跟我大哥没成亲,她也没入明教。」

「?什么情况??」胡青牛有些混乱。

「三言两语难以说明,大哥的私事,还是别过问了吧。」范遥道:「还有我刚说我去看过,但我没表明我身份,嫂子不知杨逍是我大哥。她以为我是大哥的敌人,对大哥有害。」

「敌人?有害?」胡青牛更是跟不上了。全光明顶都知道你兄弟俩同气连枝,你甚至还是个兄奴,搞的人家左使夫人觉得你有害是敌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一定又说些莫名其妙的鬼话!

「所以暂时别喊我范右使。」

范遥总结。

胡青牛重重叹气。他完全搞不懂范遥想做什么目的为何,放弃思考专心煎药,过一会把煎好的药递给范遥喝。

范遥乖乖喝完,眼睛骨溜溜转,看着屋里装着灵丹妙药的抽屉们。

「看什么呢?又想讨什么?」胡青牛一边给他把脉一边想着要不要下针针灸顺一下他的气血一边没好气地问。

「暗部的救命药,你有备着的吗?」范遥不拐弯,直问。

「有。要多少?」

「能救活一个濒死之人的量。还有,有药方吗?」

胡青牛一边去翻抽屉,一边说道:「没写。我念给你听,你记着。」

也不管范遥同不同意,胡青牛自己就源源不绝的药方记量制作方式全讲解了一遍,一边讲觉得不够清楚,干脆给范遥实际操作了一遍。

于是范遥拿到了新鲜的暗部救命药。原先做好的药胡青牛也全塞进范遥手里了。

「乱来无妨,别把性命玩掉了。」胡青牛语重心长。他已经放弃劝导范遥别乱来了,这货除了教主跟杨左使外谁也管不了。

「成就大业之前,我不会死。」

「我就希望你这句话是可信的。」

 

天色渐暗,范遥突然想起他说了要去帮曦收尸。

于是他去找曦。可怜的曦对着满地的鬼画符发愁,看来是为了想要送什么礼物而绞尽脑汁,写了一堆方案却决定不出来。

「想到了吗?」

习惯了范遥的无声无息,曦这次没吓到,愁容满面回道:「这太难了,一般的女娃送个玩具布偶就能解决了,爱美的送发饰衣饰,但这小姑娘习武阿,家里背景一定不错,衣食无缺,送什么都显得不特别不有趣。要不主人您送支匕首给她防身好了。」

「喔,这倒是不错。」范遥拿了些碎银递给曦,道:「那你去买吧。选个素雅大方又不失其防身功能的,要是找不着,请人锻制也行。也可以去问下岚,他好像挺熟。」

曦接了碎银,愣愣反问:「您不自己去买吗?」

「我得留在这,你去。」

「但是属下命不久矣,可能无法将东西带回──」

噢天,他的属下真的全是笨蛋!

范遥笑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弹了下曦的额头,笑问:「蠢货,你没发现已经过了三时辰了吗?要死你早死了。」

曦满脸不解,「可是属下吃了您的糖──」

「就只是普通的糖而已。还要吗?我还有。」

「欸?」

「别愣着。要不要?」

「要。」

范遥愉快的又喂了一颗糖给曦,曦真的是受宠若惊。

等等?这就是传说中的顺便被宠吗?他们家主人自从遇到小姐后,冷冰冰的气息少了很多,动怒次数骤减,身上更是为了小姐带了不少甜点,心情一好还会拿来给他们吃当奖赏。

只是曦因为长年跟着纪晓芙很少回驻地,近几年范遥的行踪更是不知去向,曦还没碰过范遥如此逗他或奖励他。

「快去吧。顺便再帮我带些糖回来。」

「是。」

Chapter Text

范遥没立刻回医坊里,他真的去找要给敏敏特穆尔的药草了。

确实有那么一种药草,还没到伐筋洗髓的地步,但有助于排除身体杂质,能让初练武之人有更好的内功底。他刚刚在胡青牛的药房里翻了又翻,没找着,一问之下才得知因为这几日外面那群病患伤势反复,还有帮纪晓芙调养,那药草已经被小教主用完了。

范遥能怎么办?东西是小教主用完的,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出门帮小教主再采一堆回来阿。

于是范遥就去采药草了。

胡青牛错愕,听闻此事的纪晓芙也错愕。

嗯?为什么总觉得这来者不善的人对无忌特别好?

在黑暗中找药草花了些时间,范遥认真思考过为何不早上再来找,他还可以找小教主一起来,但有时候当下就是没想那么多,下意识想帮小教主解决问题他转身就出来找了。

即使黑暗中不好找,范遥还是找了几株要回去孝敬小教主。回医坊还没进屋前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消去脚步声他轻飘飘地跳上屋顶,偷偷在屋瓦上开了个洞偷看。

喔,毒仙下毒被小教主抓个正着啦?

阿,你们胡氏夫妇吵架别把其他人卷进来阿。

哎呀呀,别一言不合就吃毒阿,你们夫妻俩怎么一个样阿──你看你们两个都倒下了让小教主慌的一批阿,不要让小教主难办阿。

阿,咳嗽声。

喔,黛绮、不是、金花婆婆来了。不我说,黛绮丝妳为何又在咳嗽?韩千叶那混蛋又把毒传给妳了吗?!鞭尸!我可以鞭尸吧!?

呃,欸这,我──看着吧,不介入了。反正嫂子、不悔小姑娘跟小教主不会有事。

所以范遥全程旁观,一直到金花婆婆走远了,张无忌紧急抢救拉回中毒两人的性命后也拿着毒仙给的解药处方跟纪晓芙一块煎药去,他这才飘飘然从屋顶落下,进了屋内。

「我回来了。外面太黑,所以没找多少。明日我再去一趟。」

「──你是?」

回头望去发现醒着的人只有王难姑,范遥走过去拍拍胡青牛跟王难姑的后背灵台穴,送气替他们护住心脉,胡青牛抗毒较差,范遥真气多在他体内转了一圈他才慢慢苏醒。

「你回来了阿。」

「嗯,刚回来,一回来便发现你们中毒了,心脉帮你们护住了,一时半会死不了。药草我带回来了些。小医仙去帮你们煎药了,我去看看。还有,医仙我的事麻烦转告给毒仙。」

范遥把想说的都说完,拿着刚采好的药草去找张无忌。

「小医仙,药草我采回来了些,你看用的上吗?」范遥趴在煎药房的围篱上问着,音调懒洋洋软绵绵甚是亲昵。

差不多习惯了范遥的神出鬼没,两个人虽然稍微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范叔叔,你回来的正好,那味药能让煎药的时间缩短。太好了。」

「说了直接叫我名字的。」范遥把药草递给张无忌,有点不满的说道。

「那范叔叔也叫我的名字阿。」

「那算了。就这样吧。」

让他当着面直接叫小教主的名字?做不到啊!!

教主控的范遥敬谢不敏。

纪晓芙在旁边看着他们友善的互动和乐融融,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一来就要挟她交出铁焰令的男人,在无忌面前温顺无比。她想起白天他收手的时候,也是因为无忌端药进来。他一看到无忌整个态度都变了。莫非他们之前有什么干系吗?

范遥注意到纪晓芙的视线,偏过头去丢给她一个疑惑目光,让纪晓芙赶紧把目光闪开。

「纪姑姑?」

「没事,我去看一下不悔,无忌你专心煎药。」

「金花婆婆才刚离开,医坊里还不安全,要不在下陪纪姑娘回去吧?」

「不劳公子费心,我自己回去即可。」

范遥笑,不在意纪晓芙无情的拒绝,问向张无忌:「小医仙,你觉得在下是去送纪姑娘,还是留在这陪你呢?」

「药我可以自己煎。纪姑姑大病初愈,身体尚虚。烦请范叔叔送一趟吧。」张无忌头也不抬的专心煎药。

闻言范遥笑的得意,觉得自己赢了一回。

「纪姑娘,请。」

纪晓芙沉着脸,急速的走远。范遥毫不着急,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不必走那么急,我不会对姑娘怎么样的。」跟在纪晓芙身后的范遥懒洋洋地说。

「你觉得我会信你?」

「不信也罢。我达成了我的目的就走,这期间,妳女儿跟小医仙我都不会出手。」

纪晓芙停下脚步,回过身。范遥也随她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莫约两步。

纪晓芙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开始就告诉过妳了。我的目标是妳。带走妳,给那位添些麻烦。这就是我的目的。」

纪晓芙皱眉,「你到底与他有什么仇恨?」

范遥浅笑,迈开脚步经过纪晓芙身边,继续往目的地走去,语调清冷,竟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他道:「等我带走了妳,总有一天,妳会明白。」

 

胡青牛跟王难姑服下解药后,范遥送了些真气去帮他们疗伤,两人很快就无大碍了。

经历过一场生死,夫妻俩总算愿意和好,不再相斗,是个好结果。然后为了要避开金花婆婆,夫妻俩决定当装死装到底,就当作他们真死了,他们找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隐居,世间上再也没有医仙与毒仙。

范遥听着没表态。他看着胡青牛与张无忌送别,有些在放空。

突然一本书递到他面前,抬眼望去,是胡青牛递给他的。

「嗯?怎么了?」

「我的毕生心血,范兄弟有兴趣就看一下吧。」

「喔。」范遥一副兴趣缺缺接过来,一页一页很敷衍的翻了过去,然后把书还给胡青牛,「没兴趣。」

胡青牛毫不在意范遥的态度,把书递给张无忌,一老一少两年多来日日相见,早已是忘年之交,虽无师徒之名,却也与之无异,此番离别倒也是离情依依。

范遥刚把医书还给胡青牛,王难姑也把她毕生心血的毒经也递过来,同样也是一句有兴趣就看一下吧。所以范遥一样很敷衍的翻完了毒经,同样丢了声没兴趣后把毒经还给王难姑。

然后王难姑也把毒经交给了张无忌,希望能这毒经能助他将体内的寒毒治愈。

夫妻俩连夜启程,很快就离开蝴蝶谷。

范遥彻夜帮小教主挖了两个坟,造了两座假墓。大功告成时他还拍了拍手,觉得完美无缺。

几天后,那些因为被金花婆婆所伤而来蝴蝶谷求医的伤员们,张无忌也都治疗好了,几个人陆续道谢辞去。纪晓芙想着反正无处可去,那不如留下陪陪无忌,而且因为范遥也留下,她实在不放心让无忌跟范遥独处。虽然范遥看起来对无忌非常温顺,但看过范遥另一面,她真的放心不下。

张无忌本身就好学,在这几日中,全神贯注阅读胡青牛所著的这部医书,内容博大渊深,精微奥妙,只读了八、九天,医术已是大进。

范遥没事就陪着张无忌窝在书房里,看小教主钻研那部医书,他闲着也是闲着,便将胡青牛书房里的书重新翻了一轮。

过了十年,这书房里的书多了不少,医毒都有,莫约是毒仙也把藏书放到这来了。

范遥不挑,拿什么看什么,与其说他是在研究学习,他只是单纯的把书记着,也许哪天要用时再拿出来研究。就跟他前世记了无数武学秘籍,却到今世才彻底透彻是相同道理。

而张无忌不好毒理,所以书房里的毒物相关书籍他没特别翻,仅看了王难姑留下的那一本毒经。另外,蛇类全集他也看了,因为他发现范遥有在养蛇,他好奇小墨蛇的品种特别去找来翻了下,但全无记载让他觉得意外。至于冰线蛇,牠从始至终都在范遥颈上睡觉,张无忌并没有发现范遥还养着冰线蛇。

他们在蝴蝶谷呆了半个月,期间张无忌寒毒发作了一次。

范遥替张无忌输内力减缓他的痛苦。易筋经毕竟不是专克寒毒的九阳神功,无法替张无忌驱除寒毒。范遥也不心急,反正之后这玄冥神掌的寒毒小教主也能有奇遇自己解决,不用担心。

然后从胡青牛离开的半个月后,金花婆婆又来了。

范遥刻意避着。说是避着,但他回去抓了纪晓芙去救援,自己则是远远跟着她旁观。

纪晓芙当然打不过金花婆婆,就在纪晓芙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个身穿暗紫衣袍的道姑缓缓走来,正是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

范遥眼神一凛,阴冷一笑。

灭绝师太,妳总算出现了!

Chapter Text

金花婆婆与灭绝师太,两人正邪两道,说话争锋相对,一个说老人家不好好在岛上纳福出来闲晃欺负小孩子有够无耻,一个嫌弃人家一代不如一代没有慧根浪费师祖心血当真废物,两人对话不到五句,便挑起了战意,二话不说打了起来。

范遥在旁边听着,有趣的想着。莫非我们明教高层,嘴巴怼人不留情已经是传统了?看不爽的先怼个几句,唔,谁教的阿。

总之,两个人打起来了。

在未使用倚天剑的情况下,金花婆婆明显胜过一筹。让范遥又在心里嘲讽的想着果然明教法王以上随便一个出去都能虐你们六大派的掌门,真是舒爽。

灭绝师太就是仗着倚天剑锐利无比欺负人,金花婆婆兵器不如人自然落了下风。在倚天剑斩坏了她的珊瑚拐之后悻悻然的带上了自家小徒弟飘然而去。

这仇,来年再报!

金花婆婆如此想。范遥也默默在心里加上一笔,想着万安寺他一并奉还。

金花婆婆走了,张无忌也顺利的脱离金花婆婆魔掌。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少年自然入不了灭绝师太法眼,叫上纪晓芙,娥眉的几个人进屋叙旧去了。

范遥在屋外偷看偷听着,张无忌也跟着在屋外偷看偷听,杨不悔没多久也寻来看看叔叔哥哥在玩什么,范遥点了杨不悔哑穴然后把小姑娘塞进张无忌怀里,再给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屋内的纪晓芙正说完她跟杨逍之间的事,灭绝师太心疼爱徒想着这事身不由己本意不追究,旁边的峨嵋派大徒弟丁敏君却是故意的跟灭绝师太提起了纪晓芙女儿的事,还逼着纪晓芙将杨不悔的名字说出来。

不悔。

不悔仲子逾我墙。

做这件事,我纪晓芙绝不后悔。

这名字,藏着纪晓芙对杨逍的爱恋与真心,足以讴歌多世。

那是封纪晓芙写给杨逍的绝美情书,只可惜这封信现在尚未寄出,而等到寄到之时,却已天人永隔。

 

范遥看灭绝师太让其他徒儿都出去,只留下她跟纪晓芙两人,便知道关键时候到了。

他捡了石头,要张无忌不要出声,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带杨不悔躲起来,然后他戴上就是拿来这时候用的面具,悄悄的潜入屋中。

听见灭绝师太逼迫纪晓芙去杀杨逍,范遥一阵不爽,但他忍下了。

看着灭绝师太悬在头顶上蕴含内力的那一掌,即使如此依旧说着「死,也不杀」的纪晓芙,范遥真心佩服他嫂子的情与义。

这才是左使夫人应要有的风范,大哥真没看错人。

灭绝师太拍下那夺人性命的一掌。

范遥手中的石子同时击出。

目标不是灭绝师太,而是纪晓芙。

那石子打中纪晓芙的身体,让她身子一歪,灭绝师太的那一掌重重的落在她左肩,纪晓芙还是倒下了。

灭绝师太喝到:「谁!」

范遥没藏,干脆现身走出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呵,我说笑的,我才不干这种事。我说师太,妳帮我把这姑娘打死了到也是帮了我个大忙。」

灭绝师太看这人带着面具藏着脸,又说了这些话,便觉得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在下是谁不重要,师太只需知道在下与妳一样跟杨逍那混蛋有着沉仇大恨。」范遥走到纪晓芙身边蹲下拉起纪晓芙的手快速的确认纪晓芙的状态,一副可惜的啧啧道:「可惜了这姑娘挺美的,师太下手够狠,妳那一掌把她心脉全震断了,必死无疑。我到挺想看一下杨逍看到这姑娘的尸首会是什么表情,想来就让人心情愉悦。」

范遥说是这样说,手上倒是趁着这短短把脉的机会,送了一大堆真气进去纪晓芙身体里,勉强吊住纪晓芙的最后一口气。

嫂子撑着点,我先忽悠一下妳师傅。

为了不让灭绝师太察觉到怪异,范遥很快就丢下纪晓芙的手站起来。

「师太呀,反正都是被杨逍玩腻的残花败柳,师太不要也罢,就送我吧。即使是尸体,也还有不少用处呢。」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是想给杨逍添些麻烦,我想想──原先人活着我是打算掳来了把人卖到青楼去,姑娘长的漂亮会有很多客官喜欢,嬷嬷很厉害,很快就能让姑娘醉生梦死,可偏偏师太妳下手狠把人打死了,这我可难办了──哎呀,我想到了。要不,把这姑娘拆了,每隔几个月就给杨逍送一段过去,再让江湖上传些杨逍对峨嵋弟子始乱终弃,不仅玩弄人家还杀人分尸,更把尸块分给教众分食,当真魔教行径。不知道杨逍会不会气疯呢。但我想得知这消息后,恐怕武当的殷六侠会先气疯,未婚妻被人如此糟蹋,不知会不会气的冲上光明顶找杨逍理论,再加上当年金毛狮王的事让张五侠死于非命,武当与明教早该有嫌隙了,这样一想,或许还可以顺便挑起武当与明教之间的对立,一石二鸟,挺不错。」

范遥越说越乐。他知道杨逍可能不在意自己这样诬陷他,顶多他事后再被杨逍揍一顿,理由大概是他对嫂子不敬,但武当莫名其妙被扯下水,知道后一定觉得无比冤枉。

但范遥才不管呢,他只要现在能忽悠灭绝师太觉得纪晓芙已死,然后把纪晓芙弄到手,要拉谁下水他都没差。

「你敢!!」

即便是不肖弟子,范遥此番言词也让灭绝师太觉得峨嵋被人侮辱,气的怒喝,伸手便要抓范遥。

范遥急忙一退,顺便牵制灭绝师太离开纪晓芙身边。

哎呀呀,说太过了吗。

「何必动怒呢师太。妳们峨嵋派是受害者,仅是牺牲一位弟子便能达到这效果,不觉得很划算吗?更不用说这姑娘欺师灭祖有辱师门。师太妳还可以把错全都嫁祸给明教。何乐不为呢。」

「────」灭绝师太竟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我们谈成了吧。」

范遥瞇起眼,勾起胜券在握的笑,只可惜全被面具挡住灭绝师太看不到。

见灭绝师太还在犹豫,范遥加把劲。

「还有,在下提醒师太一句。这姑娘还有个女儿,妳要是不灭口,她便是目击证人。她亲眼看见妳与她娘进了屋子,然后只有妳一人出来,她娘死了──」

「哼!」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范遥看大局已定,便去把纪晓芙往旁边拖了些让她躺好,见灭绝师太还盯着他看,反问了一句:「怎么师太?对分尸手法感兴趣吗?要不在下给妳解说一下。」他拉起了纪晓芙的手,「妳看要更轻松的把人的四肢切断,最好先卸了她的关节──」

「疯子!」灭绝师太甩袖而去。

范遥眨眨眼,一挥手帮出门不关门的灭绝师太把门关上。内心无辜的回骂了一句。

亲手杀徒弟的妖尼姑才是疯子!!

 

灭绝师太一离开,范遥便抓紧时间做正事,暗部的救命药先给纪晓芙吃了几滴,送气进纪晓芙身体里替她把灵药化开,最优先修复纪晓芙心脉。

胡青牛的医书他全看过了,人体经络他记的一清二楚,配上胡青牛的灵药,跟他纯正的易筋经洗髓经内功,要修复心脉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但需要时间。

灭绝师太那一掌打的严实,就像范遥所说的,纪晓芙心脉几乎被震断了,要是不实时抢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魂归西天。但心脉受创总比脑袋受创还来的有救,要是那一掌打在头上,震碎头盖骨,便是胡青牛到来,也未必有救。

就在范遥很认真地替纪晓芙修复心脉,他听到后门那边有骚动,抬头看去,是张无忌跟杨不悔在外边鬼鬼祟祟。看来灭绝师太跟峨嵋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两个跑去躲难的小孩子才会跑回来。

「小医仙吗,快过来吧。」范遥把面具拿下,向张无忌招手。

因为范遥刚刚跟灭绝师太那番话,张无忌有点怕,但他又担心着纪晓芙,便又鼓起胆子靠过来。

「方才的话不用在意,全是说笑的,骗灭绝师太的而已,小医仙不用放在心上。」

怕张无忌误会想太多,范遥第一时间解释。张无忌是信范遥多些的,听到范遥说是假的他立刻放心。

「纪姑姑她──」

范遥落寞地摇摇头,沉重说道:「恐怕命不久矣。」

范遥放下纪晓芙,起身走到门边,让两个小孩子能到纪晓芙身边。

「娘?」杨不悔看纪晓芙没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泪一颗一颗落地,双手晃着纪晓芙:「娘?妳醒醒,妳快醒醒啊!」

张无忌拉起纪晓芙的手帮她把脉,见她心脉几乎全断,也知道大势已去难以救活,距离死亡恐怕不远。想想还有纪姑姑一口气在,也许应该让她在死前看下不悔妹妹,便点了纪晓芙几个穴道,让她暂时醒过来。

「娘!」

「不儿……」

「娘,妳很痛吧?无忌哥哥你快医好我娘!娘!」

对于杨不悔急切的要求,张无忌没法给任何回应。他医术还不够精湛,内功也不深,真的束手无策。

纪晓芙浅浅一笑,目光全看着杨不悔,虚弱说道:「无忌,拜托你,帮我把不悔,送到昆仑山、坐忘峰、他爹那,他爹是、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娘!我不去!我不要爹爹!我要娘!我不要去!!」

纪晓芙从胸口拿出铁焰令,视线四处乱转,找到了站在门边的范遥,「你──」

完全不让纪晓芙把话说完,范遥先回:「妳给她吧,我不要。」

纪晓芙心里的意外只闪过一瞬,她突然发现范遥看她的目光从来没有恶意,此时此刻,也是一如往常的平和,心里想到什么,却暂时理不清。

她把铁焰令交给张无忌,缓缓说道:「这是,她爹的信物。」

张无忌颤抖着手接过。

纪晓芙最后看向了杨不悔,手轻轻抚向她宝贝女儿的脸,轻轻地缓缓地说道:「不儿乖,娘没法陪妳了,妳要跟、爹爹、一起、活、下去……」

「娘──!!」

纪晓芙闭上了眼,手一松落地,呼吸完全弱了下去。

范遥回到纪晓芙身边,将纪晓芙抱入怀中。一边继续替昏死过去的纪晓芙修复心脉,一边跟张无忌说道:「小医仙你去吧,这是纪姑娘的遗愿,麻烦你完成它,我就不陪你了。」

「那范叔叔你呢?」

「我处理一下纪姑娘的后事。你们还小,这事不要常接触为好。而且让不悔小姑娘亲眼看见娘亲的墓也不妥,还是避着吧。」

「这么说也是。」

张无忌看着杨不悔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将杨不悔拥入怀中安抚着。

「小医仙,有件事拜托你。」

「范叔叔请说。」

「当你遇到杨左使的时候,不要把我的事跟他说,如果他要问纪姑娘怎么死的,你就实话告诉他是灭绝师太打死的,不要把我跟灭绝师太的对话告诉他,也不要跟他说我曾经来过。我跟他有点恩怨,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下落。」

「恩,好,我知道了。」

范遥微笑,拿过张无忌手上的铁焰令,带到杨不悔脖子上,柔声说道:「快去吧,路上小心。保重。」

张无忌点点头,拉起杨不悔,给范遥抱拳行礼,「范叔叔保重。有缘再见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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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张无忌跟杨不悔走远,范遥又给纪晓芙喂药送真气修复心脉,同时喊道:「曦。」

「属下在。」

曦从屋顶上翻了下来。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就在的。

「跟着那两个小孩。一样,暗中跟着,定期回报,但别干涉。送交给大哥后就没事了,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是很无聊想找事做,给我送些那小姑娘的情报好了,那是我大哥的爱女。」听说大哥把不悔姑娘宠成小公主,她小时候跟大哥应该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可以看,拿来打发卧底时无聊的时间甚好。

「遵令。」曦应道:「主人这里有事需要属下帮忙吗?」

「不用。你去吧。」

曦没再废话,给范遥行个礼后便离开去追小孩们。

蝴蝶谷顿时就只剩范遥跟纪晓芙两个人。

范遥花了半天的时间修复了纪晓芙的主要心脉,确认纪晓芙不会一时不察就断气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休息。

说是休息,但他其实去挖墓了。一边挖一边无奈想着自己在蝴蝶谷里挖了三个空墓,说起来还挺荒谬的。

而且我造了一座假墓,等着我大哥来哭?恩,先做好会被大哥揍的心理准备。

挖完墓稍事休息,带上干粮、水跟必要的药材,范遥抱着纪晓芙,天还未亮便出发离开蝴蝶谷。

要救纪晓芙,他得将人送回君沁所住的秘境里,只有那里才会有如此丰富的生命气息,或许君沁也会有能救纪晓芙的方法。而且他之后得回去敏敏特穆尔那,没办法随时照顾。

而现在,路途遥远,他分秒必争。

一路上范遥都是抱着纪晓芙,他怕骑马过于颠簸,对纪晓芙虚弱的身体有害,所以选择用轻功亲自送回去。他轻功运转到极致,夜不住宿过村不停日夜赶路。在这期间,范遥也是几乎不停的在送真气给纪晓芙,护住她心脉、修复她经络与守着她岌岌可危的生命。跑累了就停下来让内力回复,回复的差不多就继续赶路。为了救纪晓芙,范遥甚至让小墨蛇先把冰线蛇毒给解了,让他能用上最完整的内力救人。

从蝴蝶谷回到秘境,以范遥的轻功,也足足用了五天才到。

君沁在。早在范遥去蝴蝶谷前他便要君沁回秘境等他。

一进门,没在看路的范遥便踩了白狼一尾巴,惹的白狼对他龇牙怒吼。

「抱歉,我心急没看到你。」随口就说了道歉,但范遥根本连视线都没转过去,自顾自地把纪晓芙放到床上,跟察觉有人到来而出现的君沁说道:「沁儿,麻烦妳救她,她是我嫂子,纪晓芙。」

君沁知道这个人,在范遥去卧底的这段时间,她看了很多关于这个人的情报纪录,范遥谁的情报不要就只要她的,所以明明没见过,君沁也对纪晓芙有着些许熟悉感,这回看到纸中的人濒死的趟在这,也觉得很难过。

「她怎么了?」

「被她师父一掌拍的心脉全断。我在回来的路上帮她修复了些,但不完全。虽然我能帮她把经络全部修复完,但我没时间,我还要回汝阳王府。沁儿妳有办法吗?」

君沁伸手搭上纪晓芙的脉,脉象相当不乐观。

君沁偏头想了下,说道:「有是有,但我的内功无法给她太多,她得靠自体修复,这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得好几年。」

范遥把君沁搂进怀里,顺便又给君沁喂内力。

「无妨,好几年就好几年。到是妳可不能怎样,内力能不给就不给。」

「范遥。」君沁想挣扎,却被范遥抱得更紧,于是她闷着声音不悦喊着。

「让我喂──」范遥在君沁耳边拉长着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我很久没给妳了,妳内力回复的速度太慢,供不应求。我担心妳。」

「你才刚帮纪姑娘修复经络,内力耗损严重,别这样勉强自己。」

「不勉强。」

见鬼的不勉强!君沁生气,几下就把自己从范遥怀中拔出来,怒嗔:「你都让墨云解了你的冰线蛇毒,还说不勉强!」

范遥瞥了一眼环在他腰间现在正装死的小墨蛇,内心咋舌。这条爱告状的坏蛇。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范遥涎着脸,去拉君沁的手,「沁儿别生气,我的错,我不给了,妳别生气了。沁儿沁儿──我不会给,妳让我抱好不好?」

范遥装的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君沁本就心软,哪气得起来,娇哼两下又被范遥搂回怀里。

两个人浓情密意不忍直视,小墨蛇卷走还在睡的冰线蛇滑溜溜落地去找白狼,两只动物心神领会闪外面去。

范遥坐下,让君沁坐在他腿上,说道:「我一会就走,真不让我再给妳一些内力?妳的内力少了快三成了。」

范遥隐居这一年多来,经常就趁着君沁睡着后给她送内力,君沁虽然气但也阻止不了。每次骂他都摆出我的错我该死的忏悔表情,结果没过几天又继续重蹈覆辙。来来回回好几次后,虎就干脆劝君沁放弃吧,范遥那人讲不通的。

君沁笑:「瞎操心。要不是遇见你,我的内力一直都不足三成。这点缺少不算什么。」

「可是我心疼。」

「放心吧,没事的。不然这样好了,要是低于三成,我让白毫去叫你回来。行吗?」

知道这已经算是君沁的妥协了。要知道其实君沁一直都不喜欢范遥给她内力,她一直很怕范遥会因此留下隐患。但范遥不同意。

「五成。」

「不许讨价还价,不然我就不叫了。」

暨教主跟大哥之后,夫人是他最新的克星。范遥惨败。

「好吧,三成,一定要叫我,不可瞒着。」

范遥讲的哀哀怨怨,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逗的君沁露出可人笑颜,让范遥忍不住亲了上去。

「遥,别闹,纪姑娘还在呢。」

「嫂子在睡觉,没事。」

谁跟你没事啦!

君沁红着脸推开范遥,无声警告他不可继续。为了安抚范遥那一脸我很可怜的哀怨表情,君沁拉开范遥衣领,在他锁骨留下了个吻痕,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的娇柔甜美。

范遥揉揉君沁的头发,眼里满是柔情,无奈笑:「真是的,别诱惑我阿。」

范遥放下君沁,起身到门外把白狼跟小墨蛇喊回来。

「要走了?」

「恩,我得回郡主身边。嫂子的事暂时不要让我大哥知道,也不要让我大哥知道我去过蝴蝶谷救人。」

「好。」

范遥取出暗部救命药放在桌上,「我暗部的救命药,能帮嫂子疗伤,如果不够就跟陵拿,他们一定有。」

「好,纪姑娘的事你放心。」

「但妳的事我不放心。」

君沁无奈,她想起了上次离别时的离情依依,范遥也是这样交代了一堆。

「放心,纪姑娘稳定了我会去暗部的。望月之约我也不会忘记的。」

「恩。」

范遥深情的注视着君沁,然后被白狼很煞风景的轻啃了手。

「──」别碍事阿。范遥甩开白狼。

白狼立刻跑去找君沁咿呜。沁沁妳看,是他叫我来的还欺负我!!

就算听不懂,想也知道白狼是在告状,范遥没好气地拿过挂在白狼身上的小墨蛇还有冰线蛇,无奈道:「我要走了,你们让我再离情依依一下不行吗?」

白狼跟小墨蛇一同摇头。不行,你们要甜甜蜜蜜的话不要叫我们来!

范遥才不理牠们。两条蛇挂上肩,弯腰搂住君沁的腰,送了一个无比甜蜜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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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踩着跟敏敏特穆尔约好的期限最后一天回到汝阳王府。

他真觉得这到处跑疯狂赶路要累惨了。因为实在太远,范遥从秘境回汝阳王府时,他还请豹送他送了前半路,后半路他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虽然白狼速度也很快,恐怕比豹还快,但白狼表示范遥你太重了运不动,拒送。范遥看看白狼的体型,接受了牠的嫌弃。

「苦大师!」

一得知范遥回来了,敏敏特穆尔便去闯了范遥房间,范遥别说休息了,他衣服才刚换一半,仅穿了件单衣,这让人头痛的小小妖女,连门都不敲,脚一踹直接闯进来。

郡主妳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那怕是一刻钟也好阿。

装哑巴的范遥有苦说不出。

他直接手一捞,把敏敏特穆尔丢出去,关上门卡上栓,把敏敏特穆尔关在外面。

有什么话等我衣服换完再说。

「苦、大、师!!」

敏敏特穆尔气的在外面大叫,受不了的范遥又开了门,直接塞颗糖给她,比手势要她安静等,转身回房穿衣服。

糖果果然是安抚小孩的最佳利器,敏敏特穆尔吃着糖果很安静的在门外等,看范遥总算出来了,两腿一蹬跳到范遥面前,伸手就讨,「我的礼物!!」

范遥毫不意外敏敏特穆尔是来讨礼物的,把特别订制的匕首放她手上。

敏敏特穆尔双眼一亮,这是她第一次碰到兵刃。她的父兄对她似乎有些过度保护,一直不让她碰这些,他们家兵库房永远死锁,护卫更是不得靠近郡主三步之内,至于身为师父兼护卫的范遥,在敏敏特穆尔身边他根本不带兵刃在身上。

要杀人伤人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需要兵刃。

这回收到一柄属于自己的匕首,敏敏特穆尔自然乐开怀。三两下就要把匕首抽出来,却被范遥眼捷手快的压回鞘里。

拜托,郡主妳抽这么快,等会就划到手。到时候王爷小王爷还不来找我拼命。

「师父?」

范遥拉着敏敏特穆尔的手,手把手的告诉她正确抽刀的姿势,带着她安全的将匕首抽出。

抽出来的匕首,刀身非常美,颜色有点偏银白,刀纹星点闪烁,在月光下有如星云般。握把则是适合女孩子家的素雅纯白,雕刻内敛,手感温润如玉。

「好漂亮!」

敏敏特穆尔高兴的随手挥了挥,锐利的刀锋轻而易举的划出破风声。

范遥闪着危险的凶器,抓住敏敏特穆尔的手夺了匕首让她停下危险行为。

敏敏特穆尔匕首被夺,嘟着嘴不悦瞪他。

范遥也随敏敏特穆尔一样随意的划了几下匕首,然后向敏敏特穆尔摇头摇手表示不可以。敏敏特穆尔顿时明白自己刚刚的行为太危险。

「不会再乱挥的,师父快给我!」敏敏特穆尔跳了几下发现抢不到,直接放弃,一手插腰另手一伸,直接讨。

范遥无奈叹气摇头,表示他拿郡主没办法,手夹刃锋,把匕首还给敏敏特穆尔。这回敏敏特穆尔没再乱挥,她仔细的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收回刀鞘。

看敏敏特穆尔应该不会再乱玩刀玩出意外,范遥觉得自己交差了想回去睡觉,结果敏敏特穆尔一把扯住他的腰带,硬是要范遥留下来。

范遥回头挑眉看她,等她说话。

「师父~」敏敏特穆尔拉着范遥的手撒娇。

范遥眼神一死,直想把这小姑娘甩开。

每当郡主这样叫他的时候准没好事,十之八九又要他教武功。果然,接下来范遥就听到敏敏特穆尔如此说道。

「教我武功~」

范遥手一转挣脱敏敏特穆尔的手,摇手拒绝她。

「为什么!师父你都送我武器了,为什么还不教我武功!」

为什么?因为妳内力不够阿。

范遥抓了敏敏特穆尔的手,送了一丝真气进去探查敏敏特穆尔内功修练情况,过了一会后他松开手,摇头拒绝。

「那什么时候师父才要教我?」

范遥想了下,伸了两根手指给她。

「二日?」

摇头。

「二周?」

摇头。

「二月?」

摇头。

「哎────」

范遥笑了笑,比了个十给她。别哀了郡主,就是两年后等妳十岁了才教妳。

敏敏特穆尔娇哼了一声,甩头就走,还把一头秀发甩出漂亮的弧线。

范遥看敏敏特穆尔越走越快,一个闪身去拦她,然后拿走刚刚才送给她的匕首。

「啊!!苦大师!!」

范遥嘿嘿一笑,把匕首收进怀里,比了手势表示等十岁再给妳,匕首他先保管。

郡主妳的小心思我理解,想偷练想都别想,给我乖乖练内功到十岁打好底子。

于是敏敏特穆尔气的说了一声再也不跟苦大师好了,奔回了自己房间。范遥示意一边护卫还不快跟上去,转身回自己房间补眠去。

 

要说敏敏特穆尔是个野孩子,重生回魂的范遥早就知道了,但他却没想过,原来杨不悔也是个野孩子。

从范遥回汝阳王府,到收到张无忌跟杨不悔抵达杨逍那的情报,这期间莫约过了半年。本以为之后不会再有什么相关情报,但看来曦很闲,还是每月定时的将杨不悔的生活纪录送来。于是,范遥意外得知了原来杨不悔也是个野孩子。

看看,这个爬树后下不来这德性跟郡主一模一样,她们俩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要说后来是谁救下来的?

敏敏特穆尔这里理所当然是范遥去救。汝阳王跟库库特穆尔都远征沙场不在,玄冥二老去守他们,王府里就范遥会武功,除了他去救也别无人选。

至于杨不悔那,坐忘峰会武功的人一堆,随便一个人都能施展轻功把杨不悔带下来,但这小姑娘死攀着树说要爹爹来救,谁都拿她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去书房请杨左使移驾救小姐。

还有什么?还有的撒野行径可多着呢,数都数不过来。

杨逍跟范遥一样,在娃满十岁前都没打算教她们武功招式,希望她们能专心修炼内功。所以这两个娃少了练招到是多出了不少时间,读书练功早晚各花一到两时辰,剩下时间全拿来惹事。

敏敏特穆尔抓了池塘的蛙丢汤锅里强迫众人加菜。杨不悔在大伙的酒里丢了辣椒添加风味。

杨逍爱女成痴又疼又宠惯上天,加味的酒照喝不误,还强迫大伙都给我喝下去。

范遥纵容徒弟也不是一天两天,多出来的蛙夹别人碗里,不干他的事。

明教光明左右使分隔两地却共同表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无妨,没事,孩子活泼才健康,随她闹。

他们俩仗着武功高强如此放宽心,倒是底下的人累的一蹋胡涂。

有一日,杨不悔把光明顶送来的书柬一把火全烧了,杨逍看着成炭灰的书桌,先是看看女儿有没有受伤,然后抱起爱女,要下属想办法复原书桌跟书柬,转身就走。没事,正好爹爹也累了,我们去河边散步看看有没有鱼可以抓。

还有一日,敏敏特穆尔撬开了兵器库,把里头她拿得动的武器全扔进池塘里。范遥看敏敏特穆尔那可爱又可恶的闪烁笑颜,轻一叹气,让人把武器捞起来修整,还要去兵器库盘点整顿,然后带敏敏特穆尔上街去玩。

另外有一日,杨不悔讨厌某个总是想向爹爹献殷勤的女人,她泼了那女人一盆热水,又是弄坏那女人的首饰珠花,最后还偷拿了爹爹的龙泉剑想去给那女人划上两刀。在她成就最后之行之前被杨逍发现了。杨逍拿回龙泉剑问了她一句:为何要如此?杨不悔不满道:我讨厌她!再也不想看到她!她看爹爹的眼神好讨厌!她看我的眼神也好讨厌!杨逍点头向下属吩咐:弄瞎她的眼,丢地牢里去。

又有一日,敏敏特穆尔偷溜出王府,整整一晚都没回来,最后还是范遥从暗巷角落里把哭到睡着的小姑娘带回来,汝阳王跟库库特穆尔接到消息连夜从沙场上赶回来,先是骂了敏敏特穆尔一顿,又是怒吼范遥为何没把人照顾好,当着敏敏特穆尔的面赏了范遥十大板子还一剑刺穿了他的腿,把两个人都丢牢里过了一宿。敏敏特穆尔哭着向范遥道歉,范遥笑着摇头,摸摸小郡主的头安抚她,然后把人抱进怀里让她放心睡。

一直到两个娃十岁开始习武前,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

杨逍疼着宠着惯着。范遥护着容着让着。

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他们挡着。

杨不悔非常喜欢爹爹,因为爹爹很疼她宠她。敏敏特穆尔也很喜欢师父,因为师父从来不凶她。

十岁开始习武后,两个娃都收敛的许多。

习武练武锻炼心性,她们年龄成长心志也跟着成长,懂得是非对错。配合着她们成长,杨逍跟范遥也对她们稍微严厉了些,做错事不骂却讲道理,不再随意的让她们随心所欲的胡乱撒野。

两个孩子大了,学的多了,自然明白爹爹与师父的苦心。

十二岁的她们,亭亭玉立,看的出她们未来的风华绝代,也能看得出她们气质迥异。

敏敏特穆尔娇柔间带着几分俊丽与英气,坚毅如石却也温柔如水。杨不悔温柔婉约还带有着在江湖险恶间少有的纯洁善良。

十四岁的时候,汝阳王带着敏敏特穆尔上了几次沙场,教她如何操兵练阵,敏敏特穆尔本就聪颖,在范遥的培养之下读了不少书,举一反三,去了第三次便能用战略推翻兄长的布阵,让父兄甚是感慨敏敏独自一人在王府中并无荒废,既然如此战场危险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同样是十四岁的时候,这从来不让杨逍放心的明教小公主,趁着一次分舵主去给杨逍报告的时候,随着分舵主下了一趟昆仑山,把杨逍吓得半死急的想杀人,负责照顾保护杨不悔的护卫全被辗了一顿。后来还是负责在暗处观看记绿生活还顺便充当暗卫的曦,先传了消息回去给杨左使,再让在外面玩够的小公主拿着铁焰令去分舵找人回家别给爹爹担心,杨逍接到消息后轻功连使,半天不到便从坐忘峰去了趟分舵,将顽皮的小公主抓了回来。

范遥看到这小公主大冒险的报告时,窝在房里无声笑了足足有一刻钟。为杨逍养女儿养到心力交瘁抱以几分敬意,同时暗忖要不是有曦跟着,我看你哪这么快就找到女儿,要不感谢我一下?

然后在十五岁的某日,汝阳王府中尊贵不凡的敏敏特穆尔绍敏郡主,突然说从今日起我敏敏特穆尔的汉名叫做赵敏,在外面谁敢叫我本名格杀不误!

是的没错,十五岁的郡主就是如此直率豪爽魄力逼人。

范遥在她旁边呆了半晌,这才想到,但我都叫妳郡主呢。

顺带一提,库库特穆尔的汉名是王保保。这兄妹俩不同姓,说出去都没人信他们是兄妹。

然后敏敏特穆尔又说爹爹成日东征西讨,击溃义军无数。可此灭彼起,爹爹无暇扑灭江湖上教派帮会之事,那就由我来扑灭这些门派帮会,给爹爹帮忙!

范遥听她发下诳语,总算回神,稍微打起了点精神。噢,清闲的日子过完,又要忙了。

在汝阳王府卧底的这十余年间,范遥什么情报都没传回去。也不是说没搜集到什么,只是对于明教没什么帮助,更不用说因为敏敏特穆尔长年待在汝阳王府里,为避免敏敏特穆尔担忧或坏事,汝阳王与库库特穆尔鲜少将战事带回,陪敏敏特穆尔的范遥自然没查到前线什么情报,反正杨逍那还有暗部在帮忙,他们查到的事反倒更有帮助。

而且作为重生带有前世记忆,明教几件大事范遥记的一清二楚,最重要的就是两年后郡主十七岁时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前世他被派走去保护汝阳王,这世他可不去喔,他要去看小教主天降救援明教,一打六大派的精彩对决,顺便帮郡主抓六大派再灭少林。还有武当,武当那他也想去,毕竟想看张真人的正统太极拳剑嘛,听说张真人在武当大殿上给小教主演示了一次,范遥超心动。

所以,等到两年后,敏敏特穆尔要范遥去保护汝阳王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的拒绝,还表示如果郡主妳不让我帮妳护妳,那要不杀了我好了,反正都帮不上忙,这条命不要也罢。

敏敏特穆尔哪忍心伤陪她护她长大的范遥,只好说道随便你吧,然后去问爹爹能否借她玄冥二老。

Chapter Text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在即,范遥还在卧底没法帮,要是现在出手了,后面小教主万安寺要救人可就难了,所以范遥只做了一件事。他要暗部把那些在外游荡的明教高层全找出来,暗地里让他们得知明教有难的消息,只要他们得知明教有难,不管再怎么不合,他们定会回去帮杨逍。

可能吵一架在所难免,但吵完他们还是共同对外的。

至于杨逍那,随便一个暗部去说就可以了,没什么好顾虑的,杨逍是知道暗部存在,但其他人不一定知道,毕竟暗部算是范遥个人的私兵。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理由实在是很无聊。冠冕堂皇说明教多年来胡作非为祸害苍生,应趁现在魔教气势渐衰一举歼灭,实际上均是来报各自私怨吧。

暗部送来的情报说要不是有成昆在背后耳语小动作,传了这些半真半假的情报,暗地搧风起火,恐怕这六大派围都围不起来。

峨嵋派与明教素来有怨,光是一个杨逍便能让灭绝师太记仇一辈子,气死了师兄孤鸿子又间接害死爱徒纪晓芙,金毛狮王也杀了灭绝师太俗家全家,这与明教的梁子结的可大。

武当派是江湖上少见的正统名门正派,张真人仁义有道,知道世间并非非黑即白,当年张翠山娶殷素素为妻,武当上下无人否同,均是接受了这天鹰教出生的妖女。就连之后被其他门派逼问谢逊的下落,他们也没违背义气出卖友人。要不是因为纪晓芙的事让殷梨亭恨死杨逍,恐怕这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武当会缺席。

少林派也是因为当年金毛狮王谢逊击杀空见大师而与明教结怨,之后又被殷素素以虚假情报陷害名声,这才出面帮忙。

崆峒派与明教的过节,是当年谢逊被成昆杀了全家,为了给成昆报仇去盗了崆峒派绝学的七伤拳谱,杀的人家满门血流成河,连绝学也没守住。

华山派与明教之间的恩仇更是冤,就是那被鲜于通嫁祸到明教头上的白垣一案,要说有仇,也不过是范遥把鲜于通打成了重伤,也没危及性命。再者江湖上纷争多少,一言不合便动手的事多的去,被人打伤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这根本就是鲜于通自己想掩饰真相兼灭口才答应一起围攻明教。

昆仑派跟明教之间的恩怨是悬,江湖传言前昆仑派掌门白鹿子为杨逍所害,但杨逍从不承认,这事一直都是个悬案,因为这事昆仑派处处与杨逍做对,杨逍从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

综上所述,除了被冤的华山派,跟其他门派结怨的不是杨逍就是谢逊。杨逍多少也算是被拖下水的无辜,死了算在他头上的这些人还真不是他杀的,就是不屑解释给人背了骂名,人格问题给自己添麻烦。但谢逊那的每笔血仇都是货真价实,人家要拿这来报仇,还真的有理可据到无话可说。

只能说,千错万错都是成昆的错,明教无辜受害。

又或者,恐怕这六大派的本意,又是为了屠龙刀跟乾坤大挪移吧。

有够无聊。

总而言之,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没他们汝阳王府的事,他们要做的就是看戏,然后在六大派回程的时候乘机收渔人之利,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于是范遥就去看戏了。

他跟赵敏说他去看看明教的虚实是否像江湖传言一般,这趟他只会暗中查看不出手。赵敏觉得光明顶的情报一直都难查,就让范遥去了。

光明顶密道范遥熟门熟路,但考虑小教主会在里面修习乾坤大挪移,他还是乖乖爬了一次山,正门上光明顶。

范遥到的时候,六大派都攻进了总坛前厅,杨逍、韦一笑、五散人都坐在教主尊位之前各自疗伤。亲眼看到杨逍受伤,范遥真是很想去给大哥疗伤,再回头去找成昆补上两指。幻阴指嘛,我也会阿,呵。

这会殷天正刚与武当交手完,被武当莫声谷莫七侠戳了个满手血,武当不忍再趁人之危,当即退下。一边的崆峒派唐文亮没这矜持,未出声便打,但鹰王哪是吃素的,即便有伤在身依旧断了唐文亮四肢把人打出场外。

范遥冷冷的在心里说了声活该。

武当俞莲舟俞二侠试图劝崆峒派不该如此这有违侠义之道,被崆峒派嗤之以鼻。

眼看明教气数已尽,除武当以外的五大派纷纷讨论该如何斩妖除魔将明教杀之痛快。

自知明教今日恐大数已尽,明教众人以杨逍为首,念诵明教的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范遥仅仅听着,没有跟着默念。这还不是明教终结之时,不该以身死教灭的心态去念诵。

为了帮唐文亮报仇,崆峒派宗维侠便想趁着殷天正坐地不起的时候趁下杀手,被从天而降的张无忌挡了回去。

范遥看到张无忌,双眼都亮了。小教主你终于来了,很好,有好戏看了。

张无忌一打六大派这戏果真好看。

崆峒派七伤拳以德报怨。当众揭开成昆多年来的伎俩。少林派龙爪手同招退敌。华山派金蚕蛊毒退还相逼鲜于通风流韵事顺带厘清白垣冤案。巨石以抗华山派反两仪刀法。破解华山派昆仑派连手正反两仪刀剑法。最后是群战峨嵋派峨嵋剑法还顺便夺了倚天剑。

当然这倚天剑张无忌立刻就交给周芷若还给了峨嵋派。

先不说张无忌打的是轻松还是辛苦,躲在暗处旁观的范遥当真是学了满满的武功招式。要知道前世万安寺那会,六大派全员丧失内功,即使用上本门武功绝学也用不到位,更不用说峨嵋派灭绝师太死也不用峨嵋剑法,他没机会看到精确的剑招,还有那正反两仪刀剑法,不四个人一起上他还真看不到真谛。

范遥内心觉得他来这一趟真是值得。不过就因为他在这不小心学了一堆各门绝学,导致他在很久之后被杨逍发现其实在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他也在现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范遥只放松了一小下,下一刻范遥便看到周芷若拿倚天剑刺伤张无忌。亲眼看见张无忌受伤,搞的范遥差点要击杀周芷若,只有差点,因为小墨蛇发现范遥差点溢出来的杀气,顿时勒紧了范遥的腰,让范遥回过神。

范遥盯着小墨蛇半晌,伸手摸了摸牠的头,让小墨蛇咬他。

不好,看小教主伤的严重,一不注意就太激动了。看戏看的太开心,都忘了还有这事。

张无忌身受重伤,神智迷离,心情激荡便跟武当认了亲。这六大门派的第六派也打不起来了。张无忌心情一放松,登时晕了过去。

看武当等人忙着救张无忌,范遥也跟着放心。然后看着殷梨亭持剑去对杨逍,范遥一挑眉,想着这人以后会拜倒在不悔姑娘的裙下,还得看大哥脸色,我就不跟他计较他对大哥不敬这事好了。

当年在蝴蝶谷的事被杨不悔告发,得知杨不悔此名的真意后,内心软弱的殷梨亭深受重击,掷下长剑泪眼汪汪喊着这不是真的急冲下山,看的范遥都觉得他可怜。

嫂子,要是妳当年抽空跟殷六侠讲开拒绝这门婚事,今日就不会这么多事了,连武当也不会来光明顶为难妳夫君了。

到此,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就全结束了。六大派从峨嵋派开始纷纷离去。

照理说范遥应该是要立即撤退回赵敏身边与她会合,但他心系杨逍的伤势,更清楚在张无忌伤好之前杨逍是不会让小教主帮他疗伤的。犹豫一下后还是做了些伪装,把自己变成一般明教教众,前去帮杨不悔搀扶杨逍。

杨逍本就不是会示弱之人,挥开范遥的手自己就撑着龙泉剑站起来。

「不必。」杨逍冷淡。

范遥哪管他阿,被甩开就握回去,易筋经真气豪不客气往杨逍身体里送。

杨逍诧异,「你──?」

「杨左使您伤的重,属下扶您回房养伤。小姐,还请您找间房间。」

范遥嗓子沙哑粗糙,杨逍一时之间没办法想出是谁,而且明教教众无数,他也不是每个都记得。

杨逍的房间刚刚让给张无忌了,所以杨逍暂时有房归不得。杨不悔也担心爹爹伤势,二话不说把两个人领回自己房间。

把杨逍扶回房间,范遥趁着父女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水杯与桌上水壶里加了些他暗部的灵药,然后倒水给杨逍喝。就算事后怀疑有诈整壶倒了也没差,光他手上这杯就够让杨逍伤势好转大半。

做完这些范遥也不多留,说了声属下告退请杨左使好好休息就快速离开。

刚刚把杨逍送过来的路上他针对杨逍体内阴气较盛的地方进行了化解,只要杨逍自己运气几个周天将余毒排空,休养几天便能无碍,不用像前世被阴毒缠身好几天,也不需小教主费心。

真不枉费他辛苦修练易筋经了!要不是阳教主保证这内功实属上乘,他才不想练少林内功呢!稍微对少林改观一刻钟。

范遥撤的很快,出了房门便失了踪影。

杨逍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听到杨不悔担心的喊了声爹爹,轻声问她:「不悔,刚刚那人妳看过吗?」

杨不悔摇头,握住杨逍的手,「没有。那个人怎么了吗?」

「那个人不简单。」杨逍说道:「他几乎将我体内难以化开的幻阴指阴毒给化解了。不知是哪路高手暗自相助。」

「他穿着明教的衣服,是明教的人。会不会是哪位旗使?」

「明教的人,都在方才的战斗中元气大伤,都自顾不暇了不会有多余的心力治疗他人。」

「但是外人会帮助我们明教吗?」

杨逍浅笑:「刚刚不就有一个外人帮着我们明教吗。」

「阿,无忌哥哥。」

「爹爹捧他当教主好不好?」

「当然好阿,爹爹说好便好。」杨不悔去倒了杯水递给杨逍:「爹爹先喝水休息下,我去看看无忌哥哥的伤势。」

杨逍喝了水点头同意,目送杨不悔跑走后,低声喊道:「聿。你在吧。」

「是。」

从角落出来的是暗部的其中一员,是从范遥失踪后闲着没事过来给杨逍打手的一员,多数时候都跟在杨逍附近。

「刚刚那人你有印象吗?」

「没有。恐怕是外来者。」

「查一下。」

「很难。那人离开房间后很快就消失了。有反跟踪能力。」

杨逍沉吟,随后挥手让聿退下了。

连暗部都追踪不了的反跟踪能力?除了那个目前下落不明的家伙他还真想不出有何人选,不过在明教有难之时,身在现场却不出手相救不太像他的作风,搞不好真是其他人吧。

杨逍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先把这事放下,专心疗伤。

他还要想一下要怎么拐张无忌当教主,都学了乾坤大挪移要拐还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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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的轻功好,即使较晚离开也比其他门派还要早抵达山下,可能其他门派多少有伤在身,拖住了脚步。当然,也有赵敏暗中搞事的关系。

绿柳山庄里,赵敏看着桌上的地图兀自发愁。她身边只有几位婢女,门外有守卫守着。当范遥进门的时候,就便挥手让婢女都退下了。

「苦大师,你回来啦。明教的情况如何。」

十七岁的赵敏面莹如玉,眼澄似水,笑意盈盈,不单艳丽不可方物,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不过范遥看久了,又把郡主当徒弟,对这般美颜,不为所动。

范遥低头行礼算是打过招呼,将写好的明教情报放到桌上,这里头就只是些当日在光明顶上有出现的几位高层的身分与名字,还多写了张无忌横空出世继任教主之位的事,没有什么更深入的情报。

范遥指了指桌上地图,摊手问她在看什么。

「苦大师,你看,我让阿大、阿二去跟着昆仑跟崆峒的人,阿三去了少林那边,玄冥二老分别去了峨嵋跟武当,见机行事把人抓回来。」

闻言,范遥轻一皱眉,摇手表示他觉得这配置不好。他来到地图边,在峨嵋跟武当的位子个画了一个圈,然后拉到少林的位子,三根手指同时点着少林。

「要我把玄冥二老派到少林去?」

范遥点头。

「那些和尚就这么厉害?」

范遥笑着点头。

「好吧,我听师父的。」赵敏立刻叫了人进来传令,卫兵收了令很快又退出去,赵敏又问:「那峨嵋跟武当怎么办?」

范遥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敏。

还能怎么办,叫阿大阿二办完事赶过去阿,这种事还要问我?郡主妳自己想得到的事别偷懒问我。

多年相处下来,赵敏很清楚范遥那表情的意思。每次她问出应该要知道答案的问题时,范遥就会这样看她。

「师父你去?」

范遥不屑地笑下,比着自己眼神怀疑。妳确定要我去?

被范遥毫不掩饰地鄙视,赵敏真心佩服她师父光靠表情就能嘲讽人。配上那毁坏容颜,杀伤力十足。

赵敏又看了下地图,认真想了想接下来的预定计划,也同意这不是好方法。赵敏这回没跟范遥确认,又喊了人进来吩咐到:「传令下去,要阿大阿二尽快结束昆仑跟崆峒那边,赶去抓峨嵋跟武当。先派一队人到峨嵋武当那待命。」

卫兵接令后快速的退出去。

「苦大师。」

范遥看向赵敏,微微倾身表示他有在听。

「我从大都那调了一队人,要进袭少林寺,那队人由你率领。我留神箭八雄在这里等明教的人。」

赵敏说完,写了张军令交给范遥。这军令最主要是要让不能说话的范遥在对其他人时方便解释。

范遥接过后眉梢一跳。

喔,又是我去灭少林啊?那就别等了,我现在立刻出发,早去早回再顺便救妳出地底陷阱。

范遥躬身领命转身就走。

「苦大师?」

范遥回头疑惑的看赵敏。

「你要去哪?」

范遥快步走回来指着少林寺。

「现在就去?人可能还没到。」

范遥摇摇手,表示不需要。在少林寺那比了二,再指了指自己,最后手在少林寺上扫了一下。要灭少林,有他跟玄冥二老在便足以。

「就算苦大师有信心,但人多好办事,还能确保万一与漏网之鱼。而且,我要活抓几位高僧。」

范遥想了想。也对,少林寺还是人多,虾兵蟹将也就算了,确实有几位高僧不太好对付。全杀了是不难,要活捉可就费工夫了。看来得一边打一边喂十香软筋散了。

范遥先比自己再比门外,接着指了地图上的大都划过一条线到少林寺。我先去,他们尽快跟上。

赵敏了解范遥的想法,笑道:「苦大师似乎很急。莫非师父跟少林有仇?当年拒苦大师于门外?」

范遥毫不客气的送了赵敏一个白眼。指了赵敏,比了一,又指了地下,拍了拍自己,最后摇头。说什么傻话,放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有师父你教的武功能保护自己。」赵敏拍拍自己的腰间,「还有师父送的匕首。」

范遥眼神柔和的点点头,向赵敏微微行礼,快步离开。

 

范遥快马加鞭,很快的跟玄冥二老汇合。玄冥二老两人已将远征光明顶的少林派门人都捉拿了,遗憾的是空性大师不幸为阿三所杀。

「苦大师?你怎么来了?」鹿杖客看着范遥下马,讶异问道。

这么麻烦的事用比手画脚绝对解释不来,虽然他会手语玄冥二老也看的懂,但有更简单的方式他何必呢。绝大多数的时候,为了让其他人看的懂他的意思,范遥很少打正规的手语,都是用些手势动作简单了事。

范遥怀里一掏,直接把赵敏写的军令递过去。

鹿杖客拆开来看,鹤笔翁也凑过来看。

鹿杖客道:「哦,要灭少林阿,甚好。」

鹤笔翁道:「现在去?」

范遥点头。

他想早去早回,赶回去把郡主救出地底陷阱。天才知道神箭八雄那几个笨蛋要花多久时间才会发现郡主掉进去了。他前世弄完少林的事回去后,发现郡主气了不少天,神箭八雄都给自己刺了一刀赔罪,一问之下才晓得,那几个笨蛋先是迟发现郡主掉进去,后是没法第一时间救郡主出来,最后还是他们造了个梯子让郡主自己爬出去。

那时候范遥的感想只有你们这几个不爱练轻功的笨蛋,真是活该。

发现现场三个能管事的大人都要走,阿三急忙问道:「那、那我呢?」

鹿杖客回道:「你先传书跟郡主道歉你失手杀了空性大师这事吧。郡主说过要活抓的。」

阿三欲哭无泪。

范遥无奈笑笑,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少林寺。

三位汝阳王府里战力值最高的高手,趁夜潜上少林寺。

范遥本就擅长暗杀,门卫被他无声无息地做掉,尸体随意的丢一边,这门卫在死之前连个声都没机会发出,少林寺根本没发现这会已经死了一位门人。

玄冥二老看范遥露了这一手,两个人都有些心惊。他们是知道范遥实际上心狠手辣,从他当年击杀那几名刺客时他们就看出来了,但过了这么多年,从没看过他如此阴狠的动手,平时教赵敏武功的时候都是正气凛然的路子,赵敏在的时候就算是退敌用的也是正大光明的招式,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正」字。可偏偏现在他用的招式无处不透着邪气,就连周身气质也与往常在赵敏身边不同,阴冷残酷,恐怕比江湖上那些邪门教派还要危险。

范遥搞定了门卫后便打手势招呼他们跟上。

玄冥二老两人互看一眼,认同对方给范遥的最新评价。

这人,很危险。要是敌人,恐怕不好对付。

范遥前世赶来灭少林的时候,是大伙都灭到一半时的事了,他身为援军,基本上只帮了大家杀了些少林门徒,收拾些残局,奉命在罗汉像身上刻字,而那几位高僧则是玄冥二老去抓的。

所以这世想早点交差了事的范遥,决定夜袭少林,有他在,区区几个门卫算什么,要是有够多暗器,他一个人都能夜袭灭少林。当然,不包括要活捉少林几位高僧。金刚不坏之身没有十香软筋散他破不了。

三个人直接直捣黄龙,沿途会发现他们踪迹的少林门人全被范遥无声无息肃清,玄冥二老越看越庆幸还好范遥不是敌人。

大雄宝殿外,有高僧在殿内诵晚经,声音在殿内回荡听不出有几人,范遥示意玄冥二老暗处说话,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他的计划。

〔我内力不足,拿几位高僧的金刚不坏之身没法子,需先用十香软筋散封了他们内力,再由两位捉拿。〕

鹤笔翁道:「几个秃驴窝在里面不吃不喝,十香软筋散哪让他们吃得进去。」

范遥手语直接打:〔药给我,我直接喂。〕

玄冥二老错愕。

鹿杖客道:「你要直接跟他们硬碰硬?」

范遥继续用手语说:〔这样最快。但我打不过他们,会被打伤。须由你们擒拿。你们躲暗处见机行事,我去当诱饵。〕

鹿杖客道:「有把握吗?」

范遥点头,为了表示清楚,他写道:〔吃下十香软筋散我有把握。〕

玄冥二老互视一眼,鹿杖客点头,鹤笔翁拿出他的笔拐,开启上面的暗格,倒了一点白色粉末出来。

〔几人份?〕

鹤笔翁道:「五个八个绰绰有余。」

范遥点头,也不伸手接过,手势一打要他们等一下,身影如同鬼影般飘走,没一会又飘了回来,手上多了一竹筒水。

范遥沾水沾粉,将粉末聚成细小的颗粒,方便他等下喂药时不会随风而散。

然后他站在大雄宝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破门而入。

看范遥还真的直接闯进去,玄冥二老一愣,立刻回神,各自躲一角落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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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只有一人,是留守少林寺的高僧空闻大师。

「夜半擅闯我少林,来者何人!」

眼看只有一人,范遥握紧手,将手中的粉末聚的更紧。他亮刀不说话,以操作表示我来者不善。

范遥持刀正面抢攻,完全不见他前面暗杀众多少林门人的邪气。

早在范遥亮刀的时候,空闻便用上了护体罡气,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不仅如此,一般的武学招式也能全数无伤挡下。

范遥没要杀他,自然不会用夺人性命的杀招。金刚不坏之身就是这点麻烦,要嘛没事,要嘛死,没有轻重伤这选项,所以范遥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那刀不仅没刺进空闻身体里,还被空闻一手夺过,反手就拍了范遥一掌。范遥退了几步,一转身,瞬间调息完被打得激荡的内力,一拳就往空闻身上打去。

空闻纹风不动,内力反震将范遥震退后诧异道:「易筋经?!」

范遥瞇起眼,伸手逗了下小墨蛇,把牠吵醒后让牠咬了一会。

近几年因为出手机会少觉得没必要就没再刻意控制被冰线蛇毒冰封的内力量,冰线蛇想咬就随牠咬,现在内力被封到仅能用三成,一般防身或是搞暗杀没什么大问题,但要跟有些能耐的人正面对打还只能用这点内力的话,会出事的。

让小墨蛇将内力使用程度恢复到五成,他这才从闪避招术的动作中再击出了带有内力的一拳。

毫不意外的又被空闻挡下。

毕竟也只能用五成内力嘛。

「阁下从哪学来的易筋经?阁下乃是少林弟子?!」

听空闻大师这么说,范遥感到一阵恶心。

谁跟你是少林弟子啊!要不是教主说易筋经好用你以为我想学啊?难练就算还无聊死了!我就不告诉你不仅易筋经,我连你们失传已久的洗髓经都练成了!!

范遥表情嫌弃,面容非常扭曲。旁人看之,不熟的人会以为他愤怒至极。

少林是吧?就用少林功夫对付你!!

大概是觉得再缠斗下去会再听到更恶心的话,范遥身形一晃而过,鬼魅般晃到空闻身后,空闻惊的转身,却迎面而来一记龙爪手,错愕的空闻又要将招式名称脱口而出,范遥没给他机会,脚步一错,如蛇影般缠绕空闻的身体直接爬到空闻背上,摀住空闻的嘴,将十香软筋散喂了进去。空闻在将十香软筋散吞下之前,给范遥的腰际来了记重击,直将范遥拍飞撞倒一旁的架子摔在墙上。

糟!!

方才空闻那下在范遥的意料之外,那一击打过来,范遥纯粹是本能的用手隔挡,硬是不让空闻真的实际打到腰间,内力护腰却来不及往手中带,骨头怕是裂了。

落地后范遥下意识的手一撑,一震剧痛传来,痛的他僵了一下,还是急忙起身往殿外跑去。

玄冥二老早在范遥被击飞的时候接手与空闻对战,注意到范遥急着离开便暗忖恐怕是受了不小的伤,想着先赶紧将这秃驴搞定,再去关心他,也不知道这十香软筋散有没有喂成功。

范遥出了大雄宝殿后就近找了个月色照得到的角落,伸手给自己点了几个穴降低痛觉,慌忙的把腰上的小墨蛇拆下来,就着月色检查牠有没有受伤,范遥甚至还送了些真气进去探勘情况。可能输了真气多少有用,刚被震晕的小墨蛇悠悠转醒,看范遥很担心的捧着牠的身体,温柔的缠上牠的手,顺着手往上爬,绕过脖颈,轻轻蹭了蹭范遥的脸,同时吐舌舔了他耳朵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没事吗?有那里受伤吗?范遥用手在地上写着。

通灵性懂人话还识字的小墨蛇摇头,蛇尾搔搔范遥的手心要他放心。

范遥稍微松了口气。刚刚空闻突然往他腰间打真的吓到他了。

他受怎样的伤都无所谓,但墨云跟冰线绝不能出事,那可是沁儿的家人。

一放松下来范遥就觉得有些痛了。听到远远有脚步声传来,范遥把地上的字抹去,将小墨蛇绕回腰间,藏进腰带里。

来的是鹤笔翁。

「苦大师,没事吧?」

范遥点头,看鹤笔翁伸手要扶,便先避开他的手,同时示意自己手骨折,别碰。然后视线一往大雄宝殿瞥,问他情况如何。

「空闻大师师兄擒拿了,大功告成,剩下就这些少林弟子了。」

范遥点头,晃晃自己的手,示意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鹤笔翁道:「没事没事,用不着苦大师出场,人手天亮前就来,轻易就能杀的片甲不留。倒是苦大师阿,你当真厉害,内力不足还能跟空闻大师打成那样。」

范遥指着自己的断手,又比了比身上几处,一脸你是睁眼说瞎话吧的表情。看清楚鹤先生,我可是手断了一只,还受了一堆伤痛的很。

「要不是有你先喂了十香软筋散,我跟师兄哪能那么容易擒拿空闻那老秃驴。这是你的功劳。」

范遥摇手表示这没什么。鹤笔翁也知道范遥从不居功低调的很,没再说些赞誉。

「咱们回头跟师兄汇合吧?要不顺路走一趟少林药坊,看有没有什么药能治下断骨?」

范遥也觉得这提议不错,便点头跟上鹤笔翁。

 

援兵在黎明前赶到,范遥睡眼惺忪连招呼都懒得打,打手势表示我坐这等你们忙。

玄冥二老知道范遥有多辛苦。前半路高度戒备还沿路暗杀,之后又是单挑少林高僧空闻还受了伤,莫约内功消耗严重,而且刚刚在少林里找药坊的时候,范遥还单手的击杀了几位碰面的少林门人,搞的他的伤似乎更加严重。不禁让玄冥二老叹道,这人怎么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

看他那样鹿杖客便提议要不苦大师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他们处理即可。反正剩下来的也都是些普通少林弟子,再晚一点会有大都来的第二批援兵,比较麻烦的他们刚都顺手处理了,范遥贡献最高。

范遥毫不客气,点了头拉过一批马,单手上马,一夹马腹就直接走了。

范遥当真有这么累?

想也知道这全是范遥装的。

他的伤压根不碍事,手骨也只是裂了根本没断,偷了些少林的良药,又吃又敷,易筋经再运几个周天,就能无事。更不用说他还有暗部的救命药跟胡医仙的神奇金创药阿,他刚还顺便在少林的药坊里抓了制作救命药的药材,全部都有让他佩服少林的稀珍药材存量,害他超想全拿走。

那又为何要装的一副伤很严重的样子?这还不简单,因为范遥要赶回绿柳山庄救郡主阿,没法在少林拖延太多时间。至于那个要把罗汉像转面的事──这点小事他早安排让暗部去做了,反正暗部一直以来就是他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从不过问,就算跟他们说「去少林等着要是有人在罗汉像上刻字就等没人的时候将罗汉像转向」这种根本还没发生尚无根据的事,他们也会乖乖去少林等,然后在看到还真有人刻字后,内心对主人无比佩服。

少林的事算是交差了,范遥快要回到绿柳山庄前,跟明教的人算是远远的碰上了一面。

大队蒙古骑兵将明教群豪围在中间,范遥看了一眼发现明教几个高层盘坐在地,张无忌不在,便猜想势必是去找郡主取解药了,便不停下,赶紧回绿柳山庄。

范遥回绿柳山庄的时候正巧跟张无忌打了着照面。张无忌一愣,没想到自己翻墙还能遇到人,随即出手要击退他。范遥退了几步避开,抬手示意要离开请便我不拦,便绕过张无忌进屋去了。张无忌心系众人伤势没多想,几个起落抄小路飞快离开。

范遥进屋后看那地底陷阱果然大开着,探头一看,赵敏一副受了委屈的窝在角落。心里想着小教主到底对郡主做了什么,抬手敲了敲门板吸引赵敏注意。

赵敏抬头一看,没想到会看到范遥,诧异道:「师父?你回来了?少林的事弄完了?」

范遥点头。翻身直接跳进陷阱里,拉起赵敏,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护身的匕首落在角落,范遥把它捡回来递给赵敏,打手势问她有受伤吗。

赵敏摇头说道:「我没受伤。」

范遥拍胸松口气,表示那就好,又由天向地划了条线,问她为何掉下来。

赵敏似乎是想到了方才发生的事,又羞又恼,怒嗔:「张无忌那个无耻淫贼!」

范遥眨眼,顿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却也知道真的问不得,只好心叹可惜,比了几个手势问赵敏要不我先带妳出去?

赵敏四处看了看,从墙边捡回了一只簪子,才让范遥带她离开。

赵敏出来后看了会那个簪子,突然露出绝美一笑,回了闺房一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探出头向门外的范遥问道:「师父,黑玉断续膏呢?」

范遥稍微挑眉,指了指大都的方向,耸肩。问我?那玩意儿可是放在王府里没带阿,妳又没说妳要用。

赵敏甜笑:「师父帮我跑一趟拿一下?」

范遥半瞇眼,一脸好远我不想的摇头。

赵敏继续甜笑:「拜托嘛。」

小妖女,不管妳笑的多美都对我没用!

范遥摇头后干脆转了身,来个眼不见为净。才不要,远死了!来回一趟我还要去武当看张真人打太极吗?!绝对不要!

赵敏绕到范遥面前,笑道,这回倒是笑的古灵精怪:「那苦大师帮我跑一趟偏房,那儿有个金盒子,里面便是黑玉断续膏。」

范遥扬眉,有些怀疑。

赵敏推着范遥催促着:「我有带拉,快去帮我跑一趟。再顺便药坊那拿七虫七花给我。」

范遥叹气,还是摆摆手去了。

金盒里有夹层,范遥这才想起来小教主曾经拿过这盒子丢郡主,被郡主用倚天剑一刀两断,那时候他还在现场,是他前世第一次与小教主碰面的时候。

原来这盒子还有此等玄机阿。

总之,这装有黑玉断续膏的金盒子还是装上了赵敏的那只簪子,让神箭八雄送去给张无忌,再顺便收兵了。

原本赵敏是打算让范遥送的,但范遥表示从少林赶回来稍受了点伤不想多跑,赵敏念了他怎不早说快去休息,就把这事交给神箭八雄了。

顺带一提,神箭八雄一直到范遥帮赵敏拿回黑玉断续膏跟七虫七花后才出现,让范遥在心里想着你们活该前世被处罚,也来的太晚了吧!

Chapter Text

明教一伙人去了少林,赵敏这边便直接前往武当,中途跟去灭少林的玄冥二老、还有去抓其他门派的阿大阿二阿三汇合。在等人全到齐的时候,赵敏先派了跟阿二阿三同门的刚相带着空性的头颅去偷袭张三丰张真人。

赵敏非常高调的上了武当。

先是让阿大阿二阿三各来了一句羞辱张三丰的言词逼张三丰现身,又是让神箭八雄抬着大轿上山,赵敏本人则是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一头秀发利落绑起,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

赵敏进殿报名却是报上了明教教主张无忌,明摆了就是要伪充张无忌。

范遥跟着赵敏进殿,视线快速扫过在大殿上的武当众人,在俞岱严俞三侠身后的两个道童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小教主果然先到了呢。

范遥再看正跟赵敏寒暄对谈的张三丰。这是范遥第一次看到张三丰。他前世没机会跟张三丰碰面。见他身穿一袭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高大,谈吐温和,此外也无特异情状。但又见刚相不见其身影,想来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偷袭完被张真人杀了,另种是没偷袭成被张真人杀了。不管是哪种,有小教主在,不管有无受伤都不碍事。至少范遥没听过张三丰在这受了不可回复的重伤。

即便是来者不善,武当依旧以礼相待,一名道童走来献茶。

赵敏一人坐在椅中,范遥站她身后一侧,另侧是玄冥二老,她手下其他人远远的垂手站在其后,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内。

赵敏接过了茶,浅啜一口,随即把茶盏搁在手边。看赵敏似乎没什么异样,范遥便把虚放在赵敏身后灵抬穴的手收了回来。

玄冥二老轻瞥了范遥一眼,两个人都觉得范遥过度保护。

那手放在那是为了如果赵敏怎么了,范遥能第一时间替赵敏排毒疗伤。

但武当是正统名门正派,茶里下毒这事定嗤之以鼻不做的。

张三丰道:「贫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贵教讨教高招,至今未归,不知他们下落如何,还请张教主明示。」

赵敏回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莫七侠四位,眼下是在本教手中。每个人受了点儿伤,性命却是无碍。」

张三丰道:「受了点儿伤?多半是中了点儿毒。」

赵敏笑道:「张真人对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负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吧。」

范遥瞥了一眼表情担忧的张无忌,心里补充,但无人能知。小教主放心,虽说确实是中了毒,但不伤性命的。

张三丰又问:「我那姓殷的小徒呢?」

赵敏叹道:「殷六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这位俞三侠一模一样,四肢为大力金刚指折断。死是死不了,要动可也动不得了!」

此言一听,张三丰心如刀割,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

范遥稍微瞇了下眼。从张三丰这反应能确定刚相得手了,他有点担忧张三丰的伤势会不会很严重,希望别留下什么隐患,这样小教主会很难过的。

赵敏开始她的招揽大业,范遥对这没兴趣便开始发呆。

一直到两方谈不拢,赵敏起身,手一招,阿大阿二阿三便向前去,范遥跟玄冥二老便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椅子被人撤下去了,赵敏退了几步,回到范遥跟玄冥二老的保护中。阿大阿二阿三便是直走到武当那打算对张三丰动粗。

忽听得门外阴恻恻一声长笑,一个青色人影闪进殿来,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抢在张三丰身前,将阿大阿二阿三逼退了回来。

这人正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青翼蝠王韦一笑,他跟张三丰行礼,转身就把赵敏的身分给揭穿了,还顺便也把他们先诛少林嫁祸明教的事也给说出来了。

范遥看了赵敏一眼,暗忖。所以郡主,我也跟妳说了伪装成明教是没有用的,要是不刻字嫁祸给明教,他们现在也不会上武当,还有阿蝠王,那灭少林的事,有一大半是我杀的,也能算是有明教的份吧?

没一会,杨逍跟殷天正跟其他人也到了。从他们的对话得知这两个人刚在来的路上还比了回轻功,让范遥觉得有趣。

明教全员到齐,就只差张无忌。

赵敏看来看去没看到人,问道:「张无忌人呢?那小鬼奸诈狡猾,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

周颠回道:「欸我说妳这小妖精阿,我看妳年纪不大,我们教主年纪也不大,不如妳嫁给我们教主做小妾好不──!」

周颠话语未落,范遥直抽了旁边人腰后的小刀甩了过去,强硬闭嘴。杨逍反应快,伸手一拉,把周颠拉离小刀的必经轨道。那刀穿过众人,穿破纸窗飞了出去。

啧!大哥你别救他阿,让我划他一刀,什么做小妾,好歹给我说做夫人啊!!

因为范遥突然出手,倒是没人注意到赵敏红晕满脸,容颜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而这神态也就是瞬息间的事。

「阁下是什么意思?」殷天正心惊范遥出手突然狠辣,要不是杨逍拉了一把,周颠怕是要受伤。明教向来护内,语调带有怒意问道。

范遥不屑冷笑。

众人看他出手毫无征兆又无声狠辣,面容丑恶创伤导致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便觉得这人并非良善之辈,方才行为像是在护主,也不知道赵敏是如何将如此危险之人掌控在手里。

赵敏也是意外范遥会突然出手,便也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给他。

范遥几个比划简短回答。他羞辱妳。

范遥用的是很正统的手语,没深读过的人不一定看得懂,赵敏跟玄冥二老之前有特别研究过,所以他们很正确的看懂了。三个人都无奈他的过度保护。

赵敏代范遥冷回:「只是在教训那人的口无遮拦罢了。是你们有错在先,无权追责。我们造访武当,只是想领教张真人的武功到底是真是假。」

俞岱严道:「你们先使奸记陷害我师父,后又上门挑衅,简直卑鄙无耻!」

「怎么?觉得我们欺负武当啊?那这样罢,我这里有三个干粗活的家仆,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点粗浅的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拳脚。」赵敏点了点阿大阿二阿三,续道:「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仆打发了,我们便承认武当派的武功确实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

杨逍看了被点的阿大阿二阿三,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真实情况,说道:「赵姑娘,这三位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怎么成了你的家仆了呢?」

赵敏本还想说什么,范遥轻拍她的手臂,几个手势要赵敏不用跟他们废话,同时也示意要阿三快上。

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张真人请!」

赵敏想了下,觉得有件事还是想让他们知道,便开口说道:「阿三,你最近做过什么事?说给他们听听,且看配不配和武当高人动手过招。」

于是阿三稍微的说明了一下他前段时间不小心杀了少林的空性大师,用他的大力金刚指。

此话一出,再看阿三的外表,俞岱严立刻认出此人便是当年以大力金刚指伤他,害他四肢尽断终身残废的恶人。

然后范遥理解了为何赵敏会给张无忌黑玉断续膏,还特别把这事揭出来。

这心思慎密的郡主是想给小教主做人情呢,要说妳对小教主没意思,他都不信。

阿三跟俞岱严怼了起来。阿三自己讲着讲着就把阿二伤了殷梨亭这事也说了出来。然后杨逍就看不过去了。

他一直对殷梨亭有些许愧疚。要不是那时候在光明顶上因为纪晓芙的事让殷梨亭魂不守舍借酒浇愁,恐怕不会轻易的被奸人所害。

「我说你这个小三阿,由于你太过嚣张,我今日就先废了你。」

杨逍摆出架式,阿三也冷冷一笑。赵敏都还来不及开口要阿三先不要针对明教,张三丰便按住杨逍的手阻止了他。

嗯?看不到大哥出手啊?可惜了。范遥的状态一直都不怎么紧张,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可能会来上一壶茶,坐着观战。

既然张三丰要亲自迎战,那张无忌就不可能继续旁观了。毕竟张三丰现在还带着伤呢,张无忌怎可能让他带伤迎敌。

那个蓬头垢面的小道童拦住张三丰,声音里有着奶娃般的亲昵感,说道:「太师父,这位施主要见识我武当派的拳技,又何必劳动太师父大驾?待弟子演几招给他瞧瞧,也就够了。」

张三丰跟俞岱严不认识他,但明教众人当然认识,听声音便能识得。赵敏仅见过几面,现在张无忌又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她看了范遥一眼,范遥轻一耸肩表示他不认识。

那边张三丰跟张无忌的对话还在继续,张三丰原先是劝着张无忌不要出头以免弄丢性命,后来又在张无忌有点奶声的撒娇祈求之下,似乎是心软的让张无忌去试了。

赵敏看不出端倪,但范遥怎可能看不出。张无忌趁着几句对话的时间狂输真气给对方疗伤这事他也做过阿,还挺常做。

张无忌便跟阿三打了起来。

这是张无忌第一次使用太极拳,在范遥眼里看来确实还有些生疏,却已经有了未来大成后七八分影子,让范遥佩服小教主不愧乃学武奇才,这一时辰不到的时间便能用出这种程度。

张无忌用着还不太熟练的太极拳,有些手忙脚乱应付不来,躲着躲着,觉得这样太被动,便在下招之中掺入点乾坤大挪移。这两门功夫对众人来说都是陌生,看不出不和谐之处,只觉得这招式怪异至极,怎么打着打着就被自己伤到了。

看出张无忌小动作的只有寥寥几人。一个是对乾坤大挪移熟悉的杨逍,另外就是对太极拳法熟悉的张三丰,跟两个都算熟悉的范遥。

小教主你犯规,刚刚不是说好用太极拳吗,怎么你一下就把乾坤大挪移也加进去了?

阿二啐了声妖法邪术。张三丰把张无忌叫过去,给他提点了几个关键之处。他这一提点,也顺便让范遥更了解太极拳的真谛所在。不禁觉得自己有来这趟真好阿,只可惜看不到张真人亲自打太极拳。

这回张无忌再使太极拳,比方才更为熟练不少,而且似乎是想起了阿三跟俞岱严的仇,张无忌没像以往对敌人那般温和,太极拳混入九阳神功,柔招刚劲,刚劲断骨,远非以柔劲为主的太极拳所及。

有人将倒地的阿三抱了回来,阿二抢了出去与张无忌交手。范遥拉过阿三的手查看,发现张无忌难得下狠手,阿三四肢骨骼尽碎,怕是用黑玉断续膏都救不了他。

又看了看张无忌也想用同样的手法对付阿二,范遥便轻拍赵敏的手吸引她注意,然后比手语告诉她:那位道童便是妳要找的人。

赵敏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眼无珠先入为主,以为人不在可能在外布置,没想到那小鬼竟假装道僮,在此捣鬼,坏我大事。

殷梨亭在张无忌碎了阿二四肢的时候也来了。张无忌向殷梨亭表示这人便是伤六叔你的凶手,我帮你报仇了。殷梨亭跟俞岱严看害自己的恶人遭受惩罚,均感到欣慰与几分快感。

让人把倒地的阿二也捡回来,范遥便听到赵敏声音带点尖锐,应是有些不悦。

「张教主,怎地如此没出息,假扮起小道僮来?满口太师父长、太师父短,也不害羞。」

「先父张翠山正是太师父座下第五弟子,我不叫『太师父』叫什么?」

张无忌丢了这么一句给赵敏,自顾自地去认亲了。

明教众人见张无忌身分已被揭穿,便异口同声的拜了参见礼。

范遥看赵敏被张无忌无视,神色不加,心里无奈,然后拿过倚天剑交给阿大。

果然接着就听赵敏骂道:「什么好外孙、好徒孙!两个老不死,养了一个奸诈狡猾的小鬼出来。阿大,你去试试他的剑法。」

都拿了倚天剑,当然就用倚天剑应战。阿大抽出了倚天剑。

一看是倚天剑,张无忌便想此剑过于危险,他剑术不精,还是就不要再硬碰硬了,便道:「赵姑娘,如果妳取『黑玉断续膏』给我,治好了我三师伯、六师叔的断肢,大家便既往不咎。」

「你这奸诈狡猾的小鬼,下这么重的手,就是为了要我的续骨妙药阿?说是我给了就既往不咎?说来倒容易。但是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抵当日绿柳山庄铁牢中,你对我的、轻薄羞辱之罪!」

看赵敏说到「轻薄羞辱」四字,就满脸飞红,又恼又羞,另一边张无忌也是脸微红神色尴尬,百口莫辩,让范遥真的好好奇那日在陷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姑娘,这『黑玉断续膏』妳到底是给不给?」张无忌说道,声音倒是比前几句软了不少。

看张无忌态度改变,范遥暗忖。啧啧,小教主,你这是在转移话题,那日陷阱里的事当真这么不堪?哪天找你套话好了。

赵敏俏目一转,笑吟吟的道:「你要黑玉断续膏,那也不难,只须你依我三件事,我便双手奉上。」

「哪三件事?」

「我现在还没想到,待日后我想到了,我说一件,你便跟着做一件。」

「那怎么成?难道妳要我自杀,要我做猪做狗,我也须依妳?」

赵敏笑道:「我不会要你自杀,也不会叫你做猪做狗,恐怕就是你肯做,也做不来呢。」

「好,那妳先说出来,只要是不违侠义之道,我又办得到的话,我就答应妳。」

赵敏正想开口同意,这时候正巧看到站在殷梨亭旁边的丫环头上插着自己送给张无忌的簪子,顿时恼怒,甩了袖走到范遥身边,厉声说道:「阿大!用倚天剑,把这小子的胳膊卸下来!」

阿大应道:「是!」一振倚天剑,走上一步,说道:「张教主,主人有命,叫我斩下你的两条臂膀。」

张无忌不明所以怎么赵敏态度丕变,看到倚天剑也暗自叫苦,这时张三丰开口说道:「无忌,我创的太极拳,你已学会了,另有一套太极剑,不妨现下传了你,可以用来跟这位施主过过招。」

「多谢太师父。」张无忌转头向阿大道:「这位前辈,我剑术不精,须得请太师父指点一番,再来跟你过招。」

阿大虽然觉得自己拿倚天剑是占了便宜,张无忌想学新剑招,是再好不过了,但又觉得他应该要先问下赵敏的意见,转头看去,发现方才很生气的赵敏,正被苦头陀哄着,连椅子都拉回来让赵敏坐下,手里飞快的打着手语,也不知道说什么,见状,阿大决定自己做主,便道:「两个时辰够吗?」

张三丰回道:「我在这儿教,无忌在这儿学,现学现卖,新鲜的很。不用半个时辰,一套太极剑法便能教完。我这套太极剑是初创的,也不知管用不管用。阁下是剑术名家,正要请你瞧瞧,指出其中的缺陷破绽。」

讲到剑术高手,杨逍便想起来这阿大是谁,便来了一句:「这位阿大应该是八臂神剑、丐帮的方长老吧?穿成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还记得我吗?呵,伤好了吧?怎么现在都投靠朝廷了。」

正在哄赵敏的范遥听到杨逍这么说也稍微分了下心。

喔,原来阿大是方东白阿──阿,不是,郡主妳别生气了,妳生气我不好办阿。我晚点帮妳想法子整整小教主,妳让我看下张真人的太极剑嘛!

看范遥手语打了等会帮妳想法子整张无忌,赵敏这才觉得心情好点,接过范遥递过来的糖,吃甜舒心。

张三丰右手持木剑,左手捏个剑诀,双手成环,缓缓抬起。这起手式一展,跟着三环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拦扫、右拦扫……一招招的演将下来,使到五十三式「指南针」,双手同时画圆,复成第五十四式「持剑归原」。

张三丰这一路剑法非常慢,软绵绵的不见其力道所在,众人看过后只想应是张真人刻意放慢了速度,要让张无忌看清楚。张无忌不记招式,只是细看剑招中「神在剑先、绵绵不绝」之意。范遥看完后也低垂着眼思考着。

张三丰问道:「孩儿,你看清楚了没有?」

张无忌搔搔脖子道:「看清楚了。」

「都记得了没有?」

张无忌想了想,「已忘记了一小半。」

「好,那也难为了你。你自己去想想罢。」

张无忌来回踱步低头默想。

过了一会,张三丰又问道:「现下怎样了?」

「已忘记了一大半。」

明教的大多数人都在为张无忌担心,范遥倒是心情放松的看着张无忌一边思考一边空手挥舞着剑招,脑海里同样用太极剑法拆着张无忌这几手。

周颠急的呢,他嚷嚷着请张真人再使一遍给张无忌看。张三丰欣然同意,提剑出招,演示起来。

这次使的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没一招相同,众人看的备感困惑。

周颠完了完了的直叫着。范遥虽然感谢因为他的出声所以张三丰演示了第二次,但还是觉得他很吵很扰宁,不由得就瞪了他一眼。可能是发出了点杀气,在周颠附近的杨逍跟韦一笑都一同看了过来。杨逍低声说道:「周颠,要是不想对面那毁容的又丢你一刀子,你最好安静点。」

周颠即刻闭了嘴。范遥觉得大哥做的好,别吵小教主也别吵我。

「孩儿,怎样啦?」张三丰问。

「还有三招没忘记。」

张三丰点点头,觉得差不多了,收剑归座。

张无忌在殿上缓缓踱了一个圈子,沉思半晌,又缓缓踱了半个圈子,抬起头来,满脸喜色,叫道:「太师父,这我可全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张三丰笑道:「不坏不坏!忘得真快,你这就请八臂神剑指教吧!」

张无忌躬身接过张三丰递来的木剑,转身向阿大道:「方前辈请。」

周颠着急又不敢出声,只好抓耳搔头,满心担忧。

张无忌与阿大过起招来。心情不太好的赵敏吃过糖后心情稍复,也跟着看两人过招,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无忌。

太极剑比太极拳还玄妙,当初范遥研究的比太极拳还久,他本来就比较喜欢剑法,这回看到张三丰亲自教导传授,对太极剑的领悟更深。要不是现在不方便,他还真想直接拿剑上去跟张无忌酣战一番。

太极剑传授的是「剑意」而非「剑招」,要将所见到的剑招忘得半点不剩,才能得其神髓,临敌时以意驭剑,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倘若尚有一两招忘得不干净,心有拘囿,剑法便不能纯。

张无忌以一柄木剑与阿大缠斗超过一炷香,激斗三百余招,双方居然剑锋不交。阿大连换六七套剑术,纵横变化,奇幻无方,旁观众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张无忌却始终持剑画圆,旁人除了张三丰与范遥外,没一个瞧得出他每一招到底是攻是守。

最终,倚天剑向张无忌刺了过来,擦的一声轻响,木剑的剑头已削断六寸,倚天剑不受丝毫阻挠,直刺到张无忌胸口而来。

赵敏微微的倒吸一口气,除了就在她身边守着的范遥,无人察觉。

张无忌一惊,左手翻转,夹住倚天剑的剑身,右手半截剑向阿大右臂斩落。剑虽木制,但在他九阳神功运使之下与钢刃无异。阿大心念护剑不愿撤手,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拍的一声,他一条手臂已被木剑打落,他本欲想接剑,范遥便先闪身将倚天剑连同断肢取回,动作快速又干净利落,让明教高层看的都起了冷汗,就是张无忌也觉得这人实在危险深不可测。

阿大走到赵敏身前,躬身说道:「主人,小人无能,甘领罪责。」

赵敏接过范遥递给她的断肢,丢给阿大,冷淡说道:「到后头裹臂伤去。」

阿大垂头领命,在退到后面之前,范遥拦了他,二话不说给他点了几个穴道,再拍在灵抬穴送气护心脉。阿大道了声感谢苦大师伸出援手。范遥晃晃手把他挥退了。

看到这幕,明教跟武当的人有点意外。但想可能是只对敌人残忍的人,毕竟他的行动似乎都是护着自己人,又觉得不意外了。

范遥向赵敏比了手势,问她是否离开了。他那手势浅而易懂,几乎是所有人都看懂了。

赵敏点头起身,说道:「今日看在张教主的面上,放过了武当派。我们走。」

赵敏说完转身便走。

张无忌叫道:「且慢!今日不留下黑玉断续膏,休想走下武当!」言罢,他纵身而上,伸手往赵敏肩头抓去。

范遥眼神一凛,没出手挡,直将赵敏往怀里带,避过张无忌,飞快的退了几步。同时玄冥二老出手了。他们一人一边的对上张无忌双掌,玄冥神掌使出,阴冷无比的寒气往张无忌身体里窜去。

张无忌一惊之下,九阳神功随念而生。玄冥二老同时冷笑,另手也带上了寒气往张无忌身上拍,阴冷寒气猛地一送,直接将张无忌逼退向后摔出。

杨逍和韦一笑齐声怒喝,扑上前去。那玄冥二老又是挥出一掌,砰砰两声,杨逍和韦一笑腾腾退出数步,只感胸口气血翻涌,寒冷彻骨。

鹿杖客不屑道:「明教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如此!」

他们转过身子,跟上赵敏与范遥。

等到玄冥二老接手赵敏的护卫,范遥回头掷出了个小物,直冲正坐在地上调息寒毒的张无忌。杨逍伸手一挡,接下那小东西,这小东西冲过来的速度虽快冲击力也很大却没有太多杀伤力,杨逍仅只觉得一阵痛麻而已,开掌一看,对着手中的东西感到讶异。

「──碎银?」

再抬眼望去,早已看不见赵敏、范遥、玄冥二老等人的身影。

Chapter Text

赵敏一伙人下了武当山。

赵敏待在轿子里不开心,没人敢去打扰她。向来郡主生气的时候,最好别再去招惹她,这时候能去跟郡主说话还没事的,只有范遥。玄冥二老互看了一眼,两人心神领会,去把那个比了手语说刚上山看到了个兔子洞要去抓兔子喂蛇便直接脱队的范遥抓回来,然后把他拉到轿子前,眼神示意他去劝劝郡主。

范遥眼神鄙视他们,打了手语要他们帮忙抓兔子不然不进去劝,玄冥二老还真的不想帮他抓兔子于是犹豫了下。范遥看出他们心思所想,点头转身又要离队抓兔子,玄冥二老这才低声同意。兔子别说一只,整窝都给你抓回来,所以苦大师行行好,去哄哄郡主让她息怒。

范遥眼神怀疑。见状,鹿杖客立刻喊了人过来,吩咐带几个人去抓兔子。范遥打手势表示要活的。鹤笔翁对着要出发抓兔的小伙人提醒了句要活的。玄冥二老无声地问着范遥满意了吧。范遥点头,先去旁边行囊拿了些小东西后,这才敲响赵敏的轿子。

「滚出去!」赵敏冷喝。

范遥不为所动,门帘一掀直接进去。

赵敏见是范遥,原本还想怒骂的话便收了回去,面上还是怒容,却往里挪了挪,给范遥稍微让了个位子。

范遥把刚刚特别带上的小糕点放到赵敏面前,请她吃点甜的平复心情。

顺带一提,范遥这种随身带甜点的习惯是被君沁养出来的。君沁喜欢吃甜的,范遥便随身带着好方便随时宠她,带久了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再加上小时候的赵敏用甜哄无往不利,所以范遥身上几乎是随时有甜能宠人。

方才玄冥二老看范遥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上轿子,等范遥进去后便去翻了范遥行囊,看到里面有不少糕点都无言以对。他们郡主脾气这么娇蛮,有一部份也是苦大师宠出来的吧?

赵敏吃着糕点生闷气,不吭一声。

前世范遥没来武当,那时候的范遥负责指挥善后少林的事,还有把那些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等人送至大都,所以武当发生了何事他是不太清楚的。他知道张无忌在这里跟张三丰学了太极拳剑,也从赵敏那拿到了黑玉断续膏给俞岱严跟殷梨亭疗伤,还答应了赵敏做三件事。但这些详细的过程范遥是不清楚的。他原以为方才在大殿上小教主跟郡主便会谈拢,但看来并非如此。

不仅没谈拢,郡主还是怒气腾腾的离开。这让范遥挺意外的。

至于这世是谁去弄其余六大派的事,范遥才不理呢,只要不是让他去弄就好。

范遥用手语问她:〔又是谁惹郡主生气了?〕

赵敏闷回:「那死小子把人家送给他的珠花给了个丫环。」

丫环?阿,小昭姑娘阿。小教主你这样拈花惹草的,小心以后悔不当初。

范遥看赵敏摆明就是在吃醋,也不揭穿她,手语续道:〔那用点伎俩让他亲手还回来如何?〕

「我不要他还回来。」

〔他还,妳不收,再让他不准送人。这不就好了。〕

赵敏眼睛一亮,突然有了精神,「我还要让他答应我三件事!」

范遥微笑,手势表示随妳高兴。

「那淫小子把我的珠花送人,我偏不告诉他我已经把黑玉断续膏给他了,我就是要让他来求我。」

〔但我猜张教主会私下来寻。〕

以范遥对张无忌的了解,他几乎能肯定张无忌一定会来找赵敏拿药。以张无忌武功高,赵敏打不过,要不到直接硬抢也是有可能的。

「私下来寻更好,我就给他假药让他偷,让他对亲手害了他师叔伯们愧疚不已!」

不愧是小妖女,心狠手辣。范遥暗想,一点也不在意的手语续问:〔要怎么做?〕

赵敏又吃了块糕,偏头想了一会。范遥没打扰她。他现在更在意他的兔子抓回来了没。小墨蛇想吃东西一直咬他,范遥内力都让牠解开到八成了。将注意力放到轿外,没听到有跟兔子有关的消息让他有点失落。

「师父,七虫七花呢?」

赵敏的声音拉回了范遥的注意力,范遥打了手势表示在他的行囊里。

「阿大阿二阿三呢?」

范遥比了比队伍尾端。

「有武当附近的地图吗?」

范遥点头,示意等他一下,出轿去拿了一份回来。

赵敏摊开地图,在武当山下几个方位端详,过了一会,她点了个镇子,说道:「就选这里,叫一伤二败他们把阿大阿二阿三送去,镇上随便找个不怎样的大夫,让他帮忙把七虫七花当药给阿三他们疗伤。想要我的药,我就制造机会让他偷,谅他猜不到我会拿毒药给他们疗伤。」

范遥眉梢一跳,觉得这伎俩真是阴毒狠辣,难怪都有大哥提醒了小教主依然中计。

「师父,你说这计策,那贼小子会中计吗?」

范遥笑着点头,打手势表示此计万无一失。

赵敏心情好,急着下轿找一伤二败吩咐去了。范遥目送赵敏走远,转身去问他的兔子抓回来了没。

 

这技俩有多成功?

隔日黎明未至,神箭八雄便传来了张教主趁夜抢药的消息。不仅抢了放桌上的黑玉瓶,连敷在阿三他们身上的七虫七花膏都刮下来带走了。让范遥都不知道该不该夸小教主聪明,只可惜计不如人。

因为这消息,赵敏整个上午心情都很好,正午一到,她便说要上武当找张无忌。

赵敏的决定没人敢有意见。

这回没摆大阵仗,赵敏就只带了范遥、玄冥二老、神箭八雄中的一伤二败。

上了武当,赵敏让一伤二败留在外边,范遥跟玄冥二老随同进去找人。

范遥知道赵敏此番来没要动手,张无忌也不是会随意伤人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护卫,便跟赵敏问他能否到处走走。

赵敏有点意外。毕竟范遥其实是挺护短还有过度保护的嫌疑,很少会在敌方阵营里放赵敏一个人。

范遥解释一下武当名门正派耻于偷袭,这又还有玄冥二老在护卫足够,那么他想到处晃晃,顺便刺探一下武当的情报。

「苦大师,你就直说你的真意吧。」鹿杖客说道。

真意?总不能老实说他不想看小教主跟郡主打情骂俏。范遥神情认真,手语简单三个字:〔我无聊。〕

「……」三个人都无言以对。

不过就范遥这放松的态度,玄冥二老到是相信武当没什么危险。范遥在觉得没危险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这般松散。想想前面还一心想去抓兔子,还在汝阳王府的时候,很常看到范遥懒洋洋的带着他的蛇在晒太阳。

赵敏问:「你就不担心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吗?」

范遥眨眨眼,摊手问着谁会这样做?

「我等下要见的可是明教那个奸诈狡猾的小鬼。」

〔他有求于妳,怎敢对妳做什么。除非他不要救人。〕范遥想了想,手语又道:〔要是他伤了妳,玄冥二老这里教训他,我回头帮妳把他重视的人做掉。如何?〕

赵敏笑道:「好。那就玄冥二老跟我过去吧,师父你尽快回来。」

既然赵敏同意了,玄冥二老就没意见。范遥向赵敏行礼,往另一边去,看来是准备要去翻武当的墙。

 

身为暗部掌管者,范遥潜行能力数一数二,就算是大白天,他依旧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武当里乱晃。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偷偷摸摸潜到对方身后,一把摀住他的嘴再顺便制服他的动作,便把人往角落拖了过去。

被抓的人真的吓了一大跳。他从没想过会有人能从暗处抓他,毕竟他自己也是躲在暗处的人,本身戒备程度高,很少人能潜到他身后还不被察觉。他的杀意刚起,却感觉嘴里一阵甜,背后那个人到是很巧妙地制住他行动,却无任何要攻击的样子,让他顿时静了下来。

能潜到他身后而不被他察觉的人屈指可数。

发现怀里的人静下来了,范遥便松开他。

那人转身正面看见了范遥,愣了好一会,才犹豫问道:「主人?」

是的,被抓住的人是范遥的暗部成员,正是那个先是跟了纪晓芙十年,又再跟了杨不悔十年的曦。

范遥点头,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喉咙表示无法说话,然后随手折断树枝在地上写字:手语看的懂吗?

曦点头。

既然曦看的懂,范遥就直接放弃写字,全程手语对话。曦也是配合,干脆也用手语答话。

事后范遥有问过为什么会懂手语,问过才知道原来暗部里全员都懂手语,因为他们很常会碰到不便出声的场合,为预防手势乱打会错意,所以才将手语加入必要训练里。这让范遥觉得他这群暗部属下好方便阿。

范遥先打了串手语:〔我的身分不准说出去,你今日在这见过我的事也一样。〕

曦点头,决定先问他最在意的事,〔主人您的脸──〕

〔我自己弄得。你们小姐推荐的毒。〕

〔……那不能说话该不会也是──?〕

〔正是,一样是毒。〕见曦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范遥无奈,〔不碍事,有解药,随时可解,面容也能回复。你要感谢你们小姐,不然我不会用这种手段。〕

〔主人您会很干脆的直接毁容吧。〕曦也是了解范遥,之前就有过吃药压制内力的事迹在,他相信范遥一定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范遥笑笑,默认了他的话。

〔主人您现在是在那位赵姑娘身边吗?〕

范遥点头。

〔那位赵姑娘看起来与明教敌对,您深入敌营,太过危险了。〕

〔没事,最多一年,我就回来了。现在还不到我回来的时候。所以千万别把我行踪说出去,小心我宰了你。〕见曦很谨慎的点头,范遥没在这话题上多说,转移话题,〔给我杨不悔的情报。〕

这才是他特别来找曦的原因。

因为最近汝阳王府的事很多,自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法去赴那望月之约,自然暗部那边的情报他也就看不了。少林那边转罗汉像的事,他也是三个月前就先交代好的。

曦从怀里翻出一迭纸,交给范遥。

那是杨不悔莫约半年的生活情报纪录。

前三个月的范遥看过了,他便从后三个月的时候看起,时间点大概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范遥翻很快,他想在赵敏那边结束之前回到赵敏身边,没一会就把那迭纸还给曦。虽然是翻很快,但他确实是全看进去了。

里面有写到当明教众人离开总坛下昆仑山的途中,救回了被阿二重伤昏迷在山间的殷梨亭,然后一直由杨不悔照顾,沿途喂水喂饭喂出感情来。

头几天殷梨亭神智迷糊还把杨不悔错认成纪晓芙,每天泪眼汪汪求杨不悔不要走,心地善良的杨不悔答应了他。过了几天殷梨亭稍微清醒了,认出了日夜照顾他柔声安抚他的人不是纪晓芙,求杨不悔不要走的话少了许多,却始终用相同的目光盯着杨不悔看,看的杨不悔心生怜惜,最终抵达爱恋不渝。

然后某天,杨不悔便擅自的跟殷梨亭私定终身。

这些都是范遥从前世就多少知道的事。毕竟到这为止,杨逍都曾在酒后思愁的时候跟范遥抱怨过。

上面那些是总结,在这之间有些情报可有趣了。让范遥知道杨不悔不愧是杨逍的女儿,这追爱人的手法可能是跟她爹学的。

像是,杨不悔拿下黏在殷梨亭嘴角的饭粒便往自己嘴里送,殷梨亭一见脸就红,让杨不悔干脆用手拿起肉片喂他。

喂汤也是,怕烫到人家便就多吹几口就好,可偏偏杨不悔就是要亲自喝一小口试温度再往殷梨亭嘴里送,搞的生性腼腆的殷梨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不容易几次后习惯了,杨不悔又有别的招术。

某天拿着殷梨亭的衣服进来说要帮殷梨亭更衣,吓的殷梨亭通红着脸急忙拒绝,哪知杨不悔如此强硬,衣服一放,水盆一端,就打算要帮殷梨亭宽衣解带。这大概是殷梨亭首次想叫杨逍救命的时刻。

后来殷梨亭真的叫了,就在杨不悔把他腰带松开的时候,殷梨亭脸红害羞哭喊着不悔姑娘不要这样,男女授受不亲阿,你我之间并无名分,这使不得啊!杨不悔不为所动说道有名分就行了吗?那你给我名分阿,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我就是想一直照顾你。

如此之强硬,殷梨亭当真傻了一下,气焰一弱,默默掉泪。杨不悔急忙帮他拭泪,柔声问着怎么啦?殷梨亭用着哭腔软弱说着我不行,我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法给妳幸福,不悔姑娘妳就放弃我吧。杨不悔说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然后杨不悔还是坚持要帮殷梨亭净身更衣。殷梨亭又喊了几声不悔姑娘快住手,发现没用后,干脆喊了一句谁都好快帮我把不悔姑娘拉走。于是从头到尾都在偷窥的曦,很有良心的帮殷梨亭拉走了杨不悔,还顺便叫了人帮殷梨亭净身更衣,要杨不悔不用担心这种杂事。

看到这,范遥突然很想知道要是曦没阻止的话,是不是殷梨亭会在杨不悔手中失了贞洁。

关于这件事,很久之后纪晓芙有问过杨不悔为何要这么做,杨不悔表示当年爹爹说娘刚开始也不肯,所以爹爹稍微强硬的一点,我想爹说的准没错,我就跟着强硬了些嘛,娘妳看我现在也追到六哥了阿,爹爹说的真没错。纪晓芙听完决定要好好跟杨逍彻夜长谈这十年间育儿之事,这无耻的都交给女儿些什么东西啊!

还好这之后没再发生类似的事,回到武当后这种杂事有专人处理,杨不悔每次拿了殷梨亭的衣服,就被道童抢了过去,一直没机会得逞。

昨日杨不悔跟殷梨亭吵了一架,殷梨亭想赶杨不悔下山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杨不悔气的跑到后山生闷气,殷梨亭追了出来,两个人谈不拢,杨不悔便说你既然要送我下山那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殷梨亭一听急着说了一句妳要跳我就跳,没了妳生无可恋。随后发觉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红着脸要道童赶紧带自己回房,杨不悔笑的娇甜接手道童的工作,把殷梨亭推回房里去了。

既然杨不悔都做到这地步,回到武当之后还有段时间可以好好相处,殷梨亭性情纯真,再加上日久生情,定是拒绝不了杨不悔,看来杨不悔把殷梨亭追到手是指日可待,就是不知道杨逍知情后会怎么想。

〔我大哥知道这事吗?〕

曦摇头。

不知道阿,那可能以后要听很多关于女儿女婿的抱怨了。

〔说起来,大哥知道你在跟不悔姑娘吗?〕

曦还是摇头,〔杨左使不知道我的存在。他身边有聿跟音,我这边的事他们会帮我掩护。〕

曦手语一边打,在提到人名的时候,在地上写了补充的字。

〔那先继续这样,你先别被大哥发现了。〕

曦点头行礼。又比手语问:〔那这次的报告还要送回去吗?〕

范遥点头手语是肯定的答案,又问:〔今日的呢?〕

〔因为殷六侠中毒,杨姑娘很心急的去求教主,但教主似乎也没什么法子。既然主人您在这,那代表赵姑娘也来了?〕

〔来了。在外面跟教主做解药的交易。〕

范遥看了下太阳偏移的角度,算了下时间,是该回去了。

范遥又给了曦一颗糖,再用手语交代他今日的事绝不可泄漏后,身影在树林间虚晃,没一会就不见踪影,让曦暗叹他家主人的身法跟反跟踪能力是更加高明了。

 

范遥乖乖地翻墙出去又从正门进来,看赵敏跟张无忌谈完往回走,便干脆停在门边等她。

几个人靠近了点后,鹿杖客说道:「苦大师时间抓得真好阿,怕是在哪偷看吧?」

范遥意义不明的笑笑,大有默认的成分在。

鹤笔翁道:「过度保护不好喔苦大师。」

范遥决定无视玄冥二老,将视线放到赵敏身上,稍一偏头,无声的问她结果如何。

赵敏笑道:「成了!」她从衣服里拿出封信递给范遥,说道:「苦大师这个帮我送给张无忌那小子。」

范遥点头,绕过玄冥二老,抬手吹了一个响哨,让远在正殿那端的张无忌听声回头。然后他晃晃手上的信封,原地转了个身算是续力,将信封向张无忌射了过去。

张无忌震惊。这么远的距离,那封信却是完好无缺的送到他面前,而且还让他能轻易接到,这是要有怎样的武功才能做到阿?

向小教主跟郡主秀了一波暗器手法,范遥看张无忌拆信,便转身向赵敏表示任务达成。

结果赵敏眼神闪烁的跳过来抓住范遥的手,满眼期待道:「师父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快教我!」

妳内力不足,使用方式不够细腻,是做不到的。而且那可是他暗部特有的传讯手法,怎可能教妳阿,等妳先成为了教主夫人再说。

范遥摇头,拔下赵敏的手,把她推向马,再抱她上马,一拍马屁股,直接把赵敏送走了。

玄冥二老看范遥为了不教赵敏不择手段,两个人都无奈,赶紧上马追上去。说起来苦大师,那手法看也知道郡主是不可能学会的,那既然都知道了教不会就不要在郡主面前做那种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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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的事告了段落,赵敏完全不停留,当日就带队回大都。

范遥本以为能就这样安然的等到小教主来万安寺抢人,没想到在回大都的途中,赵敏突然接到峨嵋派跟武当派还没送回大都的消息。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都过了多久了竟然还没送到?!我养你们这群吃闲饭的作什么!」

赵敏怒拍桌子,桌上的茶壶茶杯都被赵敏扫到地上去,碎了一地。

一众看似是少林番僧全都在赵敏面前垂首跪地,玄冥二老跟范遥站赵敏身后。

这伙少林番僧跟阿二阿三同门,均是少林派金刚伏魔的外家神通西域金刚门的人。不管有多厉害,在赵敏眼里全都是没用的下属。见赵敏怒极,这帮番僧低声请求赵敏降罪。

赵敏气的抽出倚天剑,便要将他们的手斩下。范遥在她身后眼皮微微一跳,出手拉住赵敏的手。

「苦大师!放开我!」赵敏完全不回头,命令道。

范遥也不是那么听话,他直接夺走赵敏手上的倚天剑归鞘放到一边,将赵敏转过来面对自己。赵敏完全不看他,表示她拒绝沟通。

范遥也不在意,手在桌上敲了敲,打手势要那群番僧全退下,鹿杖客见状也跟着帮腔,要人赶紧退下随时待命。

待人都出去后,范遥关上门,只留他、赵敏跟玄冥二老在房内。

心情很差的赵敏坐下冷语:「你们这什么意思?」

范遥看赵敏不看自己,便打了手势要鹿杖客解释。于是鹿杖客只好接手解释的任务,谁叫范遥没法说话,要是赵敏不看他,范遥手语说了再多都是无用。

「郡主,那帮番僧还有用处。在峨嵋跟武当送回大都前,先留他们一命,等送到了再杀也不迟。而且峨嵋跟武当与其他门派比起来武功较好,毕竟没有我们押队,他们押送的谨慎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郡主现在将他们杀了或是断手断脚,人力不足恐会出岔子。」

赵敏本也是懂这些,她刚只是一时气极,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后,也同意鹿杖客的话。

「从我们这调些人手过去吧,尽快把人送回大都。」

「要不顾几个车夫运过去?」鹤笔翁建议道。

「也行。」

鹿杖客又问:「要派人押队吗?」

赵敏想了下,回头看向范遥。范遥眉梢一跳,一副妳现在就愿意看我了的表情。

赵敏尴尬一瞬。她也知道方才她无理取闹是自己的不对,盈盈水瞳一转,露出又软又娇的笑颜。范遥眼神一死,抬手制止赵敏准备要说的话。

可以了,别说了,郡主,不就是押队嘛,我去,我去行了吧。反正原本也是我押的队,只是哪知我不去押,这帮番僧就这般没效率。去了趟武当还得回头押队,就当我能者多劳。话说郡主妳怎么就没想过让玄冥二老去押阿。

赵敏看范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笑道:「师父你同意了?」

范遥送她一个白眼后无奈叹气。我能不同意吗?

玄冥二老看范遥这样,两个人互看一眼。鹤笔翁小声跟鹿杖客说道:「这苦大师是不是太宠郡主了?」鹿杖客回道:「你现在才这样觉得吗?」

总之范遥万般无奈的接了押送人质回大都的任务。

心里一边想着自己真命苦,一边出发了。

峨嵋派那边有麻烦的灭绝师太所以他亲自去押人,武当派那边他则是多派了点人过去,又再叫几个人去抓车夫回来,等途中会合一起去大都。

范遥人都安排好就直接出发去峨嵋派目前的所在地。

为避免被人怀疑,他们押送人质时不走大路,峨嵋派在离镇子有小段的距离。范遥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在树林里狂奔却还一步三回头、身穿峨嵋派衣饰的姑娘,外貌煞是眼熟,正是以后会成掌门人的周芷若。

范遥没拦她,目送了她一会,结果看到周芷若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又往来路跑去。

果然还是一样自己跑回来了阿,那我就顺道送妳一趟吧。

范遥闪身出现在周芷若面前。没想过会突然有人出现,而且这人满脸创伤恐怖至极,周芷若吓得发出尖叫,随即被范遥摀嘴禁声。

别在我耳边叫,我都还没跟妳算妳刺小教主那一剑呢。范遥冷瞪她,给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见周芷若点头后才松手,紧接着快速的给周芷若点穴定身,手一拦,抱住周芷若的腰,几个轻功直接将周芷若带回其他人那。

峨嵋派跟几名番僧打得火热,范遥先把周芷若放下,拾了几个小石子,一吹响哨,让所有人都注意这里,手中的小石子掷了出去,番僧手里的武器全被击落,同时峨嵋派等人也被小石子击中穴道动弹不得。

「苦大师!」

番僧的人一边喊一边对范遥行礼,这让峨嵋派的人知道这人并不是援军。而且那掷石点穴的手法,恐怕武功不低,这对峨嵋派来说不是好消息。

范遥点头,把旁边的周芷若推过去给番僧,指指灭绝师太跟周芷若,示意番僧把这两人塞同一辆车,其他的人随便装,赶紧出发。

等人都装上车,范遥这才慢悠悠的过去给她们解穴。还非常有良心有礼貌的送了水跟食物过去,为了怕她们怀疑有毒,范遥还捏了一小块饼当着她们的面吃下去,离开前还比了手势示意几位慢用慢聊。

车内的人面面相觑,灭绝师太叹口气,轻声要大家吃吧。

有范遥亲自押队,这路上是风平浪静,别说峨嵋派想搞什么花样,就是番僧们也都收敛了无礼嚣张的态度。

没隔两天,车夫抓回来了,同时也换了三辆大车,范遥让番僧帮忙把峨嵋派的人全塞同辆车里,番僧们轮流出来押队剩下的自己坐一车,范遥不坐车,骑马随队跟在旁边,顺便给车夫指示方向。

三辆大车有七位车夫,这七个人对范遥来说都是熟人,正是之后称帝的朱元璋与其同志徐达、汤和、邓愈、花云、吴良、吴祯等人。

听说前世就是因为他们回去给小教主通风报信,所以小教主才知道郡主把人抓到万安寺去了。那等小教主离开蝴蝶谷后,也差不多要给小教主一些提示以避过元兵的搜索了。唔,反正回大都的路上会经过望月之约的树林,让墨云带消息给暗部,叫暗部查清元兵的动向回报大哥,这样大哥便会让小教主避开了。

前世的范遥没有小墨蛇这些神奇动物的帮忙,又怕自己与暗部接触太多会被发现身分,所以很多事他都是亲力而为,这世别说有动物们帮忙,绝大多数的事他都知道会怎么发生,要先行安排非常容易。

虽然朱元璋他们算是明教的人,但范遥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毕竟对范遥来说,这些家伙最终用计逼张无忌背叛仁义之道,导致张无忌对明教心灰意冷,大业既成便二话不说劈了龙椅转头就走,他走的时候,其实尚未平定江山。他一走,明教高层便先后跟着退出战圈回光明顶,杨逍直接交出兵权并令明教总坛所属退出战场退回光明顶镇守,最终是由义军领军朱元璋替明教消灭元朝政权,同时在义军的吹捧之下,声明退出明教登上帝位。因为杨逍的先见之明,所以称帝后的朱元璋即便是把各地明教分舵分坛扫荡了一轮,昆仑山明教领域却始终没有成功攻入。

范遥说过他对这个结局是喜欢的,他不能接受的是朱元璋等人对张无忌的无礼算计,更恨自己对张无忌的不忠。他原以为应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不该成为干扰,所以他先是使计想劝走赵敏后又同意了朱元璋的计策,但看张无忌跟赵敏因此闹翻,张无忌也无比生气与难过以至于最终的心灰意冷,他就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要以教主的想法为重才是,对于这件事他一直觉得有愧。

虽然之后张无忌也有跟他说不需觉得有愧,战场上尔虞我诈乃家常便饭,只是他技不如人输了这一次,但结局为好,也就不必追究了。

这件事范遥事后也有跟当时被送回光明顶养伤的杨逍忏悔过。杨逍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仅一句,以大局为重,何罪之有?

即使张无忌跟杨逍都这么说,范遥自己心里那个槛怎样都过不去。这回再看到朱元璋,更是让他想起这人的贪利不忠,没当场格杀他,范遥都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更不用说给他好脸色看。

朱元璋,为了明教大业,为了天下太平,我不杀你,但我这次不会再让你陷害教主。你想称皇称帝那就去,但我决不会让教主再掉进你的计策里!

这一次,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何事,即便是前世的情况卷土重来,我定会尊崇教主所有意愿,绝不违背。这是此生,对张无忌一人,献上的绝对忠诚。

范遥如此下定决心。

发现范遥情绪起伏异常的小墨蛇,从腰带里探出个头嘶嘶两声。范遥低头看牠,眼神放软的搔搔牠下颚,把牠藏回腰带里。

完全不知道自己那里惹范遥生气的朱元璋,觉得这一路非常痛苦,范遥对他态度冰冷,可以到达完全无视的地步,对他的话一概不理,连问路都要徐达去问才会有答案,搞不好对押送的那些俘虏甚至是马匹都比对他温柔。

范遥稍微绕了一下路去接武当的人,与另外一队人会合后,范遥把武当那伙人塞进空的马车里,马不停蹄地赶回大都。原本骑马的范遥骑累的时候便躺到徐达驾驶的那车车顶休息,马累了就换马,饮食什么的范遥亲自送上车,很有良心的当面试了毒,之后要吃不吃随意。

途中有一晚特别停下休息,地点正是那望月之约的树林,一直到那晚峨嵋派才跟武当派的人碰面,除了范遥之外全员精神萎靡,毕竟连夜赶路不管是坐马车还是骑马的都累了。这夜,范遥在众人的饮食里稍放了点安神的药草,一帮被连夜赶路折腾的人,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睡。还有内力的番僧倒是还好,但峨嵋与武当的人失了内力,没过多久便都席地而睡,就连武功较高的灭绝师太、宋远桥、俞莲舟等人也都稍微打起嗑睡。

范遥让番僧轮流休息看守,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队伍。他潜行能力好,大伙又多少有些疲惫,没人察觉他的离开。

今晚不是望月,所以白狼不会来。范遥把小墨蛇放到地上,用枯枝在地上写字:你留在这帮我带讯息给沁儿,我有事要让暗部去做。我先送这些人回去,望月后下弦月前会来接你。

小墨蛇看过字后点头。

范遥把要叫暗部做的事写在地上,让小墨蛇记下。

从他这边带情报就只要小墨蛇记得就好,牠直接转告白狼,白狼再跟君沁说。至于从那边过来的情报,君沁会用柠汁写在纸上卷成细卷放在细竹管里,再让小墨蛇咬过来或拖过来。

小墨蛇记完了就到处乱爬把字扫掉,本来想咬范遥几下但被范遥拒绝了,然后小墨蛇蛇尾摇了摇便滑溜溜的爬走了。

见状范遥一耸肩,回去队伍里。回去后便把番僧全赶去睡,自己亲自守了一整夜。

 

范遥亲自押队就是有效率,峨嵋跟武当的人押回大都万安寺,甚至比赵敏还早到。

范遥先去万安寺点了点有没有少了哪个门派,确定那些上光明顶围攻的人都在后,这才放心的回汝阳王府。

至于那些伪装成车夫的朱元璋等人?谁理他阿,前世都没死了,他们自己能想办法逃走的。

赵敏回家后得知范遥已经回来了,便又去破范遥的房门。范遥是已经习惯了赵敏这爱闯他门的行为,手边水杓直接一丢,越过屏风把赵敏赶出去,内心无奈地从桶里出来,擦水穿衣。都几岁了能不能改改直接闯我房间的坏习惯啊?这都第几次撞见我在盥洗了?

玄冥二老看见赵敏闯了范遥房门后一只水杓飞了出来,两个人无言以对的拉住赵敏,把她扯出门再替范遥关上门,鹤笔翁说了一句苦大师你好了再找我们。

既然有玄冥二老押着小妖女,范遥便慢悠悠的盥洗完,换衣整装,这才去找赵敏报到。

赵敏见到他,喜形于色问到:「苦大师,人都送到了?」

范遥直接手语打道:〔妳能否先改一下妳闯我房门的习惯。〕

「我又没看到。」

看看这理直气壮的──!

范遥微瞇起眼盯着赵敏直看,看的赵敏有点退缩:「再说了,哪次你丢水杓出来的时候我没出去的──而且我也只闯你房间──」

这小妖女还敢狡辩!

范遥冷着脸,〔给我改。不然妳休想要我再教妳武功。〕

不教武功是赵敏死穴,一看范遥这么说,便知道范遥是认真的,正要当一回乖巧的好孩子,突然灵光一闪,调皮地回道:「师父,你比的手语好难,我看不懂。」

…………

别说范遥了,连玄冥二老都无言以对。

郡主这闯苦大师房间的坚持到底是什么啊?

范遥愣了半晌,头痛的抚额,转身走了出去。他要去想一下自己是哪里教育出了问题,要不去书寮找几本教导礼义廉耻的书给郡主看下,恩,现在就去。

赵敏追了出来,拦在范遥面前,「苦大师你还没回答我,人是不是都送到了。」

这小妖女闯房间的事一个字也不提,直接装死。

范遥叹了一口气,打个手势表示都送到了,便把赵敏推开,往书寮走去。

「苦大师你去哪儿?」

〔去给妳找几本书学一下礼义廉耻。〕范遥特别停下脚步转身比道。

「那些我懂得。我看过了。」

〔那就找几本让妳学一下女孩子家的矜持。〕这回范遥打完了手语便转身不理她,直往去书寮里找书了。

背后赵敏笑嘻嘻的调皮笑着。

不远处看完两个人互动的玄冥二老,鹿杖客道:「你看这不就是宠过头了吧,郡主吃死他会心软呢。」鹤笔翁道:「真的宠过头了,再下去郡主会无法无天了吧。」鹿杖客点头。然后玄冥二老互看一眼,决定还是别管这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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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过了一个月。

范遥每天陪赵敏去万安寺学各大派的招数,他不亲自教,让赵敏在看过各派的招式后,叫番僧上来跟她套招,或着自己用着各派的招式与赵敏喂招让她想办法拆,但绝大多数的时间范遥就是看着而已。

某天赵敏翻着各地送回来的资料,突然说道:「苦大师,去帮我找张无忌。」

此时玄冥二老都不在,只有范遥待在赵敏身边,赵敏忙着看情报,范遥闲着没事,便坐在一边跟小墨蛇玩,听到赵敏突然说,他疑惑的看了过去。

找小教主?就算郡主妳不找他也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想是这样想,但总不能这样跟赵敏说,范遥走过去敲了赵敏的桌子,待赵敏抬头后用手语比道:〔人不见了?〕

「姓张的那伙人下了武当后行踪就很难追,虽然有收到情报说明教八月十五要在蝴蝶谷议事,派是派人过去了,但一个人都没回来──」

〔十之八九是全死在明教手上了。〕

「我想也是,明教一堆高手。早知道当初就要苦大师留在武当跟着。」赵敏声音闷闷的,不太开心。

范遥不忍告诉赵敏要是是他跟着的话,郡主妳连他们去蝴蝶谷的事都不知道。

〔我留武当的话,谁去帮妳押队?〕

范遥一边笑着一边打手语,赵敏看过之后也笑了笑,心情稍微回复了一点,「师父帮我去找吧?」

〔情报太少,我不能保证能找到。〕范遥手语道,同时心里想,更不用说有他暗部的暗中支持,明教是刻意避着元兵走,要找到行踪真的不容易。

「过两天八月十五,或许他们还留在蝴蝶谷里。」

〔那我帮妳跑一趟蝴蝶谷。〕

「明教人才济济,谨慎点找,早点回来。」

范遥点头,捞过小墨蛇就出门了。

 

要找明教的人还不简单?避着元兵的路线找一定找得到。

但要知道十五日是个特别的日子,范遥明知明教在蝴蝶谷宣告起义,他也有空可以去凑个热闹,但他才不要去呢,十五日望月,他与其去蝴蝶谷,还不如去赴跟沁儿的望月之约。

所以他拿到了新的暗部情报。其实也没什么,君沁通常不会给他跟明教有关的情报,范遥想看的也不是那些,明教的事先让杨逍去操心,范遥想看的是不能让杨逍知道的情报,也就是他的妻女纪晓芙跟杨不悔。

杨不悔那还好,上次小墨蛇带回来的报告就有写到杨不悔已经跟殷梨亭许好婚约,杨逍跟张三丰也都同意了。比较有趣的是七虫七花膏成了两个人的助力,在生死存亡之际,殷梨亭总算跟杨不悔坦白心意,两人总算心意相通。为了让杨逍同意这件事,杨不悔还找了张无忌去压杨逍,让范遥会心一笑。这之后杨不悔留在了武当。范遥觉得自己归队后要提醒一下曦,人家夫妻俩要行房事的话不要偷窥不要记录。

另外是纪晓芙的事。就在这八月十五明教集会议事起义的这天,范遥收到君沁说纪晓芙醒来的消息,身体大致无碍,当年被灭绝师太打的伤都好了,只是睡太久还有点虚,再调养几个月便能无忧。这是个好消息。君沁还说纪晓芙发现了他的铁焰令,一度以为那是左使铁焰令,为了解开误会,所以君沁把范遥的身分都跟纪晓芙说了。这让范遥暗叹不好,这样杨逍一定会知道他没听话一直都在跟纪晓芙。

因为纪晓芙的事,范遥觉得八月十五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想做的事做完了,范遥收心做正事。

八月十五明教集会议事起义,翌日清晨明教便各奔东西。

范遥看张无忌等人别了朱元璋等人直往大都前进,他稍微跟了一日,确定他们确实是避着元兵往大都前进,就没再继续跟下去。也不是怕被发现,只是张无忌等人的目的也是万安寺,那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继续跟着,他又不是这伙人的暗卫。

范遥回到了赵敏身边。

一回去就发现赵敏在生气,几个元兵跪在地,玄冥二老也垂手站在一边。

噢,我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的。为什么郡主又在生气了?我这也没什么好消息阿。

赵敏一看到范遥便眼神一亮,「苦大师,你回来啦!」

范遥垂着眼还在想要不要卖下小教主们的情报。赵敏看出范遥表情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的样子,沉下声音不快问道:「苦大师,你没有好消息告诉我是吗?」

范遥退了一步垂首跪下。

一看他这样,赵敏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心情更差,迁怒着向范遥骂道:「我不是说了明教人才济济要你谨慎的吗,怎么能连苦大师你也掉以轻心呢!」

范遥没抬头,也没在心里解释,他正想要安抚郡主的话应该要卖怎样的情报给她,不要直接的,稍微间接一点的──

「还有你们!」赵敏转头向旁边跪地的守卫继续骂道:「以为那些名门高手吃过十香软筋散就能高枕无忧了?要不是我今日临危机警,不就丧命了吗?!」

赵敏怒的拍桌。无人敢解释什么,异口同声说请主人降罪。就连一边的玄冥二老也跟着躬身。原本就垂着头的范遥听到赵敏这么说,眼皮轻轻一跳,有那么一点不愉快。

这群家伙,我不在就让郡主差点遭遇危险?我看要不是玄冥二老及时出手,恐怕郡主是真的会受伤。

「都起来吧,以后在意一点。」赵敏是这样说,但却拿着倚天剑压在范遥肩上不让他起身,「除了苦大师,都退下吧。」

几个守卫连忙应声退下,玄冥二老互看一眼,没吭声跟着离开了。反正生气的郡主也就只有苦大师哄的了。

众人一走,赵敏急忙把范遥拉起来,脸上倒是没几分不悦之色,轻声问道:「真没消息?」

范遥摇头,手语说道:〔我去的时候明教已经散了,没看到张教主的身影,不过有一点向妳请罪。〕

「什么?」

〔我在离开的其中一路人里看见了眼熟的面孔,是那天我去押队的时候所找来的车夫。我的失误,妳处罚我吧。〕

赵敏娇笑:「所以张无忌知道了我把六大派的人送到万安寺了?」

范遥点头,手语顺手打道:〔恐怕是如此。〕

听到这消息,赵敏反而心情很好:「那我就在这等他来吧。对了,师父!」赵敏抽出倚天剑,指向范遥,甜笑道:「教我武功!」

范遥无视眼前的倚天剑锋,手语问道:〔方才是谁对妳出手取命未得逞?〕

「灭绝师太。她想杀我,一招未得手,改拳化剑,先取我面门再划我腰间,招式狠毒。」

范遥眼神一凛。又是那灭绝老尼!我跟妳的仇可大了,我一定要把妳说到六大派全都信妳的风流韵事!

范遥压下倚天剑,在赵敏身边绕了一圈,简单手势问她有受伤吗。

赵敏摇头,又问:「刚才灭绝师太使的是峨嵋剑法吗?」

范遥摇头。峨嵋剑法他看过,轻柔灵动,滴水不漏,偏重防守,才没有这么狠毒的招。

赵敏神情可惜,「我就知道她不会向我吐露一招半式的绝学,算了。倒是苦大师,教教我华山剑法,之前姓宗的那样出招,有何精义之处,又有何破解之法呢?」

范遥轻一挑眉,神情无奈的打着手语:〔说过了让妳自己想的吧?〕

赵敏鬼灵精怪的笑着:「师父你没达成我给的任务呢,还一时不察有了失误──」

范遥叹气。拿这压我是吧,小妖女不愧是小妖女,鬼灵精怪。

范遥比了一,表示只教一次。

他一手拍起赵敏持着倚天剑的手带起倚天剑,手捏剑锋带着赵敏先刺左再刺右,再由右往左划过咽喉,顺着力道剑锋甩出又回,剑锋斜下划胸,锋停反转,带剑翻身,直取腰间。

看着刚从腰侧穿过的倚天剑,范遥轻笑,手在赵敏腕上一拍,让赵敏持剑转身,剑锋回到胸口。然后左右连环数次突刺兼逼身,无预警停在咽喉。最后范遥轻点剑锋示意赵敏急突刺,并向上避开赵敏的攻击。

好了,大功告成,想想练练后,下次记得打赢那个华山派姓宗的家伙。

赵敏放下倚天剑,偏头想了想,似乎有什么想不通转头看范遥,但见范遥轻摇头后,也没说什么,重新举起倚天剑,将刚才的招式又施展了一遍。

范遥看着赵敏将招式熟悉,想了想,离开去拿了两柄剑回来。还没走进房门,赵敏就先出来找他。

赵敏看到范遥手上的剑,笑道:「师父果然是去拿剑了。陪我套招?」

范遥笑着点头,将其中一柄剑交给她。

两人都抽剑出鞘。范遥示意赵敏攻过来他不先出招,赵敏知道范遥总是让她先出招,便不客气的一剑刺过去。

范遥对赵敏出剑的气势满意的点头,运起华山剑法,给赵敏喂招拆招。

他们这一练,整整一时辰。

练到赵敏回房间去拿了倚天剑出来一击斩断了范遥手上的剑,对着看着手上断剑无奈的范遥怒道:「为什么不让我打赢?!苦大师你刚不只用了华山剑法吧!?」

范遥丢下手中的剑,似笑非笑的给赵敏比了手语:〔让妳打赢了我还用当妳师父吗?〕

这么说到是挺有道理的。赵敏不得不同意。

「那刚才用的是什么?」

范遥一运巧劲拿过赵敏手上的倚天剑,收剑归鞘,将倚天剑放回房间里,这才回答,〔是那天在武当上看到的剑法。〕

「张真人教张无忌的那个?」

范遥点头。

「师父你学会了?」

范遥笑着点头。早学会了。

赵敏突然觉得她打不过范遥也是情有可原了。苦大师的武功实在太高,连那个有看没有懂的剑法都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学起来。

这样想来,赵敏突然有个疑问。

「师父。」

范遥稍微偏头等她说话。

「你和张无忌,谁的武功比较高?」

我和小教主?那绝对是小教主比较高阿。九阳神功跟乾坤大挪移是犯规的存在。

范遥偏头想了下,表情认真,手语打道:〔我哪天有机会跟他试试。〕

「绝对要打赢他喔!」

范遥无奈的笑。这可难了。

想打赢小教主就得认真拼命全力以赴,但要他认真向小教主下杀手?做不到。

Chapter Text

又隔几日的晚上,吃过饭的赵敏又去万安寺学招,玄冥二老跟范遥都陪同。

赵敏叫来了昆仑派何太冲,让他跟番僧比试,赵敏一旁看着学招式。在没内力又连番出阵的情况下,何太冲在第二名番僧手中落败。

「铁琴先生,你降不降?」鹿杖客道。

何太冲昂然道:「我既不降,也不服。我内力若在,这番僧哪是我的对手?」

鹿杖客不理他,向旁边的番僧冷言道:「斩下他左手无名指,送回塔去。」

断指、敷药、止血、裹伤,何太冲一哼也没哼。待一行人走远后,赵敏先让人把周芷若带来,然后起身拿过一柄木剑挥舞着。

「鹿杖先生,昆仑派的剑法果真了得,他刺中摩诃巴思那一招,先是左边这么一劈,右边这么一转──」

番僧摩诃巴思也是机灵,见赵敏挥招,便手舞双刀,跟她喂招。

一套下来与方才何太冲所使出的没几分差别,鹿杖客点头赞道:「郡主聪颖,这一招使得分毫不错。」

赵敏甜笑:「那战温卧儿那一剑──」

被点名的温卧儿自动向前喂招,赵敏前面还挺流畅,使到后面几招时有些迟疑,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最后铁杖杖尾停在赵敏腹前。

赵敏问向鹿杖客,「鹿杖先生,是这样的吗?」

鹿杖客沉吟不答,转头道:「鹤兄弟,你瞧清楚了没有?」

鹤笔翁三两下直接把麻烦事推出去,「苦大师一定记得更清楚。」

闻言,范遥扬眉,轻飘飘的瞥了鹤笔翁一眼。我说过了要让郡主自己想的吧?而且刚刚何太冲就没打赢阿,我记什么?

赵敏只好把视线放到范遥身上,勾起狡黠的笑容道:「苦大师,劳你的驾,请来指点一下。」

范遥不甘不愿的走过去,手语说道:〔刚刚最后何太冲没打赢,我也没记得什么。〕

赵敏笑道:「那师父就打赢温卧儿吧。」

知道赵敏又想趁机偷学招,范遥无奈,还是接过赵敏手上的木剑,请她往旁边站些免的误伤。

范遥模仿何太冲剑招,也是丝毫不用内力,向温卧儿攻去。两人一杖一剑的过起招来,斗到酣处,温卧儿杖转挥杖横扫,何太冲在这一招上无可闪避,迫得以木剑硬挡铁杖,这才折剑落败。但范遥不为所动,木剑绕杖方位陡转,轻飘飘的削出,犹似轻燕掠过水面,贴着铁杖削了上去,手腕一转,又沿着铁杖削了回来,逼的温卧儿松手,随即范遥一转身,一剑向温卧儿腰间拍去,将他击飞。

「最后一招精妙绝伦,也是昆仑派的剑法吗?」

范遥摇头。

「难怪何太冲不会,苦大师,你教教我。」

阿,看吧,果然又是要我直接教。郡主,偷懒不好的,妳都看了一遍自己努力下?妳看妳前面学的多好啊,不要每次到我这就耍赖阿。

范遥就算没说话,可能他不想教的意图太明显,赵敏也不生气,神情又娇又媚的叫道:「师父──」

妳这表情只有对小教主有用的,对我没用。

想是这么想,范遥还是把剑递给赵敏,带着她的手将刚刚的招式又使了一遍。

温卧儿又再一次的被木剑击了出去。

就在赵敏想进一步问这招有没有破解法的时候,周芷若被番僧押了进来。见状,范遥回到他原本待着的角落。

周芷若被压着跪在赵敏面前。

一想到周芷若曾经刺过张无忌一剑,赵敏心里就不高兴,看到周芷若那楚楚可怜的脸,便冷笑:「真是副处之泰然的样子。」

鹿杖客道:「周姑娘,妳降不降?」周芷若冷哼一声不回答。鹿杖客续道:「何苦呢?妳知道我们这的规矩,三场比试,赢了就放妳走,要是输了,还得砍手指头。」

周芷若完全不予理会,看的赵敏觉得更不高兴了,便把灭绝师太受了重伤又绝食的事说出来,果见周芷若脸色一变急忙的问师父情况。

赵敏就偏偏不想告诉她。两个人一路从切磋武学讲到无耻番邦偷学峨嵋剑法再说到倚天剑的归处。周芷若说话神态斯斯文文,但言辞锋利,竟丝毫不留情面。赵敏本来就对她没好感,缺乏耐性,一言不合就打算动手。

倚天剑被赵敏抽出来,剑尖直接送到周芷若面前。赵敏口里说着要把周芷若花容月貌的脸划花。

范遥在一旁听着看着,不为所动。他甚至听到周芷若在说不能让峨嵋派剑法被人偷学去,内心想着真对不住我已经学完了。然后倚天剑的事也一样,要不是我去帮妳们偷回来的,妳以为妳们拿的回倚天剑吗?

总之,赵敏想划周芷若的脸,他是没什么意见。而且他本人不喜欢周芷若,要说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周芷若伤了张无忌不只一次,还不只一次想杀赵敏,光这两项就让范遥对她没好感。只是因为周芷若本性也不是什么阴险的小人,说来也是个为情所困身不由己迷失方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弄不清的可怜人,还有她与张无忌也算是友人,范遥就没像对朱元璋那般对她厌恶,但稍微冷淡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敏这划脸的行动没成功,在她说到一半时,从外面飞来一样东西往赵敏那飞去,赵敏反应快回身往那东西劈下去。

与此同时有人从外面闯进来。

虽然知道来的是谁,但范遥还是向前了几步,把赵敏纳入能实时保护的范围内。

看着张无忌一出现便先打飞了周芷若身旁的两名番僧,将周芷若搂进怀里护着,赵敏心里一阵闷,把倚天剑递给范遥,捡起金盒子。

赵敏眼神幽怨,凄然欲绝,「你就如此讨厌我送你的东西吗?非要毁了它不可?」

张无忌见赵敏哀怨,下意识解释着:「我没带暗器,着急起来随手往怀里一探,便摸出它来,我无意毁它。」

赵敏心里一喜,「这盒子你随身带着?」

张无忌点头,突然发现自己还搂着周芷若,急忙松手。见张无忌松开周芷若,赵敏露出一抹甜笑。

「周姑娘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和她,也没什么。」

「可是你却为了她──」赵敏晃了晃手上的盒子:「毁了它。」

张无忌觉得女孩子家的心思好难理解,不过确实,自己是不应该把它随便乱丢的,想来自己也有几分不对,便走上去,从赵敏手中拿过金盒子,「我一定会找匠人重新将它修好。」

「真的?」

「恩,妳放心吧,我一定会修好它。」

「好吧,我信你,那你走吧!」

赵敏转身便要去跟范遥取剑,张无忌喊住她。

「赵姑娘。我既然来了,那便要问个清楚,妳擒住我的师叔伯们,究竟意欲何为?」

「我是一番好意,要劝请他们为朝廷出力,共享荣华富贵而已。那知他们固执不听,只得慢慢劝说。」

张无忌看了下附近的范遥跟玄冥二老,决定还是不要硬来,便把断两半的金盒子收回怀中,向赵敏点头示意:「好,那我们告辞了。」

赵敏也笑着送他。

如果张无忌只自己一人走那也罢了,可偏偏他却带上了周芷若,这样赵敏可不同意了。

「给我等一下。」

张无忌跟周芷若停下脚步。玄冥二老也往前几步。范遥将四周看了一圈,巧妙挡在赵敏身后某个方位。

赵敏森然道:「你在我的地方自来自去,我敬你几分也就由你,你要带走我的人,却也不来和我说一声。」

周芷若道:「我不是妳的人。」

张无忌转身道:「赵姑娘,周姑娘说了不会降妳,妳又何必强留呢?不如放她去了吧。」

看张无忌就是要带周芷若走,赵敏心里一阵怒意,「我不许!」

鹿杖客抢上去抓人,鹤笔翁随即跟上,两人目标一致是周芷若。张无忌一看他们两个冲过来,便向前去一人一掌挡住。

看张无忌动手了,藏在暗处的杨逍与韦一笑也跟着闪入。范遥手势一打,大殿中白刃耀眼,三人攻向杨逍,四人攻向韦一笑,另有两人出兵刃制住了周芷若。范遥哪都没去,就守在赵敏身边。

他才不要跟小教主还有大哥打呢。过招试招可以,认真打不行。

杨逍抢到一剑,挥剑如电,反手便刺伤一人。韦一笑仗着绝顶轻功,以寒冰绵掌拍倒了两人。但无奈敌人人数实在太多,每打倒一人,又有二人涌上。而张无忌却给玄冥二老缠住了,始终分不开身救援。他们三人要全身而退,倒也不难,但要救周芷若却是万万不能。

这场面算是僵持住了。两方都拿对方没辄。

范遥打了手势向赵敏借护身匕首,赵敏一脸疑惑的借他。

然后范遥一吹响哨,同时掷出手里的匕首──

「小心!!」

即使看见了范遥出手,但张无忌还是来不及制止那匕首。

那匕首划开周芷若的腿,末入地砖。一阵痛让周芷若站不住,顿时跌坐在地。

因为范遥的出手,所有人都停下了。

赵敏轻声问:「苦大师?」

范遥比着手语:〔要伤脸太难了,我帮妳伤别的地方,用的也是妳的刀。息怒吧?〕

张无忌看周芷若受伤,一眼瞪向范遥,「你!」

范遥看了张无忌一眼随即移开。小教主别生气了,我又没杀她,我明天去找你谢罪,到时候你爱划我几刀都可以。

周芷若自觉自己受伤只会连累他人,而且她也没办法放下师父自己逃,黯然道:「张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赶紧走吧。」

赵敏笑道:「张公子,周姑娘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她定是你的意中人了?」

张无忌说道:「周姑娘和我从小相识。我小时候中了此人──」说着向鹤笔翁一指,「──的玄冥神掌,阴毒入体,多亏周姑娘喂水喂饭,此番恩德,我不敢忘。」

「原来是青梅竹马之交呀。那你想娶她,让她当你的教主夫人?」

张无忌心里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被赵敏说要娶周芷若为妻,他竟没有几分高兴,反倒更多是尴尬。又觉得这感觉不能让赵敏知道,便说道:「元室未灭,何以家为!」

赵敏脸一沉,微怒道:「说到底你就是要灭我,是也不是?」

张无忌摇了摇头,说道:「赵姑娘,我至今不知道妳的来历,虽有数次争执,但每次都是妳找上门来,我无意寻事生非。如果今日赵姑娘放了我众位师伯叔及各派武林人士,我自是感激,又怎会心存敌意。更何况,我答应过妳为妳办三件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决不敢敷衍推搪。」

赵敏听他说得诚恳,脸上登现喜色,有如鲜花初绽,笑道:「亏你还记得。那今日的事不跟你计较了,周姑娘的伤我会派人帮她处理,你可别再说要带她走,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张无忌看了看周芷若,视线不小心被地上的匕首拉过去,于是他又看了看站在赵敏一边的范遥,最终视线回到赵敏身上,向她躬身一揖,「赵姑娘,今日得罪了,就此告辞。」

赵敏露出娇美的微笑,看的张无忌脖子有点发热,赶紧叫上杨逍韦一笑一同离开。

赵敏看张无忌走远,叫人给周芷若疗伤送回塔里单独关着,便招呼范遥跟玄冥二老离开。范遥去拔回赵敏的匕首,目送番僧把周芷若送走,这才跟上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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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在大殿上闹了那么一出,回汝阳王府的时候,看赵敏心情还算不错,范遥便趁机跟赵敏说他明日早上要出门,最快要午时才回来。赵敏问了他要做什么。范遥答说望月去了蝴蝶谷没去打猎,他的蛇饿了,明日他到附近的郊区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抓,顺便把护身匕首拿去保养。

范遥为了蛇出门这事不算少见,赵敏不疑有他的同意了。

于是隔日天未亮,范遥吃过让喉咙能出声的解药,再让小墨蛇咬了喉咙两口,彻底让声音回复正常后,这才去潜张无忌房间。潜进去,什么事都没干,就在一边跟小墨蛇玩喂牠吃东西,等人起床。

天色微亮,吃饱的小墨蛇在桌上打滚,碰到了桌上的茶盏,发出轻微的细响。

张无忌登时醒来。一起来便看见房里有人,而且还是那个应该是赵敏的随身护卫,武功深不可测危险人物。一想到自己对对方的潜入毫无察觉,张无忌顿时紧张。

范遥比比隔壁房间,提醒张无忌要叫人,然后拿过小墨蛇,便从窗外离去。

张无忌急忙叫上杨逍跟韦一笑跟上去。

「教主,何事这么着急?」杨逍问。

「赵敏身边那个武功很高的护卫。」

「毁容的那个?」

「正是。」

韦一笑问:「他来偷袭你?」

「不是,有点奇怪,他看起来比较像是在等我起床。」

杨逍跟韦一笑互看一眼,也想不出所以然。

范遥不远不近的领着他们出了北门,折向小路,又走了七、八里,来到一处乱石冈上,这才停步转身。

「大师领我们到此,有何用意?」张无忌问。

范遥走到杨逍面前,把小墨蛇交给他。杨逍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范遥向杨逍跟韦一笑摆了摆手,要他二人退开,随即抱拳向张无忌行礼。

张无忌还了一礼,心里纳闷这人带我们来到此处,不知有何用意?看他的态度,似乎不含敌意。张无忌盘算未定,范遥便突然出手,双爪齐到,扑了上来。他左手虎爪,右手龙爪,十指成钩,攻势极是猛恶。

即便招式如此狠毒,张无忌也敏锐地察觉,眼前跟他出手的这个人并无杀气。

张无忌左掌挥出,化开了一招,说道:「大师意欲为何?请先表明来意,再动手不迟。」

范遥懒的理他,招式变化,一攻左肩,一取右腹,出手狠辣之至。

张无忌防守的觉得委屈,便说道:「当真非打不可吗?」

范遥听到这有点奶的语调,心里失笑。小教主乖,陪我打一场,趁你我素不相识,让我激你用下乾坤大挪移让我亲身体验一下。一边想着,范遥招式又变,三招之间,双手变了六般姿式,前后不连贯,这般攻取咽喉,被张无忌挡下后换行攻取下阴,别说狠辣了,根本阴险至极。

张无忌不敢怠慢,当下施展太极拳法,身形犹如行云流水,便在乱石冈上跟他斗了起来。

范遥本来就学了一堆招,亦正亦邪,有时大开大阖,门户正大,有时诡秘古怪,全是邪派武功。张无忌只是用太极拳跟他拆招,并未强攻。斗了几十招后,范遥微微一笑,攻势一缓,用上太极拳与他周旋。

眼看范遥竟是用太极拳回招,张无忌暗自心惊,暗道莫非此人为武当子弟?又或是他乃武学奇才仅一过目方可学成?不,莫非当初在武当大殿上光看他对付阿二阿三,就让这人学成了吗?这可能吗?

范遥见张无忌有点失神,太极拳方使一半便突兀转换直取中宫,惊的张无忌连退几步,看范遥没再追上来,便直问,「大师从何学到武当派太极拳法?难不成大师为武当派弟子?」

张无忌觉得能在那大殿上短时间学成并熟练到这程度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是有受过正统高人指点教导。

范遥无声笑着,一派自鸣得意之样,让张无忌有点恼。得到小教主的赞赏,他高兴的呢。

阿阿,小教主别生气,这太极拳是你亲手教的阿,他本来就是见招便能学招,不然武学道路怎会如此杂博,跟太极拳太极剑法多次交手,当真学了个精髓,之前还在武当上得到张三丰亲自指点。前世学了一辈子,这世又加以融会贯通,更有不输九阳神功的易筋经傍身,恐怕他武功修为早已超过前世。也难怪一堆人说他危险了。

看到除了张无忌跟张三丰以外的人使出太极拳法还如此熟练,杨逍对于来人心里有底,除了前述提到的这两个人之外,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会熟练使用,想当初他甚至还常被这玄妙的功夫拆招,逼问了也问不出他从何学来。

原本因为先前碰过几次面,这人对明教的态度很不以为意,甚至数度对明教出手,杨逍从未怀疑过这人的真实身分,就觉得他是赵敏手下一位不可轻视的敌人。这太极拳法虽是他怀疑的很大因素,但最后让他确定来者是谁的,其实是手上这条蛇。当这人小心翼翼将这条蛇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便察觉这人对他异常信任,不然不会把被照顾得很好的蛇交给他保管,以防晚些时候的战斗误伤牠。

想至此,杨逍说道:「教主不妨用乾坤大挪移与他试试。」

听到杨逍这么说范遥眼睛一亮。不愧是大哥,知道他心思所念。

不料张无忌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

为何?!!

这震惊的范遥差点就破功出声了。

明明把自己搞得疑点重重,为何不认真动手把我抓起兴师问罪一番?这可是偷学武当功夫耶,小教主你就不担心我使用什么手段学的?

觉得小教主不讲理的范遥,心里怨,抬手向杨逍打手势借剑。杨逍倒也干脆,内心边偷笑边把剑卸下来运气抛给他。

范遥拔剑出鞘,然后把鞘丢给张无忌。知道你不会借剑,鞘给你。

张无忌还在困惑杨逍怎么将兵刃借给敌人,范遥就持剑攻了上来。

竟是太极剑法?!

张无忌怀疑自己看错,愕然道:「大师与武当派有何关系?」

没关系,唯一的关系便是小教主你出身于武当派。还有,你我当时明明都在大殿上,怎么你不觉得我是在那时候学的吗?

范遥还在装哑巴不回答,手里的招式一换,中断了太极剑法的那绵绵不绝的招式,那本来就是故意使出来激小教主的,他没打算用太极剑法与张无忌过招,太极剑法的杀招在无形中杀人,其实不适合拿来试探过招的时候用,既然目的达到后便干脆改以其他攻击性暨强也凛利的杀招。

张无忌起了想一探究竟的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拿下询问。看眼前乱披风剑法,白刃映日,有如万道金蛇乱钻乱窜,他屏气凝神,目光一凛,蓦地里倒过剑鞘,刷的一声,剑鞘已套上了剑刃,双手环抱一搭,轻轻扣住范遥双手手腕,手上略加使劲,便已将长剑夺过。

这一招夺剑之法险是险到了极处,巧也巧到了极处。前世到今世碰了两次,范遥依旧没找到破解张无忌这手的方法。

好吧,早知道小教主武功修为极高,这回有意讨教依旧是望尘莫及,他甘拜下风。内力这回就不拚了吧,他内力比前世高出不少,即便现在内力被封了些许,那个质也跟前世天差地远,要是真让小教主以乾坤大挪移反倒回来,非死即伤。他不想再被扔去砸一次石头。

张无忌看范遥停下来,便问道:「不继续了?」

范遥呵呵一笑,双手作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屈膝而跪,说道:「属下光明右使范遥,参见教主。方才属下无礼冒犯,还请恕罪。」

张无忌错愕,韦一笑错愕,就杨逍露出了然的笑容。

「范右使?你是范右使?」韦一笑讶异道:「你不是失踪二十年了吗?我还以为你遇害了!」

范遥放下手但没起身,回答韦一笑:「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来,除了向教主坦白身分外,也是来向教主请罪的。几个月前在武当山,昨日在万安寺,属下过于无理放肆,还望恕罪。」

张无忌始料未及,忙伸手扶起,说道:「原来是本教范右使,实是不胜之喜,自家人不须多礼。」

杨逍走了过来,把小墨蛇还给他,向他脸上凝望半晌,潸然泪下,说道:「为兄想得你好苦啊。」

范遥抱住杨逍身子,说道:「大哥,多谢明尊佑护,你我兄弟终有重会之日。」

「兄弟怎地变成这等模样?」

「我若非自毁容貌,怎瞒得过混元霹雳手成昆那奸贼?」

三人一听,才明白他是故意毁容,混入敌人身边卧底。杨逍更是伤感,说道:「兄弟,这可苦了你了。」

范遥摇摇头,拍拍杨逍的背,四下看了看,说道:「此处离城不远,耳目众多,咱们换地方说话。」

张无忌觉得此主意不错,于是四个人又奔出十余里,寻了个隐蔽又适合谈话的小区,四人坐地坐石,准备说起往事。但在开始说故事之前,范遥决定要先把心头疑惑解开来再说。

「教主,属下有一事想问。」

「请问,不必客气。」

「方才,为何不愿使用乾坤大挪移与属下过招?」

「这……」张无忌尴尬。他要如何说他其实只是因为他那时候以为范遥是赵敏的人,也没感受到对他们有恶意,他并不想伤他所以才拒绝……

眼看张无忌说不出理由,杨逍便帮他回答,「打你,还不需教主使用乾坤大挪移,你看,这不是一招半式都没用上便惨败了?」

就在一旁的张无忌跟韦一笑听杨逍这么说,都错愕以对。欸不是,听说范右使是你结拜兄弟吧?杨左使你连义弟都怼?

范遥被讥嘲也不怒,回道:「大哥练到第二层了吧?你看教主的第七层我碰不到,要不你让我见识一下第二层的威力?」

「是第三层。」

「那你要感谢我。」多亏了我帮你念了半年易筋经,还记了心法全本。

这两个人对话如此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将近二十年没见过面。

张无忌想到刚刚杨逍毫不过问便直接借剑,好奇询问:「莫非杨左使早已认出范右使来?」

韦一笑跟着附和,「我也很好奇,范右使这模样跟当初早已天壤之别,刚刚的身法也与当年在光明顶上有些许不同,并不好认,杨左使是如何认得?还是在范右使失踪以来的二十年间,逍遥二仙两人还保持联系?」

范遥率先澄清,「没有。我们已有二十余年没碰过面了,大哥是用别的方式认我的。」

杨逍微笑道:「教主有所不知,这武当派的太极拳与太极剑法我在年少时期便已见识过,当时使用此招式拆我招的便是教主眼前这位范右使。虽然不知道他从何学来,但如此特殊的武功,当真不难认。」

「我从未在大哥以外的人面前使用过这两套武功,就算有人也已经死了,韦蝠王不知道是自然。至于从何而学,乃是机密,还请教主莫过问。」

既然都说了是机密,那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张无忌虽然万分好奇,但也知道不该随意去挖掘别人隐私。

Chapter Text

回归正题。

范遥先大致说了下他为何去卧底的经过。他说的是前世的版本。就是为了寻阳教主离开光明顶,然后偶遇成昆,察觉他的计划,之后投去花喇子模国,最后在进了汝阳王府的这段故事。顺便说了下赵敏的身分。没说一年禁闭,没说坐忘峰禁足,倚天剑的事也没说,君沁的事也没说。

杨逍觉得有点些微的不协调,但他想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被禁足这事,所以才没透漏,毕竟杨逍当初也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曾经关过范遥一段时间。

当他们知道范遥去卧底的起因是成昆后,杨逍便把成昆为何和明教结仇、如何偷袭光明顶、如何奸谋为张无忌所破、如何与殷天正之子殷野王比拼掌力而死的经过告诉范遥。

范遥原先就知道这些事,但他依旧沉吟的半晌,还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张无忌道:「教主,有一件事属下要向你领罪。」

「别这么说,我知你行事必有因。」

「这件事的确有因。属下到了汝阳王府后,为了取得汝阳王的信任,亲手格杀了本教三名香主,只有这样,汝阳王才会相信我跟明教有深仇大恨。」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默不吭声。

范遥跪了下来,恭敬诚恳说道:「残杀本教兄弟,属于本教五大禁忌之一。教主,我范遥甘愿受到惩罚。」

张无忌想着范右使此罪实在不轻,但他主旨是为了护教,非因私仇,按理又不能加罪于他。而且这位范右使行事之狠辣,世所罕有。他能亲手给自己毁容,那么杀几个教中无辜的香主,自不在话下。

所有人都在等张无忌表态。

过了一会,张无忌起身,弯腰去扶范遥。

「来,先起来。」

范遥犹豫的一下,才让张无忌把他扶起。

张无忌道:「你也是出于护教苦心,我不便深责。」

范遥苦笑,直接将张无忌的心思说出来,「你没有怪罪于我,是因为你宅心仁厚,但其实心里,觉得范遥此事做这些事情,大大的不妥对吧?」

看张无忌的表情,范遥就知道他说中了。

我说了会再次向你赔罪,奉上鲜血与生命。连同前世的罪孽一起。前世向你问不到的罪,这回我便自己先请了吧。

这便是我的忠诚与觉悟。

范遥一抽杨逍腰间的龙泉剑,剑锋一转,直接往自己腹侧刺去。

「!!」

杨逍跟韦一笑都惊的站起,原本在地上爬的小墨蛇也嘶嘶叫着。张无忌同样大吃一惊,他反应最快,察觉范遥手上动作不对,急忙抢上按住范遥的手,遏止范遥又想反手一扯,造成长剑划开腰际,让伤势更加惨重。张无忌赶紧把范遥的手从握把上拔开,伸手帮范遥封穴止血,再拔出长剑递还给杨逍,忙着在怀里掏金创药,同时急问道:「范右使,你这是为何?!」

范遥淡笑,说的风轻云淡:「教主,你不该阻止我,这点伤不足以洗刷我的罪过,属下已是死罪,我做过的事在你眼里绝对是万死不赦。但如今大事未成,这伤虽然不重,请还先让我用此伤以代之,日后我一定会拿我的生命向教主请罪。」然后他看向小墨蛇,轻声说:「墨云,这件事要保密。」小墨蛇猛摇头嘶嘶叫。范遥无奈苦笑,见小墨蛇想咬自己,退了两步避开。

这一退动到伤口让他闷吭两声。

张无忌急着把范遥压着坐下,一把撕开他的衣服,一边替他敷药一边说道:「我已经原谅你的过失了,你又是何苦呢?!」

「教主,我是在利用你的温柔,你不该原谅我。」

「谈何利用?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我会成为明教教主。」

不,我知道阿──我就是知道你会原谅我所以我才做的,这更是罪加一等。前世今生加起来,明教六条人命,还曾对你不忠,早就罪该万死。你真的,不该原谅我。

「教主,我这条命都是你的,随你处置。这是我的忠诚与觉悟。」

听他这么说,语调轻柔毫不挂念,张无忌突然心中一痛,理解他说得出做得到,今日这伤已贯穿腹部,差点便会夺去性命,恐怕日后真的会自刎谢罪,又想到他为明教受了这么多磨难,心中大是感动,突然屈膝而跪,说道:「范右使,你有大功于本教,请受我一拜。你若再自残自责,那便是我无德无能,不配当此教主。」

杨逍、韦一笑见教主跪倒,急忙一起拜伏在地。范遥也是急忙跪下,腹部伤口鲜血滴答落地,看着张无忌心更是痛,赶紧把范遥扶回石头上坐好。

杨逍看着范遥,他是在场最了解范遥的人,他对范遥的行为最不惊讶,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范遥这么做,眼里情绪无法诉清,哑嗓说道:「遥弟,你休得再如此。本教兴衰全系教主一人。教主旨令,你可不能违背。」

要不是现在张无忌跟韦一笑也在场,杨逍不可能用这么温和的劝说方式。

「是,我明白。」范遥看向张无忌,说道:「教主,方才属下与你比剑试掌,已是败的心服口服。自阳教主以后,只有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教主,我会一直追随于你,直到此生消亡。只是范遥性情乖张,还请教主海涵。」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我得提──」范遥看张无忌大眼瞪他,轻笑:「汝阳王府这几年的行动我还没说。还有,你想知道的万安寺的情报。」

看范遥要无视自己的伤开始说故事,张无忌突然叫道:「杨左使。」

杨逍应答:「属下在。」

「有什么方法能让范右使乖乖听话吗?」张无忌问的一脸认真。

杨逍浅笑:「你命令他就行了。他认你是教主,那便是他所同意的主人。教主的话他很听的。」

范遥苦笑:「不要这样──」

韦一笑道:「我能证明,他以前就只听阳教主一人的话。」

范遥小声碎念着:「我明明也听大哥的话。」

张无忌道:「那好,范右使。」

范遥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张眼看向张无忌应道:「属下在。」

「有什么话晚点说。就一炷香的时间,安静的认真的疗伤。我用九阳神功帮你。」张无忌语气坚定。

「遵命。」范遥乖巧的回答,把小墨蛇捞进自己怀里,安抚着,「我没事,不要咬我,教主会帮我的,很快就好。然后拜托,不要告状。」

小墨蛇摇头,蛇尾直接打上范遥的手,还打了好几下,表示牠很生气。

很好,他完了,要是沁儿知道这事后一定会生气的。

看范遥在跟小墨蛇说话,韦一笑好奇问道:「范右使,你的那条蛇,莫非听的懂人话?」

范遥点头,「通灵性懂人话。个性有点凶,认人还黏人,外人碰会被咬,我平常是随身带着。」

杨逍觉得奇怪,他刚暂为保管的时候,这蛇很安分的让他抱着,「你说他外人碰会咬,但牠方才没攻击我。」

「我说了你是我大哥。因为一些原因,牠对你印象很好。」

杨逍挑眉,没想到这条蛇这么看得起自己。一边的韦一笑在心里无言。因为一些原因?怕是连条蛇都知道你是兄奴吧?

张无忌没让他们再聊下去,轻轻说了一声范右使一炷香,范遥很乖的闭上嘴,专心疗伤。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张无忌收回放在范遥身上输真气的手,觉得疑惑的开口问道:「范右使,你有受什么内伤吗?总觉得你的内力有些停滞不前。」

范遥瞥了杨逍一眼,杨逍眼神轻轻往韦一笑那边飘去,范遥理解了现在不是说明的时候,回道:「当年被成昆搞的陈年旧疾了,暂不碍事,教主很在意的话,万安寺的事了结后,再请教主帮我看看。」

张无忌觉得这样也好。

范遥继续说起往事。

说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杨逍问了句他是否有在现场,范遥波澜不惊的否认。杨逍又问为何当时明知明教有难却没回去,范遥答我出身西域郡主不让我去。

再往下便是赵敏用计抓了六大派,然后再派他去灭少林。

「灭少林?」韦一笑愣,「那少林是你灭的?」

「有一大半是。」范遥耸肩,神情愉快,「郡主说要灭少林,我便跟玄冥二老两人去夜袭,那时候我还被空闻大师打伤了,我心窄便想稍微报点仇,而少林派向来对本教无礼,就算将少林派的臭和尚们都杀光了,也正合我意,我何乐不为!」

「范右使,但本教已定教规,与各派交和,杀戮难息干戈,将来行事前,可要三思阿。」张无忌道。

范遥乖巧应道:「属下明白。所以这之后我没再下过重手。郡主要我去押送六大派的人时,我也对他们礼数有加,不信教主回头可以问问的你的师叔伯们。」

「是你押送人到万安寺的?」

「峨嵋跟武当是我送的。」

「那么──」张无忌想问什么,却犹豫不决。

「昨日如此对周姑娘是为了让郡主息怒,还请教主见谅。那如果你是想问那七名车夫,我知道他们是明教的人,也知道他们使计逃走。」范遥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教主,恕属下提醒你,朱元璋这个人,你要用可以但得小心谨慎。」

张无忌点头道:「我明白。」

杨逍插话道:「仅见一面你就如此堤防朱元璋?」

范遥回道:「大哥你信我吗?」

杨逍愣下,想起当年黛绮丝的事,便跟张无忌说道:「教主,范右使的建议你还是记着吧。虽说无理可据,但管用的。」

张无忌点头,把这件事留上了心。

杨逍继续问道:「范兄弟,既然少林是你领人灭的,那罗汉像背后的字──」

「不是我刻的。」范遥先撇得一乾二净。

「转向呢?」

范遥轻笑,睁眼说瞎话,「离开后回头转的。大哥,你们倒是心细,这件事还是让你们发现了。那时候你有想到是我吗?」

「我们推敲起来,敌对之中,似有一位高手在暗中相助本教,可你之后在武当上表现的就像是对明教有恨,猜不出是你,更想不到那人就是你。」杨逍停顿了下,又问:「那日在武当山上,你为何出手攻击周颠?」

范遥稍微瞥开眼。这还真是犀利的问题,总不能实话说是在维护郡主的地位。只好回道:「嫌他吵。」他真没说谎,至少第二次瞪周颠的时候,他是真的嫌周颠吵。

「……」三个人都无言。杨逍跟韦一笑算是习惯了,只想着这么多年不见,范遥的性情到是没变多少。张无忌则是更认识了范遥有多任性。

杨逍续问:「那为何最后掷来碎银?」

「那时候的你们都被玄冥二老打伤了吧?想着多少给点赔礼,但身上也没带什么可以丢,总不能给你们糖吧。」

虽然这理由也让人无言的,但更让人无言的是话里透露出来的某件事。

韦一笑楞楞问:「范右使你随身带糖?」

范遥回以肯定的答案,还表示了现在也有要吃吗,让三个人更是无言以对。

Chapter Text

杨逍接着说明教决定与六大派尽弃前嫌,共抗朝廷,因此首要之务便是要先救出被困于万安寺里的六大派。

要说计划,其实范遥也没打算特别想,就按照前世来,算计玄冥二老取得解药,让塔上众人服下后,再一同逃出。

这计划里最大的困难是从玄冥二老那取得解药。

赵敏跟玄冥二老是信任范遥的。如果范遥直接跟他们要,要毒药容易,但要解药没有好理由可难要。就算用抢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放在谁身上。

「关于那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毒药和解药是由玄冥二老分掌,一个管毒药,一个管解药,而且经常轮流掌管,取得不易,郡主虽然信我,但我无缘无由去过问解药,会引来怀疑。还有一点必须注意,十香软筋散不能重复中毒,第二次再服毒药,那怕只有一点儿粉末,也会立即气绝身亡,无药可救。」

「这位刁蛮的小丫头,心机如此之重阿。」杨逍叹道。

对不起大哥,我教的,学伎俩用计策的书给她看多了。范遥眨眨眼,当作不知道这回事,说一个他觉得最快的方法,虽然他知道定会被教主拒绝。

「虽然毒药解药两者气味颜色并无差异,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把两个都偷来了,随便找一个华山派、崆峒派的小角色试试,吃了活着就是解药,死了便是毒药,一试便知。挺简单的。」看张无忌表情犹疑,范遥友善的补了一句:「教主看似不同意,那我吃也可以。」

「范遥!」杨逍直接怒喝他。范遥一缩肩,笑的无辜。

张无忌认清了范遥不仅害人不手软,对自己也狠,暗想这人不好掌控,该找时间跟杨逍聊聊,面上只笑了笑,无奈骂道:「那可不好。说不定偷来的两种都是毒药。」

范遥低头装乖。

「教主所言即是。我们昨晚那么一闹,她恐怕起了戒心,把解药换地方藏了也说不定。我们得先把解药所在查清了,再从长计议。」杨逍沉吟一会,问道:「范兄弟,那玄冥二老,平时有何嗜好?」

听到杨逍这么问,范遥便知道这大概要跟前世一样玩陷害计了。很好,他可期待呢。虽然偷药试药更简单,但陷害造谣可是更有趣阿。他还有很多仇想跟灭绝师太算呢!

范遥笑道:「鹿好色,鹤好酒。」

「你有他们的把柄吗?」

「没有把柄,也能做成把柄阿。」

杨逍笑了下,转向张无忌,又问:「教主,有何药物,能使人筋骨酸软,就像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一般?」

张无忌想了一会,回道:「要使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并不难,只是用在高手身上,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要像十香软筋散那么厉害,恐怕没什么法子。」

「半个时辰──」杨逍看向范遥,范遥心神领会接着说道:「那也够了。」

「两位有计策了?」张无忌问。

杨逍点头,「鹤好酒,范兄弟设法去邀鹤笔翁喝酒,酒里掺了教主所调的药物。范兄弟先行闹起来,说是中了鹤笔翁的十香软筋散,那时解药在何人身上,便可查知,再乘机夺药救人。」

「那如果解药是在鹿杖客手中呢?」

范遥回道:「鹿好色,最近总盯着汝阳王新纳的妾垂涎,不敢下手。不如我们帮他达成这桩美差,把娘娘送到他床上,这老儿十之八九按耐不住,我再闯进去现场捉奸,要他百口莫辩,只能乖乖的将解药双手奉上。」

杨逍和韦一笑同时拍手笑道:「这个栽赃手法真是高明,也就只有你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想的出来。」

张无忌对他手下这帮邪魔外道也是无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摇头,「只可惜连累了汝阳王的爱姬。」

范遥笑道:「那我早些闯进房去,不会让鹿杖客占了便宜得逞的。」

四个人又再讨论了下计划,因为范遥还有伤在身,张无忌原本说要不等个两天再行动,范遥回他的伤不碍事休息一时辰便好,到是救人这事得尽快,不然不知道那些人会被断多少指头。张无忌想想也是,于是他们约好行动的时间,韦一笑先行离开去张罗其他事等时间到再偷汝阳王的爱妾,其他两人便留下来陪范遥疗伤。

韦一笑一走远,范遥便开口叫道:「两个都在吧,都出来。」

应声出现的是两名暗部成员,正是常驻在杨逍身边的聿与音。两个人向张无忌跟杨逍点头,然后站到范遥面前低头,「主人。」

张无忌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甚至他很诧异,他并没有感受到有人在暗处跟着,但看这两人对范遥如此恭敬,也知他们是自己人。只不过他奇怪的是,印象中似乎有看过杨逍在暗处跟他们说过话,本以为是杨逍的人,结果看来不是。

「范右使,这两位是──?」

「我的人。属明教暗部,算是我的私兵。在明教中,除了教主与光明左右使,无人知晓。方才蝠王也在,不方便让他们现身。」范遥先跟张无忌解释完,这才看向他的属下们,冷淡说道:「方才看我自伤气息都乱了吧?要不是他们着急没注意,你们就被发现了。」

「属下惭愧。」

「没事,下次注意一些。」

「遥弟,既然你让他们出现,那我问你几件事。」杨逍道:「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时的法王、五散人都不在光明顶上,他们却能及时赶回来相助,这消息,是你让他们放出去的?」

「正是如此。」

「那让他们告诉我元兵动向的也是你?」

「也是我。」

「然而他们却说没有你的消息?」

范遥笑笑,「不能怪他们。第一我曾说过不能把我行踪泄漏给任何人,包含暗部里的任何一人。第二他们多数人确实是不知我行踪,我做了什么他们也都不知道。」

张无忌问:「那情报命令是怎么传达的?」

范遥指指怀里正在睡的小墨蛇,「墨云的另一名饲主在暗部里,情报跟命令都是透过墨云传递给他,再由他转达调派,也只有他知道我的行踪。」

张无忌跟杨逍看着小墨蛇说不出话来。这蛇,实在太厉害了。这种手段,也难怪范遥暗中布置了一堆却还安然无事的在汝阳王府里卧底而无人发觉异常。

「教主,虽然暗部的所有人是我,但你是我的教主,只要我在的一天,他们便会为你驱使。请你牢记,暗部在明教算是机密,是藏在台面下的一把利刃,活耀于黑暗,行事不光明不磊落,可能教主你无法认同,但这也是属于明教的一部分。工具是正是邪,全看使用者如何使用。」

听完范遥的话,张无忌慎重的点头,「我明白,凡事一体两面,如同太极一般,有阳必有阴。范右使的提醒我一定铭记在心。」

聿与音互看了一眼,聿说道:「主人,可别把我们给卖了。」

「无谓的担心。我刚说的话你有在听吗?」范遥无奈骂道:「别说废话了,药交出来。」

音从怀里拿出瓷瓶交给范遥,看着范遥吃了两滴救命药,同时说道:「主人,能麻烦您身上没带药的话,就不要让自己受伤好吗?您也知道我们看不过您受伤的。您自己毁容我们已经够难过了,您再伤害自己的话,怕是大伙都要哭了。」

「行了,别说了。你们烦死了,一边安静待去。」范遥制止他继续滔滔不绝说下去,顺便把两个暗部赶走,那两人也是乖,向三位行礼后便又隐入周围,让张无忌赞叹他们的潜行能力。

范遥闷闷抱怨着,「怎么一堆人在意我的脸。」

杨逍笑道:「当年的逍遥二仙都是美男子,不少人喜欢你的脸呢,就是个性不太好。」

「大哥你别说我了,你不也是,你那张嘴不知道气死多少人。我看当年阳教主传乾坤大挪移给你,是怕你被人围剿而死吧!」

张无忌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个互怼,也是无奈,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话说回来,范右使为何要说杨左使乾坤大挪移能练到第三层要多亏于你?」

杨逍答:「当年,阳教主失踪前,其实只传了第一层心法给我,是范兄弟之后将心法全本口述于我,不然我是无法练到第二层以上的。」

「所以范右使也会乾坤大挪移。」张无忌道。

「不,我不会。」范遥一边运着易筋经疗伤一边回答。

张无忌眨眼,觉得这答案意料之外,「不会?」

「恩,不会。当年阳教主有吩咐,我没有明教教主同意不得修练乾坤大挪移,阳教主当初没同意我练,所以我只是记着心法内容而已。」

「真没练?」

「恩,没练。」

「记着心法全本却没练?」这需要什么定力才办的到?而且范右使居然这么乖的遵守?二十年耶。教主命令当真有这么厉害?

「恩,全记着但没练。教主要测试一下吗?我可以默背给你听。」

张无忌是相信范遥不会,不然前面就不会吵着要见识乾坤大挪移,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当年阳顶天传了心法却没同意范遥修练,「为什么阳教主当初不让你练?」

「说是内功不纯,而且我没有练的必要,所以没同意我练。」

「内功不纯?」哪?他刚刚帮范遥疗伤,便发现虽然内力有些停滞不前,但那可是能跟九阳神功媲美的纯正厚实内力啊!

「喔,我内功有重新练过,之前确实不纯。」范遥轻描淡写的带过。

「所以你现在其实符合修练条件,要不──」

「教主且慢。」杨逍挡下张无忌的话,「你不妨再问清楚一点。阳教主不让他练还有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张无忌稍微回想了一下刚刚范遥的话,「阳教主说你没有练的必要?为何?」

「莫约是因为我见招便能学招吧。」

「阿,难不成太极拳跟太极剑法──」

「正是如此。多谢教主跟张真人在武当山上的教导。」虽说其实是小教主你一手教出来的喔。范遥笑着在心里补充。

「教主,属下建议别让他学。」

范遥看了看杨逍,不吭声。乾坤大挪移他学不学都无所谓,说其实,他还比较偏向于不学。毕竟,他不是会去认真学习或研究一门武功的人,要不是当年被关了一年禁闭,他这满脑子的武学招式恐怕没机会融会贯通,易筋经洗髓经更是懒的练。

杨逍的制止让张无忌意外。

「为何?」张无忌倒是觉得乾坤大挪移没必要私藏,更不用说范遥已经知道心法了。

「太危险了。」杨逍说道。

「他的内功纯正厚实,学成乾坤大挪移并不危险。」

「不,属下的意思是,让范右使学成乾坤大挪移,此举太过危险。」

「???」张无忌懵。他不懂杨逍说的意思。

「大哥,何不妨直接跟教主说明白呢?我不在意的。」

「什么意思?」张无忌追问。

「大哥的意思是,因为我的危险性太高,所以最好不要再增加我的武功修为。」

杨逍叹气,根本不在意范遥是不是也在,直说道:「教主,范右使个性行为乖僻偏激,并非良善之辈,也难以管教,如让他修为再上升,只怕会让他更横行无阻,恐有祸害之虑。」

张无忌意外杨逍居然会这么说兄弟。

被这样说,当事人范遥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教主在,大哥在,我保证乖乖听话。」范遥笑,「不知教主是否听过冰线蛇毒?」

范遥知道张无忌看过毒仙的蛇类全集一定知道,但他还是问。

「是一种能限制内功使用程度的稀有蛇毒。蛇体纯白,冰色眼,因限制内力如同水冻结,故称『冰线』。中毒者无生命危险,但此毒不解内功便无法使用。」张无忌几乎是反射的回答,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

「解药呢?」

范遥发现张无忌猜到了什么,但他没让张无忌把问题问出来,紧接着问,于是张无忌又答。

「解药是黑线蛇毒。一种强制活化内功的稀有蛇毒,中毒者不出三天,内功失控走火入魔而亡。这两种蛇共生却互克,两者毒性中和,便可无碍。」

「教主果然博学多闻。」范遥拉开领子,脖子上圈着一条粗细不到一指宽的小蛇,正是没事就在睡的冰线蛇,范遥把牠捞下来递给张无忌,惹来冰线蛇不爽的一咬,范遥无奈的哀叫了一声,「哎,又咬?我不过是吵你睡觉了,嫌我内力太多不够你冻是不是……」

「这,莫非──」

「是,便是刚才提到的冰线蛇。黑线蛇在另一人手上,不在此处,所以此毒暂无药可解。」范遥没把小墨蛇是万用血清的事说出来,他希望张无忌不要认真研究小墨蛇。

「范右使你──该不会──」张无忌也不是笨蛋,他已经知道范遥身体状况的真相。

「是,抱歉稍早前说谎了,但蝠王在此不好明说。我内力停滞的情况不是旧伤,是蛇毒所造成,约有一半的内力被牠封住了。牠脾气不太好,挺爱咬我的。」

张无忌震惊不已,愕然道:「都已经如此毁容了,为何还要如此饮毒伤害自己?」

范遥看向杨逍,不知道是否该说。对着教主,杨逍也没想瞒着他,开口解释。

「教主请别责怪他,是我的错。起于我的要求。」杨逍道:「他当年想离开光明顶,我管不到他,他个性如此偏偏又武功高强,怕他惹事便给他做了一些限制。原先不是蛇毒,是我请胡青牛跟王难姑所调配的药物。」

范遥续道:「之后进了汝阳王府,药材得来不易不便配制,也不好与明教再有接触,便换成了蛇毒。正好内力被压制,在汝阳王府里能藏的更深更方便行事。」

张无忌听的心痛不已,他觉得范遥为明教牺牲太大。

「此毒必须解。范右使,黑线蛇现在何处?」

「黑线蛇──」范遥突然想到一件事,原本想实说便硬生生转了口:「灵蛇岛上有。」

张无忌知道灵蛇岛。当年他还在蝴蝶谷的时候,金花婆婆便是想把他带到灵蛇岛上去。虽然金花婆婆有点可怕,但张无忌更在意范遥身上的毒,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当年无力反抗的弱小孩童,闯岛找药,应该不难,便决定了万安寺后接下来的行程。

「好。那等将六大派众人都救出来后,我们先去一趟灵蛇岛找黑线蛇,再去冰火岛接回我义父。」

杨逍跟范遥两位异口同声行礼答道:「谨遵教主指示。」

Chapter Text

三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等范遥疗伤,杨逍毫不客气,给张无忌讲了些当年阳顶天教主是如何放任又是如何管住范遥的,让范遥在旁连连苦笑,却也只是咿呜几声装可怜,没特别说什么,算是同意了不管张无忌怎样对他都无所谓。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时辰不到,范遥便起身舒展筋骨。

「范右使?你伤没事了?」

「没事了,暗部的药很有用的。」

张无忌替范遥把脉,再确认下伤口确实无恙后,不禁在心里佩服暗部的药,作为医者的求知欲抬头,便脱口问了药是谁调配的。

「是蝶谷医仙胡青牛,不过他已死多年。药方我有,教主感兴趣的话,我找时间写给你。」

张无忌很直率的道了谢。

然后三个人回到城里找药房抓了些药草,张无忌再回客栈配药。在等待的时间,范遥顺便把暗部救命药的药方与调配方式写出来,只是里面有不少稀珍药材,一般药房可能找不到,要特意去采。

拿到麻药后,范遥便跟两位告辞去万安寺。

自从把六大派都抓到万安寺后,为了方便看守,玄冥二老是就近住在万安寺,赵敏则仍住王府,只有晚间要学练武艺时,才会乘车来寺,范遥则是两边看情况留守,绝大多数他白天会在万安寺,晚上赵敏离开时会随同赵敏一起回王府。

范遥前世怕身分被发现,所以与玄冥二老极少接触。但这世范遥在卧底时的心态放松不少,没有在查找什么也就根本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身分,他也没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与玄冥二老相处的还算融洽,私下喝酒吃饭也是有过不少次,突然要找鹤笔翁喝酒,倒也不是什么怪异之事。更正确来说,要是有好料的,鹤笔翁还会来找他一起去,顺便蹭他的酒。

看看,这不是他才刚拎着动过手脚的酒,自己在房里独酌了两杯,鹤笔翁便自己找上门来,邀他去吃狗肉火锅,还把他桌上那壶葫芦大酒一起截走了。

「苦大师,你这酒真香阿,别自己藏着阿,走走,三毁四催弄了个狗肉火锅,到我那吃肉喝酒去。」

范遥让他拽着走,扯扯他衣袖要他看自己,手语打道:〔那可是我的酒。〕

「别这么小气嘛,等会一起喝行了吧。」

鹤笔翁说完便不再看他,摆明了不接受任何异议。范遥默默在心里想着,你不抢我的酒喝到没事,自己要抢中计了也怪不了别人,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来,我有意无意让你从我这蹭酒了,这回故技重施当真轻松如意。

是的没错,为了方便这万安寺救援行动,范遥是故意和玄冥二老打好关系,谁知道行动当天三毁四催会不会再煮火锅阿,打好关系的话要哪时一起喝酒就方便许多。

然后范遥就跟着鹤笔翁一起去吃三毁四催的狗肉火锅了。

行动前先吃饱也没什么不好的阿。

四人兴高采烈的吃了半晌,范遥自己没喝多少,到是快乐的灌着其他三人,没一会几个人都有六七分酒意。

「苦大师,别藏着你的酒,来来,分我一杯。」鹤笔翁一直觊觎着范遥的酒,看范遥喝的慢就想帮他喝。

范遥挑眉,指了指酒葫芦跟他们的酒碗,表示刚刚不是分过了吧。

「哎呀,一碗哪够阿,再来!你那酒真不错!」鹤笔翁催促着。

范遥咋舌,手语道:〔好酒给你糟蹋的阿,一直觊觎我的酒。〕

范遥给自己斟了一碗,便把酒葫芦放到一另边,眼看鹤笔翁伸手想拿,干脆放倒让他不好拿。这一放倒,便让酒液染上藏在瓶塞里的麻药,变成壶醇美的毒酒了。

这点程度的抵抗怎可能制止酒狂鹤笔翁,他干脆绕过桌子直接过来抢,抢了后手脚很快,拔开酒塞便给自己斟了一碗,又顺手给三毁四催的酒碗加满了。

范遥无奈摇头,抬手表示喝吧他放弃了,自己手上这碗端起来,干脆就直接敬他们了。看着他们也喝下这碗酒,范遥不动声色夹肉吃。

那酒放了张无忌调配的麻药后,味道更为香醇,让几个人爱不释手,范遥把那酒让给了他们,正准备拿别的酒斟满酒杯,便听到三毁四催一个说肚子不对劲一个说好像中了毒。

范遥动作顿了下,表情不对的放下酒,看向坐对面的鹤笔翁,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范遥晃着身体来道鹤笔翁面前,手在鹤笔翁眼前挥了挥,看鹤笔翁看向自己后,便打了手语道:〔那个毒药是在你身上吗?〕

就算没有明白的表示,但鹤笔翁知道范遥口里的「那个毒药」指的是十香软筋散。之前范遥有抱怨过不知道十香软筋散的手语要怎么打很麻烦,赵敏那时候笑回就打「那个毒药」就好啦简单省事,而且我们也没别的毒药需要特别提出来嘛。所以一直以来范遥都是用那个毒药代称十香软筋散。

鹤笔翁现在也是感觉筋骨酸软,提不上气,见范遥这么问,便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苦大师,你误会了。我没下毒,我自己也中了毒。一定有奸人在暗处搞鬼。」

〔我筋骨酸软,提不上气,这只有那个毒药才有这效果,而那个毒药只有你们兄弟才有。〕

三毁四催虽然看不懂范遥手语,但看范遥的反应跟鹤笔翁的话,再加上身体的感觉,他们也能猜出他们可能是中了十香软筋散的毒,两个人内心一慌,便七嘴八舌的跟鹤笔翁哀求。

鹤笔翁想着自己确实也提不上真气,恐怕是真是中了十香软筋散,再看范遥要撑着桌子才站得稳,脸色不佳,神色间更带着有恼怒慌张之态,便信了范遥也中了毒,说道:「苦大师,我当你是兄弟,又怎会下毒害你──」

范遥脚步踉跄,摆摆手要鹤笔翁别说了,手语简单两个字:〔解药。〕

鹤笔翁点头,「对,还是先服解药吧。解药在我师兄那。随我来吧。」

范遥步履蹒跚的跟上,有时候踩不稳还抓住鹤笔翁让他扶,看着鹤笔翁的眼神很是怨怼。鹤笔翁见了他这等支持不住的神态,心中又是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想着这苦头陀武功底子是极高,只是一直没机会跟我师兄弟俩较量个高下,看他中毒后这等慌乱失措,内力是远远不如我们了。

这能赞是范遥演的好吗?不,范遥没演,那脚步踉跄步履蹒跚全是真实反应。这人仗着自己有冰线蛇跟小墨蛇,张无忌配的药是没吃下去,倒是让冰线蛇把他内力将近全封了。

两人走到宝相精舍门前,靠南一间厢房是鹤笔翁所住,鹿杖客则住在靠北的厢房中,只见北厢房房门牢牢紧闭。鹤笔翁上前去拍门急叫道:「师兄!师兄!赶紧开门!师兄!开门!」

门里传出鹿杖客的声音,「有什么重要事?我正在练功,别打扰我!」

「你大白天的练什么功,我有急事,快开门!」

「有什么急事啊?」

范遥看鹿杖客死不开门,料想韩姬一定也在里面,干脆一个脚步不稳,直接把门撞开,两人一起跌进去,还好及时扶到桌子,没真跌到地上。

鹿杖客原先站在床前,听得破门之声,当即回头过来,一脸孔惊惶和尴尬之色,看到他俩狼狈进门,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纳闷。

「你俩做甚呢?」

「你半天不开门,练哪门子功!」

范遥看一下鹿杖客身后的床榻上躺着姑娘,表情微妙,手语问道:〔双修?〕

鹿杖客这真是尴尬了,「她、她自己就躺我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范遥眨眨眼,点头,〔不,不用解释,我懂得──〕

鹤笔翁也懂自己师兄的风流,「你不就是睡个姑娘嘛,睡姑娘也叫练功吗?哎不管了,解药,先把解药给我们!」

鹿杖客意识到他们俩个应该是没认出韩姬是谁,便稍微松了口气,想着要先把两人打发出去,

「解药?什么解药啊?」

「我和苦大师不知怎么搞的中了十香软筋散的毒。」

「你酒喝驴肚子里去了吧,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毒呢!再说了,十香软筋散不是在你那保管的吗?」

「我也是莫名其妙!我们四人在吃肉喝酒,突然全中毒了!」

鹿杖客看一边的范遥靠着门勉强站着,手语也是说着解药,突然间对自己师弟的胡涂行为也有点对不住他,「好好好,你们外边等一下,我给你们取解药。」

鹿杖客一边说,一边把范遥拉开门边,另一手拉着鹤笔翁准备把两人都推出门,结果似乎是用劲过猛,范遥绊了一下,直往鹤笔翁那摔去。

两个人倒成一团,范遥顺便给鹤笔翁点了后心的「魂门穴」,使他一时三刻之间,全身软瘫,动弹不得。

「你!」鹤笔翁惊愕。

「啊?」鹿杖客还没注意到异常,他正要把范遥拉起来,突然被范遥反手一扣,点穴定身,压到了椅子上坐下。

范遥这点穴手法他前世跟他大哥学的,不用内力照样让人动弹不得。

做完这些,范遥快步走去床那边,看着床上的躺着的韩姬,啧啧一笑:「鹿先生,你把王爷爱姬藏在这,你说我是要去向王爷告状呢,还是去向郡主告状?」

他这一开口说话,玄冥二老登时惊得呆了。他们和范遥相识已有十余年,从未听他说过一言半语,一直以为他是天生的哑巴。范遥甚至还在教赵敏手语的时候,强迫他们也跟着学。

鹤笔翁愕然道:「你会说话?!」

鹿杖客倒是比鹤笔翁想的多,「原来苦大师并非真哑,十余年来苦心相瞒,意欲何为?」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不说话也没什么大原因,就年少轻狂时被人伤透了心,得了高人建议修练闭口禅。这一哑,便哑了二十年,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可偏偏让我撞上了你的事,我忍不住想帮你啊,鹿先生。」

「帮我?」

「王爷察觉了你对韩姬图谋不轨,命我暗中监视你,真没想到我竟能意外捉奸在床。不过无妨,咱们俩商量商量,这事我帮你掩盖下去。」

「哦?怎么掩盖?」

范遥把三毁四催叫进门来,他俩一进门,范遥便直接点了他们死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让玄冥二老都暗自佩服。

「这件事情你自然是不会说出去,你师弟也会帮着你,这两个人我点了死穴碍不了事,而我,出了这个门依旧会是个哑巴,放心,我不会跟郡主提起这事。」范遥指着床上的韩姬道:「至于娘娘呢,我倒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法子干净利落,把她跟那二人一起杀了,我再跟王爷说遇上了他们的奸情,为了给王爷出气,将他们宰了。那另一个法子是由你将她带走,好好隐藏,以后是否泄漏机密,瞧你自己的本事。」

鹿杖客想韩姬这等丽质天生,倘若一刀杀了,当真可惜之至,再来,他知范遥一定是必有所求,他们兄弟俩很清楚范遥不是这么良善之人,更不用说范遥都对他们出手了,表明来者不善,便说道:「苦大师,你还真是深思熟虑阿,想得这般周到。但你定了我兄弟二人,怕是有所求吧?」

「喔,确实有。来,闭口不语太多年,不甘寂寞,你们听我说下这往事,我不说不愉快。千万别说出去啊。」范遥过来坐下,开始说他那根本不存在的风流韵事,「莫约二十年前吧,我遇上一名女子,府上姓方,长的清秀脱俗,我跟她有了一段情,哪知这方姑娘是个势利之人,当年我们有了关系后,我想娶她,我特别去寻了她梦寐以求之物前去做聘礼,但方姑娘取走了我的聘礼,却将我拒之门外,甚至我们的女儿,她也不肯让我见上一面,也不让女儿随着我姓。我那年心灰意冷,从山崖上跳下去,福大命大,被个老头陀救了,命还在容倒是毁了。那老头陀给了我本禅修书,要我修练闭口禅更能看清人性,我想这是天命。然而,过了二十年,我竟在这里再次碰到她,而她也不知从何认出我来,她用她的命威胁我要把她跟女儿救出去。即便过了二十年,我依旧爱她放不下她,甘愿为了她破戒,所以这才用了点小计策求解药嘛。」

范遥这没良心的在重生之后实在是跟灭绝师太积了太多仇,纪晓芙的,金花婆婆的,还有赵敏的,前世今生的全算在一起,范遥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他心窄,对重视的人绝对是睚眦必报。前世版本再拿来加油添醋一番,直接把灭绝师太讲的名誉扫地。更让人气恼的是,范遥还把自己讲的像受害者一般无比可怜。可能被灭绝师太亲耳听了,不用等跳塔,便会先被范遥气死了。

听范遥这么苦情一讲,玄冥二老多少也觉得他可怜,要不是被定住身,鹿杖客还会拍拍范遥的肩安慰他。

鹿杖客问:「你说的那位方姑娘是谁?」

范遥眨眼,笑的纯良:「峨嵋派灭绝师太。」不等鹿杖客续问,范遥自动补充:「咱俩的私生女是那姓周的小姑娘,真不知道让她姓周作甚。还有,那件聘礼,便是他们峨嵋至宝倚天剑。」

综合上述往事,便是灭绝师太二十年前为取得倚天剑对范遥始乱终弃,还不让他认女儿。

「原来灭绝老尼竟然是这种人。」听完范遥的话,鹿杖客已有先入为主的印象,「那你昨日为何还伤你那私生女?」

「不稍微伤她,郡主还会让她单独关一间吗?要单独关我才好救人。我也是很心痛的。」

鹿杖客微笑,心想你这头陀设计我们兄弟俩,就是为了救你的老情人和亲生女儿,这被人背叛还不忘旧情,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帮他一次也不为过,此事虽然担些风险,但换到一个绝色佳人,确也值得。他见范遥有求于己,双方立场相对,心里一松,笑道:「那么将王爷的爱姬劫到这来,也是你苦大师的手笔了?」

范遥笑道:「如此为难你岂能空手相求?就当份心意吧,我很够意思的。」

「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帮你。把我穴道解开,我给你取解药。」讲到解药,鹿杖客突然想到一问题,问道:「你没中毒吗?我刚拉你的时候你确实下盘虚浮。」

「有中毒,内力动不了。」范遥帮鹿杖客解穴,手到是递给鹿杖客,「不信的话把个脉?」

鹿杖客啧啧两声,「你这害人害己的,就这么放心说出来?不怕我现在就收拾你?」

范遥面不改色,谎言随手捏来回道:「你可以试试,我就算打不赢你,我也不可能死在你手下。还有,我放了一封信在我房里某个上锁的抽屉里,钥匙我给郡主了,我也跟郡主报备了我来找你们,要是她找不到我,第一个就会怀疑你们做了什么。你想,郡主是信你们多些还是信我多些?」

确实,赵敏是更信任范遥一些。

鹿杖客明白就算要做什么,也不能现在做,风险太高。一手拿过鹿角杖,打开上面的机关,在碗里到了些粉末,同时问道:「你如何取得的十香软筋散?」

范遥取了点粉末往嘴里送,回道:「这很容易,鹤先生是好酒贪杯之人,饮到酣处,我要偷还不难吗?吃了有事便是毒,无事便是解,到时候找谁讨解药不就一目了然。」

鹿杖客都不知道要不要佩服范遥以身试药的决心了。为了救老情人与私生女牺牲付出可真大。

范遥从怀里拿了糖,拨开糖纸后把糖吃了,糖纸用桌上的水抹去糖渍后,甩了甩风干,最后把解药粉末用糖纸包好收入怀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骚动,只听一人说道:「脚印到了此处,难道韩姬竟到了万安寺中?」

鹿杖客脸色一变,狠瞪范遥,便要出手擒拿他。他以为范遥叫人埋伏在外面,拿了解药就要出卖他。

范遥没了内力,但武技还在,轻而易举的避过鹿杖客的手,手里手语不慢,快速打道:〔外面那伙人跟我没关系。我孤身办事的。〕

范遥跟玄冥二老两人听着外面似乎在找人的对话,范遥取了条被单,罩在韩姬身上,连头都蒙住。

又听外头一人说道:「鹿先生在房吗?」

范遥比了比自己喉咙,手势要鹿杖客应答。

鹿杖客只好朗声应答:「什么事啊?」

那人道:「王府有位娘娘被歹徒所劫,我们随着歹徒的足印,一路来到万安寺。」

鹿杖客向范遥怒视一眼。这家伙还说跟他没关系?若非他故意栽赃,依他的身手,岂能留下足迹?

范遥咧嘴一笑,手势叫他打发那人,心中想着忘记叫蝠王不要栽赃栽得这么到家了,把足印从王府引到了这来是给我添麻烦阿。

鹿杖客冷声道:「你们还在这里嚷嚷的干什么?还不快分头去找,王爷跟郡主怪罪下来,担当的起吗?!」

外面几个人连忙应声,散了开来搜查韩姬去了。鹿杖客知道这么一来,万安寺四下都有人搜索,虽然他们一时半会还不敢查到自己房里来,但要将韩姬弄到别处去可就难了,不由得皱起眉头,狠狠瞪着范遥。

「你惹的,给我想办法。」

想办法?这还不简单。范遥想都没想,前世办法直接拿来用。

「鹿先生,虽然万安寺四下都有人搜索,可是有一个地方他们肯定找不到,你大可放心先把你这位爱宠藏到那,过得一天两天,外面查得松了,再带出去不迟。」

鹿杖客怒道:「除非藏在你的房里!」

范遥笑道:「你忘了郡主会闯我房间了吗?」

鹿杖客无言,他真忘了赵敏这不良爱好,「那么你说是什么地方?」

范遥一指窗外的塔尖,微微一笑。

两人心神意会,事不宜迟,立即动作。

就在范遥把韩姬裹成包袱的时候,鹿杖客突然说了一句:「说起来你这死头陀,明明会说话还逼着我们兄弟学手语做什么?!」

范遥白眼他,「我哪知我会有一天要跟你们说话啊。要不是要救情人女儿,我才没打算破戒呢。记着,出了这扇门我依旧是哑巴,别漏馅了。」

范遥把变成包袱的韩姬扛到肩上,「我苦头陀替你做一次护花使者,谁叫我有事求你。鹿先生烦请前面开路,有人阻拦查问,杀了便是。」

鹿杖客斜身闪出,却不将背脊对正范遥,生怕他在后偷袭。范遥也不在意,反手掩上了门,扛着韩姬,往宝塔走去。

被抛下的鹤笔翁就想说一句。你们一个救人一个藏人的,我没意见,到是先给我吃解药解穴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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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戌末,除了塔外的守卫武士,再无旁人走动。

范遥跟鹿杖客来到宝塔前,正准备要进宝塔,赵敏便寻来了。

「苦大师!」

鹿杖客作贼心虚,大吃一惊,硬着头皮参见赵敏。范遥依旧是神色自若的给赵敏行礼。

早知赵敏会来找他,范遥完全不紧张。

「苦大师,我正找你呢!」赵敏很难不去注意范遥肩上的大包袱,「怎么背着个大包袱?」

范遥把包袱丢给鹿杖客,空出双手先指了指鹿杖客这才打手语道:〔他要我带被褥来塔里,还没问他原因呢。郡主找我有事?不学招了吗?〕

赵敏点头,「今天不学,等会跟我出去。」

范遥点头,看向鹿杖客,〔要我带被褥来做甚?郡主有事的话今晚不住这喔。〕

看范遥这么说,鹿杖客灵光一闪,说道:「昨晚魔教的教主来捣乱,我怕他们又再来袭到塔中救人,坏了郡主大事,本想叫苦大师跟我们师兄弟一起住塔镇守──」

赵敏一听,嫣然笑道:「巧了,我本来也想请玄冥二老亲自镇守,只是觉得过于劳驾不好意思开口,难得两位肯帮我分忧,那是再好不过了,既然这里有玄冥二老亲自把守,谅那些魔头也讨不到好处,我就不上塔巡视了。」赵敏看向范遥,「师父,你跟我走吧。」

见状,范遥只好向鹿杖客比了自己跟赵敏,表示那我就跟郡主一起去啰,鹿杖客抱着包袱连说几声快去快去把范遥赶走,自己赶紧抱着包袱进塔,中途还拒绝了徒弟帮忙。

范遥看着笑了下,转身跟上已经走远的赵敏。

见范遥跟上来,两个人往万安寺外走去。一离开万安寺,赵敏便拉上斗篷上的风帽,罩住了一头秀发,悄声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张无忌那小子去。」

〔妳知道他在哪?〕

「他又怎么会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呢!」

〔妳明明之前还让我去找他。〕

「那不一样!大都可是我的地盘,他都来了我还难查吗!」

〔避着我去查阿──〕但竟然没查到我去跟他们碰面,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有够不给力的。

赵敏有那么一点点像是做坏事的心虚,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师父你早上不在!」

范遥看赵敏眼波流转,粉颊晕红,却是七分娇羞三分喜悦,他心已了然,点点头,古古怪怪一笑。

赵敏嗔道:「你笑什么!」

范遥手语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小子了?〕

赵敏脸一红,娇嗔:「你别瞎说!我只不过是想劝他为朝廷效力。」

〔明教素来与朝廷为敌,要劝他颇难。不过郡主要是对他有意,想抓他的心,我不反对还能帮妳。〕

「真的?那我说我要去敌营里见他呢?」

范遥点头柔和微笑,〔妳的周全我来守,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妳走一遭。〕

赵敏心情好,牵过范遥的手,一边走着一边聊:「师父你说,我突然去找他,他会不会吓一跳。」

范遥被赵敏拉着手无法比手语,便简单的点点头,心里想着,妳自己去可能还好,但带我去的话才会让教主吓一跳。

两个人来到张无忌等人留宿的客店。此时杨逍跟韦一笑两人都在外头办事,就张无忌一人留在店里。听到有人找他,下楼一看发现是赵敏跟范遥内心慌了一瞬,还以为他们计划被发现了,不过又看范遥没什么特别反应神色自若的守在赵敏身后,只得先冷静下来。

「赵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我来找你自然有事,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那边小酒家,小酌几杯如何?」

张无忌也不知赵敏到底有什么事,只得说道:「好。」

于是由赵敏领路,带着张无忌走了一小段路,范遥在他们后面隔了十步路的距离远远跟着。

现在天时已晚,街上没什么人,进了小酒家,里头也没客人。

两人在内堂寻了个位子坐下,赵敏叫店小二拿一只火锅,切三斤生羊肉,打两斤白酒。

不知是不是对范遥非常放心,赵敏没要赶他走,但范遥本人很想走,他想回万安寺继续他的计划。不是说救六大派有多重要,范遥想回去万安寺更大一部份原因是,他还没来得及去跟六大派说些灭绝师太的风流韵事,这事要是没达成他会很闷。而且他还要去欺负下玄冥二老,他一直觉得前世教主没废了他们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因为他们内应,让汝阳王死于朱元璋那奸人的计策,教主跟郡主还会大吵一架吗?想到这就觉得这世一定要弄垮他们。

于是他在赵敏眼前挥了下吸引她注意力,然后似笑非笑的打着手语:〔妳来小酒家吃饭还叫上我?这看起来不像什么危险之地阿。〕

张无忌看不懂手语,所以他不明白范遥在说什么,就看范遥打了一串手语,然后赵敏就瞟了自己一眼,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范遥懂赵敏是在反问他有张无忌在还不危险?

范遥点头认同这确实是个需要护卫的情况,手语又道:〔那我叫上一壶酒,这儿陪妳还是外堂等妳?〕他指了指自己耳朵,又再指了指赵敏跟张无忌两人,稍微扬眉坏笑,表示你们说什么我都听的到喔。

赵敏脸微微一红,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既然被赶到外堂,范遥当然二话不说不停留,急速飞奔回万安寺。他身上的冰线蛇毒在护送赵敏的这一路至少解了近四成,这会回到万安寺,内力可用的量已经回到了常驻的五成。

好,该干活了。

进了高塔,来到第十层鹿杖客的徒弟乌旺阿普房外。

乌旺阿普正站在门外,见了他便恭恭敬敬的叫声:「苦大师。」

范遥比了个鹿角又指了指房门问他鹿杖客在不在。

「师父把您的被褥放到房间后又出去了。」

范遥点头,便要与乌旺阿普擦身而过进房,乌旺阿普想拦,范遥反手一指,点中了他小腹上的穴道,直接让他动弹不得。废话不多说,范遥直接把人拉进房,补点了几个穴,塞进床下。

床上躺着韩姬。前世的时候范遥一时失手把韩姬打死了,所以现在范遥看着韩姬在想是不是也该杀了她。

结果,没时间让他多想,范遥便听到鹿杖客回来的声音,顿时作罢,赶紧钻进被铺里等着暗算鹿杖客。

鹿杖客一边骂着乌旺阿普一边进门,他还没注意到床上的异相,一心只想着美人,手一探进被窝里,便先被范遥先发制人,扣腕点穴,瞬间定身。

「怎么又是你啊!」鹿杖客怒道。

范遥笑的得意的看着鹿杖客。

「我已经把你的老情人跟你女儿关一起了,解药也给你了,你可以随时去救他们阿,跑到我这来暗算我做甚?」

范遥笑,「你说呢?」

鹿杖客也不是笨蛋,听他这么反问便知道他的目的一定不只如此,「你先是给我师弟他们下毒,又设这么大的局来陷害我,你想救的人根本不只两个对吧。」

「聪明。」范遥起身,从床底下的乌旺阿普身上搜出了牢房钥匙,续道:「我心爱的老情人不只要我救她跟女儿,而是要我把所有人救出去,好让他们能同心协力与朝廷对敌。我是无所谓,我只要他们两个平安无事就好,不过能达成她的期望我也是很愉快的。」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你把郡主弄去哪了?!」

「别讲的这么难听。我才没对郡主出手,她在几条街外的小酒家与人幽会呢。我这边的事弄完会去接她的。」范遥拿过鹿角杖,转开鹿角,从怀里取出药纸,慢条斯理的分装着装鹿角里的解药粉末,「本来我是应该要杀了你的,但我已经胜之不武,而且杀了你你师弟会跟我拼命的,太麻烦了。不如这样吧,等我都弄完了再来跟你一决高下吧?」

「你有本事你现在给我解──!」

范遥直接补点了鹿杖客身上几个穴,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本事,我急着救人,之后有机会你再找我算账吧。」

范遥松开鹿杖客的衣服,把鹿杖客放倒在床上,跟韩姬并头而卧,「有美人陪你,别太生气了。你师弟晚点就会来救你了,你等他。」

说完,范遥把解药们收好,准备出房,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便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姓范名遥,逍遥的遥,曾与明教的光明左使并称逍遥二仙,你要不猜猜我的身分?」

这回范遥愉快地说完后,便出发去他的救人──不,是造谣计划了。

Chapter Text

第一个门派是武当派。

有鉴于武当跟张无忌很熟,范遥很认真的想了是该说自己是明教的好呢,还是要说是灭绝师太的老情人好。要是被教主知道我把灭绝师太说成那样,不知道会不会被骂阿。

开了门,莫声谷一句「妖人」让他回神。

唔,这伙人知道我是教主座下明教光明右使也不会有影响,要不,两个都说?我真的忍不住不讲灭绝的坏话阿。

「又想带我们去跟妖女比试武功,偷学武当剑法吗?!」莫声谷怒道。

俞莲舟跟着道:「我们武当绝学,绝不会传给邪魔外道,要杀便杀,士可杀不可辱!」

不是很认真在听他们说话的范遥,听到士可杀不可辱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暗忖了一句,我只辱了灭绝师太,没辱你们,别这么凶,还有你们武当绝学我早会了。

范遥稍微抬手示意他们别说了,说道:「各位误会我实属正常。不过我今日不是来带你们去比试的,我应某人之托,来给你们送解药。」范遥拿出解药递给他们,「时间不多,请赶紧服下。」

俞莲舟问道:「你受谁之托?」

「峨嵋派的掌门灭绝师太。我在很久以前跟她关系匪浅,倚天剑当年还是我找回送给她的。总之你们想在这时间点探问我情史吗?要不先吃了解药大伙都杀出去之后再问?」

宋远桥之子宋青书说道:「我们不上你的当,赵敏那个妖女,这是一计不成又想别的法子了吧。」

「真是后生可畏阿──」范遥说的言不由衷,「那么,宋大侠,你信明教张教主吗?」

宋远桥轻一皱眉:「你是指我五弟之子张无忌吗?」

「正是。」

俞莲舟问道:「突然提到他做甚呢?」

范遥一笑,「因为他是本教教主。」

俞莲舟道:「你是明教的人?又怎会跟灭绝师太扯上关系?」

「都是年少轻狂的风流韵事了,要是好奇,出去之后我讲给你们听。灭绝师太并不知道我是明教的人。」范遥晃了晃手上的解药包,「现在,解药吃不吃?还需要我像之前一样帮你们试毒吗?」

宋青书还想说什么,宋远桥挡下了他,向范遥问道:「你是明教的什么人?」

「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多年以前就是为了这一天才来卧底的。倒是你们别浪费我时间了,我还要去送其他门派的解药,解药吃不吃?不吃我直接喂了。」范遥一边开药包一边说道。

「谁要信你这妖人的鬼话!」就是看明教不顺眼的宋青书啐道。

恩,你倒是说了句中听的,我的话确实不能信太多。不过小伙子配合点好不,你再这样不配合小心以后我在屠狮大会上把你往死里打喔。

「宋少侠,马车里的饭你吃了吧?你说,我有哪次给你们喂毒了?还是你这么谨慎一定要我先吃?真是有够小心眼的──」

「行了,范右使,这药我先吃!」

宋远桥截了范遥的话,一把抢了他手上的药,吃下些许粉末。

「大哥!」

「爹!」

「宋大侠果然胆识过人。好了,赶紧吃了,没事就运功吧。我走了,告辞。」

范遥一揖,转身离开。

下个目标,崆峒派。

一样开门,崆峒派的就先骂了范遥一句妖人。

「崆峒派的诸位长老,在你们骂我之前不先问一下我来为何吗?」

「反正你一定要带我们去见妖女!」

「你们口中的妖女现在出门不在呢──」范遥凉凉说道:「我也不跟各位废话了。今日我来,是看在灭绝师太的面子上来给你们送解药,你们回头抽空谢谢她。」

「灭绝师太?你一个汝阳王府的爪牙怎可能跟灭绝师太有关系!」

「这事说来话长,都是年少时期的韵事了。总而言之,倚天剑知道吧?那把让灭绝师太拿了将近二十年的江湖利器,那是我二十年前特别从王府里偷出来给她当聘礼的,只可惜她拿了我的聘礼却将我扫地出户阿。」

崆峒派的一票人听着发楞,范遥继续说道:「都发生关系了真不懂她为何还要如此──」

「灭绝师太跟你?」

崆峒派的几位长老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辛秘。

「是阿,有什么问题吗?」

范遥实在太过理直气壮,崆峒派的几位反而不知道要回什么好。

范遥摆摆手,拿出解药随便塞进了一名长老手里,「哎呀,我的事就别管了。赶紧吃解药,吃完运气,逃出去后记得跟灭绝师太道声谢。」

实在是不想多说废话,他还有三个门派要讲,别浪费时间。范遥快速的想了下,拿回药包,快速打开,沾了点粉末往嘴里送,「这样放心了吧,毒我也试了,这确实是解药。赶紧吃,我不多留,告辞。」

离开牢房后,范遥稍微在角落偷看了一下,确认他们都有吃下去后,这才放心离开。

看吧,果然把灭绝师太搬出来会比搬明教身分出来还好用呢,毕竟峨嵋是「名门正派」嘛!六大派变得好好劝。想想前世阿,说出自己是明教光明右使,那「妖人」称呼便会变成「魔教妖人」,压根没帮助阿,还得再拿教主已经颁布教令与六大派言和,江湖必须共抗朝廷之类的话来劝他们。不管怎样都没有比灭绝师太为众人用心良苦搬出来好用。

崆峒派解决了,下一个,昆仑派。

当范遥开门听到第三声「妖人」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稍微挑眉内心想道,你们骂人的词汇这么少吗?

范遥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何太冲身上,「铁琴先生,不知你手上的伤势恢复如何?」

何太冲冷哼:「不需你们这些妖人猫哭耗子假好心。」

「那我带了能解你们身上毒的解药来,你也不吃了?」

「什么?」

「我受人所托背叛了郡主给你们偷了解药来,只是你们一个个都不信我,让我很伤心呢。」

何太冲之妻班淑娴说道:「我看又是那妖女的伎俩吧?这样说想让我们放下戒心吗?」

「我要是想让你们放下戒心,就会特别易容再过来了。顶着这张脸,怕是全万安寺都知道我是谁。」范遥拿出解药,言简意赅,「这是解药,信不信?吃不吃?」

「你要不说说你是受谁之托吧?」

第三次,范遥讲得更是理所当然了,「我心爱的老情人灭绝师太啊!想当年咱们云雨的那晚,姑娘可好生浪──」

范遥突然噤声,眨了下眼,笑道:「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昆仑派的众人怎可能没听到,又不是都聋了,直接傻愣。

愣了更好,好办事。

范遥拿出药包,打开,正准备要直接喂,何太冲率先回神,盯着范遥手中的粉末。

「这真是解药?」

「当然是,我可不想让灭绝师太觉得我言而无信阿,她答应我出去后陪我喝上几杯的。你们行行好,配合我一下。要不我先吃一口如何?」

看了看范遥毁容的脸,班淑娴顿时觉得灭绝师太牺牲好大,内心佩服,向何太冲使了个眼色,要他赶紧接过解药,发送下去。

范遥怀疑班淑娴在心里做了很失礼的评价,但想想也不重要,便随便她去臆测了。反正吃亏的都不是我。

昆仑派搞定了,范遥便往华山派走去。

一开门会听到一声「妖人」已经成为惯例了,范遥抱怨了一句:「我说你们换一个词骂人吧,我都听腻了。」

因为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华山派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想着怎么这人跟平常来的时候态度大庭相异。

范遥直接把解药拿出来。

「来,这是你们身上剧毒的解药。」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他们发问,「不用开口了,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实在是听了太多遍了。你们先听我讲完,有问题再说。」

范遥不等他们反应,自顾自的说道:「首先,我受人之托去偷解药给你们六大派,为的是要救你们出去。至于受谁之托,是峨嵋派的灭绝师太。她们峨嵋里那个姓周的小弟子,是我与灭绝师太的私生女,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不必多提。然后武当、崆峒、昆仑都已经吃了解药了,你们也尽快服下,运气解毒,等大伙内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一起杀出重围。」

那个会用反两仪刀法的矮老者说道:「我才不信你的话,这定又是那妖女的计谋!」

喔喔,郡主妳可真让人看得起,四个门派,有三个怀疑是妳的计谋,我要先为我的教育有方而高兴一下吗?

心里想着毫不相关的话,范遥道:「你不信我是人之常情。但要不想想灭绝师太的信用?我与她在年少时期交情匪浅,两人之间有一私生女,我想救她们,顺道救你们讨一下她欢心,不为过吧?」

另一个会用反两仪刀法的高老者说道:「那你又为何会在当朝廷爪牙?」

「那年与师太大吵一架后心灰意冷,想自裁没成被王爷救去了,便顺势留下来报恩。毕竟是救命恩人嘛,江湖上求一个义字,我为了报答王爷而给他当了爪牙,另外再求一个情字,那日愧疚我始终想请师太原谅阿。」

这次范遥可能是觉得前面那几套用腻了,他换了一个说法,讲的暨深情又苦情,用心良苦却又无奈万分,足以让闻者垂泪。

这人有情有义,他投靠朝廷也是万不得已阿,他既然都赌上性命也要来救他们以讨灭绝师太欢心,此等决然,令人钦佩。

于是华山派的人信了,几个人没再怀疑范遥的说词,解药分一分吃下去了。

范遥很有礼的跟华山派的众人道谢,转身离开。

转身后范遥眨眨眼,一脸坏笑。我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真好骗阿。

华山派结束了,下一个少林。

这回开门,范遥没再听到「妖人」的称呼了。

喔,少林方丈果然沉稳。

一见有来者,几个和尚从打坐中站起,空闻一见到范遥,立刻辨认出这是那日去少林血洗他门派的恶徒。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来者为善还为恶?」

「善。」范遥拿出解药,递给几位和尚,「受人所托来送解药。几位要是信我便赶紧服下运气解毒。」

「受谁人所托?」

「灭绝师太。」范遥顿了下,续道:「二十年前的因缘,虽然我之后因故无法续缘,但她为我生一女的恩德尚是感念,今日应她请求,赌命偷解药救出六大派。空闻方丈,那日在少林得罪了,在下也是逼不得已。你的门人都是玄冥二老所害,我没出手。」

范遥睁眼说瞎话,直接把血仇栽赃给玄冥二老。

「阿弥陀佛,施主情深义重,赌上性命,老纳佩服。」空闻向其他人点头,让其他人先吃解药,又问:「施主能否回答老纳一个问题。」

「时间不多,烦请快问快答。」

「施主你所使用的内功是否为本派《易筋经》。」

空闻如此一问,旁边的少林弟子都惊愕地看向范遥。

易筋经为少林无上内功,先不提从何而学,光是能练成便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当年易筋经还没失传的时候,不少少林弟子想练却练不成。

范遥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他们又抢不走。

「正是。」

「易筋经于本派失落多年,你并非本派弟子,从何得来经书?」

在朝廷,更正确来说,现在是收在暗部驻地的房间里,但不能说。

于是范遥又随口编了个谎言应付空闻,「那年我命在旦夕之时,受到高人相助,是那位高人传给我的。至于那位高人为谁,我不清楚,他从不报名,我敬称他一声先生。」

空闻明白,范遥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也不知易筋经经书的下落,面露遗憾的点头,在范遥的催促下服下了解药,盘腿凝息运气解毒。

少林这里结束了,最后是峨嵋派。

说到这峨嵋派,范遥是挺不爽她们的。

先是一个灭绝师太,杀伤纪晓芙,袭击金花婆婆跟赵敏,与残杀明教众多兄弟,不少旗使惨死在她手下,这本就让范遥不爽了,后又来一个周芷若,多次杀伤张无忌与赵敏,还曾杀害殷野王之女殷离。这让范遥对峨嵋派一点好感都没。要不是纪晓芙也是峨嵋派,恐怕对范遥来说,峨嵋派要比朝廷还要除之后快。

杀气瞬间激起一瞬,吓的冰线蛇在他耳边怒嘶,张口就咬。耳朵被咬的一痛,范遥伸手把牠拔下来,搔搔下颚一边低声道歉一边安抚牠。

好吧,峨嵋派确实杀不得。不能不顾大局,教主会生气的。

虽然不甘不愿,但时间拖不得,他猜再过不久鹤笔翁就要被人救出来了,鹤笔翁只要能动就会带人来万安宝塔来找他麻烦了。

暗叹一声忘了提醒蝠王别把王府的人引来是自己的失误,只能认命照前世的计划来了。还好历经第二世,会发生什么事大多已知,能临危不乱的应变。

范遥先去找了灭绝师太。

跟前世一样,当范遥开门的时候,周芷若也在灭绝师太牢房里。

一看到范遥,灭绝师太便说道:「你把这孩子领出去吧,我们话说完了。」

喔,倚天剑屠龙刀跟接任掌门的事说完啦?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把你们放在最后面是正确的。

「师太,舍不得在徒弟面前自刎吗?要不在下来帮妳一把?」

「────」

「师父?」周芷若看灭绝师太不应声,再加上刚刚她交托了一堆事,顿时察觉了灭绝师太真正意图。

「周姑娘,妳师父打算自害呢,她是想避着妳的,但很不巧我来了。」范遥翻出他那能耍人的解药包,续道:「奉郡主之令,特别赐副毒药给妳,谁叫妳一直不让她看峨嵋剑法呢,郡主觉得妳没用处了。」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那妖女帮忙。」

范遥冷呵不屑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灭绝师太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妳是不是在想好死不如赖活嘛,也是可以,我回头跟郡主说去,建议她先把妳徒儿都杀死了,妳就会心灰意冷乖乖吃下这副毒药了。」

灭绝师太面色不善,一言不发的抢过范遥手上的解药,张口就服下。她虽然为人严厉刻薄,但其实护内,要动她徒儿们,她第一个不同意。

「师父!」

周芷若想要阻止灭绝师太,不过被范遥一把挡下。

灭绝师太吃完了解药,回头向周芷若说道:「芷若,妳一定要记住师父的话。知道吗?!」

「师父!」

范遥一伸手把周芷若拽回来,「好了好了,不要再啰唆了,妳这乖徒儿,妳师父马上就进入黄泉之路了,妳是不是应该也一起去陪她?」

说完范遥直接扣住周芷若喉咙。灭绝师太见范遥出手,奋不顾身地扑上来。范遥冷眼了瞥了她一眼,手上运转易筋经,隔空一打,内力外放,直接把灭绝师太打倒在地。周芷若发出惊呼。范遥见机不可失,便捏住她脸颊,把解药倒了进去,再拖着人位移两步,拿水再灌。

大功告成,范遥心情舒爽,觉得对峨嵋派就是要来硬的,杀不得好歹让我稍微欺负一下。

「好了,妳们毒药也吃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妳们要是运功调息,应该能死的舒服点。」

范遥说完便走,还把牢门砸上。

结果过了会范遥又走回来,再度扯开牢门,探了个半身跟灭绝师太说道:「忘了说,师太。反正妳以后一定会恨我,我跟妳报上真名,我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想找我报仇尽管来。还有,妳们吃的其实是解药,快点运功,早点恢复功力。周姑娘,劝一下妳师父,让她尽快运功吧。不然,到时候想杀我都没力气。」

妳还得帮我挡挡鹤笔翁呢。

范遥靠上了门,这才往峨嵋派的另一个牢房走去。

最后一间便是关着峨嵋派的弟子们,除了很欺负纪晓芙的丁敏君,范遥没记得几个人。

丁敏君喔,当年对嫂子各种不敬,恩,这仇是该报。

于是心很窄的范右使,一进门,第一个就擒住丁敏君,二话不说解药直接喂。灌药灌水一气呵成。丁敏君根本连来者何人都还没看清,就已经被迫吃下了解药。

「师姐!」

「妖人!你给我喂了什么?!」

范遥笑的邪佞,「毒药,足够你穿肠烂肚而亡。」

「什──!!」

范遥把丁敏君扔一边,冷声道:「运气,会死的舒服点。」

丁敏君为人怕死,那敢不服,一边运气一边掉泪,发现范遥已经身手厉害的将师妹们全点穴定身,又急着想拉住范遥要他住手,然后被范遥一脚踢回墙边。

「不是让妳运气了吗?听话行吗?还想让妳的师妹们活着吗?」

丁敏君急着点头,一双眼死盯着范遥。

范遥瞇起眼,笑容危险,「哦,挺意外的,妳竟然还想保护妳的师妹们?因为她们威胁不到妳?还是说怕被妳师父骂?」

范遥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凑过去,极近距离的盯着丁敏君的瞳,压低音量,仅让丁敏君听到,音调冰冷森然道:「那妳为何不也护一下妳的纪师妹呢?就因为她是预备掌门?要知道,她可是被妳一句话害死了阿。呵,我不会让妳好过的。」

「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吓妳罢了。范遥退开来,怀里掏出解药,拆开放在手上,「听着,峨嵋派的姑娘们,你们师父灭绝师太跟那个名叫周芷若的小弟子都已经双双服下了我手上这副毒药,很快就会毒发身亡,妳们既然是同门,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去黄泉路上陪她们!」

对丁敏君以外的人,范遥倒是温柔许多,全员点穴定身,易筋经外放,随手一挥,直接将解药送入她们口中,再顺便解了她们的穴。

「也许妳们之后会感谢我,但我不领情,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妳们,一个个自以为是,损我明教不遗余力,今日终于有机会能除了妳们这些眼中钉,挺痛快。」

「你、你是魔教的──」

没想到在这情况下还有人敢开口,范遥好奇的问了:「姑娘如何称呼?」

被反问的人一缩肩,怯怯回答,「──贝锦仪。」

「恩,我记住妳了。」范遥摆手转身,离开前补充了一句:「我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今日对妳们的所作所为,妳们可以计恨我,要报仇我随时领教。还有,妳们要是不运气解毒,就浪费那个解药了。」

牢门又再度重重锁上,峨嵋派几个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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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发送完解药,范遥心里对于任务完成还造谣了灭绝师太一轮感到非常舒适得意,但他也知道接下来鹤笔翁就要带人来万安宝塔吵他交出鹿杖客,没敢多耽误,回去鹿杖客的房间里,把鹿杖客从床上抓起来,看着他衣不蔽体,嫌弃的帮他把衣服衣带稍微系一下。

「你这色老头干嘛衣服不穿好呢、妨碍风化──」

范遥抱怨。鹿杖客狠瞪他。

不就是你脱的吗?!你这死头陀!!!

范遥三两下弄好鹿杖客丢一边,他这刚把韩姬裹在被窝里,就听到鹤笔翁在塔外嚷嚷。

「烂头陀你这恶贼,害人不浅!你给我下来!我跟你决一死战!!」

范遥毫不意外的看着鹿杖客笑道:「你师弟来的挺准时的,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然后一手鹿杖客一手韩姬,拖了两个人往高塔外廊去。

一看到范遥探出个头,鹤笔翁旁边的弓箭手便放箭,同时听到鹤笔翁怒喊道:「烂头陀你个奸细!把我师兄还来!」

范遥避过那几支箭矢,内心为鹤笔翁的智商感到担忧。

「鹿老儿,出去后要不劝劝你师弟别这么莽撞,这可差点射到你啊。」范遥语重心长,不知鹤笔翁听到会不会为之气结。倒是一边的鹿杖客为范遥在这情况下还如此轻松而感到诧异。

听着鹤笔翁吩咐王府的哈总管要领兵进塔,范遥赶紧扬声阻止。

「慢着!鹤笔翁!你要是敢踏进塔门半步,我就把你师兄丢下去!」范遥一边说还把鹿杖客跟韩姬都拉到护栏前,让下面的人看清楚他们的脸。

「烂头陀!我师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鹤笔翁,你还想要你师兄的命吗?听着,不但你不能进来,你手下的人也不能进来,不然,我就把你师兄扔下去,这高度,他定会摔个粉身碎骨!」

玄冥二老从小相依为命,鹤笔翁实在无法不顾鹿杖客的性命安危,他又知道范遥实际性情狠辣,要是真敢进去,他真的会把人扔下来。

鹤笔翁心里着急。范遥真的不急,他不仅不急,情绪还非常放松。他瞥了鹿杖客一眼,问道:「我说我现在拖延时间,是要说你的风流韵事,还是说我的风流韵事?」

这回鹿杖客真的给他白眼。这死头陀脑袋有事吗?要如何拖时间也不该问他吧?!

塔下哈总管也意外怎么苦头陀会开口说话,不过他看一边的鹤笔翁着急,两方又僵持不下,塔上的苦头陀手里也抓着韩姬,便大声喊道:「苦大师!有话好好说,我们奉小王爷之命找韩姬,你先下来,别出乱子!」

我要是会下去还抓人质做甚呢?你们也稍微想一下嘛,我是那种用劝就劝得了的人?你们又不是教主。

范遥音调丝毫没有紧张之感,带有着些许懒意,扬声说道:「哈总管,你是有所不知,这淫鹿早已盯上韩姬,王爷早怀疑他意图不轨,今日正巧被我现场捉奸,想交给王爷处置。还有阿,那个鹤笔翁是他师弟,他们俩一丘之貉,连手叛逆做乱,你要不把他也一起抓了,三人一起交给王爷处置。」

鹤笔翁看范遥栽赃,气的叫道:「你胡说!」

哈总管早已看到韩姬,对范遥的话心里是已信了八成,虽然旁边鹤笔翁解释他们是被范遥栽赃,但玄冥二老感情好,哈总管觉得鹤笔翁说谎护短的嫌疑比较大。

哈总管高声叫道:「苦大师,请你下来,咱们同到王爷跟前分辩是非。你们三位都是前辈高人,小人谁也不敢冒犯。」

范遥只当作自己听不清楚又大喊了一声要哈总管再说一次。

故意来回几次后,就是哈总管也察觉范遥在拖延时间。

鹿杖客疑惑范遥怎么会用这么容易被拆穿的方法拖延时间,这不像是那个用计算计他们兄弟俩的范遥会做出的行为。

察觉了鹿杖客看白痴的眼神,范遥回了一句:「跟去是个拖时间的好方法不错,但我跟去也没用,小王爷一会就来了,我等他来。」

鹿杖客更是错愕。

果然,下一刻汝阳王世子王保保便来了。范遥还给鹿杖客做了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王保保厉声问道:「找到韩姬了没?!」

哈总管上前禀告,说是找到了正在塔里,是鹿杖客将韩姬截来,现在两人都被苦头陀捉拿住。

鹤笔翁急道:「小王爷,莫听他胡说八道。这头陀乃是奸细,他陷害我师兄,肯定图谋不轨阿──」

王保保觉得乱七八糟,干脆叫道:「一起下来说话!」

范遥怎可能就这样下去,他现在的目标反而是诱王保保放火烧塔。

「小王爷,不是我不想下去,只是现在我抓住了鹿杖客,他师弟恨我入骨,我怕只要一下去,他便会立刻杀了我。」

王保保先是惊愕怎么范遥会说话,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顿时加重疑心,大声回道:「你快下来,我保证鹤先生不会杀了你。」

范遥轻轻一笑,既然负责放火的王保保也到了,那他不打算多等了,反正塔里的人他也没必要他们一定要内力都全部恢复,只要足够自保即可,事到此最好就是按着前世的方法去做,简单省事万无一失。

范遥放弃拖延时间,心里想着希望教主跟郡主话说完了,扬声道:「小王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下去的,诱我下去是不可能的。只要你们有人进塔我就把鹿杖客跟韩姬丢下去!小王爷,认真听我一言吧!在你还小的时候,我教了些什么给你,你还记得吗?鹤笔翁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判断不出来吗?现在塔里关着的人是不可能为朝廷所用的。对待有嫌疑之人的手段,对待不能为己所用之人的解决方式?我教过你了,你要不再想想有什么方法能逼我自己下去。」

别说王保保了,在场所有汝阳王府的人都错愕了。范遥这话的意思根本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奸细,他就是意图不轨。

范遥把鹿杖客跟韩姬都放倒,轻松的趴在栏杆边看着塔下,毫无紧张感的说道:「鹿老儿,我教过小王爷,如果不能为己所用,最好不留活口全杀了。在这塔,最不费力又不伤一兵一卒就能杀死塔中所有人的方法──我跟你赌,小王爷会放火烧塔。」

听到放火烧塔,鹿杖客这才意识到范遥是故意要让王保保放火,为的是要给张无忌一个信号,好让他能及时赶来。只是,即使知道了他也无可奈何。而且,他很不懂这样做对范遥有什么好处,这火只要一放下去,就是范遥自己也逃不生天,六大派的人更可能葬身火窟,风险大到几乎是看不到存活之路。

看着王保保下令让人放火,而鹤笔翁在下面急的团团转,范遥觉得有趣,想了想,扬言喊道:「鹤笔翁!你师兄我带去最顶层,要是想救他,你就上来吧!」

「你这烂头陀!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找你拼命!!」鹤笔翁吼完,推开拦着他的人,去闯火海了。

范遥坏笑,压根没有要把鹿杖客跟韩姬带到顶楼,他凉凉的说道:「唔,希望他进来的时候不要滑倒,一二三楼的地板我都撒过油了,不仅又滑还烧的快呢。」

鹿杖客听完真心觉得范遥的个性很糟,又糟又恶劣,怎么他以前就没察觉这家伙的本性如此狂恶顽劣,明明在郡主身边就很温和阿。

因为现在不仅郡主赵敏不在身边,就连教主张无忌也没在他身边阿。范遥没人管,又不需顾虑,自然随心所欲,狂邪本性一表无遗。

「好啦,鹿老儿,我要先去放其他人出来,你在这等你师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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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去开了所有人的牢房门,此时大伙都还沉静运气解毒,范遥也不多说,就只说了各位麻烦动作迅速,王保保放火烧塔,火已经烧上来了,塔外还有神箭八雄见人就射别往外逃,能动想活命都先到塔顶等着吧。

毕竟是给自己送解药的人,即便是身分不明,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相信范遥的话,除了峨嵋派。

峨嵋派的人一见到他就像是见到鬼一样,范遥很干脆,他不想在这紧要关头白费口舌,伸手拉了贝锦仪,直接把她拽走。

「妳们要是不跟上来,我就把她从塔顶上丢下去!」

不管怎么说,同门师姊妹她们还是不可能放着不管,眼见范遥带着人轻功往上跑,她们就算内力才恢复不到五成,还是赶紧的追上去。

贝锦仪被范遥抓着也是一阵惊慌,不过慌不过一瞬,便听到范遥问她是否认识纪晓芙。

「你认识纪师姐?」

范遥没回答她这问题,续问:「当年在蝴蝶谷,杨不悔被一名峨嵋弟子发现行踪,却暗地里隐瞒放过,我听闻那名峨嵋弟子姓贝,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妳?」

贝锦仪没料想过会听到这问题,愕然道:「你为何会知道?」

范遥浅浅一笑,「妳与纪姑娘感情如何?」

直觉察觉范遥没有对她恶意,贝锦仪稍微的放松了点,这让范遥能更轻松的带她上楼,同时回答他的问题:「还算亲近,也许在同门里最为要好吧。」

范遥点头。两人来到顶楼,峨嵋派的其他人莫约还有四层才会爬上来。

「那日感谢妳的手下留情。」

贝锦仪一愣,发现这个人对她的态度特别不同,他明明就对丁敏君特别不客气,却对她非常温和。再加上这短短几句对话,贝锦仪察觉这人一定是认识纪晓芙,甚至是对纪晓芙非常重视。

范遥看了一眼楼梯,峨嵋派其他人还有两层便爬上来了。

范遥啧啧两声,碎念道:「说其实我真的不太喜欢妳们峨嵋派,不过无可否认,总是会有几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而那几朵莲花确实值得守护。」

莲花,又名芙蓉。

贝锦仪知道他在指谁。

「你与纪师姐有何关系?」

范遥看向她,语调平缓柔和,完全不见他在喂解药时的冷意,他道:「纪姑娘是我嫂子。」

贝锦仪还没来得及厘清关系,她同门的师姐妹便追了上来。

范遥嫌弃的叹了气,直接从楼梯翻了下去,不想理这些讨厌的峨嵋派。

 

范遥下楼后,把几名正在跟各派交手的卫兵扔出塔外,要大伙别浪费时间,赶紧上楼避火先。

然后他直下到第五层,在那拦住了狼狈进塔的鹤笔翁。

第四层以下没关人,第五层第六层,他刚下楼的时后确定已全部净空,第七层还有灭绝师太跟周芷若。不知道张无忌什么时候赶来,总之先跟鹤笔翁周旋一下,带他上第七层再转手给灭绝师太了。

「烂头陀!你纳命来!」

鹤笔翁一看到范遥便直接出手。范遥没跟他硬碰硬,躲过鹤笔翁的招,笑道:「鹤先生,我说你一身狼狈阿,莫非在下层滑了几跤?」

听范遥这么一调侃,鹤笔翁更气,怒道:「下面那个果然是你的手笔!无耻!」

「我毕竟孤身作战,用点伎俩不为过吧。拦你一时拦不了一世阿,你这不也上来了。」

「把我师兄还来!」

「你师兄好端端的在上面呢,别着急,晚些就还你了。」范遥笑,「不过我稍微的伤了他,原谅我。」

「你这混蛋!我非要你命不可!」

鹤笔翁气急败坏,范遥神色自如,两人一攻击一闪躲,不知不觉上了两层,来到了第七层。

来到这范遥就没再闪了,认真跟鹤笔翁过了几招,看着鹤笔翁手上运了玄冥神掌,范遥稍一挑眉,一脚踹过去,双方都退了几步。

鹤笔翁怒道:「死头陀!我们师兄弟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还如此跟我们为难?解药也给你了,你要救你的老情人灭绝师太,要救你女儿周姑娘,尽管去救便是,我决计不来阻拦!把我师兄还来!」

「说了你师兄──」

「住口!!」

范遥话还没说完,旁边又传来了一声严厉女声,正是被关押在第七层还没离开的灭绝师太。

她刚调息完回复的七八成了内力,又助周芷若调息,这才先把徒弟的状态稳定,便听到有人在外面不分是非黑白乱说,气的她一掌拍开了牢房门,怒喝道:「你这无耻之徒!满嘴胡说八道,不清不白的说什么?!」

一见灭绝师太来,鹤笔翁只觉得是看到救星,急求道:「灭绝师太,妳来的正好,劝劝妳的老情人,放掉我师兄!再怎么说,都是我们的解药,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如果放了我师兄,我保证让你们一家三口安全离开,绝不食言!」

「什么一家三口!你下流无耻!」

看灭绝师太气成这样,范遥心情真的好,继续落井下石,「灭绝师太!这个人就是下流无耻,他竟然说、说妳是我的老情人,而且还说周姑娘是咱俩的私生女,又说了倚天剑是我给妳寻来的聘礼,然后妳还对我始乱终弃,妳说,这──灭绝师太,妳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鹤笔翁从没想过范遥竟会这样推卸,顿时错愕万分,以至于灭绝师太怒吼了一声污蔑我毁我清誉都有理说不清,只得先招架灭绝师太打过来的杀招。

你这烂头陀!那些话明明全是你说的!居然这么卑鄙无耻!鹤笔翁内心又冤又怒,边跟灭绝师太打边愤恨解释,「灭绝师太,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死头陀说的!妳应该找他算账!」

灭绝师太怒容满面瞪向范遥,「污蔑我的话是你说的吗?!」

「对天发誓绝不是我说的。」范遥本就邪僻非君子,说话行事更毫无廉耻,随口发个誓更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他煞有其事地继续造谣,「师太,妳别听他乱说,我告诉妳,这个人爱喝酒,喝完酒就到处造谣,他毁妳清誉!妳想想周姑娘如此漂亮,我都这样了怎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而且我一个汝阳王的爪牙,怎可能跟妳们江湖门派风流牵扯呢!我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你──!!」鹤笔翁气到要吐血,看范遥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范遥的伎俩,可偏偏鹿杖客还在他手上,灭绝师太也在一旁,让他实在是不知道要先打谁才好。

灭绝师太几声命令要周芷若快走,便找上鹤笔翁狠辣的打了过去。鹤笔翁有苦说不出,只好怒瞪了范遥一眼,赶紧上楼找师兄要紧。

「周姑娘,师父的话好好听,妳留在这也是让你师父分心而已,赶紧上楼找妳师姐们去,妳师父一会就去找妳们了。」

范遥三两下就把周芷若赶上楼。周芷若也是心急灭绝师太与其他同门,对范遥根本不想多理,急忙先去跟师姐们会合。

总算能稍松口气,范遥往塔下看去,杨逍跟韦一笑都到了。范遥又再往上几层,确定没人留在牢房里,便听到张无忌到了正在叫他。

「范右使,上面情况如何?」

范遥来到塔边,快速的扫了一下,确认赵敏不在,想了想,还是放弃直接用喊的,调动内力,逼音成线,直接向张无忌传音入密道:『六大派均已解毒无事,教主可以放心,至于这火过旺暂时下不去,我让六大派都先去塔顶避难了。教主你,擒贼先擒王如何?还有,这塔虽高,但对教主的乾坤大挪移来说不算什么,可以考虑让六大派也玩一下。我去牵制玄冥二老,教主你想一下。』

范遥说完就钻回塔里,上楼看六大派的情况如何。

张无忌在塔下,对于范遥的传音入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与高塔之间的距离,震惊范遥武功高的不可思议。

「教主?」看张无忌喊了一句后突然发愣,杨逍在旁边低声问道。

「杨左使,范右使他刚刚从高塔那里传音入密给我,这距离,你办的到吗?」

「很难。不过范右使的武功确实很高。」杨逍说道:「教主,关于范右使的话题晚点再说如何?现在救人要紧,范右使刚有给你什么建议吗?」

「有是有──」

「那教主,你先想着。」

看张无忌在思考,杨逍不多打扰,先去辗些碍事的敌人。

张无忌没想很久,决定先按照范遥的建议擒贼先擒王。只是当他要欺于王保保身前时,左侧突然一剑刺到,寒气逼人,剑刃直切咽喉,张无忌急退原位。

来者手持长剑颤动,婀娜而立,刃寒胜水,剑是倚天剑,人是赵敏。

「这是家兄,你莫要伤他。」

见是赵敏,张无忌也不敢强攻,两人隔着一伙番僧,扬声说道:「我不伤他,妳要立刻放人!」

王保保哪管他们之间的恩怨,又是一声下令把人拿下。一伙番僧向张无忌围了上去。

赵敏知道张无忌武功非凡,并不心急,冷静道:「张无忌武功盖世,这些番僧顶多只能缠他一时,无法将他拿下。」

王保保回道:「无妨,一时便也够了。到那时这火也已烧到塔顶,六大门派也都葬身火海,张无忌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们。」

「哥哥,我们真的要烧毁宝塔吗?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既然不能归顺朝廷,目无王法,便是死罪。敏敏,苦大师曾教过我们,若敌人不能为我们所用,就该把人杀了以绝后患。」

「对了,苦大师。哥哥,你见到苦大师了吗?」

王保保没转头,伸手指了指身后烧得正旺的高塔,「在塔里。」

「什──?!」

「敏敏,苦大师是敌人。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奸细。」王保保想到范遥最后跟他说的那句,浅浅一笑,「不知道他真实身分,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这火,还是他提醒之下我才烧得,玄冥二老他也引进去了。真是让人弄不清是敌是友。」

赵敏不由得回头看了燃烧中的高塔,喃喃问道:「苦大师他,背叛我?」

「他隐瞒了他会说话的事实,怕是从当年入府,他就心怀不轨了。只是,我也很奇怪,既然本就不安好心,那为何要如此的教导我们保护我们。他教导的武功与知识都是正确的,他确实对我们用心栽培,尤其是对妳。他这可是在亲手为自己制造敌人。」

赵敏也不懂,真相来的太突然,她在这混乱时刻也难以冷静思考。她想起范遥将她一人留在小酒家,又想起他也曾让自己单独去跟张无忌碰面。一时搞不清范遥这些行为,到底是想让赵敏送死,还是信任张无忌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很明显的,范遥跟明教有关系。

「哥哥,要是我猜得不错,苦大师恐怕跟明教有关系。」

「那么,刚刚张无忌喊的那一声范右使定是在喊他了。」

容不得他们多想,张无忌突然轻功飞跃,直接越过他们到了离塔最近的地方。内力乾坤运转,直接把平台上所有番僧扫开,顿时清出一片空地。

张无忌喊着要塔上众人跳下来他接着。

王保保喊人阻止,却被杨逍拦住,暂时无法赶到张无忌身边。

眼看张无忌真接住一人,赵敏心乱如麻,顿时不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一个陌生嗓音响在她耳边。

『郡主,冷静点。妳聪明伶俐,书读万卷,怎么在这时候偏偏没派上用场呢。我是这样教妳的吗?那要不听下我的建议如何?现在该做的就两个,一是阻止教主,妳用美人计对他管用的,二是将落塔众人以箭射杀,不过妳现在没有弓箭手可用,可以请小王爷调弓弩亲兵过来。还有一点,提醒妳,韦蝠王不在场上,他带人去王府放火了。』

「!?」赵敏左右看去看不见人,下意识抬头往塔上看去。浓烟弥漫,什么看不清。

那声音还在继续:『今晚一役,很遗憾的,妳会输。这我确实有责任,但我无法向妳请罪。郡主,为求全身而退,还请妳见好就收,千万别勉强,不要赔上命也不要被人抓住。另外,我很难说我没有背叛妳,但在今日以前,我确实从未背叛过妳。我希望,妳能信我这一点,我绝对是护妳的。』

声音停了。

即使说话的人没露面,也没自报姓名,但从话语当中,赵敏是已知晓为谁,当下五味杂陈,难以厘清听完这些话的感受。

「敏敏?」

王保保察觉的赵敏突然的分神。赵敏被王保保这一喊拉回神,想起刚刚范遥给的讯息,急道:「不好,哥哥,他们找人在王府放火!」

王保保往王府哪方向看了一眼,未见火光,「哪里来的消息?」

「苦大师。」赵敏也觉得在这时候提起范遥很没说服力,但范遥刚刚那串话,丝毫不见他带有恶意,赵敏突然懂为何王保保刚刚会用那种态度提起范遥的事,真的是不知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哥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爹爹的生死远比六大派的生死还重要!」

王保保觉得赵敏说的很有道理,便说道:「那我先行回府,妳万事小心。」

赵敏点头应好,目送王保保快速离去,转头看向张无忌一组一组的接住六大派,自己有一半的兵被王保保带走,张无忌救出的人越多,手下的武士已无可抗御。

『郡主,快走吧,再下去,妳会被抓的。妳可千万不能出事。』那个声音又再柔和劝道。

赵敏暗骂了一声可恶。她明白此时若再不走,反而自己要成为张无忌的俘虏,当即下令:「众人听令,即刻退出万安寺,不得有误。」然后她向张无忌道:「张教主,明日黄昏老地方,我再请你饮酒,务请驾临。」

张无忌回头闻言一愣,尚未答应,赵敏一笑嫣然,毫不留恋转身退离了万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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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计先让王保保跟赵敏两人退走,范遥在塔上稍微松了一口气。

塔下没了敌人干扰,大家的压力都小了些。

灭绝师太还在跟鹤笔翁打的难分难舍。塔上剩几名少林方丈跟峨嵋派的人。

稍早前,在张无忌刚喊人跳塔的时候,六大派的众人是没人信张无忌的话的。范遥刚上顶楼便看到一群人在那边争论,真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

于是范遥推开众人,来到武当派面前,向俞莲舟问道:「俞二侠,你是相信我们教主的吧?」

「这是自然。」

「那好。」范遥点头,直接扯过俞莲舟,把他扔出塔外,「你先下去吧,教主会接住你的。」

所有人看着错愕万分。武当众人第一个冲上来,莫声谷扯住范遥衣领怒道:「你竟然!」

范遥完全不为所动,抬手指指塔下,「找我算账前,先去看一下教主接住了没。你们的争执辩论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我这是在帮你们加紧速度。你们以为这塔烧不完吗?浪费时间。」

被范遥这么一说,几个人探头看了一下,眼见俞莲舟完好无缺的在塔下不知道在跟张无忌说什么。众人尴尬。莫声谷尴尬的松了手,低语了一声抱歉。

顺带一提,俞莲舟安全落地后立刻跟张无忌说了范遥直接把他丢下来这事,让张无忌哑口无言,直跟俞莲舟道歉说会再好好管教范遥。

范遥还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他也觉得没差。

总之,各大派跳塔的事顺利进行着,看着赵敏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忍不住跟她提醒了几句,顺便给了点消息引开王保保与大半兵力,最后再劝赵敏赶紧离开。

今晚的事已成定局,赵敏必须全身而退。

范遥看六大派都撤的差不多,便去看灭绝师太跟鹤笔翁的激战。

这两个人一个是绝食多日虽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却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另一个是心有挂念再加上中了麻药穴道又被封闭良久手脚不灵活。本该很快分出胜负的两个人,硬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范遥才刚下来,周芷若也下来了,让范遥受不了的扯着周芷若骂了一句;「周姑娘,你怎么还不走啊,都火烧眉毛了,难不成你想做焦炭美人吗?!」

周芷若急着哭腔喊道:「我不走!师父不走我也不走!」

听到这话,范遥有那么点后悔刚刚怎么没第一个丢她。

一见范遥出现,鹤笔翁便骂道:「死头陀你害人不浅!灭绝师太,那些话全是这苦头陀说的,跟我无关!妳冤枉我!我跟师兄也都是被他陷害的!我只是想来救我师兄!」

灭绝师太撤掌回身,向范遥问道:「这等疯话都是你说的吗?!」

六大派都撤的差不多了,可以来面对灭绝师太了。要打嘛,来啊,又不是打不过。

范遥笑的得意,愉悦回道:「师太,我不是早说了妳会恨我吗。现在,妳恨的想杀了我吧?」

算是变相的承认了确实是他随意造谣。

灭绝师太气得全身发颤。

鹤笔翁见灭绝师太背向自己,突然一阵黑烟卷到,正是偷袭的良机,烟雾之中,运起玄冥神掌,一掌击向灭绝师太背心。早知道鹤笔翁会偷袭,范遥闪身替灭绝师太挡下这一掌,稍退一步,太极周转,将掌劲卸掉,圆润划圈,反手抓住鹤笔翁的手,按住他手上几个穴道,淡然道:「别搞偷袭阿,人家师太又不是故意冤枉你的。」

「你──!」鹤笔翁发现他抽不出手,甚至运气都有些困难,为范遥的武功深度感到震惊。

「师太妳也是阿──」范遥另手伸出,轻轻一打,易筋经外放,将灭绝师太打退几步,「要杀我等会好吗?妳要不先劝劝妳徒弟赶紧跳塔。」

范遥这样说着,突然想到,自己徒弟真听话,轻轻松松就劝走了。郡主妳真是个好孩子。

然后范遥抓着鹤笔翁来到塔边,很干脆地把鹤笔翁丢下去,松手前跟他提醒道:「鹤先生,稍安勿躁,不准对教主动手,不然我杀了你师兄。教主会救你的,下去后急撤西厢,到我房里等着,不然六大派会杀了你。我等下就把你师兄还你,看在我请你喝那么多酒的份上,这回你真的要信我一次。」

鹤笔翁就这样下塔了。

鹤笔翁丢下去后,范遥低头一避,躲过灭绝师太扫过来的一掌,他啧啧两声,矮身扫腿,旋身腹击,直接将灭绝师太打退。

「说了等一下了!妳徒弟妳都还没劝好了妳烦我做甚呢!妳再不让她下去,她就真要成焦炭美人了!妳还要她帮妳光耀峨嵋吗?!」

灭绝师太错愕看着范遥轻而易举地化解她的偷袭杀招。

范遥暂且不理灭绝师太,他下了两层楼,浓烟密布火舌满地,温度炽热,吸进的空气热辣灼疼。来到外廊,找到鹿杖客跟韩姬,鹿杖客没事,可能就温度高他脸有些红,但是韩姬看起来不像没事,她脸色惨白到发黑,范遥稍微查看了下,发现韩姬呼吸已断脉象薄弱,是濒死征兆。范遥解了鹿杖客的穴问道:「怎么回事?」

鹿杖客先是咳了两声,这才回道:「这里温度过高浓烟密布,我有内力会内息尚可无恙,但韩姬不会武功──」

「是我的失误,本来没想害她的。」既然韩姬救不回来,范遥也不想白费力气,他把鹿杖客拉起来,压向塔边。

「等等等,死头陀你想干嘛?!」

「把你扔下去。」范遥十分诚实,「放心,教主会救你的,鹤先生在我房里等你。下面都是六大派的人,别硬来,下去后直接到我房里与你师弟会合。撤离走东门,那儿没人接应。」

「你以为我信你?!」

「不信也行,但千万别走西门。其实你稍微探听一下也能知道我有没有骗你,总之,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师兄弟的照顾了,下次见面我们就会是敌人了。」范遥将鹿杖客身上的穴道全解了,然后将鹿杖客推出塔外。

搞定了玄冥二老,范遥回到灭绝师太的楼层,发现周芷若还在,翻了个白眼。

这层楼此时已经烟雾弥漫,连呼吸都令人难过,下面楼层全都被火舌吞噬,他刚上来的楼梯转眼就被火光吞噬,火烧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耳边能听的建筑崩塌的声音,宝塔梁柱烧毁倾倒,砖石纷纷跌落,塔顶已微微幌动,随时都能塌将下来。

「师太,火已经烧上来了,恐怕不用半刻钟便能全塔烧毁,妳想要我命,可以,但妳的小徒弟是无辜的吧?要不妳先让妳徒弟下去,就我俩聊聊?」

灭绝师太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向周芷若说道:「芷若,妳先下去。我跟他同归于尽!」

「师父,妳不走我也不走。」

范遥深深叹了气,往旁边移了一步闪过上头掉下的砖瓦,觉得还是不要废话了。

范遥动作很快,一把扯过周芷若,直接把她扔出塔外。

「什、师──!!」

「周姑娘,对不住了!」

「你!」

灭绝师太反应不及,下意识的就追着跳了下去。范遥眨眨眼,愣了。

嗯?方才不是说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吗?怎就突然的留我一人在这了?徒儿性命比找我算账重要啊?而且下面明明有教主接着,周姑娘才不会有事呢。

本来还想好好跟灭绝师太分享一下自己都说了些她什么风流韵事,看来是没机会了。范遥有些失望。

高塔根基烧毁,整座塔都在倾落。

「范右使!下来!」

范遥回过神,却没立刻跳出塔内,反而扬声回道:「教主你受伤了吧?!别管我了!」

就算张无忌确实是真的受伤,他也不可能放范遥一个人在塔上自生自灭。

结果范遥还没听到张无忌生气的声音,他的脖子跟腰就先被两条蛇给勒紧,让他顿时想起自己死没关系,但不能让两条蛇跟着陪葬阿。

「对不起,对不起,我跳,你们别一起咬我──」

「范右使!你给我立刻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进塔!」

塔底下的张无忌听了杨逍的建议,音调严厉的吼了一句。吓的塔上范遥一缩肩,在很不稳的塔边探头,乖乖跳塔。

张无忌刚把范遥接落地,就见整座塔倾倒垮落,视线转回范遥身上,张无忌目光严厉。

「为何方才不下来?」

「这个──教主你都接了这么多人,内力应已耗尽,又跟灭绝师太对了一掌,大伤元气,属下怎能再劳烦你──」范遥唯唯诺诺。

这人在教主面前,真的没什么气势,尤其是生气中的教主。

旁边的六大派众人见过范遥在塔内的一串表现,自信沉稳,张扬中带有点顽性,现在又看他对张无忌如此乖顺,都不免啧啧称奇。

话说,一直到大伙都下来后,在张无忌的追问下,除了武当峨嵋以外的众人才知道原来那人是明教的光明右使。

「我叫你下来了吧?」

范遥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是有些可怜,他也不解释什么,就轻轻一声对不起。见他那样,张无忌顿时不知道骂什么,将范遥上下大概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伤势,便真的放心下来。

「下次别再玩命了。」

「是。」

「今晚你是最大功臣,不怪你。」

范遥摇头:「此场大火是范遥不够心细所引起的,若非教主神功盖世,众人皆不可救,范遥行事不当,何功之有?」

「火是你点的吗?」

「不是。」

「那便跟你无关。不是你的错。」张无忌柔声安慰,「走吧,先离开。」

范遥跟上张无忌的脚步,看六大派的人在杨逍的招呼下往西门会集,突然喊道:「教主。」

张无忌将脚步放慢,跟范遥并肩平行,「怎么了?」

「恕属下直言,但有一件事必须提醒你。或许大哥有跟你提过。范遥性情乖张,行事偏激略带邪性,这些,明教那些高层都知道。你是教主,我会听你的指示,还请你,好好抓住的我的缰绳。」

张无忌闻言,稍微有点意外范遥对自己的评价,随即淡笑反问:「我的什么话你都听吗?」

「是。」

「那么第一个,一定要遵守,无论如何,你都得活着回到我身边,我不允许你随意死去。」

范遥停下脚步。张无忌跟着伫足转身看他。

范遥有些恍惚,他想起在几十年前,在他还年少轻狂又无知时,甚至那时他还没去光明顶,也还不认识杨逍的时候,当时的他刚舍命完成了阳顶天交付给他的任务,那时候的阳教主,看着他满身血,心疼的轻抚他脸上的伤,同样如此要求过他。

──遥,你不是能随手弃之不顾的消耗品,不管任务有多艰难,你都必须活着回到我身边。记着,你的生命比任务结果还重要,活着回到我身边是你必须做的。这是我的「命令」。

……

范遥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如此要求他了。当他离开阳顶天跟杨逍身边后,就再也没有人语重心长地跟他提醒过这些了。

「范右使?」

听见张无忌在叫他,范遥回过神,无奈的摇头苦笑,向后退了一步,屈膝跪在张无忌面前,恭敬应道:「遵命。」

Chapter Text

离开都城时天已微亮,六大派一伙人往西北前进,行出五十余里,群侠在一处山谷中稍事休息。杨逍早已购齐各物,干粮酒肉,无一或缺。众人把酒言欢,谈起脱困的经过,都说全仗张无忌和范遥两人相救。

另一边周芷若和峨嵋派众人将灭绝师太的尸身火化了。

灭绝师太在万安寺上随着周芷若一同跳塔,与前世一样拒绝张无忌的搭救,以一己之力救下周芷若后,坠地身亡。

各大派分别一一过去行礼致祭。

灭绝师太一代大侠,虽然性情怪僻,但平时行侠仗义,正气凛然,武林中人所共敬。更不用说,她还劝说范遥给众人偷解药,她的死更让众人感到遗憾。

张无忌跟杨逍听着觉得不太对劲。杨逍最先意识到这一定又是范遥随意造谣,悄声跟张无忌说明范遥其实说话口无遮拦真真假假,让张无忌哑口无言,不知道该不该去念一下范遥,不过杨逍拉住他,跟他说范右使虽然说话真假难辨,但对自己人没恶意,更是少说严重的造谣,这次说成那样,怕是想顺便给在师太手下惨死的兄弟报复吧,但如果花点时间求证的话,也能知道真假,不必为此为难范右使。张无忌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又想当年阳教主也放任他这般口无遮拦,便就释怀了。

众人在喝过酒后便开始讨论如何同心协力,驱除胡虏。

范遥没去凑热闹。

他连酒都没拿,就拎着一壶水待在边上自己独饮。

万安寺的事结束了。这也代表他与赵敏之间的师徒关系结束了。老实说,他有些放不下。

前世那时还好,他那时觉得赵敏毕竟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就不该与旧情藕断丝连,所以他斩断了那份情与义。但这世,他已经知道了张无忌最终会选择与赵敏在一起,是教主认定的教主夫人,赵敏之后甚至会转投明教,如果是这样的话,范遥就觉得他何必把赵敏当作敌人,所以他这世对赵敏细心栽培爱护至极,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从小看着护着她长大,在明知不会成敌人的情况下,范遥真的放不下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杨逍发现他的异样,便走过来关心他。

「你这样到真的挺像失恋。很无聊的在坐实你跟师太的那段情吗?」

「我喝的是水不是酒,还没醉。」

「这到难得。」杨逍轻笑,在范遥身边坐下,「在想什么?讲给为兄听听?」

范遥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想与教主为敌。」

「恩,这是自然,那可是你所认定的主人。然后呢?」

「但我也不想与郡主为敌。」

杨逍意外范遥会这么说,「这到是难得的想法。理由呢?说来听听。」

「我编一个给你,你等我一下。」事关前世机密,范遥不能多说。但他向来无意对杨逍隐瞒自己藏着什么,这不是会影响未来,非得藏着的事。

「又来?」杨逍失笑,拒绝他,「你别说了,既然是假的就别白费口舌了。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吧。」

「又问?」范遥苦着脸,不是很想回答杨逍的犀利问题。

「你不回答也可以,大不了我去请教主问你。」

「可恶。你有够无耻的。」

杨逍笑道:「来,诚实回答我。你对明教有害吗?」

范遥对杨逍每次都用这个问题当作开头感到无奈,却还是乖乖的回答。

「没有。」

这是从他重生的那天起,便约定成俗的快问快答。杨逍会在他觉得范遥不安稳有危险或是有所隐瞒的时候问,他甚至在阳顶天面前问过几次。事实上,这快问快答最开始是阳顶天在问的,自从阳顶天不在以后,这就变成了杨逍在问。

这并非是在怀疑范遥,阳顶天跟杨逍都知道范遥是绝不可能做出对明教有害的事。这快问快答对阳顶天来说这是在探问未来的事,对杨逍来说是这是在确认范遥的想法与判断,同时也在提醒范遥不可过火玩闹,提出来的问题是他必须认真思考的事。

重生后的范遥,确实隐瞒了不少事,但他无意隐瞒杨逍,而且他瞒不过,杨逍太了解他,所以范遥干脆放弃这件事,总把自己搞得满身嫌疑,要杨逍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杨逍是信任范遥的,所以他仅只是提醒,没有对范遥的行为举止有过太多意见与干涉。他也信任范遥的判断。

至于为何开头两个总是这样问,那只是习惯,就只是告诉范遥说我们现在要来玩快问快答,好好配合。

「有想做对明教有害的事吗?」

「没有。」

「那你认为赵姑娘对明教有害吗?」

「没有。」

「有证据或依据吗?」

「没有。」

杨逍稍微偏头想了一下,问道:「你要如何说服我?」

范遥直视他,反问:「大哥,你信我吗?」

又是这样阿──杨逍心里有底。暨黛绮丝、朱元璋,这次是赵敏吗……

杨逍微微叹气,「好吧,虽然无凭无据,但随你吧。不过,你必须跟教主说清楚,如果教主不希望你如此,我希望你能收回你的优柔寡断。」

「我明白了。」

两个人喝水聊天,范遥让小墨蛇随意的在地上爬。杨逍好奇的问了下他到底造谣了灭绝师太什么,范遥便愉快的说了完整的那套说词,还稍微说了下他都跟六大派说了些什么,杨逍听完真心觉得灭绝师太是该生气,她没杀了范遥再鞭尸都算是便宜他了。

「下次别这么过火了。士可杀不可辱,姑娘名声更是不可玷污阿。」

「好。」范遥笑嘻嘻的答应,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乖乖照做。

 

张无忌说他有要事需回大都一趟,要与众人在此分别。一伙人又举杯共饮,各奔东西。

杨逍和范遥跟上牵着马匹走远的张无忌。

「教主。」

听到杨逍的声音,张无忌便停了下来,意外的看着眼前两个人,「杨左使,范右使,怎么了?」

「你急着赶往大都,是否有什么要事?」杨逍问。

「不瞒你们,我是去赴赵敏之约。」

光明左右使互看一眼。这人他们方才还讨论着呢。

「可昨晚我们那么一闹,你还要去见她?万一她要对你──」

「不会的。」

看张无忌信誓旦旦的表情,另一边范遥稍微侧过身视线瞥开,杨逍顿时懂为什么范遥会那样说了。

小两口儿女情长?跟敌人?所以才说赵敏无害?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答应她的三件事情,她昨晚跟我说了,第一件事便是借屠龙刀一看。」

杨逍倒吸一口气,而范遥──这已经知道三个约定内容是什么的人,正很不专心的蹲在另一边张无忌不太注意的角落,找小生物喂蛇。让杨逍很想问他你到底跟来做何。

杨逍续问:「你答应她了?」

「只是借来看看,你放心,在我眼皮下是抢不走的。」

「可是这个赵敏狡猾,你应该清楚。」

「是我答应她在先,我必须得守诺。更何况,我义父一人在外,也该接回来照顾。」

「教主孝顺。」杨逍看了另边一直安静不做声的范遥,「那要不,带个人去吧。」

「不用──」张无忌本想拒绝,突然想到一件事,左右看了下发现没范遥的身影,正想问杨逍,杨逍便指指他身后,蹲角落安静喂蛇的范遥,「──范右使。」

听到张无忌叫他,范遥抬头,稍微偏头表示他有在听。这大概是多年不说话的习惯,他很常用表情动作来表达自己意思。

「你陪我走一趟吧。」

范遥点头,把小墨蛇捞起来挂到肩上,起身,「现在出发吗?」

「我与赵姑娘约黄昏老地方,你知道在哪,自己再跟上来吧。我先走一步去找小昭。」

「好。我一会跟上。我先去找东西喂下这小家伙,恕我告退。」范遥说完,向张无忌稍一行礼,直接走进旁边的树林。

杨逍跟张无忌看的都无奈。

这人还真是率性而为。

杨逍道:「范右使行事风格与常人不同,或许有些危险无礼与难以揣测,但能确定他对明教从无加害之意。只是他并非良善又难以管教,还请教主这回带他出门,多加担待,他本性邪狂顽劣,他的缰绳,仅少数人能抓,请务必抓牢。」

张无忌听着杨逍的建议,微笑道:「不管是你,还是范右使本人,都要我抓紧缰绳。以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听到张无忌说范遥自己也提过,杨逍内心毫不意外。

「擅自毁容卧底还不够失控吗?他昨日还不想跳塔呢。」杨逍无奈说道:「他做事随心所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命都可不顾。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些难搞,他对有些事会异样的坚持。教主,要是有什么事不想让他做的,一定要果断决绝的阻止他,不能出现分毫犹豫,只要他发现你犹豫了,那他就有可能不听话了。而这也是我与阳教主的经验谈,还望你参考。」

张无忌想起昨日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不决,范遥便直接自伤谢罪,他那狠烈的性子,确实不能用优柔寡断的态度对他。

张无忌认真的点头,「我会注意的。」

看张无忌如此严肃认真,杨逍笑道:「不用刻意配合他。他虽然闹,但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平时是个还算随和的人,放任他也无碍。他就像风一般,微风和煦,狂风残暴,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你就能明白。大事上,你是教主,你说的算,他一定会听你的。」

见杨逍语重心长,张无忌笑道:「好,我把麻烦难搞的范右使带走。这里抗元的事就交给杨左使了,千万不要分心。」

「是。请教主务必万事小心。万安寺一役,你已成为群雄之望,千万不要下错决定。你身边那把是出鞘后目的未成便难归的凶刃,使用上还请多加注意。切勿太过纵容他。」

「我明白。我一定会小心的。」

杨逍点头,退一步行礼送别张无忌。

Chapter Text

范遥离开张无忌跟杨逍后,进到树林,先是找了只鼠喂给小墨蛇后,拿出怀里招集暗部的哨子,吹哨集人。

这哨子是暗部找人的工具。一般吹哨不响,带有内力去吹的话,虽说也不会响,但会引发范围内,与之配对的铃的共振。是非常不起眼又准确迅速的集人手段。暗部所有人都带着哨与铃,必要时,还能根据吹的方式不同来传达不同意思,但最多时候,还用是来找人。毕竟,暗部全员都神出鬼没。

范遥本身也是有一组的,但他的铃是挂在令牌上,自从令牌给了君沁后,他身上就没铃,所以暗部的人才会一直找不到范遥的行踪。

来的人有四个。

平常跟在杨逍身边的聿与音,还有多数时候都在盯着小门小派的双子辰与冉。

「嗯?还挺多人的嘛。」

范遥要几个人都坐下说话,寒暄的话全免,直接开门见山,「我要跟教主出海一趟,我们这里你们不用管。等会离开后你们把指令传一传。我要重新调派所有人。」

暗部们没说话,都安静听着,范遥继续说道:「陵跟曦原任务不动,继续执行。双子你们到沁儿身边去,供她差遣,我需要她那边配合。其他人全部都去帮我大哥,听他调配,江湖里的那些事暂且不用理,等我回来再说。」

「是。」

聿与音先离开,范遥让双子先等一下。

范遥先回头找了杨逍,中途还被周芷若拦下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范遥跟杨逍说自己把暗部多数人调给他用,随意使唤。这才招呼上双子,三人一同去大都。

进了大都,避过元兵的追查,潜入书斋,随便找了纸笔墨,范遥开始写信。

双子自然不吵他。

范遥写了一段时间,中途还让双子去找了地图,也许过了一时辰有了,范遥这才把写好的信交给双子。

然后三个人上街,街上有不少元兵在巡逻,范遥仅稍作易容,便神色自若地逛起街来,毫无自己也是被搜查一员的紧张。

他很悠哉地逛了一时辰,双子看他买了不少糕点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就知道范遥是在做什么。

他们的主人这是在给小姐买礼物呢。

果不其然,范遥买过瘾后,手上的东西往双子手里一塞,又给两个人口里各塞了一块糕,交代东西要交给君沁后,便把两人都赶走了。

两人走后,范遥又再稍微逛了下,补了些自己会用到的东西,特别买了一个精美细瘦的小瓷瓶,上头还绑着缎绳,即使是挂在身上也不奇怪。

想买的东西都采购的差不多了,距离黄昏还有半时辰。

范遥在张无忌所住的客店一楼,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撤了易容,点了壶茶,兀自沉思。

他决定不跟赵敏断绝关系,但要怎么让赵敏气消,也不是易事,而且他也需要张无忌同意这事。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很快,范遥觉得没过很久,他便看到张无忌带着一姑娘离开客店,稍等了一会后,他才缓步跟上。

范遥到小酒家的时候,赵敏跟张无忌两人几句话便谈和了昨晚万安寺的事。看赵敏脸上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六大派被张无忌救走。

但不代表她会不在意自己昨晚的背叛。

范遥难得心里忐忑。

前世他能告别完就走人,不再在意赵敏的事,但这次不行啊,先不说他不想断绝关系,他之后还得跟他们同行阿,闹僵了怎么行。教主会很难办的。

不由自主地先跟小二要了杯酒,喝下壮胆后,这才进内堂打扰。

范遥先向张无忌行了明教的拜礼,再恭恭敬敬的向赵敏抱拳行礼,「郡主。」

赵敏并不还礼,连视线都不想给他,冷言道:「你来做甚?」

「苦头陀来向妳说明一些事。」

「苦大师,你瞒得我好苦。你让我这个跟斗栽得可不小啊。枉费我对你礼敬有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万安寺的事对不住了。我说过了这个我无法向妳请罪。」

赵敏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她想起昨夜里听到的那些话。这个人,在那片混乱之中,身在敌营,却还是给了自己建议,即便不在她身边,却还是试图的想保护她。

范遥直起身来,说道:「其实我的真名姓范名遥,乃明教光明右使。明教素来与朝廷为敌,本人混入汝阳王府,虽是有所为而来,却从无加害郡主之意。承蒙郡主多年来对范遥的礼敬有加,今日特来说明──本人范遥,没要与郡主妳为敌。」

此话一出,赵敏愣了,一边的张无忌也愣了。两人都懵。

嗯嗯嗯???

刚是听错什么了吗?某个明教光明右使说他不与朝廷郡主为敌?

范遥续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今日教主也在,我便说得清清楚楚。郡主,妳我师徒一场,我看着妳长大,守妳护妳,这份情与义,我放不下。然而妳我身分有别,注定互为敌人。我不想与妳为敌也不想与教主为敌,经过深思熟虑,范某决定,只要与明教大业无关,不管何事我都帮妳。」

范遥突然敲敲桌子,那是每次范遥想比手语说话时,会先吸引人注意的方式之一,赵敏原本不想看他的,却还是习惯的将视线转了过去,于是她看到范遥给她比了一串手语:〔包括妳想将教主抓入手中,我都帮妳。〕

赵敏俏脸微微一红,想起昨夜范遥送她来找张无忌前的简短对话,她娇瞪了范遥一眼,风情万种,直将张无忌给看呆了。

范遥自然是发现张无忌的失神,微微一笑不点破,说道:「教主,你同意吧?」

张无忌想范遥对赵敏也是十多年的情义,要强迫别人抛弃割舍过于无情无理,而且范遥也说了不影响大事,杨逍也说过范右使行事风格虽与常人不同,能确定的是他对明教从无加害之意,既然如此,同意也大抵无碍,便同意道:「只要与明教大业无关,范右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言下之意还有,要是与明教大业有关的话,你还是要乖乖听我的。

范遥当然懂张无忌的话里有话。

「那就这样说定了。」范遥拿起桌上的酒,给赵敏跟张无忌都各添了一杯,自己也添了一杯,「范某敬两位一杯。」一口干了手上的酒。

张无忌也跟着干了这杯酒。

赵敏犹豫了一下,迟疑的端起酒杯,最终还是将这杯酒喝掉。

三人敬酒成约,旁还有小昭见证。

达成了主要目的,范遥心情挺好,他稍微想了下,转向张无忌提醒道:「教主,郡主年纪虽轻,聪明伶俐,不过她的师父是我,行事难免心狠手辣,非常人所能及。你良心太好,可千万别再上当。某些事,我是不主动帮你的。」

看范遥讲得如此不避讳,张无忌无奈道:「放心吧,我自是不敢大意。」

赵敏笑道:「多谢苦大师称赞。」

范遥点头:「两位有需要再叫我,还有跟郡主说一下,两位去冰火岛我会跟。」

「苦大师你要跟?」

赵敏眼神疑惑看向张无忌,张无忌回道:「范右使身上中有蛇毒,解药只有灵蛇岛上才有。我想我们既然要出海一趟,不如先去趟灵蛇岛找解药再去冰火岛迎回义父。」

「蛇毒?苦大师你养的蛇有毒?!」

「有毒。所以我不让妳玩阿。」

「中多久了?」

范遥笑笑,「从进王府前就有了。」

赵敏又问:「什么毒?」

张无忌代为回答:「冰线蛇毒,是种能压制内力的蛇毒。」

「压制内力──难不成现在──」

「是,莫约五成。」

赵敏大感震撼。

这人二十年来都只用五成内力?!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他随手便能屠了汝阳王府绝不夸张。

范遥笑道:「我的事郡主不必担心,既然教主说要解,我定会解决。倒是郡主妳先跟教主吃上一会吧,教主,你的婢女借我一下。」

张无忌疑惑,「借小昭?」

突然被点名的小昭也困惑的指着自己。

「没事,我想跟她问一下教主你这段时间的生活。不会有事的,我会完整的将她还你的。要不郡主妳倚天剑也借我一下,我顺便帮她斩铁练。反正教主你想斩吧。」

张无忌愣了,他跟范遥相处甚短,对他这种像是看透心事顺手帮的行为还不习惯,倒是赵敏多年来早已习惯范遥的未卜先知,便将倚天剑递给范遥,同时说道:「帮我把这挺漂亮的小姑娘带走一会,一刻钟后再回来。」

范遥点头接过剑,手一拉便直接把小昭拉走了,张无忌连阻止都来不及。

 

范遥把小昭拉到外堂,让小二送上茶与糕点。范遥示意小昭站一边,先抽倚天剑帮她把手脚上的锁链斩断,这才拉着小昭坐下,还塞了块糕点在小昭手里。

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发生何事的小昭,傻愣的看着范遥。却见范遥也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那个──呃,大人?」

范遥猛地回神,喃喃道:「妳到真的跟妳娘长挺像的,尤其眼睛。」然后他压低音量,续道:「我是范遥,明教光明右使,叫我范右使即可。然后我问妳几个问题,请妳如实的回答我。」

小昭乖巧的点头,「如果我知道的话。」

「妳娘还好吗?」

本以为会听到跟张无忌有关的问题,没想到却是问这个,小昭稍愣一下,才回答。

「我娘她已经去世了──」

范遥打断她,不见怒意,依旧温和说道:「我指的不是妳那为骗我大哥所说的便宜娘亲,我指的是妳亲娘黛绮丝。」

「!」

「上次碰到她的时候听她又在咳嗽,韩千叶那混蛋又把寒毒传给她了?」

小昭心里惊惧万分,愕然为何范遥会知道这么多事,猛地想起,在她小时候,当她爹娘诉说他们相遇成亲的故事时,似乎有提过当年在光明顶上,除了教主外,还有一人护着他们。

「──你就是娘所说的那位范右使?」

「嗯?我刚自我介绍了吧?」

「我没意识到……」

范遥看小姑娘尴尬害羞地垂下头,便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妳娘身体还好吧?」

知道这个人是娘亲信任的人,小昭放下对范遥的戒心,诚实以对,「十几年前,爹爹被人暗算,中了剧毒,娘她帮忙疗伤,自己也染上了些许毒素。去了胡大夫那,但是胡大夫不医,所以爹爹他没撑多久就走了。」

范遥点头,「妳娘身上的毒我会帮她搞定,她不会有事的。」

小昭喜形于色,「真的?谢谢范右使。」

范遥稍微看了下内堂聊天的两人,确定那两人没在注意这里,又问:「另外,我问妳,妳取得乾坤大挪移心法了吗?」

「!」

「妳娘让妳去光明顶,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小昭现在十分同意当年黛绮丝说范右使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有些让人搞不清楚是在想什么,很是莫名奇妙。

「心法羊皮在公子那,我不方便拿。」

「内容有记住吗?」

「这……」

小昭才刚开口,突然远处传来几下呼哨之声,三长两短,声音尖锐,将她的话打断。

范遥身为暗部掌管者,各大门派的传讯方法与暗号,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听,便能判断出是峨嵋派招聚同门的信号。

张无忌与赵敏从内堂出来。

「范右使,这是──」张无忌问。虽说他心里有底。

「峨嵋派招聚同门的信号。教主要去瞧瞧吗?」范遥一边把倚天剑还给赵敏一边问。

张无忌点头,「呼哨声往哪?」

「东北。」

张无忌牵过小昭,一手稍托她的腰,快步追去。赵敏摸了一小银子丢给店小二,回头便看张无忌拉着小昭跑了,顿时觉得有点心闷。

范遥轻拍赵敏的背,笑道:「郡主放心,教主是妳的,他绝对会是妳的。妳做自己就好。」

赵敏瞟了他一眼,把手递给他,「我也要带。」

范遥稍挑眉,「别任性,妳自己也会轻功的。」

赵敏微瞇眼,语气闷道:「万安寺──」

范遥闻言失笑,无奈万分,只得接过赵敏的手,带她去追张无忌他们,「行,我的错。给妳五次机会拿万安寺当理由压我。真不知道教主知道后会不会生气呢,我真不该如此宠妳的。」

「这次不算!」

「小妖女,别吃死我会让着妳。」

赵敏知道范遥这么回就算是同意了,嘻嘻笑道:「师父还教我武功吗?」

「教,妳是我徒弟,为何不教?」

「还护我?」

「当然。」

「不再背叛我了?」

「──这我不能保证。郡主,我是明教的人,以教主命令为第一优先。当妳会威胁到教主,或是威胁到明教的时候,我便不能再继续护妳。这点,妳一定要明白。我不愿与妳为敌,还请妳也不要与我们为敌。」

赵敏听到范遥这么说,没有任何不悦,先前还对范遥有些许的怨气都一扫而空,她现在,可能就觉得有些可惜。

「没你可用,我真觉得可惜。」赵敏说的真诚。

「能得到郡主的赏识,是范遥的荣幸。」范遥浅笑,不卑不亢。

赵敏在心里纠结。不管怎么想都不想放手,对赵敏来说,范遥陪在她身边多年,不仅是教导陪伴自己的师长,更是无可或缺的贴心下属。多年来的情谊,不是说放便能放的。

如今他们立场不同,但既然范遥说不打算断绝关系,那赵敏就想随意任性了。

她毕竟是被家里人宠溺娇惯长大的。这宠她的人之中,也有范遥在内。

于是赵敏问的直接,「我还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让你什么都听我的吗?」

范遥答的干脆,「有。」

只要妳投靠明教,成为教主夫人,彻底对教主无害,妳说什么我都听。

「是什么?」

「别偷懒,妳有带脑子的,不要荒废,自己想吧。」

「唔──万安寺──」

范遥挑眉,笑问:「妳确定要在这里就用掉一次机会?」

赵敏心里咋舌,觉得范遥回归明教后变得不好对付了。

「对了,现在教主不在,我跟妳确认一件事。」

「什么?」

「妳说要借看屠龙刀?真意如此?」

「为何如此问?」

「没什么,我就觉得郡主对屠龙刀没什么兴趣才对。」范遥意有所指的笑,「定有他意对吧?」

范遥就猜这小妖女只是单纯的想跟小教主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些,出远门游玩一趟顺便把人追到手,再好不过。

赵敏嗔道:「都发现了还问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跟!打坏我的计划!」

范遥无辜,「这不是我的决定,妳去跟教主抗议吧。而且我又不会妨碍妳,都说了我会帮妳的。」

「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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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让范遥带,赵敏还真的一点力都没出,范遥是直接牵手搂腰,把赵敏带到张无忌身边,张无忌看到的时候也意外了一下,但想可能是自己跑太快赵敏跟不上,便觉得没什么。

他们停在一堵半塌的围墙之外,墙的另一侧隐隐有女子争执的声音,猜想是峨嵋派在内。

张无忌带着小昭无声翻墙潜到废园北隅的一座破败凉亭边,范遥也带着赵敏安静地翻过,将赵敏放到张无忌身边,自己后退了些,没去凑热闹。

此时已入夜,星光黯淡,几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难以辨识,但声音很清楚,听得出是丁敏君在与周芷若吵关于继任掌门人一事。

范遥对峨嵋派的私事丝毫不感兴趣,压根没认真听,就看着夜空,开始数星星。

丁敏君跟周芷若吵的挺凶。更正确来说是丁敏君在咄咄逼人。她甚至把范遥在万安寺宝塔里跟鹤笔翁吵架时所说的那些造谣内容拿出来质问。老情人阿,私生女阿,聘礼阿,让第一次听到这说法的赵敏与小昭,跟没想到还有聘礼这回事的张无忌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范遥,得到范遥无辜的歪头。

赵敏没想过那个总是温和对待自己的范遥居然这么恶德,但他损了周芷若一回,这让赵敏暗地里感到满意,内心直呼范遥做的不错。至于张无忌,他算是了解了范遥能口无遮拦到什么地步。真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范遥那套始乱终弃的完整造谣说词会做何感想。

接着丁敏君又说到周芷若独自回大都是为了找张无忌那小淫贼。赵敏伸出手指在张无忌脸上刮了两下,笑得暧昧的替张无忌刮羞,轻轻说了声小淫贼。

丁敏君还在伶牙俐齿的说着,简直要把周芷若说的体无完肤。她又说她亲眼看见周芷若一人偷偷摸摸的跟苦头陀问了张无忌的去向,然后又到客店里去找一位姓张或姓曾的客官。

听她这么说,偷听的三个人又回头看了下范遥,范遥回了点头表示周芷若确实有找他问过。他那时只说了教主有要事回大都,所以周芷若大概是每间客店都问了。

丁敏君一连串把周芷若对张无忌态度与众不同的事说出来,句句属实,让周芷若根本无法反驳。讲到最后,丁敏君要求周芷若交出掌门铁指环,要另选掌门。但周芷若怎可能交。

赵敏将嘴唇凑到张无忌耳边,带着笑意低声道:「你的周姑娘要糟啦!你叫我一声好姊姊,我便出去给她解围。」

张无忌心中一动,确实希望赵敏能帮忙,但赵敏年纪比自己小得多,这一声「好姊姊」叫起来未免太肉麻,实在叫不出口,兀自犹豫又听赵敏低声催促,正想放下面子顺着她,便听到丁敏君突然大喝一声,发现有外人在,这边偷听的三人身形都顿时一僵,不敢出声。

墙外传来几声咳嗽。

就这几声又轻又哑的咳嗽声,拉回了范遥的注意力。

「黑夜之中,你们峨嵋派聚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来者有两人,两个人对张无忌来说都算是熟人。

一个是老态龙钟的老妇,手持拐杖,正是金花婆婆,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少女,容貌奇丑,为殷野王之女殷离、张无忌的表妹蛛儿。

方才开口的是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妳来干什么?」丁敏君冷声道。

「妳师父在那里?」金花婆婆问。

「先师已于昨日圆寂,妳在园外听了这么久,却来明知故问?」

金花婆婆无视丁敏君的冷言嘲讽,续问:「我问妳,她是怎么死的?」

「关妳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告诉妳?」丁敏君声音里带有着几分被无视的怒意。

金花婆婆懒得跟几名娃娃斗嘴,便也不在意丁敏君的无礼,说道:「我生平和人动手,就只在妳师父手下输过一次,可是那次并非武功招数不及,只是挡不了倚天剑的锋利。这么多年来,就是要找一把利刃,再与妳师父一较高下。老婆子走遍了天涯海角,终于有位故人肯把宝刀给我一用。可惜啊,灭绝啊灭绝,妳就不能迟个一天半日再死吗?」

金花婆婆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让范遥忍不住轻皱眉。

「倘若我师父此刻尚在人世,妳也不过是再多败一场,叫妳输得心服口──!」

丁敏君话还没说完,金花婆婆神速出手,赏了她几个巴掌。丁敏君目眩头晕,几欲摔倒,脸上已被金花婆婆左右开弓的连击了四掌。殷离冷言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无礼的丫头。」金花婆婆冷哼。

丁敏君惊怒交集,气的拔出长剑抢上前去,直指金花婆婆怒道:「妳这老乞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金花婆婆似乎没听到她的辱骂,对她手中长剑也似视而不见,只缓缓的道:「妳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丁敏君手中长剑的剑尖距金花婆婆胸口不过二尺,惧于金花婆婆威名,终究不敢刺出去,只骂:「老乞婆,我为什么要跟妳说?」

到此,范遥看不过去了。嘴上无礼也就算了,他可不允许那丫头持剑对着金花婆婆。于是他戴上面具,吃了能让声音暂时转嗓的药,二话不说插入那群人之中,立于金花婆婆之前,一出手,直接把丁敏君的长剑折了。

欸?范右使?

张无忌跟赵敏两人互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下确定真是范遥介入,两人都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的出手了。倒是小昭原本握紧的双手稍稍松开,在心里稍稍的松口气。

『教主,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人,所以别阻止我。』为预防张无忌突然阻止,范遥很乖巧的先传音入密报备了一声才去折剑,折了之后,断刃在手中把玩,倏停,剑峰直指丁敏君,近的就在她眼前,范遥冷言道:「无礼的姑娘,敬老尊贤妳不懂吗?家里人没教过吗?」

带了面具又换了声音,不管是金花婆婆还是峨嵋众人都没发现他是谁。

近在眼前的剑峰吓的丁敏君退了几步,与范遥拉开距离,一看到他的面具,更怒,「藏首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卑鄙小人,你是谁?!」

「这不重要,妳也没资格知道我是谁。而我也只不过是看不过妳的无礼,对着长者,妳是不是该收敛妳那无礼的态度?没教养的小姑娘。」

范遥手腕一甩,那断刃直往丁敏君颊边擦过,未伤及人,割断几缕发丝,穿过人群,消失在夜色之中。

峨嵋派的人没人敢动。

范遥周身气质冰冷,甚至散着让人不舒服的杀气,在他介入之前根本没人察觉他的存在,出现后短时间随意的几招便能显现出他武功非凡,就算不明说也知道他很危险。

金花婆婆在范遥身后呵呵笑道:「哪路高手如此多管闲事?」

范遥转过身给金花婆婆行了一礼,气势减缓,杀气内敛,温声有礼道:「婆婆说笑了,确实是在下多管闲事了,还望见谅。在下方才听闻婆婆咳嗽不止,敢问方便替婆婆把个脉吗?」

金花婆婆轻咳一下,「老毛病了,不碍事。」

范遥不恼,继续柔声劝道,跟方才对峨嵋派一伙人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婆婆,在下家中高堂也久病缠身,不幸于年前过世,今日路过此地,听婆婆嗽声不止,心里难过,还请婆婆成全。」

「哼,装模作──」

「我让妳说话了吗?」

范遥冷喝,附含杀气的一瞪,一掌隔空拍向丁敏君,一道劲风横扫过去,穿过丁敏君那边的几个人,刮起他们衣裳,将她们身后的树叶吹响。

丁敏君又气却又不敢吭声。周芷若在一边焦急。

一边的殷离看范遥就是一副帮着她们,便说道:「婆婆,妳给他看看嘛。搞不好是名不虚传的名医也说不定。」

金花婆婆笑道:「也好。年轻人一番心意。」

于是范遥替金花婆婆把了脉。

范遥面具之下目光稍沉,内心直想把韩千叶挖出来鞭尸。那个混蛋是又中了什么鬼毒啊!自己中毒死一死就好,还把毒传给黛绮丝!搞的黛绮丝不仅肺部,连心脉都有些受伤,枉费我当年那么辛苦的调理!

心里骂过一轮,范遥面不改色,音调不变,温温和和的说了声失礼了,便把手放到金花婆婆身后,易筋经从灵台穴灌入,让平和的内力能滋润金花婆婆的心脉。金花婆婆顿时感到呼吸顺畅许多。

「婆婆感觉如何?」

金花婆婆满意点头,呵呵笑道:「要将这群峨嵋派的全灭了也绰绰有余。多谢阁下相助。」

看金花婆婆确实脉象比较稳,范遥便松开手退到一边,「那在下便不打扰,婆婆请继续。」

这里金花婆婆与范遥和乐融融,另一边,张无忌跟赵敏两人内心是十分惊讶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范遥如此冰冷无情。

范遥平常在他们身边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即便是对付敌人,最多也就是冷冷淡淡,出手或许略带了点狠意,但从未见过他如此冷彻无情又含有杀意,甚至是有些高傲嚣张了。他们习惯的是范遥对金花婆婆的态度。

张无忌想起杨逍那句微风和煦狂风残暴的评语。这人确实如风一般随心所欲捉摸不定。

赵敏在张无忌耳边轻声说道:「你家范右使,在我身边最少十五年,从没看过他如此冷酷。怎么去了你那边,就像变个人似的?你给人家灌了什么?」

张无忌没好气地给了赵敏白眼,同样低声回道:「我跟范右使严格说来也不过认识了三日不到,要论熟悉应该是妳比较熟吧。不过,杨左使对他的评价是乖僻偏激,并非良善之辈。」

「今日以前,看不出来。」

「当妳站到他的对立面时,便会察觉他十分危险。当初第一次在武当山上看到他,那时他守着妳,我便有这感觉了。他应是那种对自己人好,对敌人惨忍的人。所以,千万不要与他为敌。」

此人,不要与他为敌为妙。

赵敏突然想起来,玄冥二老曾经如此与她提过。

「所以他现在觉得峨嵋派是敌人,而金花婆婆不是?」

看了下范遥表现出来的态度,张无忌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性非常大。张无忌又想到范遥在万安寺里的所做所为,迟疑说道:「──也许,是因为他十分厌恶峨嵋派?」

「峨嵋派确实不让人喜欢。」

「赵姑娘──」

「怎么?我说你的周姑娘就生气啦?」

「──说过了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她还避着同门想来私会你呢!」

「这个──」

张无忌想解释,只是另一边的骚动让他们中断谈话,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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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退开来之后,金花婆婆便当作他不在,向着峨嵋派的人说道:「我今日是为比武而来,既然灭绝已死,那妳们就出一人替她比吧!」

峨嵋派没人敢应声出面。不仅是畏于金花婆婆威名,更是惧于范遥在旁边的无形牵制。

单是用剑指着金花婆婆他就看不过去了,更何况真的出招比试。

「怎么?没有人敢比啊?」金花婆婆嗤笑,「灭绝阿,妳也算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想到妳一死,峨嵋派连一个象样的人都没有。」

周芷若虽不被同门承认,但她那日接下掌门铁指环后,便有身为掌门人的自觉,不忍峨嵋被人看低羞辱,上前施礼,说道:「婆婆万福!峨嵋派第四代掌门人周芷若,问婆婆安好。」

丁敏君就是看不过周芷若自称掌门的嘴脸,怒道:「妳配吗?!谁承认妳是本派掌门了?!妳也不害臊!」

金花婆婆一眼瞪的丁敏君畏缩闭嘴,向周芷若说道,语气比对丁敏君时要客气许多:「原来灭绝师太已经指定好了掌门人,好极了。」

「本派门户之事,不与外人相干。我既受先师遗命,担任本派掌门,自不容外人辱及本派门人。」

金花婆婆笑道:「好,好,好一个不辱本派!那我到要领教一下新掌门的武功!」

金花婆婆出手迅速突然,双掌齐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后心,将她身子平平的挟在双掌之间,双掌着手之处,均是致命大穴。

明明金花婆婆已经提醒了,周芷若却还是没反应过来。这证明了金花婆婆与周芷若的差距就是如此的大。

「你这掌门人不会是路边抓来的吧?峨嵋武功也不过如此。」

周芷若前胸后心均被擒,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上,她确实害怕,但想到灭绝师太对自己的教诲,顿时觉得又有了勇气,傲骨说道:「峨嵋武功博大精深,是我学艺不精,才至有辱师门,今日妳要杀便杀,但请放过我一众同门。」

「被人侮辱也依旧护内,真是个好孩子,灭绝师太眼光也不算太差,妳这小掌门武功平平,性子到不错。武功差可以练,但性子坏了,可没救。」说着,金花婆婆还轻蔑的看了丁敏君一眼。

丁敏君敢怒不敢言。

周芷若此时已是害怕得六神无主,只是想着师父临死时的重托,唯有硬着头皮,挺立不屈。

峨嵋众同门本来都瞧不起周芷若,但此刻见她不计前嫌挺身而出,而在强敌挟持之下丝毫不堕本派威名,心中均起了对她的敬佩之意。眼见金花婆婆想把周芷若带走,纷纷出剑,团团将凉亭围住,异口同声要金花婆婆放开掌门。

范遥微瞇起眼,手指在腿上无声敲着。

「怎么?现在又认掌门了?」金花婆婆笑道。

「婆婆,需要在下帮忙吗?」范遥浅浅淡淡的问了一声。

「不必,不过是几个峨嵋的小姑娘。」

金花婆婆突然间放开了周芷若,身形晃荡,在凉亭周遭滴溜溜的转动,大袖飞舞。峨嵋门人长剑齐出,竟没一剑能刺中她衣衫,但众弟子却已有七人被打中穴道倒地。

她打穴手法极是怪异,被打中的都是大声呼叫。一时废园中凄厉的叫声此起彼落,闻之心惊。

范遥稍微偏了偏头,记下了金花婆婆的手法,想着应该是帕莎那边的武功,哪天有机会找人试试,或着回头问问小昭。

金花婆婆没再继续,双手拍了拍,施施然走回凉亭。

范遥笑问:「婆婆,没打算将她们全放倒吗?」

金花婆婆笑道:「在阁下眼里,你觉得老婆子的武功与峨嵋的武功相比,如何?」

明教护教法王第一的紫衫龙王与区区一个峨嵋派比?这还用问?

「自然是婆婆厉害许多。峨嵋派,若不是仗着倚天剑,当年婆婆也不可能败于灭绝师太手下。是她们仗势欺人。」

「瞧你嘴甜。说的到中听。」金花婆婆呵呵直笑,心情甚好,「旁观者清,既然如此,那这武也不用比了。金花婆婆就此告辞。阁下今日的善举,来日定当答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婆婆不必客气。还望身体安康。」

范遥哄着金花婆婆心情好,他自然也跟着心情好。想着去灵蛇岛前要再准备些药材,好好地给黛绮丝怯毒补一下。

金花婆婆携着殷离的手便要离开,范遥很有礼的抱拳相送,一干峨嵋众人到是急了。那七名被点穴的峨嵋弟子,躺在地上痛苦哀号全被范遥跟金花婆婆无视,峨嵋弟子静玄等年长弟子,即使努力给她们推宫过血,也丝毫不见功效。

周芷若看师姐们束手无策,而这些同门如此痛苦,此刻要是金花婆婆走了,没人解穴,只怕她们会命绝于此,连忙道:「婆婆请留步。我这几位同门师姊,还请解救。」

金花婆婆停下脚步,回头道:「要我相救,那也不难。自今而后,金花婆婆和我这徒儿所到之处,峨嵋门人避道而行。」

这种无礼要求,周芷若做为掌门怎可能同意。

金花婆婆见她躇踌不答,也不意外,说道:「妳不肯堕了峨嵋派的威名,那也罢了,妳确实有作为掌门的自知之明,是该赞赏。但今日妳们峨嵋派在这对我无礼,婆婆我可想追究。周姑娘,妳作为掌门,既然想保住她们的性命,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丸药,续道:「这是断肠裂心的毒药,妳吃下去,我便救人。」

周芷若颤抖着手接过。

静玄叫道:「芷若,不能吃!」

躲在角落偷看的两个人在短短的拌嘴后被金花婆婆的出手拉回注意力,一路静观其变,此时张无忌看周芷若接过毒药也心急,正想跳出来制止,被赵敏扯住手臂,在她耳边轻语一句那不是毒药,才让张无忌放心作罢。

周芷若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她虽抖手接过,吞药却是毫不犹豫。

静玄等人纷纷呼喝,又要抢上和金花婆婆动手。这回范遥没再旁观了,身影瞬间移到金花婆婆身边,让峨嵋派的人不由自主的顿住,手中的剑锋都不自觉的降了几分。

「我只说一次,把剑放下。」

静玄握紧长剑,却见范遥藏于面具之后的双瞳,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彷佛被蛇盯上的青蛙般,顿时全身冷汗,剑虽没松手,剑尖却下垂指向地面。看静玄放下了剑,其它门人也跟着放下。

金花婆婆向周芷若道:「好,有骨气。这毒药,一时三刻也不会发作。周姑娘,妳跟着我,妳若是乖乖听我的话,说不定便给解药给妳。」

「还请婆婆说话算数,放过我同门师姐们。」

金花婆婆轻笑,走到那些被打中穴道的峨嵋门人身边,在每人身上敲拍数下。那几人疼痛登止,停了叫喊,却是昏迷了过去。

「婆婆!」周芷若急叫道。

金花婆婆拉着周芷若的手,柔声道:「放心,仅仅睡一会儿罢了。乖孩子,妳跟着我去,婆婆不会难为妳。」

周芷若尚未回答,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拉着自己,身不由己的腾跃而起。

静玄还想向前阻拦,突然侧边一缕指风,劲射而至,是殷离从旁发指相袭。静玄左掌挥起一挡,不料殷离这招乃是虚招,拍的一响,丁敏君脸上已吃了一掌,这「指东打西」,正是金花婆婆的武学。殷离格格娇笑,已然掠墙而出。

范遥在殷离出手的那一刻便给张无忌与赵敏传音入密:『教主,郡主,若想,去追无妨。我与小昭姑娘留下暂不跟。』

于是张无忌一手拉过赵敏,两人从角落窜出,翻墙去追金花婆婆。

静玄等突然见到长草中还躲着人,无不惊愕。金花婆婆和张无忌的轻功何等高妙,待峨嵋几名弟子跃上墙头,远去的那几人早已没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范遥用传音入密要小昭原地不动躲着,她本身也会武功,这点程度的屏息躲藏,并不困难。

静玄跟丁敏君都不是去追人的一员,丁敏君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追,而静玄则是因为范遥还在这里,她为守其它门人不敢去追。

范遥不跟她们说话,自顾自地来到其中一名昏迷的峨嵋门人身边,稍微将她扶起,伸手替她把脉。

此人是目前峨嵋派中,范遥还有点好感的贝锦仪。

「请放开她。」静玄持剑站在范遥背后,手上的剑架在范遥颈侧说道。

「姑娘,请不要把剑放在我颈侧,换个地方。例如,对着后心如何,轻轻一戳也是致命的。」范遥音调平淡没什么情绪,伸手把颈边的剑挡开。他颈上还有冰线蛇,这剑放这他会烦躁的想杀人。

静玄错愕。刚刚对她们态度冰冷的人,现在说话温和不见冷意,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范遥没理她,确认贝锦仪无大碍,便把她放回地上,起身后也不转身,任由静玄拿剑指着自己,说道:「这姑娘无事,一时辰内便会醒,只是方才金花婆婆的封穴,让四肢血路略有不顺,会稍酸麻一会,醒来后自行运气疗伤便无大碍。」

说完,范遥便直接走去角落,完全不理这些峨嵋门人。丁敏君怒喝的一声站住。范遥直接当作耳边风,连脚步都没顿,从角落里接走藏在那的小昭,翻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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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带着小昭回到那个老地方小酒家。

叫了一壶茶,待内堂等人。

时间已近亥时,小酒家空无一人。

范遥帮小昭倒了一杯茶,问道:「小昭姑娘,能否告诉我方才金花婆婆那个拍穴手法的诀窍在哪?」

小昭一愣,「为何要问我?」

「妳会武功,妳娘应该有教过妳才是。」

「我娘──」小昭突然反应过来,压低音量,却又不失惊讶的问:「你知道金花婆婆是我娘?!」

范遥回的理所当然,「不然我刚刚介入做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范遥笑,「我才没这么好心。要是方才是随便的哪一个老婆子或是其它人,我才不管她死活呢。妳要不去问一下教主,杨左使对我的评价如何?」

不用问,刚刚张无忌跟赵敏的对话她有听到。知道杨逍对范遥的评价是乖僻偏激绝非善类。

见小昭沉默,范遥便知道她应该是知道是怎样的评价。

「总之,妳娘我刚看过了。她身上的毒,我会处理。所以,小昭姑娘,拍穴的窍门,能否给我说说?」

「这──家传武功,实在不好外传。」

范遥点头表示理解,起身走到小昭身边,「那妳直接对我用吧,这样最快。」

小昭错愕,「范右使你认真的?」

「恩,我不防,妳动手吧。」

眼下无他人,小昭便抬手在范遥身上轻拍两掌,一掌落在左肋骨之上,另一掌落在胸腹之间。范遥身影一顿,瞇起眼,举起左手,淡淡一笑。

「手下留情了呢。要是用上更多内力,我连手都举不起来对吧。」

小昭点点头,又出手拍向范遥左侧后背。范遥稍微一晃,向前撑了下桌子。小昭急忙扶住了范遥。

「范右使!」

范遥转了个身,直接靠坐在桌边,看着小昭急着拉过他的左手,按摩掌心。

「我没事。」范遥左手做出几个张握,以动作让小昭放心,「不过这手法很是巧妙──」

范遥说着,右手轻轻拍向小昭腰间,小昭没想到范遥会突然出手,来不及避开,他的手便落在她的腰上。小昭瞬间感到脚上一麻,错愕的看向范遥。

「唔,看来是对了。」范遥笑道。手稍离小昭腰间,又再放回去,柔柔的将易筋经输到小昭体内,为她梳理经络。

小昭难以置信,不过是这般简单的三掌,就让范遥学起来个中奥妙?!

「难不成范右使──」

「我本来眼见就能学招,让妳拍我只是在确认用劲走向。帕莎武功真奇妙阿,得找机会跟黛绮丝认真对招一次才行。」

小昭僵在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娘,范右使实在是太犯规了。

 

拍穴的事问完了。两个人随意的找话题聊,黛绮丝的事不好在公共场合聊,两人便聊起了杨逍杨不悔还有张无忌。

两人没聊多久,茶都还没喝上三杯,去追金花婆婆的张无忌跟赵敏都寻来了。

「苦大师,你果然在这。」赵敏回头向张无忌露出胜利的笑,「你看吧,我就说他一定会在这。」

范遥跟小昭分别起身,范遥看赵敏笑嘻嘻,张无忌有些哀怨,微笑问道:「赌了什么?」

赵敏甜笑,看在范遥眼里叫鬼灵精怪,看在张无忌眼里那叫娇俏可爱。

「再叫我一声好姊姊。」看看赵敏说的多开心啊。

范遥眨眨眼,看向赵敏身后的张无忌,似笑非笑。教主阿,跟郡主打赌就是个不明智的决定阿。

张无忌能怎么办,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再怎么觉得肉麻不甘愿,也只得乖乖再叫这小妖女一声好姊姊。

「──好姊姊。」声音又奶又哀怨,像受了万分的委屈。

赵敏展开笑靥,盈盈水瞳灵光流转,美的不可方物。

这一笑,夺去了张无忌大半心神,突然觉得自己这回赌输了也不亏。

范遥将张无忌的反应全看在眼里,想着多少帮教主打个掩护好了,不然要是被郡主吃死了真的可怜,便问道:「两位追去有打听到什么吗?」

「有。」赵敏把倚天剑交给范遥,自己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喝,「金花婆婆知道屠龙刀的下落。」

「屠龙刀在谢狮王那是武林中众所皆知的事,金花婆婆知道很正常。」

「我方才与她交手,试探了一下,她说屠龙刀暂不在她身边,要回头去取。由此可知,金花婆婆知道谢前辈的下落。」

范遥闻言,倚天剑放到桌上,绕着赵敏转了一圈,这才问道:「有受伤吗?」

赵敏摇头笑道:「对苦大师来说,屠龙刀不值一提呢。」

范遥指了指桌上的倚天剑,「要知道,这把倚天剑,当年是我从朝廷那偷过来去给峨嵋派的。曾握于手的宝剑我都不心疼,何况是下落不明的屠龙刀?」

张无忌跟赵敏听到范遥这么说,都惊讶了。

赵敏问:「当年倚天剑从我们手中遗失,是你偷的?」

范遥点头。

张无忌惊讶道:「那原来不是你乱瞎说的?那个送去当聘礼──」

范遥笑道:「聘礼的事是假的。但倚天剑确实是我偷的。」

张无忌又问:「那为何要送去给峨嵋派?」

范遥笑,「秘密。」

他怎可能会老实说倚天剑是杨逍为了纪晓芙才送去给峨嵋这事说出来呢。

赵敏闷骂的一声:「你这叛徒!」

范遥毫不在意,「偷倚天剑是我进王府前的事了。不是就说了除了万安寺内应,我从没背叛过妳吗,郡主信我一下嘛。妳要不跟教主确认一下,我在王府的这些年来,从来没传回过王府任何消息给明教。还有,明教高层的情报、教主的继任跟教主来大都的行踪,我不也给妳了吗。」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张无忌,续道:「教主,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情报,但属下对明教的不忠,你有权向我问罪。」

张无忌对范遥突然的坦白有些反应不及。看张无忌对范遥的话沉默,赵敏觉得有气,突然扬声叫道。

「张无忌!」

「怎、怎么了?」

「听好了,你家的范右使,在这十五年间都是我的人,他昨日对我的背叛,我原谅了。他为了你背叛了我,你要是敢再治罪于他,我跟你拼命!」在赵敏心中,范遥依旧是她的人。

「这,我没打算要跟他算这笔过失阿。」张无忌觉得被骂的很无辜。他根本觉得范遥的行为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情报随便一人去查都查的到,更别说范遥也是吩咐了暗部暗地里给他们元兵的情报,硬要去计较这些,那可算不清。

不过,听到赵敏跟他放话这些,张无忌心里觉得赵敏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明明现在范遥都已经不再属于王府,赵敏却还是将他当成自己人对待,这让张无忌不知不觉的增加了一点好感。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范遥在旁边搔搔脖子,突然想到是不是有一句名言他现在可以说。

恩,不要为了我吵架。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范遥插入两个人中间,背对护张无忌,面对哄赵敏,「好了,郡主。我的事别提了,那不重要。总之,金花婆婆还跟吗?」

「跟。金花婆婆一定知道谢前辈所在。」

「那么现在?」

「得做些准备──」赵敏歪了个身看向范遥身后的张无忌,又回头看了小昭,向张无忌说道:「张教主,你家的小白兔还带吗?要不留在大都吧?」

听了赵敏的问题,张无忌也觉得此行危险,还是别带小昭去比较好,便走到小昭面前说道:「小昭,妳留在大都吧。」

小昭二话不说的拒绝,「不,我要跟着公子你。」

赵敏正要转身帮忙劝,范遥先拉住她,比着手语:〔让她跟着也无碍。郡主要不再有自信一些,只是个丫环,妳难道赢不了她?〕

赵敏眼睛古溜一转,娇嗔:「你向着外人?」

范遥笑道:「岂敢。」

赵敏娇哼了一声,挥挥手要范遥走开,然后转身跟张无忌说道:「张教主,要不要带小白兔随你。我与苦大师回王府一趟,做些准备。你们谈妥了便到东门等我。」

听到这话,张无忌也顾不得劝小昭留下来了。

「妳要带范右使去?」

「我带我的随身护卫走有何不妥吗?」赵敏理所当然。

「可他──」他明明就是明教的人啊。妳哪里是带护卫,这是带杀手吧!而且,经过昨夜,怕是王府所有人都知道范遥是叛徒了,妳是带他去送死吧。

「张教主你在担心什么吗?是怕他伤害我,还是怕我把他送进囚笼?」

「这──」张无忌向来直率,面对赵敏犀利的问题,也没逃避,回道:「两个都是。」

赵敏娇笑,「苦大师,你家教主担心你呢。」

范遥微笑,「教主他也担心郡主妳呢。」

被两个人这么明明白白的一说,张无忌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两人连手一起逗我吗?!

「苦大师,你会伤害我吗?」赵敏神情带点娇媚,她问完后,眼尾视线却是飘向张无忌,偷看他反应如何。

赵敏的心思范遥怎会不懂。小妖女这是做给教主看呢。

他也跟着视线飘向张无忌,同样是想看张无忌对于赵敏娇媚表情的反应。表面上神色自若地回道:「不会。」

至于被偷看的张无忌,脸上微微一红,他觉得后颈有点热。在他面前的小昭转头看了赵敏一眼,眨眨眼,不戳破张无忌的真实反应。

张无忌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却不知全被在场其它三人看进眼里,「──范右使。」

「属下在。」

「万事小心。」

「教主放心,我一定确保郡主万无一失。」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无忌很想解释他是担心范遥这去一趟王府弄不好会出人命,但他也知道要是他现在解释了,赵敏一定会生气。内心两难。

「苦大师,我们走吧。」

赵敏叫上范遥,心情好的离开小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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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汝阳王府附近。

「我猜我直接进去会被小王爷抓,我就不正大光明的陪妳进去了。」范遥说道。

「特别强调正大光明,也就是说,你还是会进去对吧。」

范遥点头,「我回房里看一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经过昨晚,我想小王爷应该是搜过我房间了。」

「搜过了。我也在场。不过没搜出什么所以然。没有可疑的地方,我便让他们暂时放着了。」

「正常。我也说了我卧底的这段期间没调查过任何事,也没回传过任何情报,自然不会有可疑的地方。」

更正确来说,任何有疑点的东西,他从不留,情报看完直接烧,有想要留下来的东西,他也送回暗部驻地了。

范遥确实没说错,他虽然暗地里做了不少安排,但他从未传过任何消息回明教。硬要说的话,就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这一件事而已,还跟王府毫无关系。

听范遥又这么说。赵敏不禁喃喃道:「──万安寺以外,你没背叛我。」

「正是。」

赵敏回想这么多年来,范遥一直守在她身边,还有昨晚万安寺的那番话,早些时候小酒家的约定,就觉得有一件事她必须问。

「苦大师你为何要来王府卧底?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你都没窃取过任何情报,这不该是奸细该有的行为。」

「问我去王府卧底的原因?」范遥稍微偏了头,他不是很想回答,理由对不知情的人来说非常荒谬,「郡主,真要我回答的话,妳得用掉一次机会。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用掉就用掉,你回答我,这答案我一定要知道。」赵敏强硬。

范遥叹气,认命回答,「原因就两个。一个妳昨晚看到了,内应万安寺,另一个,是为了要保护妳。」

他本来想说是为了查找成昆的下落,但这理由跟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无奈之下,只好据实以告。

赵敏一愣,「──我?」

「更深入的原因我不会解释,妳拿万安寺压我也没用。」范遥说道:「妳是我徒弟,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无论如何,前世今生,她都是。

「────」赵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诡异,但又觉得范遥说的过于理所当然,彷佛就该如此一样。搞不明白。

赵敏沉默了一会,又问:「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时候你坚持去光明顶是为了什么?」

这是范遥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独自与明教接触的时候。但就之后发生的事来看,范遥确实没向明教传达过什么消息。

「去看戏。」

「???」赵敏懵。

看赵敏睁着眼的呆愣表情,范遥笑道:「妳没听错,我一开始就是打算去看戏的。什么事都没做。要是被大哥发现了,我一定完蛋。」

赵敏笑了,「那我要诅咒你一定会被发现!」

范遥听着傻眼,「小妖女,我又哪里得罪妳了?」

赵敏没回答,笑着跑掉了。见状,范遥深深叹气,隐去气息,翻墙入府。

无声无息回到房间,范遥看东西虽然是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但大致上没被移动过太远,该在哪的就在那。这让范遥方便了许多。

范遥本身武技丰富,基本上不限定使用何种类型的武器。虽最擅剑术,但也不过是个人偏好。而他的武器除了泰阿,大多都是随地取得。入府前还会带着小刀或是镖之类的,但入府后因为前几年汝阳王对赵敏的过度保护,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不带武器在身上。反正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用武器。所以他的房里,也没有任何武器。毕竟赵敏会擅闯还乱翻。

不过这回他特别回来,也不是为了要拿武器,而是要拿他去少林寺里顺手拿的那堆稀珍药草,还有,常备着哄赵敏的甜食们。

赵敏那边的事交代完了,便来范遥房里看看。推门进入不见人影,赵敏没吭声,反手把门带上,很无聊的拉开旁边抽屉翻着。

「郡主,妳不是都翻过了吗?」

听到范遥的声音也不意外,即使感觉不到气息,赵敏也知道范遥一定在,「我好奇你要拿什么。你房里连武器都没有。」

「妳喜欢吃的糖。」

「……」

「郡主妳那边好了吗?」

「准备约需一刻钟。」

「那我去趟膳房。郡主妳好了话不必等我,我随后追上。」

听到膳房,赵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去膳房该不会──」

「去拿点做甜点的材料。」

看着范遥身手矫健地从窗子翻出去,赵敏彻底无言以对。

──苦大师你是去郊游的吗?

 

东西都备齐了,张无忌、赵敏、范遥、小昭四个人连夜从东门出发。张无忌好奇的问了范遥提着的那个箱子是什么,范遥傻笑装傻,赵敏语重心长的要张无忌不要多问。

快马奔腾又沿途换马,隔日傍晚,四个人抵达海边。

赵敏骑马直入县城,命县官急速备好一艘最坚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粮食、清水、兵刃、寒衣,一应备齐,除此之外,所有海船立即驱逐向南,海边五十里之内不许另有一艘海船停泊。

吩咐完这些,四个人便在县衙门稍事休息等候。

等待时间,赵敏让人上了一桌酒水饭菜。

赵敏悠哉喝酒,范遥轻松吃饭,就张无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小昭在一边不知所措。

这对师徒组有多悠哉?

范遥帮赵敏夹了一碗菜,几个手势要她别光喝酒。赵敏说这是县令珍藏女儿红不喝可惜。范遥拿了个杯子放过去示意她给自己倒一杯。

张无忌看的头很痛。但又看范遥也不急,只得耐下性子,在赵敏甜笑的招呼下,入座动筷。范遥拉了张椅子要小昭也坐下一起吃。

于是,两个人吃饭变成了四个人吃饭。

张无忌看着满桌大鱼大肉,觉得自己食不知味。

心急没食欲,张无忌寥寥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放下筷问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赵敏接过范遥盛给她的汤,看了下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正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了通报声,赵敏微微一笑,让人进来报告。

报告内容是船只人员银两均已备足,随时可出发,但驱逐渔船还需要点时间。

绍敏郡主很干脆,汝阳王金牌随手一扔,吓得来报告的官员双膝一跪,直呼郡主息怒。

张无忌跟小昭静观其变。范遥拿过桌上的糕点小碟放到赵敏面前,喝口酒,慢悠悠地继续剔鱼刺。

赵敏准许他们再多花一时辰完成驱逐渔船。官员急急忙忙应声退了出去。

赵敏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眼神嫌弃,「这不好吃。」

于是宠郡主已成习惯的范右使从怀里拿颗糖递给赵敏,同时手语比道:〔先忍一下,我找时间再做给妳吃。〕

「我要上次那个苹果的!」

范遥摇手,〔没有苹果。〕

「这个好解决!」赵敏怀里拿出几个银锭,递给小昭,「小白兔,帮我跑一趟,买苹果。」

范遥单手持碗喝汤,另手敲桌,又比,〔还有白糖。〕

「小白兔,还有白糖。阿,多买些,苹果也是。」

范遥挑眉,搁下碗,手语道:〔为何多买?〕

赵敏笑笑,指着在场其它两人,「张教主跟小白兔也在阿。」

范遥点头表示理解。

小昭出去买东西了。

张无忌傻愣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内心不是滋味。

「范右使。」

范遥从研究甜汤里抬头,疑惑的看张无忌。

「以后尽量别在我面前比手语。」

「阿。」

范遥跟赵敏异口同声。他们俩都没注意到刚刚其实根本没必要用上手语对话。

「教主所言极是,万分抱歉,还请教主见谅。我太习惯了,一时疏忽,以后会尽量避免的。」范遥乖巧道歉。

赵敏稍微往张无忌那倾身,甜笑道:「你吃醋啦?」

张无忌脸一红,否认道:「才不是!」

赵敏笑嘻嘻,要范遥给她装碗甜汤,然后把那碗甜汤放到张无忌面前,再递给他汤匙,「来,吃点甜的,舒心。」

张无忌一把抢了汤匙,端起甜汤侧过身不看赵敏,闷闷喝汤。

赵敏娇笑,心情很好。

范遥轻眨眼,视线转开看了窗外的残月,微瞇起眼,把藏腰带里的小墨蛇翻出来,很有闲情的喂他吃鱼肉。另一边小两口的玩闹赌气,就当作没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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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回来后没多久,就有人通报渔船驱逐完毕。

四人到海边看船。

一看到船,赵敏喊了声糟,范遥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敏。

那艘海船船身颇大,船高二层,船头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装有铁炮,正是蒙古海军的炮船。

「县官的巴结。郡主果然身分尊贵。」范遥打趣道。

赵敏白眼他。

「这船怎么了吗?」张无忌问。

「那是正统海军炮船,一看就知道是朝廷所有,连海沙帮巨鲸帮看到都会主动避着,金花婆婆才不上当呢。」范遥说的挺乐。赵敏在一边狂瞪他。

「赵姑娘,不如我们换一艘?」

「其它船早向南驶出数十里之外,要换也没法换了。」赵敏苦笑,向范遥吩咐,「让水手换张帆,在炮口上多挂几张渔网,再装上十几担鲜鱼,就装作是炮船旧了无用,早改作了渔船吧。」

范遥点头,转身找人吩咐去了。

四个人上了船。范遥帮张无忌、赵敏、小昭三人易了容,再换上水手装束,看起来就与一般水手无异。范遥船里上下晃了一圈,说要下船一趟,便把他们三人都留船上,自己下船去了。

他们在船上过了一宿,范遥一直到隔日午后才回来,问他去哪他也不说,仅说了市集随处逛逛,还给赵敏跟小昭带回了糖人,这让赵敏跟张无忌很怀疑莫非他真的只是去逛逛。看赵敏见怪不怪,张无忌悄声问她。赵敏说苦大师平时没危险的时候就是那般的松散,独自出门就几个情况,买甜点或是打猎喂蛇。张无忌看范遥自己找了个角落开始削苹果,无言以对。

这,还真是随兴阿──

他们等到傍晚,一辆大车来到海滨,金花婆婆携着殷离和周芷若前来雇船。

船上水手早受赵敏之嘱,诸多推托,说道这是一艘旧炮船改装的渔船,专门捕鱼,不载客。两方僵持一会,直到金花婆婆取出两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才勉强答应。

金花婆婆带同殷离、周芷若上船,便命扬帆向东。

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向着东南行驶。

既然出发了,乘客们除了等待均没事做,范遥便要来实行他的计划。

食疗黛绮丝!!

他抢了灶室的一角落,一手包办了乘客们的伙食。上舱金花婆婆等人,下舱张无忌等人,一路饮食全由他包了。其他人烦请自生自灭,他才不理。

一日三餐兼甜点,赵敏算是习惯了范遥出门在外无微不至的照料,张无忌则是刷新了自己对范遥的判断。而且身为医者的他,一看到菜色就知道范遥的目的,让他紧张的抓着范遥问道是否有谁受伤,范遥眨眼莫名其妙的回道他只会做这些没别的意思。

另一边,住上舱的金花婆婆等人,周芷若跟殷离没多想,就只觉得这船伙食真好。作为范遥重点照顾对象,金花婆婆第一日吃到餐点时顿时愣了下,觉得这餐异常的合胃口,让她想起久远以前在光明顶上的日子,还有与银叶先生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不禁心里一暖,眼神柔和许多。

过了三天,范遥进舱送饭时,听到张无忌说这船并不是在往谢逊所在的冰火岛前去。

范遥招呼他们用餐,同时说道:「我听舵工说,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很熟悉,什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她都十分清楚。看来目的地她去过不少次。」

赵敏道:「我赌金花婆婆要去的是灵蛇岛。」

张无忌惊讶道:「妳知道灵蛇岛?」

「当然,金花银叶,她死去的丈夫银叶先生便是灵蛇岛的岛主。张教主,你要跟我赌吗?」

「可是我义父并不在灵蛇岛,是在极北的冰火岛。」

「你赌不赌?」

「赌什么?」

赵敏还没说赌注,范遥便先抢言,「教主,别跟她赌。你会输。」

闻言,张无忌立刻说道:「我不跟妳赌。」

赵敏目光哀怨瞪范遥。范遥一句话堵她。

「点心吃什么?」

「──绿豆汤。」

「行,我去煮。」

然后范遥就走了,小昭说着我也去帮忙跟过去了。

张无忌无言以对。看赵敏笑咪咪地吃着饭,也跟着入座动筷。

两人安静吃饭没吭声。

过了一会,赵敏突然夹了一筷子的菌子放进张无忌碗里。

张无忌一愣,「妳这什么意思?」

赵敏慢条斯理的吃鱼,「那玩意儿我不爱吃,你把它吃了吧。」

「赵姑娘,挑食不好的。」

「我刚才已经吃了一口了,足够了。」

赵敏这回干脆不夹了,直接把那盘菜推到张无忌碗前。张无忌笑道:「郡主娘娘文武双全,手下又统率着这许多奇材异能之士,没想到居然应付不了几个菌子。」

「要是我在王府里,哪轮的到你来帮我吃?随便喊一个武士番僧来,人人抢着要。」

「这些煮饭的厨子,拉帆的水手,妳也可以随便喊一个人来啊。反正不都是妳的手下?就算称不上一流,也该算是二流了吧?区区几个菌子,应付得来。」

赵敏一愣,格格笑了起来,说道:「佩服,佩服!大教主果然好眼力,瞒不过你。」

既然张无忌看出来了,没道理金花婆婆看不出来。她既不挑破,便不妨继续假装下去。反正赵敏在做这些安排时,范遥没有反对,那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敏继续甜笑道:「怎么?大名鼎鼎的张教主不愿意为小女子消灭几个菌子啊?还是说,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大逆不道人人诛之的女魔头?不值得你爱护?」

张无忌说不过她,动作粗鲁的夹菌子往嘴里塞,「吃就吃!」

赵敏笑得更软更甜,让张无忌看的手上动作一顿,筷子在碗边敲了一下,猛地回神扒饭吃菌子。

范遥端着绿豆汤回来的时候,张无忌正好吃完最后一口菌子。

范遥笑道:「教主,我有点好奇,郡主是怎么说动你让你吃完整盘菌子的?」

赵敏笑得更娇媚动人了。

张无忌虽然气闷,但看赵敏心情好,便又觉得算了,「范右使,你是故意拿菌子来的吧?你跟在赵姑娘身边多年,怎会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菌子。」

范遥语气很无辜,「教主,挑食不好的,我希望她能改改。不过如果是教主一声令下,我保证只要我在这菌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两人的餐桌上。」

「──」没必要搞的这么极端吧,菌子也是有很多营养价值的,更有不少品种能入药解毒呢。张无忌好无奈,「不用这样,以后少出现就好。」

范遥微笑应好,放下绿豆汤,收回空碗盘,便要转身出去,张无忌喊住了他。

「范右使,你等一下。」

「?」范遥转回来,疑惑歪头。

「你身上有药味,是谁受伤了?」

范遥暗忖教主厉害,他都甲板走了一趟回来居然还查觉得出来。他面不改色随口扯谎,「是金花婆婆的徒儿拿了药材要我们帮忙煎,听金花婆婆咳嗽不止,应是要给她喝的。」

「药方是什么?」

范遥老老实实地说了他给金花婆婆煎的药方。

张无忌微偏着头想了一下,「均是怯毒,以寒毒偏多。莫非金花婆婆久咳不愈是寒毒造成的──范右使,你改一下药方。这药方稍微烈了点,危急时压症状到无妨,但若要怯毒,还是中规中矩妥当,较不会留下副作用。」

张无忌直接说了新的药方。拿掉了两个怯毒的药材,补了一个温养的药草。然后他喃喃的说有个药材更适合,但一般人少用,应该不会有。范遥便问是什么药材。张无忌说了个药材的名字。范遥点头回道那药材他有。张无忌意外愣了下,便又再改了一次药方。范遥判断了下药方确实比方才更好,便愉快地拿着小医仙的药方去给金花婆婆煎药了。

有小医仙帮忙再好不过,看来在黛绮丝离开灵蛇岛前便能搞定她身上那堆毒。麻烦的可能是要如何哄黛绮丝喝药了。

「张教主医者仁心,连敌人都救。」赵敏道。

张无忌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金花婆婆哪里算是敌人?妳不也看范右使对她毫无戒备吗?要说敌人,妳才是敌人。」

「明明苦大师也毫无戒备我啊?他还给我做三餐来着。」赵敏指了指桌上的绿豆汤,「这可是应我要求煮的喔。」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同阵线!」

同阵线阿──

赵敏微微一笑,端起绿豆汤,坐到窗边看海去了。

张无忌对于赵敏没继续与他争辩有些不习惯,但他一直都觉得赵敏有时很无理取闹搞不懂,现在她不来招惹自己也好,便也端走绿豆汤走到另一侧的窗边看海景喝汤。

两人之间,虽沉默,却不尴尬。也许,两人都在享受这宁静的陪伴。

小昭安静地回来了一趟,她本想来收碗,但看到这幕又退了出去,去找范遥关心娘亲的状况了。

 

入夜,近子时,今晚海向风平浪静,明月当空,甲板上有些许凉风徐徐吹过。

范遥在甲板上找到金花婆婆。

「夜深,婆婆怎不留船舱,而来甲板吹海风?」

「小子,你现在也在这里,没资格说我。」金花婆婆呵呵笑着,又轻咳了一声,轻皱眉叱道:「你一身药味,滚远点。」

范遥怎可能就这样被她骂走,他眉梢稍垂,音调无辜,直接示弱,「婆婆别赶在下,我是来给妳送药的。」

「不喝。哪知道你那药里加了些什么。」

「对身体好,没毒的。」范遥音调更软,装的可怜兮兮,「婆婆行行好,咱们船老大说婆婆咳嗽声扰人清梦,压着我要我煎副止咳化痰的药给老人家吃,拜托婆婆给点面子。」

「你把他倒了就说我吃了。」

不行!!不要浪费我的药材啊!黛绮丝!不准任性!

要不是现在还不是揭穿身分的时候,范遥真想直接灌。转念一想,黛绮丝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任性,当年碧水寒潭一战之后,因为药很苦她也任性了几次,也都是自己哄下来的。

能怎办?当年把人家当女儿疼的,现在当然是继续让着哄着阿。

「婆婆,药材贵重,千万不要浪费好吗?而且我也不希望再听到婆婆咳嗽。」范遥这讲的是真心诚意,「不然,这药我喝一口试毒,婆婆你就喝了吧。」

也许是这几天吃范遥的亲手料理,令人怀念的味道让金花婆婆心情好了不少,没像前些时候不近人情,不过,她也不想让范遥轻松交差,无聊的就想让他为难。她已经许久,没有让人这样哄了。遥想当年,她不想吃药的时候,光明顶上的那个人,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丈夫,也是这样好声好气的劝着,希望她喝却又不勉强她。

浅浅一笑,金花婆婆说道:「不浪费药材,那么你自己全喝了吧。」

范遥表情一僵,无力蹲下,「这药是特别煎给妳喝的,我喝了又有什么用呢。」范遥语调闷,打开药壶倒了一碗药,自己浅浅喝了一口,剩下的递给金花婆婆,哄道:「我喝了一口,婆婆别防备了,这药真是对妳好的。就算是为了任何一个担心过妳的人,请妳喝下去吧,好吗?」

金花婆婆盯着那碗药,目光苦涩,「没有那样的人了。」

「有。」

范遥肯定,让金花婆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范遥与金花婆婆对眼,续道:「我会担心。」

「──」

──黛绮丝,求妳喝药好吗?我不忍看着妳再痛苦下去。即便是我走后,妳也不能这样让我担心。黛绮丝,妳一定要好好的,不然范右使知道后会来杀我的。就算是鞭尸他也不会饶过我的。所以,妳一定要先把自己身体顾好,不要再让我挂念担心了。只要妳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瞬闪而过的回忆让金花婆婆红了眼眶,撇过头望向黑暗的海面,哑着嗓,缓缓说道:「放着吧。我晚点喝。」

范遥没再说什么,在甲板上放下碗,进船舱。他在舱门边躲了一会,确认金花婆婆真的有喝药后,才安心离去。

这之后,金花婆婆没再拒绝范遥送过去的药,不过每次都是范遥自己先喝一口,金花婆婆才愿意喝。

某天,范遥去送甜汤的时候,那时候的殷离端着甜汤跑去找周芷若了,金花婆婆突然问了这些伙食是谁准备的,范遥承认是他做的,金花婆婆先笑道有你掌厨这些船员真幸运,让范遥内心暗忖吃他做的饭菜的人含自己只有七个人。然后金花婆婆又问有道餐点她想吃不知能否做,范遥问是什么,金花婆婆说道是百合莲子糕,范遥想了下回道在船上没百合没法做不如桂圆莲子糕如何,金花婆婆笑着应好。

隔天,金花婆婆收到了指定的桂圆莲子糕,味道怀念熟悉的令人落泪。金花婆婆给了范遥一朵小金花,跟他说道以后要是有事想帮忙,拿金花来,只要她办的到,无论什么她都帮。范遥笑了下,把金花放回金花婆婆手里,说道那就请婆婆这趟路程让我好好调养就好,老人家身子不能不顾。

金花婆婆忍不住的问了范遥的名字。范遥回法号苦头陀。

金花婆婆没再说下去,因为就在这时一个舵工来报告说看到陆地了。金花婆婆没再理会范遥,叫上隔壁房的殷离,上甲板去了。范遥转身回下舱,把靠岸的消息跟张无忌报告。

Chapter Text

金花婆婆跟殷离先行下船。

张无忌等人偷偷摸摸的上了甲板,舵工跟赵敏报备金花婆婆要船只在原地等候。

赵敏先让舵工退下后才说道:「既然要原地等候,那就是不打算久留,很快就会离岛。」

张无忌很在意金花婆婆到底来灵蛇岛上做什么,说道:「我去看看,你们留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赵敏。

「我也要去。」小昭。

范遥靠在一边船板上,最听话的什么都没说。他是真打算乖乖听令留下。

张无忌瞬间无奈。该跟的不跟,不该跟的却要跟是怎么回事。

「金花婆婆听力很灵敏,这样很容易被她发现的。」

「我跟踪人很有经验的。」赵敏说。范遥听的轻轻挑眉,想着她确实是挺常偷偷摸摸地躲在哪儿准备恶作剧,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多数中计,潜行躲藏是真的挺有经验。

「我从小在冰火岛学游泳,最长能闭气一刻钟,这样才有信心不被她发现。」张无忌试图劝两人留下。

听张无忌这样说,又看赵敏那得意的笑容,范遥不禁在心里道歉。对不起教主,内息法他早教给郡主了,这理由是行不通的。

「苦大师!」赵敏叫得雀跃。

「我在。」范遥万分无奈。妳自己跟教主争论就好了,何必要我出面。

「跟你家教主说说,你在我几岁的时候教我内息法的。」

「──」见张无忌把目光转过来,范遥只好诚实说道:「九岁。郡主现在的内息法,一刻钟不是问题。」

赵敏得意,「你看吧!我要去!」

赵敏这边坚持,小昭那边却是很快就放弃了。

小昭虽然身为识水性的黛绮丝之女,出生于灵蛇岛之中,她应该水性内息也不差,只是她会武的这事是瞒着张无忌跟赵敏,所以即便她有不被发现的自信,却也不能跟,只好说道:「我还是在这等你们吧。」

张无忌对于小昭没硬要跟松了口气,便招呼上赵敏两人准备下船。

小昭看着两个人离去,还是忍不住喊住张无忌,「公子。你一定要小心。」

张无忌一直以来都疼惜小昭,见她这么不放心,便凑到小昭耳边耳语,顺便吩咐一点事。赵敏见了心有不满,拉了拉张无忌衣袖,娇嗔道:「行了,别难分难舍了,又不是不回来。」又跟小昭温柔说道:「小白兔,妳放心,我一定会让妳家公子完完整整的回来。做个甜汤等我们吧。」

小昭暖笑点头,赵敏轻拍小昭手臂,把张无忌扯下船了。

张无忌跟赵敏送走了,范遥打算回灶室里煎药做甜汤,才刚转身,便听到他家教主在船下喊他。

探个头往船下看,见张无忌比了手势要他下船,便直接翻了下去。

「教主找我?」

「你还真不跟上来阿──」

范遥偏头疑惑问道:「你不是不要人跟吗?」

「──」你还真听话阿,原来你有这么听话?要是赵姑娘有这么听话就好了。张无忌内心无奈。

「你需要我跟吗?」范遥觉得在帕莎明教来之前,没什么危险,他根本就没有跟着的必要。他现在更想窝灶室里把黛绮丝这几天的药都煎一煎,或许他可以去岛上找一下有没有百合。

看的出范遥一点都不想跟,张无忌想此行只是去看看,不打算动手,多带人去确实是增加暴露的风险,便也不强硬让范遥跟上,要他保护好小昭跟周芷若,携着赵敏潜行跟上金花婆婆。

范遥回船上后第一个找小昭。发现对方在关押周芷若的房间里,便猜出张无忌走前托交了小昭什么。

一看到范遥,周芷若不禁退了一点。

「妳那么怕我做甚?妳这几天吃的都是我做的,我想要妳死,随便下个毒就行了。」范遥对周芷若就是冷淡,然后他轻拍小昭的手臂,温声说道:「妳们话说完了便来灶室找我。」

小昭点头。

范遥一刻都不想多留,交代完便离开周芷若的房间,到灶室里打开他带来的箱子,看了看里面还剩些什么东西可用。

那箱子约快一斗容量,其实不小,里头放的是各式各样的药草,还有做点心的材料。这箱子第一次在小昭面前打开的时候,小昭还愣了半晌,说不出任何的感想。

现在箱子里只少了三成的东西,还足够范遥挥霍一段时间。不过印象中,张无忌去灵蛇岛去了要半年,不知道这些东西够不够用呢。

范遥丢了药材进炉煎。小昭找了下来。

「范右使,你找我?」

「恩,我想问妳岛上有没有百合。」

「百合?怎么突然想要百合?」

「妳娘说她想吃百合莲子糕。我没带百合。」

小昭微微一愣,她在范遥身边蹲下,跟他一起摆弄药炉。

「范右使对我娘真好。」

范遥轻轻一笑,「认真说来,妳娘曾是我初恋,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确实在我心里占了一席之位。」

小昭好奇问道:「范右使,我看你对公子还有赵姑娘也很好,对蛛儿姑娘也算客气,怎么就唯独对周姑娘这般冷淡。」

「我确实不喜欢周姑娘,但看在她与教主间有恩,只好算了。」

「『只好』。」小昭轻笑的强调了这两个字。在范遥面前,小昭比在张无忌跟赵敏面前还要活泼一点,毕竟在黛绮丝跟韩千叶的床边故事里,范遥很常出现在故事中,小昭从小听,现在碰到人她自然感觉亲切。而且范遥确实如同她爹娘所说,会对自己温和以对。「范右使这听起来有点委屈。」

范遥毫不隐瞒的点头,「是有点。」

「范右使,除了我娘、公子、赵姑娘,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妳问这做什么?」

「好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范遥偏头认真想了下,折手指数起来,「在我心中有点重量的阿──教主、大哥、郡主、阳教主、黛绮丝、嫂子,恩──大概就这些吧,不是很多人。」

小昭盯着范遥的手,偏头问道:「可是范右使,你多折了一只手指喔。」

范遥顿了下,抬手揉揉小昭的头,笑道:「丫头别试图探窥我的事。倒是妳还没回答我岛上是否有百合。」

小昭暖笑,她总是笑的像冬阳一般舒适宜人,「娘喜欢梅花,所以岛上有不少梅花树。不过百合,天坑那边好像有生长一些野生的。」

「天坑在哪?」

「岛上偏离主屋东北一角。」看范遥点头起身拍衣,一副要出发的样子,小昭赶紧把他拦下来:「范右使,我去吧。岛上我熟,我去比较快。」

「妳不是都避着妳娘的吗?」

「只要不被她发现就好,我会小心的。」

「一柱香内回来。」

小昭点点头,快步出去了,没响起什么脚步声,看来论潜行也是有一定的程度。

小昭走后,范遥继续煎药,想着要先做些糕点起来放,便去开了个灶。

小墨蛇无声无息的从腰带里爬出,卷到范遥手上,张口咬了他手指,蛇尾缓缓摇啊摇,看起来并不是在生气。

「嗯?」范遥换手生火,看了下在手上造反的小墨蛇,牠咬的是刚刚多折的那根手指,笑道:「很在意我刚刚点的人?」

小墨蛇点头。

「没说出来的自然是沁儿。」

小墨蛇嘶嘶两声,松开身躯,落到地上。范遥下意识的要接,不过小墨蛇滑溜溜的滑出范遥的手,落地后便爬走了。

范遥急忙放下手上东西跟过去。

「墨云?」

小墨蛇爬到了灶室门口的一只水桶,进桶待着,里头没水,蛇头挂在桶边,蛇尾在桶底啪啪敲着,小墨蛇嘶了几声。

范遥蹲下瞇着眼盯着牠,「──不要跟我说你想洗澡。」

小墨蛇点头。

范遥头痛伫额,没好气问道:「你一条蛇洗什么澡啊?」

小墨蛇嘶嘶乱叫。我很热!谁叫你一直待在火堆边!我是冷血动物!要热死了!

听不懂,但感觉得出来小墨蛇很生气,范遥也只得提着桶去装水,然后看小墨蛇安逸的泡在水里,一阵无言。

范遥提着水桶要去关心他的药炉,又听到小墨蛇不高兴的嘶嘶叫,范遥真心觉得听不懂牠说话非常不方便。

「又怎了?」

小墨蛇甩头点点门边。别把我放火堆边,你想煮蛇啊?!

「想待门边?」

小墨蛇点头,爬上范遥的手,整条蛇湿淋淋的爬过范遥的袖子,来到颈边,一口把睡的正爽的冰线蛇咬醒,卷着牠回水桶里。

于是桶子里变成两条蛇在泡澡。

范遥虽然无言,但还是把水桶放在门边,转身去折腾他的药跟点心了。

过了好一会,小昭带着百合回来,又过了一会,张无忌跟赵敏也回来了。

两人进船舱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张无忌急急忙忙地从下舱里跑出来,看到灶室门口有桶水,便跑来急着要用,然后被小墨蛇凶了一声。

「吓!」

察觉身后动静的范遥回头,看一人一蛇对峙,急着把那桶水提到身后,忙问道:「教主还好吗?有被咬到吗?」

「不,没有,牠没咬我,不过为什么里面会有蛇──?」

「阿,牠俩泡澡。」

「……」

「教主用水吗?我去给你打一桶。」

「阿,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张无忌一转头,就看到赵敏提着一桶水递给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妳、妳想干嘛?!妳别过来!」

范遥扬眉。看来不知不觉的教主又被郡主欺负了阿。

「我好心给你打水来,你还凶我。」赵敏说的好委屈。

「要不是妳在我的伤口上洒了去腐消肌膏,我还需要找水吗?!」张无忌气急败坏。

「我可是一番好意。」

「妳哪里是一番好意了?妳咬伤了我,不给我赔不是也就算了,还给我擦那些药,我才不要妳那些好意!」

「那我问你,是我咬你这口深,还是你咬殷姑娘那口深?」

哎呀呀,郡主这是吃醋了呢。范遥消去自己的气息,把两条蛇的水桶放去阴凉处,回去看他的甜汤煮得如何。

张无忌被这一问,也尴尬一瞬,声音里怒意稍缓,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干嘛?」

「我偏要提。」

「就算是我咬殷姑娘那口深。当时她抓住了我,我年纪又小,我武功又不及她,情急之下只好咬人。而妳呢?妳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没抓住妳,要妳到灵蛇岛来?妳何必咬我?!」

「这就奇了。当时她抓住了你,要你到灵蛇岛来,你死也不肯来。怎么现在人家没请你,你却又跟着来?」赵敏笑咪咪问道。

「明明就是妳叫我来的!」张无忌想也没想,直觉的就回了。

赵敏听了这话,眼角一弯,笑的甜美。张无忌那句话还有着「她叫我来,我死也不肯来。妳叫我来,我便来了。」的意味在,让赵敏心中感到一阵甜意。

赵敏拉过张无忌的手蹲下,小心翼翼的用水冲洗着张无忌手上的伤,轻声说道:「当年你咬了殷姑娘那口那么深,你咬的深她也记得深,那我也重重的咬你一口,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无忌气闷追问。

「只是我虽是这样想,却狠不下心狠咬你这一口,咬得轻了,怕你将来忘了我。只好先咬你一下,再涂『去腐消肌膏』,把那些牙齿印儿烂得深些──我就是要你记得我。」

张无忌原先是觉得好笑,但看赵敏含着泪小心翼翼帮自己洗伤口,便想到她此举虽然异想天开,终究是对自己一番深情,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怪你。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妳待我如此,用不着这样做,我也绝不会忘。」

赵敏本来柔情脉脉,一听此言,眼光中又露出狡狯顽皮之意,笑道:「你说『妳待我如此』,那是说我待你如此不好呢,还是如此好?张公子,我待你不好的事情很多,待你好的,却还没一件。」

「以后妳多待我好一些,那就成了。」张无忌握住赵敏正帮他洗伤口的手,放在口边,笑道:「还是我也来狠狠的咬上一口,叫妳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没想到张无忌会突然如此,赵敏一阵娇羞,甩脱他的手,一起身,眼前便是碗甜汤,瞪着汤错愕半晌,赵敏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在灶室,方才那些对话全让范遥听进去了,不禁羞的满脸通红,怒瞪范遥一眼,娇喝了一声你滚开,奔出去了。

范遥莫名被骂觉得自己无辜,明明就是这两人要选在灶室里打情骂俏,要不是炉里的药要顾,灶上的糕要顾,他早撤了。范遥低头看着蹲在水桶边,一声不吭的张无忌。张无忌垂着头,大概也是意识到还有范遥在场,害臊的连耳根都红透。

范遥什么话都不说,甜汤放到张无忌身边,端起另一碗正准备端去给赵敏,正好小昭进门。小昭看张无忌蹲在一边不知在做什么,疑惑的目光转向范遥。

「桶里有蛇,教主正观察呢。」范遥很顺口的帮张无忌做掩护,「小昭姑娘,外面是有消息吗?」

听到是小昭,张无忌想刚刚跟应是敌人的赵敏那样打闹,感到些许羞惭,稍微洗了下脸,搧搧领子让自己稍微冷静些,尽量让声音平静问道:「小昭,是有什么消息吗?」

「公子,我远远看到金花婆婆和殷离姑娘在山下起了争执。」

「有走向岛北那山上的小屋吗?」

「没有,她二人虽一路向北,但没上山,只是那金花婆婆状似很生气的样子。」

金花婆婆很生气?

这项消息让范遥无法无视。手上的甜汤转交小昭,请她送去给赵敏,向张无忌问道。

「教主,能给属下说下方才你在岛上看到的事吗?谢狮王有在吗?」

张无忌恩了一声,将刚刚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他们跟着金花婆婆来到岛上主屋,发现谢逊在跟几名闯岛的丐帮对峙,丐帮目的不明,但以人多势众欺负双目失明的谢逊,金花婆婆稍微出言帮了几句,但被一名叫陈友谅的丐帮八袋长老所阻,丐帮以多欺少,张无忌实在看不过去,便掷石助谢逊退敌。谢逊屠龙刀一挥,轻而易举镇压几名丐帮长老。没出手的陈友谅替伙伴求情,谢逊放了他们一命,陈友谅将重伤伙伴带离了。

张无忌这一出手,便让金花婆婆与谢逊发现了踪迹。赵敏机灵,谎报他们是巨鲸帮的人,躲过了金花婆婆的怀疑。之后金花婆婆向谢逊借屠龙刀,但谢逊没借,只问了他那无忌孩儿的下落。金花婆婆说没查到。殷离本想据实以告张无忌的死讯,但金花婆婆出掌威胁,殷离最后只说了他曾在蝴蝶谷跟张无忌打过照面,剩下的就不知情了。

金花婆婆与谢逊两人僵持不下,两人有什么约定在先,一人说要先带无忌孩儿来看我才借刀,另一个人说先借刀我定将张公子带到面前。金花婆婆问道是信不过我吗?谢逊回道世上之事难说得很,就算亲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过的时候。金花婆婆与谢逊吵得虽凶却不知为何都没出手,两人没谈拢,最终是谢逊放话就算要搅乱江湖也要找到无忌。言至此,双方不欢而散。谢逊重顿屠龙刀,愤而离去。张无忌两人也被金花婆婆赶回船上。

范遥听完来龙去脉,沉默不吭声。

金花婆婆坚持要屠龙刀,当真只为向灭绝师太报仇?可灭绝师太人都死了,再借屠龙刀也没意义。也就是说,借屠龙刀跟灭绝师太应是没太大关系,恐怕只是顺便罢了。至于最主要的目标嘛──

「范右使。」张无忌突然叫道。

「是?」

「金花婆婆叫义父『谢三哥』,你有什么头绪吗?」

当然有,但金花婆婆的身分不好揭穿,而且因为韩千叶的事,黛绮丝对明教多数人是反感的,尤其胡青牛,让金花婆婆知道张无忌的是明教教主,反而有害无益。

范遥面不改色回道:「不清楚,可能是谢狮王私下的义结金兰也说不定。我在阳教主失踪后就离开明教,有些事,不是很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大哥。」

「也是。」

范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道:「教主晚餐想吃什么?」

张无忌笑道:「堂堂明教光明右使,随我出门竟沦为伙夫,这说出去可让人笑话呢。」

「教主不说出去不就行了。」

「我怕是我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用不到我,对教主来说才是好事。」范遥笑。

张无忌想想,似乎是如此。要是得必须要范遥出手帮忙的话,就代表事态严重到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应付不来了。那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只好继续请范右使委屈些了。」张无忌用着开玩笑般的调皮语气,听起来稍微有点奶,但符合少年心性,让人会心一笑。

「所以教主想吃什么?」

「唔──」张无忌偏头,目光从圆窗子看向海外。窗外波涛翻滚,要是静下来便能听到声声浪淘,张无忌不由自主的看向地上的水桶,思绪难平,过了会,才犹豫答道:「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煮些赵姑娘喜欢的吧。」

「好。」

范遥没说什么的应道,看着张无忌离开灶室,这才讪讪的想,不知道教主有没有发现他无意间就想让郡主开心这件事呢。

他们俩个进展顺利,范遥自然是高兴,决定等会去帮周芷若送饭的时候要告诉她这些都是郡主喜欢吃的,还是教主吩咐他做,恶心一下单相思又爱吃醋的周姑娘。

Chapter Text

几个人用过晚饭,张无忌说要去救义父回来,便起身离席走出船舱。

赵敏喝着茶,开口说道:「等一下,再等一个更次,等天色全黑再去。」

张无忌觉得这确实更妥当,便点头走回来。范遥看张无忌又没要走了,便给他也沏了一杯茶。小昭刚把碗盘收走不在。

赵敏看张无忌乖乖走回来,眼睛一亮,放下茶杯,心情可好,故意睁着眼,稀奇的看着张无忌道:「怎么我阻你相认,你就不认了,让你再多等一会儿,你就真的不去了?什么时候,张教主这么听我的话了?」

也许是稍早前在灶室发生过的那些事,让张无忌对赵敏的态度更柔软了一些,只见他毫无气势,软软应道:「我也不知道。在你面前,我好像什么都不懂。」

「那你得跟我多谈谈心,近朱者赤,你自然会变聪明。」

「你真不像女儿家,居然这么不知──」

「不知羞耻对不对?」赵敏抢白,起身在张无忌身边慢悠悠地踱步绕着,「我们蒙古女子大多都是性情中人,不像你们汉族女子,娇柔造做,明明喜欢却不敢表达,这样做人,太痛苦了!」

张无忌笑道:「女儿家还是懂矜持点好。」

赵敏笑的多甜:「那我不懂矜持,你不还是喜欢我?」

范遥在旁边安静的眼神死。郡主,原来妳还知道自己没矜持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闯我房门的坏习惯?

张无忌一听,顿时红了脸,「妳、妳又在逗我了。」

「我哪里逗你啦?」

张无忌说不过赵敏,开始讨救兵,眼神一转,看向试图装自己不在的范遥。

张无忌刻意一脸严肃的说道:「范右使,你没教过赵姑娘礼义廉耻与矜持吗?」

小教主阿,不要吵不过郡主就拖我下水阿,别找我迁怒阿──

范遥没好气地瞪了旁边笑嘻嘻的赵敏,乖巧认错,「属下惭愧。关于这个,虽说是有教过,但似乎教的方法不对,成效不彰,还请教主见谅。」

到底是为什么郡主惹事却是他在道歉啊?明明相关的书郡主也都看了,她根本就懂,只是故意这样做罢了!

只能说,范遥你不该如此宠惯赵敏的。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阿。

乖乖认命吧。

 

好不容易等了一个更次,外头天色漆黑,张无忌跟范遥、赵敏、小昭打了个招呼,便要离船闯岛。

范遥跟小昭自然不拦。他们两个偏向于张无忌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敏喊住了张无忌,把倚天剑交给他,「你带了此剑好防身。」

张无忌一愣,没接过,「还是妳带着的好。」

「金花婆婆诡秘难测,陈友谅诡计多端,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赵敏晃晃手,说道:「还有个会咬人的殷姑娘。」

张无忌笑道:「会咬人的不只她一个。留在船上不也一样危险吗。」

赵敏微微一笑,再次晃晃倚天剑,「你带着吧。」

张无忌还是拒绝,「妳留着,我不在,难保有什么意外。我不能把妳的防身利器带走。」

赵敏为张无忌的关心感到心暖,倚天剑是直接推进张无忌怀里,「不要紧,别忘了苦大师会留下,他会保护我们。」

赵敏都这么说了,张无忌只好接下倚天剑,慎重的跟赵敏道谢,然后转向范遥吩咐:「范右使,赵姑娘就拜托你了。」

「是。」

张无忌离开后,范遥看赵敏跟小昭两人都担忧的坐立难安,便去给她们各端了碗甜汤过来,然后自己回去灶室里继续摆弄他的药草跟糕点。

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昭便来跟范遥说,赵敏不见了,船舱都找过了,应该是自行下了船。

范遥点头,毫不意外。

要是郡主能安安份份的待在船上,那才神奇了。

范遥不着急,赵敏有基本自保能力,更不用说她一定是去找张无忌,安全无虑,不需着急。范遥现在更在意的是,金花婆婆吃药的时间快到了,但是她还没回来。

好吧,不回来,只好我送去了。

范遥慢条斯理的把药装壶,带上两块糕,剩下来的药装一装塞箱子里,做好的糕点包好收箱,又再塞了煎药做糕点必备的器具进去,把整个箱子装的满满的,完事后把箱子牢牢锁上,找了块能防水的帆布裹住箱子,然后交代了小昭务必用生命保护它,这才捞出在桶里泡了几时辰的两条蛇,提着药壶去找金花、不、赵敏了。

小昭抱着颇重的箱子,神情无奈又复杂的目送范遥远去。

 

范遥没去过灵蛇岛,自然不知道岛上地理如何,不过依照范遥潜行的能力与速度,找到灵蛇岛上的主屋不是什么难事。

范遥到的时候,金花婆婆正和谢逊吵架,张无忌跟赵敏在一旁暗处偷看,殷离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听着。

金花婆婆和谢逊吵到为何明知明教有难却不去帮忙,看来是已经揭露了金花婆婆的真实身分。范遥听到只想说那时候他也没去帮忙在旁看戏呢,而且黛绮丝早已破教而出,明教的事确实与她无关。

范遥毫无声息的潜到张无忌旁边,轻拍张无忌的手。张无忌惊讶回头,看见是范遥便松了一口气。

张无忌低声道:「范右使?你怎么来了?」

范遥同样低声:「来办要紧事。教主,龙王跟狮王都还不知道我的身分,等会在他们面前,千万不要让我暴露了。暂时别叫我范右使。」

「等等,你要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说的。你们可以继续躲着。」

范遥说完,拿起手上的药壶轻轻晃了下,发出了轻微的喀搭碰撞声。立刻引起里面两人的注意。

「谁?!」金花婆婆跟谢逊同时喝道。

范遥提着药壶,神色自若地走出去。

一看到是范遥,金花婆婆原本握紧珊瑚拐的手稍稍放松,冷言问道:「原来是你。好好船上不待着,来这里做何?」

范遥提起药壶,无辜说道:「来给妳送药。婆婆,既然妳不回来,只好我送来了。」

…………

在场所有人,包括没看过范遥的谢逊,都无言以对。

张无忌跟赵敏最为傻眼。等下范右使,你刚刚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该不会就是要给金花婆婆送药吧?!

范遥完全不理众人的错愕无言,自顾自的走进金花婆婆,倒了一碗药,先自己喝了一口才递给她。

「婆婆,先喝药。就算要吵架也先把药喝完再吵。」

金花婆婆瞪着那碗药,不喝。

谢逊听得出来金花婆婆没动作,问道:「韩夫人,那年妳在碧水寒潭中冻伤了肺,缠绵至今,依然无法痊愈吗?我记得,范右使说妳的寒毒并无那么严重。」

金花婆婆凄然一笑,说道:「这毒,不是在光明顶染上的。当年,我离开光明顶时,身体并无任何罣碍。这是我为救银叶大哥,从他身上渡过来的毒。」

本来在吵架的两个人,因为范遥这突然的介入,都缓了下来。

谢逊声量放低,柔和帮劝:「韩夫人,喝药吧。想当年,在光明顶上,妳待我委实不错。那日我做哥哥的生病,内子正好产后虚弱,不能起床。妳照料我一月有余,尽心竭力,我始终铭感于心。看妳为毒所苦,我心也难受。」

「婆婆,喝药。妳答应我这路上要让我好好调养的。」范遥柔声劝。

「我现在都到家了。」

「但我还没回家。」

金花婆婆哑口无言。张无忌顿时明白赵敏的无理取闹强词夺理是从何而来了。不愧是师徒。

范遥硬是把药塞给金花婆婆。金花婆婆不甘不愿勉为其难的喝了药,抱怨了一声好苦。范遥毫不意外,又塞了块糕点给她。

大功告成,范遥心满意足。

张无忌已经傻眼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赵敏则是眨眨眼,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是不是当她拒绝喝药的时候,范遥也是这样哄的啊?

谢逊大笑,「韩夫人,事隔二十多年,妳依旧是讨厌喝药阿。」

「谢三哥,你到是年纪大了,往事挂嘴上呢。」

「妳呢?喝药的时候,妳想的是什么?」谢逊侧耳倾听,远远浪淘声还有细腻的风铃声,「此处,风吹过便会响铃,向来喜静的妳,那风铃对妳有特别的意义吧。」

金花婆婆将视线转向挂在门口的风铃。那风铃在暗夜中映着烛光,闪烁着暖橘的光芒,那撞铃垂坠,正是一片叶子。

「昔年光明顶上,做妹子的嫁了银叶先生,当日人人反对,愿意认同这门婚事的,除了你,只有两人。阳教主失踪后,那日我被众人责难之时,也只有你们两人护航于我。这份情义,我始终没忘。」

「然而范右使早已失踪多年,当年在我没离开光明顶、没离开中原以前他便已失踪。」

「失踪?」

「看来妳不知道这事。也对,要是你们两个还有联系,他也不可能放妳中毒不管。」

说的正确,所以我特别来帮黛绮丝怯毒了。范遥暗忖。

听到这里,张无忌顿时了解一路上那些怯毒温养饮食甜点是为谁而做了。他微微瞇起眼,思考要不要去探究范遥知情不报这事。

这家伙压根就知道金花婆婆是谁,还跟我说不知道!?张无忌是瞪了范遥一眼。决定有空找他算账。

「往事莫提,谢三哥,你借不借我屠龙刀?」

「妳跟我借屠龙刀,想对付的,不是峨嵋派,而是当日与妳为敌的明教众人。还有,妳一直念念不忘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的屠龙刀,绝不相借于妳!」

金花婆婆静静深呼吸,眼神沉寂下来,「谢三哥,当年你我的武功,高下如何?」

谢逊道:「四大法王,各有所长。」

「可如今你瞎了双眼,再与我老婆子相比呢?」

谢逊昂然道:「妳要恃强夺刀,是不是?如今屠龙刀在我手上,即便瞎了双眼,妳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谢逊嘘了一口长气,向前踏了一步,一对失了明的眸子对准了金花婆婆,神威凛凛。

金花婆婆一顿珊瑚拐,气势彭发,是要动手前的前兆。

范遥不急。四大法王的排位并不是按照武功高下所排,谢逊跟金花婆婆就算打起来,依谢逊的性子,是不会伤及金花婆婆。所以范遥继续静观其变。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金花婆婆吃药,至于金花婆婆想做什么,只要张无忌不下指示,他是不会阻止的。

但是殷离很急。她急道:「谢前辈,你与婆婆是当年结义的好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楚,非要为了这把刀这样呢?!」

她一插嘴,便让谢逊注意到她。

于是谢逊要殷离用全力戳他一指。殷离在谢逊的哄劝下,听话的照做。一指下去,便向后摔了出去,飞出一丈有余,腾的一响,坐在地下,伤的不轻。

金花婆婆不动声色,缓缓的道:「谢三哥,你好毒的心思,生怕我多了个帮手,先行出手铲除。」

明教中人向来心狠手辣,谢逊和金花婆婆相交有年,明白对方心意,几句家常话一说完,便是绝不容情的恶斗,金花婆婆多了殷离一个帮手,对谢逊来说大大不利,必须用计先行除去。

至于一直待在旁边的范遥?这人是伪装的高手,他们俩个都还没发现这个人其实比在场的人武功都要高,只当他是名无害的药师。然而真相却是,即便谢逊有屠龙刀在手,也不一定能奈他何。

谢逊夸殷离是个好孩子,没用上全力也没用上毒气伤他,又问道为何对自己一片善心。殷离吱吱呜呜了一会才说道因为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才真心惦记着无忌。

范遥跟赵敏不约而同的瞟了张无忌一眼。

唔,教主多情多义,即便是无心也到处惹花辗草呢。

谢逊说要传授一套心法给殷离,要她附耳过去。殷离听完心法后忍不住掉泪。

在谢逊再三逼问下,殷离终于忍不住说出来张无忌早在六年前落入西域山谷而亡。

谢逊大感震撼,心神大乱。金花婆婆见机不可失,出手抢刀。殷离急呼了一声小心,随即被金花婆婆一掷三枚金花打飞。张无忌怎可能见死不救,急忙飞身而出将人救下。

金花婆婆哪管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抢刀之事刻不容缓,与谢逊交手,出手狠辣。

谢逊倚仗宝刀之利,金花婆婆则欺他盲不见物,二人均在自己所长的这一点上寻求取胜之道,反而将招数内力置之一旁。

但两人即便动手,却不取命。谢逊屠龙刀扫过金花婆婆颈前,只需偏转角度便能取得金花婆婆项上人头,但那刀却是平平的扫过,未伤金花婆婆分毫。

金花婆婆知谢逊手下留情,收杖停招,正待开口质问,远方惊传来巨大爆破声,让所有人都煞住了。

「我们的船!」赵敏惊呼了一声,率先跑了出去。

张无忌抱起殷离也跟了上去。

谢逊与金花婆婆先后跟了上去。不管怎样,外人闯岛,他们总是要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何事。

大家都走了,被众人无视的范遥自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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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他们乘坐来的船正在海上熊熊烈火烧着。

几个从海上逃出来的船夫跟小昭狼狈地上岸。范遥赶紧上前去接过他那宝贝的箱子。小昭低声的抱怨了一声范右使比起人更在意箱子。范遥回道这箱子里装的可是攸关妳娘性命的东西呢,小昭姑娘乖,别跟妳娘吃醋。

这两人的窃窃私语没人听见。

另一边,同样从船上逃出来的几名船夫,向赵敏报告,「小姐,我们怎么也斩不断周姑娘的锁链,没能救下他来,有负所托,请小姐恕罪。」

张无忌急道:「赵姑娘,帮我照顾谢前辈跟蛛儿。」

赵敏点头,将倚天剑交给他,「你速去速回,注意安全。苦大师,过来接手殷姑娘。」

张无忌跟范遥同时动作。范遥先把箱子塞到谢逊怀里,急说了声谢大侠帮我顾好,然后从张无忌怀里抱走殷离。张无忌等殷离被抱走后,急忙接过倚天剑,向大海奔去。

没了范遥做遮掩,金花婆婆立刻看见了小昭。小昭刚落了一次海,身上的易容早被海水洗掉,金花婆婆一眼便认出她。

小昭不敢跟金花婆婆对视,躲到赵敏跟范遥身后。

「妳别怕,有我跟苦大师还有老爷子在,绝不容这恶婆子张狂。」赵敏道。

谢逊也出声应道。

范遥把殷离放到一边,招呼小昭过来照顾。

「殷姑娘先是被狮王震伤后又被龙王击伤,伤势不轻,只能等教主来看了。我封了几个穴护心脉,能拖一段时间。」

小昭点头,接手殷离的看顾。

范遥去跟谢逊拿回自己的箱子,他没开箱,手放在箱子上,在脑海里筛选着箱子里的药草是否有用。暗部救命药他是有带着,但量不多,不能乱用,殷离的情况还没糟到一定要用救命药才有救。而箱子里的药草,虽然药材齐全是能做救命药,但器具不够,救命药没特殊的器具是做不出来的。

就在范遥若无旁人思考的时候,金花婆婆突然出手,往赵敏那欺去。赵敏反应快,避过了金花婆婆的欺身,两人互换了位子,骂了一声突然的发什么疯。谢逊扶住赵敏不稳的步伐,将她护到身后,问韩夫人这是何意。

范遥无声咋舌,只好挡到小昭跟殷离面前。

金花婆婆不理赵敏跟谢逊,一转身便发现她前面还挡了一个人,不悦说道:「让开。」

范遥退了两步,回道:「恕难从命。」

金花婆婆没白费唇舌,直接出手。范遥内心有苦说不出,他根本不想跟金花婆婆动手,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有箱子,这箱子比他的命还重要。

金花婆婆发现范遥的踌躇,也不跟他纠缠,拆了两招后便穿过范遥,直接往殷离那边,把小昭抓走了。

啧,果然是郡主被狮王护着抓不成干脆换抓小昭吗。

赵敏跑过来直接甩了范遥一巴掌,怒道:「为何不拦住她?!你明明拦的住她!就因为她是紫衫龙王?!」

范遥没辩解,「抱歉,我的错。我去把小昭姑娘救回来。」

范遥转身便朝着金花婆婆的方向追去。

 

灵蛇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金花婆婆仗着地主之利,来去速度极快,天色暗视线又差,当真行踪难追。

范遥灵蛇岛晃了一圈花了一个时辰,他还去了小昭曾提过的天坑一趟,再路过被船炮火轰毁的北方小屋,最后才来到岛上主屋。

本以为金花婆婆不会回来,没想到,她居然带着小昭回来了。

范遥没直接进去,他躲在屋外,也不听屋里的对话,把小墨蛇吵醒,让牠稍微解掉一些冰线蛇毒。

他们的船遭袭,就代表有外来敌人。依照他所知对灵蛇岛所发生的事,这时候来的敌人只有帕莎明教。在他眼里,金花婆婆与谢逊的屠龙刀之争根本就是小事,不过就是兄妹吵架,而且范遥也知道当被帕莎明教介入后,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

没亲眼见过帕莎明教的武功,但曾听小教主说过与中土有所不同,他初碰面的时候完全无法应对,一直到学了圣火令上的武功,才有能抗敌之力。只是听说圣火令武功邪门,常用会导致心神入魔,所以张无忌几乎不用。既然张无忌不用,范遥自然没法见识偷学,所以此番要应对帕莎明教,范遥想不出方法,只好先将状态调整好,再见招拆招了。

屋里屋外都小息了一会。

天微亮,金花婆婆抱着熟睡的小昭出来,神情黯然地将她绑在一边的木杆上,然后在小昭身边围了一圈柴火。

呃──黛绮丝?可以告诉我妳为何要烧妳女儿吗?

范遥在旁边看金花婆婆搭柴火,无言以对。

虽说他知道帕莎明教向来以处女为教主,失贞的圣女会处以火刑,但是小昭依旧是保持着纯洁之身,根本没有被烧死的理由。还是说,黛绮丝自觉性命不保,不忍小昭独留世上,想将她一并带走吗?

算了,不管是哪个,范遥都不准。首先,前提的黛绮丝会被处死,他就不同意。

金花婆婆搭好了柴火。小昭也醒了正哀求着不想死不要烧她。范遥觉得应该是该出面阻止了。

范遥刻意踩出脚步声说道:「婆婆,麻烦稍等。」

突然有人出声,金花婆婆猛地回头,看到来者是那个硬是要给自己喝药的人,不住皱眉,正思考着要不要杀了他,又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让她错愕了。

「我说,金花婆婆,都说了妳女儿会帮妳拿回乾坤大挪移心法,妳烧死她做甚呢?妳问了她有记得吗?」

「什──!」

范遥掷石打掉金花婆婆手上的柴火,慢悠悠地走过来。一边说一边跳过柴火圈去帮小昭解穴解绳子。

「小昭姑娘烧不得,这可是妳的保命符,我不是跟妳说过了吗。」

「???」小昭完全听不懂范遥在说什么,她很懵,不过她认识范遥是谁,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范右使?你怎么来了?!」

「范──?!」

「来救妳,顺便叙个旧。」范遥把小昭从材堆中抱出来,然后看向金花婆婆,「我重新打招呼,许久不见,黛绮丝。趁教主还没来,我问一下。妳女儿没跟妳说她拿到心法了吗?」

「我──」小昭结结巴巴的也没说出一个句子,范遥便了然。

「没记全?那也无妨。黛绮丝,收手,心法我写给妳。」

「!???」

这回是小昭跟金花婆婆一起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张无忌赶到了。范遥把小昭送到张无忌身边,将他们俩人护到身后,说道:「教主,小昭姑娘交给你,金花婆婆由我对付。」

然后范遥随地捡了木棍,便愉快地去跟金花婆婆过招了。

「总之,打过来吧,认真打不要紧。」范遥笑道。

「真是有自信阿。」金花婆婆确认来者真的是范遥,心情倒也缓和了不少。

「妳杀不了我的。想要小昭姑娘便认真来,我想看一下妳的招式。」

金花婆婆哼了一声,当真不客气,珊瑚杖甩起来,出手辛辣,颇有要范遥命的架势。

「话说回来,我从小昭姑娘那学了拍穴的手法,妳要不给我验收一下?」

「那孩子居然教你这个?」

「我自己偷学的。别怪她。妳用点帕莎的招让我瞧瞧。」

「我拒绝!」

两个人交手之间,对话还在继续。范遥与其说是在过招,反倒是有意无意的带着金花婆婆给自己喂杀招。

见范遥很勉强才避过自己的拐,金花婆婆低喝道:「你当真找死啊?」

「嗯?毕竟教主在看嘛。」范遥回的毫不在意。他甚至让金花婆婆在自己手上敲了一记,骨头麻了一瞬。

张无忌倒是真没看出端倪。他知道范遥武功很高,但金花婆婆也不弱,两个人打起来难分难舍也不意外,更不用说范遥武器不如人内力被封又被限制不可随意伤人,此时与金花婆婆打平倒也合理。殊不知,范遥就算空手也压根可以压制金花婆婆,甚至金花婆婆有些犀利的招数还是范遥带出来的。

范遥故意让金花婆婆打掉手上的木棍,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啧!

范遥在心里咋舌,收掉备战的架势往树林另一端看去。

惹人嫌的帕莎明教!别打扰人家叙旧!!

 

范遥直接将金花婆婆护到身后,看着远方纷纷涌现的帕莎明教众人,向张无忌问道:「教主,这些人,是敌人对吧?」

「来意尚未知,先缓缓。」

「我先说,要是他们要对龙王出手,我不会饶了他们。」

「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为何知情不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金花婆婆的真实身分。」

「关于这个,我回头向你请罪。」

范遥护着金花婆婆退了几步,视线往周围看看,实在是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只好向在他跟金花婆婆交手时也赶到的赵敏开口借武器:「郡主,护身匕首借我。」

赵敏二话不说将匕首抛给他。

范遥瞇起眼,看着眼前的帕莎明教众人,泛起危险的笑容,语调下沉,更有危险的意味,他冷声问道:「来者何人?」

帕莎明教以三人为首,带了不少人马过来,放眼望去,最少应有四十人。

领头三人中的一人,虬髯碧眼的那人说道:「我乃帕莎明教总教流云使,另外两位是妙风使、辉月使。我等奉总教主之命,特从帕莎来至中土。」

「那,有何贵干?」

「阁下又为何人?」

「明教光明右使范遥。」

听见是明教,流云使拿出一条两尺来长的黑牌,扬声道:「见圣火令如见教主,还不跪拜迎接?」

「我不。」范遥瞇眼昂然道:「我并非无主之人,要我认面牌子为主?休想!」

这些人,踩了他的逆鳞。

从始至终,他的主人,就只有阳顶天跟张无忌两人而已。

范遥一身杀气溢了出来,冻的没看过范遥这样的张无忌、赵敏、小昭都起了一丝寒意。

他们突然觉得那日范遥怼峨嵋派,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们,擅闯中原,擅闯灵蛇岛,有何贵干?如没要事,给我滚离中原。」范遥继续冷声问。他的声音掺有着些许怒意。

「我教主接获讯息,得知中土支派教主失踪,群弟子自相残杀,本教大趋式微,是以命云风月三使前来整顿教务。合教上下,齐奉号令,不得有误。」

范遥冷哼:「可笑,中土明教虽然出自帕莎,但数百年来独立成派,自来不受帕莎总教管辖,而且中原武林里,任谁都知道明教教主已有人选继位,明教上下万众归心。而你们,白袍上镶以黑边,正是丧服。呵,现在缺教主的可非我们而是你们!」

范遥停顿了一下,森然续道:「几十年前,你们将你们的圣女送来中土,现在你们教主死了,便想来找我们要圣女了是吧?我告诉你,当年,你们的圣女触犯教规,被我亲手处死了,见证者无数。要问证据,你们去光明顶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金花婆婆跟小昭两个人都愣了下,随即冷静下来。张无忌跟赵敏是没听说过这种事,两人互看一眼,也不知道范遥说的是真是假,只好静观其变。

「什么?」流云使错愕。

妙风使指着范遥身后的金花婆婆,说道:「我们听闻此人是明教的叛徒,破教而出,还试图反叛危害明教。」

「你们从何而来的消息?」

「是把圣火令送回来的人说的,他说他是丐帮成员,陈什么的。」辉月使嘻嘻一笑。她是名女性,眸子极淡,几乎无色,瓜子脸型,约莫三十岁上下,虽然瞧来诡异,相貌却是甚美。

不过范遥视若无睹,不悦瞇眼皱眉。陈友谅那个混蛋是吧,这也是烦死了却也懒得杀的对象,印象中好像也是历史很重要的人物吧,反正对明教似乎不算太碍事,至于抗元方面,朱元璋会负责搞定的,不需他费心留意。

此时此刻,帕莎明教想对金花婆婆出手这事更为要紧!

范遥继续问:「你们要她,想做什么?」

流云使道:「本教教规,入教之后终身不能叛教。此人既已破门出教,为本教叛徒,出教叛徒,留着便是祸胎,必须将她除了。」

范遥杀气更重了,他绝不允许有人想在他眼前动黛绮丝。他缓缓的向前一步,阴沉着脸色,目光冰冷,「此人,就算已破教而出,也与你们帕莎明教没有关系,该怎么处置,是我们说的算。」

妙风使皱眉,怒喝:「明教教徒,见圣火令如见教主,你胆敢叛教吗?」

范遥不屑冷笑,不以为意,「叛教?我从未看过圣火令,哪知它长怎样。再者,一个月以前,我还在明教的敌人底下做事呢。要论叛教,我干了十五年了。你说,我敢不敢叛?」

此话一听,流云使大怒,喝道:「拿下他们!!」

当他们想对黛绮丝出手的时候,便彻底点起了范遥的杀意。他的选项之中,便不会有息事宁人,而是挑拨嘲讽,最好是能气得对方失去理智,好让自己能理所当然的杀了他们。

是他们先出手的,我只是为自保而反击罢了。

双方战了起来。

张无忌手持屠龙刀,赵敏手持倚天剑,金花婆婆手持珊瑚拐,与敌方交起手来,倒也不落下风。

范遥呵呵冷笑,手上的匕首成圆挥出,脚下步伐轻盈,一瞬间便取了五人性命。

看范遥当真杀人不手软,张无忌喊了一句,「范右使,手下留情!」

范遥心里叹了句小教主就是这般仁慈不好。但他还是稍收手,将匕首刀刃朝内,仅将敌人击昏。发现范遥有所收敛,这几人见机不可失,更多人缠了上去。这多少绊住了范遥几分。

帕莎明教以多欺少,我方等人很快便弱了下风。

金花婆婆为隐瞒身分,无法将本领使出,此时被三个人连手缠住,注意不到背后,突然有人拍上一掌偷袭,金花婆婆顿时中招。她原先的敌人见机不可失,出手在她腰腹间拍上三掌,瞬间制服她。

他们对金花婆婆出手,范遥便会生气。这种时候哪管什么杀不杀手下留情?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错步过去,途中顺手收割了两人性命,又将制服金花婆婆的三人一击毙杀,飞快出手在金花婆婆身上拍了几下,解开她的定身。

「你为何会我们帕莎的──」

「闭嘴!」

范遥二话不说,直接把问他这问题的帕莎明教成员杀了。然后他上下扫视金花婆婆,急切问道:「妳没事吧?」

金花婆婆摇头。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张无忌一声大喊──

「不要阿──!!」

金花婆婆惊的张大眼。范遥急忙回头──

入眼所见是辉月使从后擒抱住了赵敏,而赵敏手持倚天剑向后一拉之势,回剑便往自己小腹刺去。

这招壮烈至极,是武当派剑法,名为「天地同寿」,乃是殷梨亭苦心孤诣的想了出来,本意是要和杨逍同归于尽之用。殷梨亭的大弟子在万安寺中施展此招,被范遥抢上救出。赵敏却于此时使了出来。这一招专为刺杀紧贴在自己身后的敌人之用,利剑穿过自己的小腹,再刺入敌人小腹,辉月使如何能够躲过?

范遥暗骂了声,抢上去夺过倚天剑,赵敏让冲穴成功的张无忌接住。范遥一转身,手持倚天剑,眼神一凛,身法展开,在敌人间游走,手上的倚天剑舞出轻快绚丽的剑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姿态优美令人屏息,然而与之相对的,是毫不留情的收割,大量血液喷射而出,转眼便夺去超过十人的性命。

即使帕莎明教所持的圣火令有多特殊,就算倚天剑无法将之一刀两断,就算圣火令武功神秘也让张无忌吃亏了不少,在范遥绝妙无双的剑法与身法之前,他们连个衣角都抓不到,更别说此时的范遥宛若尊杀神般令人畏惧,他们根本难以出招抵抗。

圣火令斩不断?那就避开不斩不就好了。呵,小事一桩。

这不是过招,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他那冷冽冻人的杀气,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他想屠尽一切的杀意,令人恐惧而不寒而栗。

范遥见什么砍什么,断手斩足取命,手段阴狠凶残,任谁都难逃一死。

范遥将所有还站着持武的虾兵蟹将一概杀光,正当他的剑要刺向妙月使时,张无忌一声喝令让他的剑硬生生停下。

「住手!范右使!」

范遥煞停。杀气冻结。倚天剑的剑尖停在妙月使眼前,冷澈凛冽气息拂面而过。范遥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的瞪着妙月使,倚天剑往旁一挥,挥出剑气的同时甩掉上头浸染的鲜血,收剑归位。范遥毫无感情的看着吓的瘫坐在地的妙月使,冷言道。

「滚。」

即便是杀了一堆人,在敌人间游走过一轮,范遥依旧滴血未沾,逍遥自得。

现场尸横遍野,血洒满地,死伤无数。所有死者均为范遥所杀。

三名特使都还活着。但辉月使被赵敏的天地同寿所重伤,流云使被金花婆婆弄断骨头又被张无忌踢了一脚,就妙月使运气不错在从范遥手上捡回了条命,除了受到惊吓外大体无碍。

这么惨的场景自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后,张无忌便没再见过,赵敏更是第一次所见。两人都觉得这才是第一次认识范遥。

这就是那个被明教众人警惕,被形容成个性行事邪佞乖僻偏激绝非善类的范右使。

张无忌突然懂为什么杨逍跟范遥都说要抓紧缰绳。范遥狂性难束,只要他发狂起来,确实难以制止,也难怪杨逍会要求他限制内力。

狂风残暴。

这个人,真的太危险了。

现在,范遥只要持剑站在那里,就没人敢靠近。还活着的帕莎明教眼见局势不妙,纷纷撤退。妙月使把重伤的辉月使带走了。但那名被张无忌用屠龙刀威胁的人质,无人敢动。

范遥任他们离开,收敛了危险的气息,随便割了地上尸体的衣物,将剑上的血迹擦去,这才捡起落地的倚天剑鞘,将倚天剑收剑归鞘。

杀气平息,回到张无忌面前的范遥,神情柔和的就像小绵羊一样。

任谁都知道他只是在装。

张无忌将赵敏交给范遥抱着,自己则是抓起人质和地上的圣火令,示意众人先撤退。

范遥抱着赵敏,吩咐小昭到旁边树林里拿回他的宝贝箱子,再招呼另一边的金花婆婆跟上。

看怀里的赵敏脸色苍白,范遥将易筋经真气送入赵敏体内,温声骂道:「我不是说了那招式不能学不能用吗?妳怎么就不听呢?」

赵敏勾起虚弱的笑容:「师父你,果然不生我的气呢──但是你刚刚好可怕──」

范遥失笑道:「真是的,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赵敏微微一笑,阖上眼,安静让范遥帮自己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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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天坑。

原本留在这的只有谢逊跟周芷若还有受伤的殷离。

张无忌出声招呼谢逊报平安。一见到张无忌归来,周芷若展开笑靥迎接,范遥冷冷瞥了她一眼,绕过她,将赵敏抱到另一边的大石上放下。

「教主,麻烦看一下伤势。」

「好。」

张无忌过来接手,范遥便退开来。

此时谢逊正跟金花婆婆说着话。范遥看张无忌实在不好意思解开赵敏的衣服查看伤势,便把小昭喊来帮忙。

范遥跟小昭拿过他的箱子,打开它,从里面捡了几个药草,交给张无忌治疗赵敏。然后他带着箱子往金花婆婆跟谢逊那边去,找个地方生了火,把金花婆婆拉到火边烤火,再顺便架了个小炉,把先前煎好的药放在炉上热。

「范右使。」

「嗯?」范遥反射的回应后发现叫他的是谢逊,愣了下,说道:「教主跟你说了我的身份?」

「正是如此。无忌还说了你这些年来的遭遇,真是辛苦你了。苦心孤诣,有大功于本教,在下佩服。」

「什么遭遇?」同在一边的金花婆婆问道。

「让狮王跟妳说。」范遥平时不是什么话劳子,同样的事他已经跟张无忌说过一次了,实在不想再说第二次,而且他没什么心情分享这些。既然有人能代劳,干脆让别人说。他向金花婆婆伸出手,「龙王,手给我。」

金花婆婆对范遥十足信任,放心的把手交过去。

谢逊在说往事,金花婆婆安静听着,范遥认真的帮金花婆婆把脉确认这几日的怯毒结果。待药热好,便把药汤装碗,递给金花婆婆。

「还要我再喝一口吗?」范遥笑问。

金花婆婆瞪了他一眼,「干脆你把它喝了吧。难喝死了。」

范遥眉梢一跳,「龙王别任性,妳打不过我的,要我硬灌呢还是妳自己乖乖喝下去?」

金花婆婆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药碗,「你哄了我这么多天,现在居然不哄了?」

范遥笑道:「我刚在来的路上看到百合,要不要吃百合莲子糕?」

金花婆婆僵了一下,认命喝药。

谢逊哈哈笑了几声,「真怀念阿。这彷佛当年光明顶上的场景重现,又找到了我无忌孩儿,人生所愿不过如此,甚好甚好。」

「对了龙王,听说妳要借屠龙刀是为了找灭绝师太报仇?」范遥直问。

「确是如此,不过另一个理由是想找毒害韩爷的凶手报仇。」金花婆婆这回倒是直接,没再隐瞒她想要屠龙刀的真实意图。

谢逊闻言惭愧,「韩夫人,真对不住,我还以为妳是为了去明教惹事,是我误会妳了。」

「我与明教,隔阂并没有你想的这么深。我们之间确实是有怨,但也不是说没有恩。那怨,我已经向胡青牛讨了,至于恩,我还没机会去报。」金花婆婆看着范遥静静地说。

范遥眨眼,目光柔和,「把毒害你们的凶手模样跟我说,这仇我去帮妳报。至于灭绝师太嘛──那个仇我算是帮妳报了,她死前一定超恨我。」

谢逊哦了一长声表示了疑惑,金花婆婆目光疑惑要范遥解释。于是范遥兴致昂昂的跟他们说了他在万安寺造谣灭绝师太的全部经过。

两人听完表情复杂共同沉默了一会,金花婆婆心里庆幸自己是被范遥特殊对待的存在,谢逊语重心长,「士可杀不可辱,这种手段恶劣至极。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僻偏激,个性真的有够差劲,看来还是不要惹你为妙阿。」

范遥微微一笑,默认谢逊的说法,正好这时候张无忌叫他,他便放下与故人叙旧,去找张无忌。

「教主,你找我?郡主还好吗?」

「赵姑娘的伤虽贯穿腹部,但好在没伤到脏腑,生命无忧。」

「那就好。」

「我想去找点草药跟吃的,范右使你跟我来吧。」

「好。」

两人离开天坑,又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安静无声,好一会,张无忌停下脚步。

「知情不报,无视指示。范右使,你果然难以掌控。」

「──」

范遥垂眼低头,默不吭声。他有预感张无忌单独带他出来,不只是要找药草这么简单。

张无忌转过身看他。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范遥退一步垂首跪下,「没有。求教主恕罪。」

张无忌没让他起身,「金花婆婆便是紫衫龙王这事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向你询问之时,你还故意隐瞒我。」

「请教主原谅,但龙王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破教出门,不再是明教的人。她对明教有怨。这层身份对教主你来说,有害无益,所以才没据实以报。」

张无忌静静的看着范遥,「范右使,我听义父说,你与龙王关系很好。所以你才会处处护着她,这些,我能理解,你对我的隐瞒确实有理,我不怪你。但是,我更要问你──你为何没有保护好赵姑娘?」

张无忌的声音藏着浅淡怒意。范遥知道这才是张无忌真正在意的事。

「关于这个,我无话可说,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是我的错。还请教主降罪。」

张无忌握紧拳,在心里低骂了声可恶。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赵敏会受伤他自己也责无旁贷。要不是因为他那时自己受制于人,赵敏怎可能会为了保护他而用出那种招式。而且赵敏明明就在他旁边,该保护好她是自己的责任。当他看到赵敏如此决然的使出那招,心顿时都碎了,他那时候想的,确实是要是赵敏怎么了,他要如何让这些人偿命。后来又看到范遥如此屠杀敌人,更是气的想质问他为何没有谨守本分保护赵敏,也痛心他的惨忍无情。

然而这些,全都是迁怒。

为无力的自己在向范遥迁怒着。

范遥如此乖巧的道歉请罪,更让张无忌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在那个混乱的场面上,被当成目标的金花婆婆确实更该留心注意,更不用说她那时已经落入敌手,范遥去救她是理所当然,金花婆婆毕竟是曾属明教的自己人,那时的赵敏也有自己守着,范遥根本就没有判断错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张无忌冷静了,低喃出一句道歉:「──对不起,错怪你了。」

范遥惊吓的抬头,急忙道:「千万别这么说!教主,保护你与郡主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失职。你千万不要道歉。」

张无忌轻轻摇头,「范右使,那时候的你分身乏术,是我迁怒于你,现在我冷静了,看的清是非。赵姑娘对我情深义重,我对她──我稍微心急了些,希望你不要怪我。」

「教主言重了,绝对不会。」倒不如说,范遥其实是挺开心张无忌因为赵敏而生气,这代表了张无忌非常在意赵敏,作为这对小情侣的支持者,范遥觉得如果是这原因,自己不管再被骂几次都心甘情愿。

张无忌把范遥拉起来,「我们杀了帕莎明教这么多人,现在他们应该会来找我们要人质跟报仇,我们没有船,被困于岛内,相对弱势,范右使,你可有什么好计策?」

「他们人数众多,正面为敌难以取胜。夺船逃离灵蛇岛或许是个方法,但帕莎明教多数识水性,海战于我们不利。」

「你那时对他们说的话,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教主,请稍等。」范遥制止张无忌发问,解释道:「只有我们两个想不一定能想出好法子。不如等我们回去跟大伙一起讨论?郡主,狮王,还有识水性的龙王,几个人讨论搞不好能想出什么法子。」

「也好。」

张无忌同意了范遥的意见,两个人赶紧找了找药草跟食物便回天坑里。

一回天坑,小昭著急的拉过张无忌,要他去看看殷离。

殷离重伤后发高烧,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她先是斥责父亲三心两意,喜新弃旧,又说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害死娘亲。张无忌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先安抚她爹爹不在。过了一会,殷离哭了起来,苦求无忌跟她一起回灵蛇岛,甚至愿意为了他散了全身武功,弃去千蛛剧毒,只为恢复原本美丽的样貌。她的语调娇柔婉转,柔情似水。说着说着,说道她曾遇一个名叫曾阿牛的少年,武功既高,人品又好,曾说过要娶她为妻。

听到这,赵敏、周芷若、小昭三人都知道曾阿牛便是张无忌的化名,一齐向他瞧去。

范遥、谢逊、金花婆婆三人在稍远处听着,范遥眨眼似笑非笑,谢逊低笑,金花婆婆懒的理年轻人的感情纠葛,正盯着范遥摆弄手里的百合花。

张无忌满脸通红,狼狈之极,在这三个少女异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真恨不得挖洞藏起来。

赵敏吃醋,推开帮她上药的小昭,喊了声师父。范遥听到只好放下百合,去安抚赵敏。

「怎么了?那里痛吗?」

赵敏伸出手要范遥抱她。范遥没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拥她入怀,顺手把脉输真气。

张无忌看了范遥一眼,抿唇不说话。

殷离的呢语还在继续。她将曾阿牛曾对殷离做出的求婚誓言说出来。即便此人万般好,她却还是独爱张无忌。再继续说道她能到西域那个张无忌曾摔落的雪峰上跳下去,永远伴他。在殷离心中,张无忌早已是阴世为鬼,这般和一个鬼魅温柔软语,听来凄迷万状。

周芷若听着轻皱眉撇过头。张无忌心疼的落泪。小昭就静静的听着没有特别的反应。赵敏眼眶泛红,将头埋在范遥颈边,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

「张无忌这个处处留情的花心鬼!」

范遥用上传音入密,安抚着赵敏,『郡主,那时候的教主还没遇见妳呢。别生气。教主他方才还因为我没保护好妳而骂了我一顿。他很在乎妳的。』

赵敏回以一个疑惑的鼻音。

范遥还没回话。张无忌一边替殷离盖好外裳,一边吩咐:「范右使,赵姑娘伤势不轻不宜乱动,把她放回去躺着吧。」

范遥很乖,把赵敏轻轻地放回原处,稍微抹去赵敏的泪珠,浅浅一笑,继续传音入密:『妳看吧。吃醋了。』

赵敏笑的甜,让张无忌心闷,很想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旁边还有小昭跟周芷若呢,他还很尴尬。

范遥回去摆弄他的百合准备做糕点,小昭在一旁帮他,张无忌整理起捡回来的药草们顺便做些用药处理,周芷若在水边处理猎回来的小动物。

大家都各自忙着,殷离所说的话众人都先放到内心角落,金花婆婆看殷离睡得不安稳,便张口轻吟,一首小曲在天坑里悠然回荡。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一曲终,各人想到生死无常,一人飘飘入世,实如江河流水,不知来自何处,不论你如何英雄豪杰,到头来终于不免一死,飘飘出世,又如清风之不知吹向何处。

赵敏听着觉得身体渐冷,忍不住打起寒颤。范遥本想把赵敏抱过来烤火,但想了想,还是抱起赵敏,把姑娘塞进张无忌怀里。

赵敏脸一红,娇瞪范遥一眼没说话。张无忌错愕的接过赵敏,眼神问范遥怎么回事。

范遥低声道:「伤后低烧,得保暖。我担心她失温影响伤势回复。你不让我抱,只好你自己来抱了。」

我没不让你抱啊!!张无忌内心吶喊。却也不敢承认他确实有那么点欣喜。

范遥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快乐的回去做糕点,无视了另一边周芷若的怒目而视。

区区眼神杀不死我的,妳就在那边生闷气吃醋吧,教主是郡主的!

小昭在一边嗤嗤偷笑。谢逊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低声问着金花婆婆。金花婆婆把刚刚范遥做的事说给谢逊听。谢逊叹道范右使不愧是行动派。

一时辰过了。

舒服又暖和的睡了一觉,再加上范遥几次暗地里的疗伤,赵敏的伤势好了不少,已经可以起身自主移动了。

几个人用过餐。有范遥在,即便是野炊也显得特别丰盛尊贵,鱼剔好刺,肉去好骨,餐中有汤,餐后有糕,简直不像是在野炊。

被范遥特别照顾的只有赵敏跟金花婆婆。这两人是早就习惯被范遥照料了。

小昭不觉得怎样,她就服侍张无忌,而且她早习惯了范遥的差别待遇,船上那些日子她见识不少。但周芷若连连被范遥冷漠对应,张无忌也是优先照顾赵敏,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没那个资格抱怨。

新出炉的百合莲子糕,众人都分到了一份。一样很偏心的,范遥先是递给赵敏跟金花婆婆,剩下的全递给张无忌。张无忌优先的给了谢逊,然后是身边的小昭,最后才是坐对面的周芷若。

范遥没说什么。张无忌想把糕点给谁他都不会有意见。

倒是张无忌,他是对于范遥那个箱子里的材料齐全感到讶异又无奈。敢请他们难以揣测的范右使,是来郊游野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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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几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讨论起要如何对付帕莎明教。

顺带一提,抓回来的人质平等王,被范遥用两颗果子打发了,点了几个穴定身禁言又禁听,丢在天坑小角落自生自灭。

张无忌先给当时不在现场的谢逊跟周芷若说明了早些时候的状况。

「范右使,关于你当时跟帕莎明教说的话,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张无忌道。

「是。」

「你说他们来中土是想来找教主,是怎么回事?」

「西域之人以黑色为丧,白袍上镶以黑边,那是正在服丧。他们总教教主逝世。帕莎明教向来以女性为教主,且是不出嫁的处女。总教经典中郑重规定,由圣处女任教主,以维护明教的神圣贞节。每位教主接任之后,便即选定教中高职人士的三个女儿,称为『圣女』。教主逝世之后,教中长老聚会,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继任教主。」

「你说他们将圣女送来中土──」

「当年,帕莎总教来了一封信,信中言道,帕莎总教有一位净善使者,原是中华人氏,到帕莎总教后久居其地,入了明教,颇建功勋,娶了帕莎女为妻,生有一女。这位净善使者临死前心怀故土,遗命要女儿回归中华。这名回归中土的便是他们的『圣女』。」

「然而你说你将她处死了?」赵敏问。

范遥看着金花婆婆笑了笑,「那名圣女,违反了明教教规,事态重大,确实是由我处死了。当日在光明顶上的所有人都能见证。我将那名圣女从总坛砸进碧水寒潭中,还补了一枪给她。碎冰半面,难以生还。」

「确有此事。」谢逊帮腔。

「她到底犯了什么教规?」张无忌问。

「擅闯密道。教主你应该知道,明教教规,无教主同意之下擅闯密道,违反者,可处死。」

张无忌当然知道。他当初在光明顶上为救明教众人时提到要先进密道里避难,杨逍便给他说过这项规定,也是因为这项规定,他才会继任教主之位。

「明教教规极严,当时我在光明顶上,杨左使等人也是用同样的理由拒绝随我进密道避难。」

「既然是如此严厉的教规,那名圣女为何还要违反呢?」赵敏好奇问道。

「这个嘛──当年就是因为探问不出来,所以才将圣女处死的阿。」范遥轻描淡写的撒谎。知道实情的谢逊、金花婆婆、小昭都闭口不语,他们明白范遥的说词全是为了保护金花婆婆。范遥续道:「所以我们现在没有圣女可以还给他们当教主。」

「那为什么他们想抓金花婆婆?」赵敏又问。这姑娘就是满满的好奇心。

「就他们所言,就是为了龙王破门出教这一事罢了。事实上,明教确实有规定,一日入教终生不得脱离。不过阳教主给了我可将教徒逐教出户的权利,所以这条令并没有极严。只是截至目前为止,叛教而出的人也寥寥无几。」

谢逊轻咳了一声,补充了一句,「但范右使,全光明顶都知道,你的逐教处分,与死刑无异阿。有多少人被你叛完逐教处分后还活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逐教处分等于亲手斩处,那是阳教主给你能执法残杀兄弟的通融。」

金花婆婆接了一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就是当年在阳教主座下肆意妄为的范右使阿。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对你敬而远之。」

范遥接受了来自张无忌、赵敏、小昭、周芷若的视线,无辜眨眼,笑的纯良。

张无忌算是懂为什么之前问其他人有关光明右使的事,大家都一副不想说的复杂表情,就只有杨左使神色自若的表示此人失踪已久不知去向。

这人在教里跟众兄弟感情不是很好啊……

「哎──但是看谢前辈跟金花婆婆都跟苦大师处的很好啊。」赵敏道。

谢逊笑道:「在光明顶,能跟范右使处的来的人屈指可数。阳教主、杨左使、还有我跟韩夫人。其中,能制约范右使的只有阳教主跟杨左使。这个人是兄奴,除了阳教主之外,基本上只听杨左使的话。偏偏阳教主对他也是宽容放任,造就他在光明顶上肆意妄为任性至极。」

赵敏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范遥。总觉得跟认知里的苦大师不一样,很是稀奇。

「苦大师做过什么?」

「最有名的嘛──」谢逊拉长着音,有点卖关子。

赵敏急道:「老爷子,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谢逊笑道:「范右使当年宠韩夫人宠上天,要说他做过最任性的事,莫约是当年韩夫人与银叶先生韩千叶成亲的时候吧。」

「阿──那个阿──」范遥讪讪然,「都年少轻狂的事了。那个一个不好可是犯教规的呢,还好阳教主当时放任我。」

「范右使你到底做了什么?」张无忌顿时觉得他应该听,毕竟这事关着他该如何对待范遥,还有该放任他到何种地步。

「让狮王说吧,自己说实在是──」

谢逊哈哈一笑,「那我来为好奇的小孩子们,稍微讲下往事吧。」

谢逊把韩千叶相约阳顶天下碧水寒潭一战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提到龙王出面应战的时候,金花婆婆补充了一句那是范右使的建议。谢逊意外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一角。

碧水寒潭之战说完,便说到龙王向教主请求赐婚,对象便是那日来宣战的韩千叶。

赵敏笑的狡诘,向范遥问道:「所以苦大师吃醋不同意他们成婚所以大闹吗?」

谢逊大笑道:「连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张无忌诧异,「欸?不是吗?」他看范遥如此照顾爱护金花婆婆,还以为范遥一定喜欢她。

范遥纳闷,「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认为阿。我跟龙王真的没什么阿。」

没什么还把人家宠上天?范右使你说笑吧?

谢逊继续说道:「范右使确实是大闹了,但是理由却是为了帮助他俩成婚。光明顶上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呢。」

「真的?」赵敏轻声询问范遥跟金花婆婆。两个人都给予点头的肯定答案。赵敏拉着范遥衣袖又问:「师父做了什么?」

「没特别,就讲了几句话──」

「持剑讲了几句话。」谢逊笑道:「当时的大堂才没这么风平浪静。范右使,你要不自己重复一下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记得。」

「这──」范遥犹豫。

「师父──」赵敏开始打算撒娇,硬要范遥说了。

范遥无奈叹气,满足了几个年轻人的好奇心,「在这天以前,阳夫人曾经有想给我跟龙王赐婚,被我们拒绝了,那日,我答应龙王,未来只要是她所选的对象,不论是谁我都支持。所以他们成婚当日我是这样说的:『我说过,往后紫衫龙王想与谁婚嫁,由她决定,若有谁不同意,我帮她扫平异议。君子一诺千金,我现在就来实现诺言。有异议者上前,我一人挑了你们。』」

「持剑?」张无忌问。

「对,持剑。」范遥答。

也难怪会说一个不好就犯教规了──范右使你真够任性的了,阳教主到底是为何如此放任你。

赵敏突然拉了拉范遥的衣袖,要他侧头耳语。范遥顺从的侧头,听到赵敏的一句吩咐:「师父!我也要你这么护我!」

范遥一挑眉,笑道:「我考虑一下。」

「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小妖女任性的耳语完,心情非常好。

范遥无奈的笑。想着就算赵敏不说,等到她来抢婚之时,他也绝对会帮。

「那后来有打起来吗?」一直安静听的周芷若问道。

谢逊道:「没有。范右使武功在光明顶上数一数二,手段又狠,没人敢直接挑战他,只能忍。」

范遥笑的有够得意。

提起当年往事,金花婆婆心里一暖,神情柔和几分。

「那这件事应该算是圆满落幕了啊?怎么龙王还会离开明教呢?」好奇宝宝赵敏又问。

这回谢逊没出声。范遥知道之前「圣女」的那套说词,他得圆谎。

「说是圆满落幕,但那是我强硬后的结果。事实上,除了寥寥几人外,众人对韩千叶挺不爽的。」范遥很理所当然的睁眼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他最擅长造谣了,真真假假的说道:「当年韩千叶想入明教,但反对的人太多,即便是阳教主也压不过众意。之后没多久,阳教主夫妇突然同时失踪,教中人心惶惶,众人怀疑是韩千叶心怀不轨,害死了教主夫妇,而逼问龙王吐出实情。龙王性子刚烈又护短,受够了众人的毁谤,当众破教而出,带着韩千叶离开光明顶。从此与明教断绝关系。」

知道真实详情的谢逊、金花婆婆、小昭看范遥不动声色的现场编了一套说词,内心佩服。不愧是说话亦真亦假,造谣诽谤随心所欲信手捻来的范右使。

三言两语便将圣女与龙王切成两个人。

听到阳顶天教主夫妇失踪,张无忌便想起他还没跟谢逊说过当年阳教主失踪的真相,但看在场还有赵敏、周芷若等非明教人士,而且又想谢逊跟成昆之间的仇,便把话全咽了回去,干巴巴说了一句,「这根本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实在不应该。」

「是阿,毫无根据的猜测。」范遥淡淡地附和,把聊的有点远的重点拉回来,「不管怎么说,龙王叛教而出已是事实。帕莎那伙人得来消息,依他们的说词,怕是不抓到人处死不甘心。无聊至极。」

「苦大师,你忘了你在他们面前说了你叛教十五年。他们应该也很想抓你一起杀。」赵敏道。

范遥偏头想了一下,「龙王不能交。那不然,把我交出去好了。我杀了他们一堆人,他们应该更恨我。我先过去跟他们谈判要船,要到船后你们先带龙王离开灵蛇岛。龙王我帮她易个容,让帕莎的人认不出来。然后我再说我已将龙王杀害弃尸于海里,证明的话,龙王妳给我串头发,这样他们应该能信几分。等到安全地之后你们再把平等王放了。回中土后联络大哥支持,把这些人赶回帕莎去。」范遥眨眨眼,笑道:「听起来挺可行的。教主,意下如何?」

范遥就觉得他有乾坤大挪移心法,这谈判他挺有信心的。黛绮丝是不能交,但乾坤大挪移心法到是可以交出去。

张无忌瞇起眼,冷言拒绝,「不准。」

「教主担心我的谈判功力吗?」

「我不能让你独自犯险。」

「深入敌营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要紧的。」

知道范遥是在暗喻他卧底一事。但张无忌是不可能同意的。这风险太高,范遥这一去基本上就是去送死的。而且就范遥所言,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如何脱身。

赵敏也听得出范遥计划里隐藏的舍己意图,帮腔拒绝道:「我也不同意。」

张无忌跟赵敏不同意,接着谢逊跟金花婆婆也都否决这提案,周芷若跟小昭没表态,少数服从多数,范遥只好乖乖听话。

「这明明就挺不错的。」刚被张无忌狠瞪一眼乖乖听话的范遥,委屈说道。

「要拿你的命去换就是不准。再想些有点建设性的建议来!」张无忌严厉。

教主发话,不能不听。范遥百般哀怨地站起身,往天坑入口走去。

「且慢,想去哪?」张无忌直盯着范遥看。

「随处看看。换个想法。顺便去探个情报。」范遥老实报备。

张无忌觉得头痛。他觉得范遥正在失控中。他发现范遥很可能是那种会先斩后奏的类型,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命都能搭上,如果不抓好缰绳,谁知道他会做什么。要是能带战果回来也就算了,更怕的是他这一去命就没了。

「不准,回来。」张无忌语调坚决。

杨逍有言,必须果断决绝,不然范遥不会听。

察觉张无忌非常认真,范遥也不敢真的乱来,他急着解释自己真的会听话。

「教主,我真的只是随──」范遥瞬间扼住声音,目光往天坑入口凄厉瞪去,停顿一瞬,低声咋舌,敛去气息与脚步声,快步走回张无忌身边,低声说道:「有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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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皆站起身来。

赵敏低声道:「这岛上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帕莎明教的人,来者是敌人的可能性很大。」

金花婆婆道:「麻烦了。这天坑只有一个出口。」

张无忌道:「这天坑入口隐密,灵蛇岛也不小,怎么就这么快就找来了?」

小墨蛇突然从腰带里钻出来,在范遥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范遥吃痛闷吭,低头疑惑看牠。小墨蛇对着天坑的角落一隅龇牙吐舌。范遥顺着牠将目光放过去。

范遥冷笑,「我懂了。是味道。」

「味道?」赵敏第一个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曾见过一名帕莎武士,那名武士身上总有一个硝钾之味,苦大师说那是火药的味道──」

「没错。」范遥伸手安抚小墨蛇,把牠藏回腰带里,续道:「平等王身上有那个味道。气味不浓,但对动物们来说也足够追寻。从主屋那追来,并非难事。这段时间没追来,应该是在等援军──」

天坑外面响起喀拉喀拉的奇异之声。

「这是什么声音?似乎是四面八方围起来。」谢逊道。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范遥说道,他去把平等王从角落抓了过来交给了周芷若,「盯好他。」

周芷若点头。

便在此时,天坑外传来了帕莎明教那怪异腔调的吼声:「叛教者死!」

范遥拿起搁在赵敏身边的倚天剑,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枚圣火令,递给小昭。

「范右使?」张无忌跟小昭都疑惑叫道。

「教主。求你不要把龙王交出去。」

「我当然不会!」

范遥点头。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乱,突然杂音遏止,又听帕莎明教说了一句:「出口已经被我们用炸药堵住!你们要出去,就去死!」

流云使吼了一句帕莎语,顿时从天而降不少木桶子,落地后碎裂流出黑色液体。几个人聚在一起,金花婆婆喊了声三哥小心提醒了谢逊头上有落物。紧接着是相同的黑色液体沿着坑壁流下,浸染壁面与周围,味道刺鼻难闻。

「这些是什么?」周芷若问。

「是魔鬼的汗珠!」金花婆婆音调惊恐。

「什么是魔鬼的汗珠?」谢逊追问。

「是石油。」赵敏急回。

范遥啧了一声,扯过平等王,拖着人去天坑入口。倚天剑架在平等王颈侧,扬声道:「这人的命你们也不要了吗?」

张无忌跟其他人也跟着追了过来。范遥见状回头传音入密跟小昭说了什么,小昭愣了下,无言以对的照着吩咐做了后才跟金花婆婆来到众人身边。

帕莎明教那边窃窃私语。

流云使道:「你与紫衫龙王为本教叛徒,本教当清理门户!快快将首级搁下,乖乖投降,诸宝树王可饶你们不死!放你等离开!」

「我说了我们教的事用不着你们管!而且,我现在可是明教的光明右使!为明教教众一员!要是想要我的命,我拉你们的平等王一起上路!」

妙风使看着谢逊道:「金毛狮王,你忤逆本教之罪,我们的大圣王宽与赦免,只要你将这两人杀了,交还平等王!」

谢逊昂然回道:「我谢逊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即便掉了脑袋,也不会出卖同门兄弟,更不会做伤害兄弟的歹事!」

「三哥……」

谢逊抬手制止金花婆婆的话。

「婆婆,妳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妳的!」张无忌道。

「两位真是有情有义,我没看错人。」范遥笑道:「教主,许可我去杀光他们吗?倚天剑在手,这些人不足畏惧。」

「不行。敌众我寡,不知他们还有多少人,不可轻易犯险。」

「苦大师,即便你能一人剿灭他们,但现在我们已经被石油包围,他们随便一人一点火就能烧死我们。你觉得是你杀他们快,还是大火烧死我们快?我们还有伤重的殷姑娘,你不能任性犯险。」

两个在地位上能压他的人都开口了,范遥只得作罢。

流云使又说道:「金毛狮王,你这是不答应了?!」

谢逊怒回:「废话!」

「你们还要平等王吗?」范遥扬声道:「你们要是不让我们安全离岛,我就在这里杀了平等王。」

另一边又在窃窃私语。范遥叹气,对于语言不通感到烦躁,头也不回的问:「小昭,他们在说什么?」

「欸?」

小昭吓了一跳,犹豫不决。张无忌、赵敏等人则是讶异范遥怎么会突然问她。

「杨左使跟我提过他为了让妳帮他查著书所需的资料,有请先生来教过妳,妳应该听说读写没问题的。」范遥随口帮小昭扯谎。

「阿,是。」小昭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在讨论要如何抢平等王。」

周芷若道:「帕莎三使身手诡异,本来就很难对付了,再加上三宝树王,恐怕──」

赵敏道:「那也没有办法,不打横竖是个死。」

小昭道:「公子,大圣王已经下令了,他们准备来抢人。」

谢逊把屠龙刀交给张无忌,「无忌,屠龙宝刀你拿去,猛砍便是。」

张无忌点头应声,接过屠龙刀。

「教主。」

范遥音调稍微有点懒,听起来毫无紧张感,让张无忌疑惑地回头看去。

「怎么了?」

「恕我冒昧。当初你修习乾坤大挪移花了多久?」

「大概几个时辰吧,怎么突然提这个?」

范遥不理会张无忌的反问,续问:「第一层花了多久?」

「边看边练一下就会了。」

「不愧是教主,武学奇才。」范遥笑道:「那么现在就再学一门武功吧。对付帕莎明教有用的。」

「什么武功?」

「小昭。方才交给妳的圣火令,把上面的字译出来。直译即可。」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小昭身上。小昭翻出刚刚范遥交给他的圣火令牌,看着上头背面刻的字,暗自一惊。

这竟也是乾坤大挪移心法?!范右使怎么知道的?!小昭心里惊讶万分,随即想到范遥要她直译,大概是不希望她把这上面写的是乾坤大挪移心法的事说出去,便听话的只说了看到的内容:「应左则前,须右乃后,三虚七实,无中生有……」

小昭大概译了十句左右的心法。

范遥内心夸奖了小昭聪明反应快没露马脚,浅浅一笑,说道:「果然是相同渊源的东西。教主,上面写的是类似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应该就是帕莎明教的武功绝学。我不会乾坤大挪移,只能由你来学。」

也不用范遥提醒,张无忌在听到小昭说出来的字句后,便开始分神咀嚼心法揣想乾坤。

这时流云使下令放箭放火。不过一瞬,火矢碰上石油,火光燃起,热气升腾。

范遥分心的想着最近总是在火堆里求生呢。

赵敏急道:「小呆子,这会可不是你琢磨武功的时候,应敌要紧!苦大师你也是!」

「让他想。」范遥从怀里拿出处里食材用的小刀,递给周芷若,「周姑娘,平等王交给妳,我稍微挡一下。」等周芷若接过刀接手胁持平等王后,范遥几步来到张无忌身边,温声柔言,「教主,有头绪了吗?」

帕莎明教飞出六人要来抢人。

张无忌屠龙刀横在胸前,备战架势,简短回答范遥的问题,「还没。」

范遥轻飘飘地转了身避开了敌人的武器,倚天剑划出几个圆,正是太极剑法。范遥应对着敌人的同时,一边向张无忌传音入密:『那教主再想一下。风云三使交给你,剩下的我帮你挡着。』

张无忌来不及回应,便和风云三使斗在一起。看范遥神色自若的与另外三人纠缠,倚天剑配上太极剑法,身法行云流水,美的令人瞩目。这让张无忌又再心里暗忖范遥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又或许,是经验的差距吧。

『教主,专心。』

听到范遥一声清淡提醒,张无忌连忙收神。

这时辉月使一令打来,依照武学的道理,这一招必须打在张无忌左颊,哪知圣火令在半途古古怪怪的转了个弯,拍的一响,竟打中在他后颈。

张无忌一阵剧痛,心里却登时雪亮,大叫道:「应左则后,应左则后,对了,对了!」

顷刻间已然省悟,风云三使所会的,只不过是乾坤大挪移第一层中的入门功夫,但圣火令上另刻得有诡异的变化用法,以致平添奇幻。

范遥微笑,手上的动作一变,倚天剑向上甩出,引走敌人目光的同时,手中是借力打力玄妙的太极拳,柔柔和和的错身夺过他们手上的圣火令,向小昭抛去。接回从天而降的倚天剑,身影柔和一转,步伐快退,剑锋扫过敌人的喉前,剑气吹散,不夺命却又胆战心惊。

教主就在身边,出手还是收敛些吧。混乱之中,范遥想的还是张无忌的感受。

「小昭,翻译给教主听。」

「好──可、可是这上面写的不是武功阿。」小昭看了两行,急道:「这上面写的是,圣火令传入中土再经商人传回帕莎,经千百年间,与乾坤大挪移结合。」

「不用管那么多,看到什么就译什么。狮王,来我这接手!我去接教主那边三人!教主,抢圣火令给小昭翻译,你认真琢磨就好,参透前我们都先帮你挡着!」

三个人同时风火轮般的换了位子。张无忌夺了圣火令传给小昭,屠龙刀转手给谢逊应敌,手里就拿着小昭翻译过的那枚圣火令,守在几个女孩子前。

小昭毫不怠慢,将圣火令上的文字,一句句的翻译出来。

这圣火令中所包含的武功原本奇妙无比,但一法通,万法通,诸般深奥的学问到了极处,本就殊途同归。

张无忌深明九阳真经神功、挪移大乾坤、以及武当派太极拳剑的真理。圣火令上的武功虽奇,终究不过是旁门左道之学而达于巅峰而已,乃是邪门,说到宏广精深,远远不及上述三门武学。

范遥知道圣火令武功本就邪门,不得多使,虽说他听过后便会本能的记下,但只要不去琢磨,便学不成用不出。范遥知道自己不能练。他本就邪气无矩,这武功要是用的话,他入魔的速度更快,而且更可能拉不回来。

张无忌全心全意浸润于武学的钻研之中,无暇顾及身外之务。范遥跟谢逊一人分三个敌人到也没什么状况。

屠龙刀虎虎生风,倚天剑灵动绝丽。

张无忌还在想,无人敢催。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眼看二打六僵持不下,帕莎明教又派了几名人手过来,让范遥跟谢逊压力倍增。

大火更烈。

浓烟呛口。

便在此时,突然刮起一阵罡风,从后穿过范遥与谢逊,直往帕莎明教而去。圣火令在风里旋转翻滚,片刻就将几名敌人全部击退,流风使等人吐血倒地,看来均受了重击。圣火令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回到张无忌手里。

范遥跟谢逊都停下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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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恭喜。」范遥道。

「现在还不能大意。」张无忌道。

相较于张无忌的紧张,范遥倒是挺放松的。对他来说,只要张无忌能学完圣火令武功,那灵蛇岛这一趟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帕莎明教?那对范遥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对自己武功的信心以外,他还有乾坤大挪移心法这项筹码在。

流风使等人狼狈的爬起来,几个人目光凶狠,并没有死心。

突然,被周芷若压制的平等王说了一串帕莎语,大家反应不及,周芷若喊了一声住口,但随即平等王身形一顿,倏地倒下。

众人错愕。

帕莎明教的人退离了天坑内。

范遥只有不好的预感,「小昭,他刚刚说什么?」

「他、他要他们不要管他,把我们都烧死就好──」小昭声音颤抖。金花婆婆轻抚她的背,安抚她。

「以命换命吗──」范遥低喃。若是一换多,似乎挺划算?

「是阿。」赵敏忧愁说道:「现在活命符没了。就算张教主你已经悟出了克制帕莎武功的法门,在这坑里,我们也是毫无生路。如果他们现在继续到石油,我们全部都得死。」

闻言,谢逊安抚道:「赵姑娘,妳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

温度越来越高,呼吸开始感到热辣。

赵敏本就伤势未痊愈,呼吸不顺,此时更觉晕眩,脚步不稳,伸手想扶却抓不着东西,摸空后身体软倒。张无忌急忙把她接入怀中。范遥此时正盯着天坑入口微偏着头若有所思,没在注意其他人的动向。

「赵姑娘,妳没事吧?」张无忌关切着。

赵敏露出虚弱的微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死我也不怕。」

「不怕,我会保护妳。」张无忌眼神一软,语调柔情如水。

两人简短的温情互动自然被谢逊听进耳里。

「无忌,你身为明教教主,中原的百姓,都盼着明教能举起义旗,匡复汉室天下。你身为教主,孰重孰轻,必须有底。」谢逊续道:「赵姑娘,我问妳,妳在对付风云三使时使出的拼命招数,在那时,妳为何选择这样做呢?妳出全力相救无忌,固然很好,可是又何必如此拼命?」

赵敏推开张无忌,自己站着,凛然说道:「老爷子,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张教主万死不辞!」

张无忌看着赵敏,悄悄的握紧了拳。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顿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一辈子伴于在侧的人是谁。

周芷若在这个瞬间,心里喀哒一声,知道自己恐怕是输给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了。她没办法像赵敏那般决断。对门派的忠诚,对苍生的承担,让她无法孤注一掷投向爱情。

谢逊继续说道,语调温和不愠不火:「若是此一战我们活了,等回到中土,无忌的身分会让他与朝廷为敌,到那时,身为朝廷郡主的妳,又当如何?妳想过吗?」

赵敏浓情密意的看向张无忌。张无忌悄悄握着赵敏的手,渐渐握紧,彷佛想就此不愿放开。

赵敏感受到手上的热度,轻轻甜笑:「我绝对,不与张无忌为敌。」

患难见真情阿。

谢逊心里已有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突然一道冷冽气息从旁边传来,破风声在耳边响起,随即是旁边几个人的惊呼声。范遥将倚天剑横在谢逊颈前,目光却是依旧看向天坑入口,冷言道。

「好了。可以住口了,狮王。你不想和我作对吧?」

「范右使!把剑放下!」张无忌急喝道。

范遥放下倚天剑,视线转回张无忌跟赵敏身上,又再看了另一边的金花婆婆。倚天剑突然往地上一插,他将颈上的冰线蛇跟腰上的小墨蛇取下,递给赵敏,然后向张无忌说道:「教主,我们逼死了他们的平等王,要谈和是不可能了。所以,属下请命。让我去杀了他们,为求一条生路。我判断过了,敌方最高战力就方才那几人,也都被你打伤了,杀起来不难,至于其他人的,早些时候交过手,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倚天剑也在我手上。我把外面的人清了后你们先出天坑。灵蛇岛西南方应是安全的,龙王在岛上应该也有备船,你们先离开灵蛇岛。」

「那你呢?」张无忌皱眉问道。

「不用管我,我收拾完敌人就去找你们汇合。」

「不行!」张无忌厉声拒绝,「你是想象平等王一样以命换命吧?!不行,我不准!」

这回范遥没打算乖乖听话了,「教主。你们的命对我来说更为重要。你是教主,明教存亡全系于你一人,你不能有事。舍弃我,换取你们的生命无忧,是有意义的。即便是大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让我去吧。」

「────」

张无忌两难。要他舍弃任何一人他都做不到。但这似乎是现下唯一的胜算。

范遥浅浅一笑,转身拿起倚天剑,便要离开。

张无忌突然想起杨逍曾给过的提醒。他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已经给了范遥答案。他刚在那个瞬间,犹豫了。

──教主,要是有什么事不想让他做的,一定要果断决绝的阻止他,不能出现分毫犹豫,只要他发现你犹豫了,那他就有可能不听话了。

「范右使!且慢!」

张无忌出口急喊,然后愣住了。因为喊住范遥的不只有一人。

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出声的同时,也出手抢过范遥手中的倚天剑,将剑随手抛向张无忌。

「龙王……」范遥看金花婆婆眼神决然,立刻想到她想做什么,扯住金花婆婆的手,「不要。妳不可以去。」

「已经够了。范右使,我不能让你、让三哥、让苦心想保护我的张教主、让我女儿遭受危难。」

「不行。妳这么做就白费我费尽心思隐瞒妳身分的苦心了!我希望妳能自由自在的隐居,不被那些繁琐的事伴住。」

「如果这些要用你的命来换,那我不要也罢。」金花婆婆轻轻说道,而后低咳几声,再次张口时,声音不再是苍老的哑声,而是韵味纯熟的女调,「范右使,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所以当年你才要我再送小昭上光明顶,即使她说她不知道没拿到,你也毫不犹豫的要把东西给我。你说过这是『保命符』──你早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寻来。」

金花婆婆自己把秘密说出来,范遥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黛绮丝,我已经跟帕莎明教说了我杀了妳,妳何必又去自己送死?当日在光明顶上我已经杀过妳一次了。在明教众人眼中,紫衫龙王黛绮丝早已死亡,他们查不到妳啊!我是为了什么当初才这样做的?大哥都默许了这件事,妳当年进密道的原因我告诉过他了,他知道小昭上光明顶存何居心,妳以为他没查过吗?小昭跟妳长的像,大哥他知道小昭是妳女儿,念及我们之间的旧情,他才通融留下她,仅监视不取命。」

金花婆婆知道真相后微微一愣,更是下定决心微笑道:「我离开明教二十年,你依旧护我。这份恩德,你要我怎么还?连小昭,都在不知不觉被你护着。我无以回报。」

「我说过了不需要。妳只要让我宠着,只要随心所欲自由活着就好。」

「所以我随心所欲──范右使,我现在就是要制止你去牺牲送死。」

「黛绮丝!」

「我也不过是回到故土,有你的保命符,他们不敢动我。」

「可是回到故土,又当真好过异乡吗?这座岛,有妳与韩千叶多年来的羁绊。而妳的家乡,还有妳依恋的东西吗?」

「是阿,我所依恋的东西,现在全在这里。」金花婆婆将范遥往下拉,在他耳边耳语:「遥哥哥,我已经失去了韩爷,不能再失去如此疼爱我的兄长。你忍心让我为你流泪吗?你忍心让任何一个重视你的人,为你痛心流泪吗?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心眷于你吧?你现在想起的那个人是谁?你忍心吗?」

「────」

──你现在想起的是谁?

是君沁。

此时此刻,范遥无比的想见她。

为了张无忌,他能毅然决然地去送死,但君沁,那是即便死了也想爬回她身边,无论如何都难以放下的,最为珍惜的宝物。

阿阿,确实,不想让她哭。

范遥苦笑,「妳这可是犯规了阿──」

金花婆婆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放手吧。」

范遥咬牙犹豫了一下,终究松开金花婆婆的手。

如果让他将黛绮丝跟君沁做选择,他会选君沁。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留住黛绮丝了。

让黛绮丝去是能让在场无人伤亡的最好选择,而那也是范遥前世已知的既定未来。

此时火光暂缓,帕莎明教那没有动静。或许是因为范遥跟金花婆婆的争执看起来像是在内哄吧。

金花婆婆侧过身,看向小昭,向她伸手,向她吐出一句帕莎语:「小昭,妳跟我来吗?」

小昭迟疑了下,听到范遥也跟着喊她,这才来到金花婆婆面前,没有搭上她的手,轻声问道:「妳要去哪里?」

金花婆婆轻抚小昭的脸庞,柔声道:「娘心意已决。只有这方法才能救这里的所有人,我知道妳不想离开张公子,但我需要妳跟我走。我不会要妳背叛张公子,妳真想留下我也不勉强,但七彩宝石戒指最终会为妳引来杀身之祸,那是妳的宿命。」

「我──」

「小昭。妳不用背叛教主,心法的事妳不用担心,我会写给妳们。但妳要知道,妳留下,很可能会赔上妳娘的命。」范遥低声说道。

小昭眼眶泛红,眷恋的看了张无忌一眼,泪珠如雨落下。她不说一语的点头。金花婆婆疼惜的抹掉她的泪,在她脸上落下温柔的一吻。

然后金花婆婆撕下脸上的易容面皮,露出原本的容貌──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美艳妇人,容光照人,端丽难言。

张无忌、赵敏、周芷若赞叹无言。他们从未想过那副苍老面孔底下,竟是如此美艳动人。

范遥浅浅一笑,「妳果然,很美。」

黛绮丝回了一个绝美笑容,牵过小昭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天坑入口走去。

范遥看着黛绮丝的背影有些恍神。

这次他试图的想改变什么,到头来却什么事都没改变。黛绮丝依旧会带着小昭回帕莎去,小昭依旧会成为帕莎明教的教主。范遥原本是希望她们能逃掉,然后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再无紫衫龙王也再无金花婆婆,自由自在不用再去承担什么责任。

他在救下纪晓芙的时候曾想过,或许当他介入的时候,他能改变这结果,但可笑的是,他努力过,结果依旧如此。

他试过几次,但张无忌的拒绝让他难以行动。最后想任性,却又让黛绮丝拦了下来。走到这步,范遥也没那勇气强硬去改变。

那是已知的既定未来。

范遥最后选择放手,除了被黛绮丝的说词劝动外,也有担忧未来不确定因素增加的原因在。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树立起帕莎明教这敌人,而给张无忌带来灾祸。

「范右使──」

张无忌小心翼翼的叫他。刚才黛绮丝与范遥的对话他们全部都有听见,从对话里他们推的出真相,谢逊也简言的说明了一下。他知道范遥为了黛绮丝欺骗了他不少事,对这些张无忌并不在意。他现在更觉得范遥的神态更让人心疼。

一听到是张无忌叫他,范遥立刻回神,转身看向张无忌,二话不说的跪下,「教主,属下为对你的欺瞒与抗令请罪。」

张无忌看着好心疼。欺瞒是有原因的,抗令更全是为了他着想。在范遥的心里,他到底把自己排在哪里呢?或许,从来都不在榜上吧。

张无忌把范遥拉起来,对有些发楞的范遥说道:「事出有因,不能怪你。义父跟我们解释过了。这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我不追究。只是──」

范遥稍一偏头,困惑的看他。

张无忌向旁边的谢逊示意,「──你的蛇,很生气。」

范遥一愣,双眼干巴巴的眨了几下,猛地反应过来在说什么,转头看去,谢逊一手冰线蛇一手小墨蛇,两手都压着头不让牠们张嘴,两条蛇都猛烈的挣扎,看起来非常爆怒。谢逊一脸困扰。

嗯?他刚才不是交给郡主了吗?为何是在狮王手里?

「为何会是狮王拿着?」

「因为牠们刚刚很生气,想咬赵姑娘挣脱,所以我才请义父帮忙制住牠们。牠们,真的挺凶的。」张无忌有点尴尬。

「真的很抱歉。」范遥跟谢逊要回两条蛇,这两条蛇一到范遥手上,便毫不客气的狠狠地咬下去,蛇身在范遥手上勒的超紧,看来是非常生气。

「范右使!」张无忌急叫。

「不要紧,让牠们咬。」范遥无视手上鲜血直流,为了不伤到两条蛇,他连护体真气都收的一乾二净。他走到赵敏身边,担忧的看她,「郡主妳有受伤吗,有被咬到吗?」

赵敏头痛,她发现回归明教的范遥简直有够失控,她突然觉得以前范遥在她身边真的是非常收敛了。原来这才是范遥本性阿。赵敏叹气,「苦大师,你先关心自己吧。」

「我没受伤,没什么好关心的。」范遥睁眼说瞎话。

没受伤?请问你手上那在流血的是什么?赵敏跟张无忌都无言以对。

「不然你反省一下你方才失控的举动。你家教主就你这么一个右使,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师父。玩命举动禁止。」

「────」范遥不敢说话。

张无忌在旁边说道:「范右使,在万安寺的那一晚,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记得。」范遥头垂的更低。

「但我看你并没有要从令。」

「────」讲不出任何一句解释,范遥弱弱的道歉,「──对不起。」

「这次我不跟你计较,若有下次,这缰绳我便还你吧,我自认我抓不住。」

「!」范遥轻轻倒吸一口气,瞳孔微缩,低声回答:「是,我明白了。」

Chapter Text

黛绮丝回来了。带来要众人上战船,帕莎明教决不会有所加害的消息。

张无忌等人面面相觑。范遥沉默不说话。

黛绮丝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张无忌道:「怎么会呢?你们说了些什么?」

「张教主,紫衫龙王虽是女流之辈,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范右使、三哥和张教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不能连累你们。黛绮丝,在这里谢过了。」

黛绮丝盈盈行了明教拜礼。头也不回的走去帕莎明教那方。

张无忌不明所以。他看了范遥,却发现对方似乎在发呆,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问不到答案,只好亲自去船上看看了。

张无忌要周芷若留下照顾殷离,本也要有伤在身的赵敏留下,但赵敏坚持要跟,张无忌便妥协了。

范遥说他去找干净的水洗一下伤口,随后跟上。张无忌犹疑。范遥笑道那可是最后见到黛绮丝的机会,他不会放弃的。张无忌只好让他去了。

看范遥会跟,谢逊便没跟去,留下保护周芷若跟殷离。

范遥去了一趟主屋找水,安抚了两条暴躁的蛇,跟牠们再三保证了决不会再这样去送死,两条蛇这才消气原谅他。范遥知道等牠们碰上君沁,一定又是说也说不完的告状了,希望君沁不要气哭才好。

想到君沁心里就甜,范遥心情稍微回复了些,想着回中土后一定要去找一趟君沁。刚刚被黛绮丝那么一激,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见君沁的想法,又是无奈又是甜密。

他们已经十年没见了。

重新整理好心情,范遥这才来到海边,登上帕莎明教的战船。

帕莎明教的人看到他依然退避三舍,看来之前在主屋那的大开杀戒让他们有所顾忌。

黛绮丝跟小昭都换了衣服。

在范遥来之前,黛绮丝给张无忌跟赵敏讲了正确的往事。她的真实身分,她上光明顶的真实意图,小昭的身分跟任务等等。

范遥刚上船就听到张无忌语调哀愁的说出小昭上光明顶最原本的原因。

「教主。小昭没有背叛你。」范遥插话,张无忌看向他,范遥续道:「当年阳教主命我守乾坤大挪移心法,所以我没有让黛绮丝拿走它。这件事,杨左使也知道。小昭她潜入光明顶,在杨左使眼里意图明显,所以他才给小昭带上枷锁,为了就是让小昭不能完全的消去气息声音。至于心法内容,我想她应该是记得的,但她不愿背叛你,没跟黛绮丝透漏过一字一句。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范遥停顿了一下,温和的笑着,「小昭,让人拿纸笔来,心法内容,我写给妳们。」

「什么?」张无忌错愕。

「教主,事后你想怎么责怪我都无所谓。但这心法,我一定会交。」

「范右使,乾坤大挪移心法为明教独传武功,你不能──」

「教主。当年我为了你,不让黛绮丝把它拿走。现在,也只有这方法能保证你与黛绮丝,甚至是其他人的安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交。除非,教主你舍得让小昭做出愧对自己的事。或着,另一个方法,教主你许可我把帕莎明教的人全杀了。」虽然范遥更偏好后面那个杀光的选项,但他也看得出张无忌表情里的不同意,柔声补充一句,「而且,乾坤大挪移本就是出自帕莎总教,并不算外传。教主,恳请你谅解。」

张无忌听着,他能理解范遥的苦衷,但话里有另一讯息却让他错愕愣了。当年不让龙王拿走心法是为了我?什么意思?

张无忌没再说话,而赵敏没有说话的立场。赵敏很懂张无忌的感觉。那时她问范遥来卧底的原因,范遥也是这样回答她,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范遥问道:「黛绮丝,帕莎明教的条件,是不是拿到心法后就与中土明教互不相干了?」

黛绮丝答:「是。从今往后,总教与中土明教相敬相亲互不相干。条件是我与小昭跟乾坤大挪移心法的回归。」

张无忌觉得难过。他知道他是注定得跟他视如亲妹的小昭分别了。

范遥接过纸笔,问道有没有地方能坐着写。小昭让人带走了范遥。然后范遥又说一个人写很无聊要人陪。小昭错愕的傻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帕莎明教人人都对范遥退避三舍,甚至范遥刚刚还扬言要杀了他们,根本没人想跟他独处。见状,黛绮丝笑道我去陪他吧,妳好好跟张教主离别。

于是范遥得到了最理想的佳人陪伴。

两人进了船舱,范遥很快的将心法写完,在等墨干的时候,范遥说道:「当初阳教主是口述于我,我没看过心法原本,妳再跟小昭确认下文字有没有错误。」

黛绮丝点头。

范遥拉开旁边的椅子,要黛绮丝坐下。

「妳离开前,我有两个愿望。可否帮我达成下?」

「你说。」

「第一个是妳身上的毒与伤,让我把它全部处理掉。我实在看不过妳抱恙。」

早习惯范遥强硬的宠人法,黛绮丝轻笑出声:「好。另一个呢?」

「陪我好好打一场。我很想见识下帕莎的武功。」

黛绮丝犹豫下,还是点头,「一炷香的时间。」

「可以。那么──」范遥狡诘一笑,向黛绮丝伸出手,「在下方才听闻婆婆咳嗽不止,敢问方便替婆婆把个脉吗?」

黛绮丝一愣,瞬间就想起了是在哪听到一模一样的话,嗔道:「那个人是你!我就奇怪明明金花婆婆在江湖里的风评并不好,怎会是来帮我的!」

范遥笑,拉过黛绮丝的手把脉,「幸好那时候先遇到了妳,不然我可不知道该给妳准备什么药草呢。」

「我不喝药,你的药难喝死了!」

「良药苦口。那可是胡医仙亲传弟子的绝佳药方阿,妳得喝。」

谁管他那药有多厉害啊,难喝就是难喝。黛绮丝绝不妥协,「我、不、喝!」

范遥眨眼,笑的无奈。起身去把门栓起来。黛绮丝眼一瞇,眼神锐利瞪人。

「妳说妳不喝药的,我只好直接输气帮妳疗伤了。」范遥一脸无辜,柔声哄,「来,衣裳脱掉吧,露背就好,我把毒直接渡过来。」

黛绮丝脸色五彩缤纷,所有怒骂浓缩成两个字,「无耻!」

「黛绮丝,妳答应过我的。」范遥音调软,好委屈。

黛绮丝瞪他。范遥装可怜。黛绮丝继续瞪。范遥继续装。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决不脱。」

「又不吃药又不脱衣的,龙王妳好难伺候。」范遥没气势的软声抱怨,怀里掏出暗部救命药的瓷瓶,「吃两滴,无味,别再说妳不吃。衣服不脱也行,领子松开,我渡毒一定要直接接触,我直接从衣领伸进去,后背主穴。这是折衷方案,黛绮丝,拜托妳听话。」

黛绮丝这次没再犹豫,很快就同意范遥还算合理的要求。他们两个,一个把人家当女儿,一个把人家当兄长,压根没绮念,前面那样闹,只是黛绮丝习惯的任性刁难而已。她喜欢看范遥变着花样哄自己。

范遥疗伤渡毒没用很久,差不多一刻钟就结束了。

范遥手一收回,便立刻轻咳了一下。让黛绮丝紧张的喊了声遥哥哥。

「我没事。」范遥简单安抚她,从怀里拿出个布包递给黛绮丝,「也不算是饯别礼,只是觉得妳会想要。」

黛绮丝疑惑的打开布包,看着里面的东西愣了下,随即泛泪。

那是,她挂在主屋的银叶风铃。

她时常听着轻灵的铃声,看着随风而晃的银叶,思念着永远不见的亡夫。

黛绮丝小心翼翼的将风铃收入怀里,低语出一声甜美的道谢。

范遥看着黛绮丝柔和的笑靥,觉得没那么遗憾。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妹妹,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这样宠她了。

范遥与黛绮丝相约的最后一场战斗,是在海滩上完成的。双方持武,招式里不带杀气,没有敌意。两人过招,身形绮丽,就旁观者所言,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激昂、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场战斗。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人均无恋战,听到小昭喊的那声时间到,便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范遥笑得灿烂很有礼的道了声谢。小昭跑到黛绮丝身边跟她耳语,然后黛绮丝凄厉的瞪了一眼过来。范遥一缩肩,笑的纯良,知道自己偷学武的事被黛绮丝知道了。

但这能怎么办?

任谁都拿范遥见招学招的天赋没办法。黛绮丝只能悔恨自己上了他的当。

帕莎明教离开前的最后相送。小昭先单独的跟赵敏说了些话,才跟张无忌还有赵敏两人道别。这里难分难舍,另一边也是。黛绮丝问了范遥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这回范遥承认的很自然,说是一名让他永生永世都想疼惜爱恋、永远也放不下的姑娘。然后范遥突然问了韩千叶的墓在哪,说是要去鞭尸出气他乱把毒传给妳,黛绮丝失笑回道很不巧你亲手把他交给了我,范遥一愣,暗自咋舌不该把风铃交出去的。

张无忌跟赵敏分别抱了小昭,要她一定要保重。

范遥也跟黛绮丝有礼的搂抱了下,黛绮丝在他耳边留下最后的道别。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宠我。」

Chapter Text

黛绮丝跟小昭回帕莎去了。众人也从天坑搬去了金花婆婆的小屋。

谢逊很敏锐的发现主屋里的风铃声不见了。范遥笑道他拔去给黛绮丝了。让众人感慨范遥真的很宠黛绮丝,要说没什么真的不信。

这几日事情发生太多,大伙都决定先好好休息几日,待殷离伤好多了之后再回中土。

只要有范遥在,这几人的伙食他是全包了。

他的宝贝箱子在天坑大火中幸存,里面的药草们糕点们全部无恙,让张无忌好似惊讶的一番。范遥说他特地叫小昭搬去殷离身边放,伤者身边总是最安全的。闻言,张无忌哭笑不得的想在那场混乱中,你竟然还有闲情关心你的箱子。

有药草箱子在,张无忌要治疗殷离跟赵敏的伤势便方便许多。不过,张无忌担心之后归途也会用到不少,所以还是会去岛上找药草。

他们休息了一晚,隔日张无忌早早就出门找药草去了,赵敏在辰时刚过的时候也出门了。范遥本想跟,但赵敏拒绝了。

周芷若待在主屋里照顾殷离,顺便帮负责开伙的范遥打下手,不过范遥总是冷冷淡淡,不招呼她,却也不拒绝她的帮忙,让周芷若突然觉得帮范遥打手挺有挑战性的,只要看准了时机把东西递过去,范遥会一声不吭的接过,要是递错了,他也不会怎样,就无视周芷若递来的东西,自顾自地拿自己需要的东西。几次之后,苦中作乐的周芷若竟觉得这似乎有点有趣,对于帮忙打手更是积极了些,让范遥觉得周姑娘好奇怪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谢逊长年独自生活,这回听到周边有那么多声音,到也觉得这种生活也挺充实很不错。

过了午时,赵敏一身狼狈的回来了,张无忌隔着好几步跟在她身后。

听周芷若的招呼声,范遥探个身看了下回来的两位,一见赵敏脸色不佳,便迎了上去。

「郡主,妳气色比离开的时候还要差,妳做了什么?」

赵敏有点心不在焉,盯着范遥看了下才回道:「嗯?阿。我去帮其他部下们收尸。」

范遥轻皱眉,语调有点责怪,「妳应该要叫我去的。」

赵敏轻轻摇头,「我想亲手殓葬他们。」

「先进来吧,妳体温变低了,进来喝点汤。」

「晚点吧──」赵敏恍神了一下,续道:「师父,陪我再稍微走走吧?」

「好。」

范遥搀扶住赵敏,向站一边的张无忌报备了声他跟赵敏去散下步,同时不忘提醒他屋里有汤快进去喝,这才跟赵敏离开主屋。

一离开张无忌的视线内,范遥牵着赵敏的手又轻轻搂过她的腰,将人又再带出一段距离之外,这才把赵敏放在一颗大石上,让她坐下。

「距离应该够远了。」

范遥在赵敏面前蹲下,一边说,一边握着赵敏的双手,将易筋经缓缓的送入赵敏体内,替她暖身抚平伤势。

「妳跟教主吵架了吗?」

赵敏闻言苦笑,「是阿,也许吧。在张无忌眼里,儿女情长都是其次。我多么想与他留在这岛上,不受外来事物干扰,不受我们两个的身份影响,就这样怡然自得的隐居。」

范遥没有回应,就这样安静的听着。

赵敏讲了些她刚才跟张无忌在海边的对话。

她没哭,就是觉得难过,心里郁闷,想找个人说说抒发下心情。

赵敏说完了,便安静了。

过了一会,范遥从怀里拿出个瓷瓶,挂到赵敏脖子上,缎绳柔软,就这样挂着也不会不舒服。赵敏好奇的拿起精美的瓷瓶端详。

「这是──?」

「护身符。贴身收好,别让其他人知道,在危急时刻搞不好能救妳一命。」

赵敏眨眨眼,不懂范遥怎么突然如此,却还是不疑有他的将瓷瓶收进衣服里层。

范遥起身,盯着远方的海平线,突然说道:「郡主,我们打个赌如何?」

赵敏疑惑,「赌什么?」

「赌从现在开始一刻钟内,教主会寻来找妳。」

赵敏一愣,「赌注呢?」

「如果妳赢了,我无条件答应妳做一件事,别让我伤害背叛我指定的三个人,其他的不管什么我都答应妳。好事坏事我都做。」

「那如果你赢了呢?」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放弃将教主的心抓入手中,直到妳真的抓住他为止。」范遥看着赵敏有些错愕,笑道:「如何?赌吗?赌了就没退路了喔。」

赵敏知道范遥是在激她。但不知怎的,赵敏反而觉得心情舒坦。也许,身为敌对方的他们,需要的,正是这种不容后退的觉悟。

「我赌!」

两个人击掌成局。

然后赵敏反应慢的发现一件事。

「欸?苦大师,你这赌局,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你输了要帮我做一件事,你赢了却是让我去追你家教主?我是朝廷郡主耶?给自己带敌人?」

「我从来没将妳当成敌人。等妳变成敌人的时候,我就会后悔这个赌约了。所以拜托,尽量不要让我后悔。」范遥讲得稍微有点闷。

赵敏轻灵的笑出来。

「那你说的那三个人是谁啊?」

「等妳赢了再问我。」

「哎──先说嘛。」

「郡主等的很无聊吗?不如我背本书给妳听好了,《论语》还是《庄子》?」

「都不要,那些很无聊。」

「《孙子兵法》?」

「看太多次了,腻了。」

「《黄石公记》?」

「唔,好吧。」

然后范遥就真的开始背诵了。

范遥背的不快,像是想让赵敏听清楚似的慢慢背诵着。赵敏也听的认真。两个人便就在这荒郊野外开启了小讲座。

当张无忌找过来,远远听到背兵书的声音的时候,当真错愕了下。

此时距赌约成立还不到一刻钟。

张无忌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教学。两个人同时向张无忌看去,不发一声等他说话。

「范右使,赵姑娘有伤在身,你怎么还让她在外头吹风?!竟然还在这教书?!」

……

明明是郡主把我拉出来的,为何却是我挨骂啊?范遥心里委屈,表面上一如往常,问了一句:「教主,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郡主的?」

「当然是赵姑娘。」张无忌理所当然。

「郡主,散步也散够了,该回去了。」范遥说道,同时手上却是用手语比了另外一句:〔我赢了。〕

赵敏看到后轻哼一声,不理两个男人,甩头走回主屋。张无忌急忙的追了上去。范遥看两个人走远,轻咳了两下,这才缓步跟上。

回屋后,赵敏闷着趴在桌上沉思不吭一声。谢逊关心了一句。

「赵姑娘,回来之后怎么一言不发?」

赵敏没回,自顾自地的若有所思。

张无忌看赵敏没回话,就帮她替谢逊回了一句:「估计先是在海边吹了风,范右使又让她在风中坐了许久,着凉了。」

赵敏瞪了张无忌一眼,张无忌即刻闭嘴继续帮殷离调药。

周芷若倒了水进来。张无忌问她范遥去哪了。周芷若说拎着煎药壶不知去哪应该是在煎药。

听到又在煎药,张无忌眉梢微微一皱,将手上的药碗递给周芷若,请她帮殷离敷药,便走出主屋去找范遥。

范遥不在屋前,也不在灶室,他躲在屋后,蹲在一角煎着药,时不时还轻咳了几声。

「范右使。」

「!」

范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喊了声教主。张无忌快步走过来,向范遥伸出手。

「手给我。」

「──」

范遥犹豫了一下,叹气,还是乖乖递给他。

张无忌抓手把脉,立刻骂道:「我就奇怪为何韩夫人都不在了你却还在煎药,你这家伙竟然把韩夫人身上的毒全渡到自己身上?!你自己身上的毒根本还没解,超过一半的内力没法用,要区寒毒根本力有未逮!」

范遥又咳了一声。他因为去陪赵敏散步本就过了吃药的时间,再加上刚刚输了些内力助赵敏暖身疗伤,他现在压不住寒毒的症状。

「教主不用担心,你的药方很有效,吃上一个月就能怯毒。」

张无忌怒道:「你为了不让寒毒影响,将脉搏压缓,刻意压制了血流速度,内力又动弹不得,导致代谢下降。就算药再有用,以这速度都能落下祸根了!」见范遥还想说话辩解,怒瞪他,命令道:「坐下,宽衣,我用九阳神功帮你驱毒。」

「教主,不必劳烦──」

「坐下。」

「教主,郡主跟殷姑娘的伤更──」

「坐!下!」

「────是。」

张无忌不给任何机会,目光万分严厉,范遥知道要是他再说拒绝,张无忌就要来硬的了,只得妥协。先把煎好的药从炉上拿开放凉,这才将上身外衣退除,仅留一件单衣,原地坐下。

张无忌见他总算听话,这才放心,来到他身后替他疗伤。

张无忌花了点时间。因为范遥身上内力多数不动,周转起来有些难度。幸好九阳神功专克寒毒,虽是花了些心思,但没有太大阻碍,过了半时辰,范遥身上的寒毒清的七七八八。

范遥道了声谢,将衣服穿好。张无忌将刚煎好的药放回炉上热。

「范右使,现在岛上也没有其他危险,你去找黑线蛇把身上的冰线蛇毒解了吧。」

范遥愣了下,笑道:「我以为在看过我的本性后,教主会不想让我解呢。」

张无忌神情无奈,「我能理解为何杨左使会要求你压制内力,你确实太危险。」

他回想起范遥在内力被封的状态下,依旧轻而易举的杀了帕莎明教的人,而且还并非苦战,从敌人堆中脱颖而出,仍然逍遥自得。在天坑大火中即使应付武功未知的敌人,不仅自己丝毫未损,更有闲暇顾虑周围情况,对张无忌的支持,甚至殷离在那场战斗中没再增伤,正是范遥不知不觉护下来的。他也清楚当时的范遥是有手下留情的。

张无忌又再往前回想,武当山上的远距飞书,身分初揭时的交手,万安寺的超远距传音入密,范遥在内力不完全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成绩,只能证明了他的武功就是如此的深不可测。恐怕内力全盛状态的范遥,若不拼命,张无忌也很难打的过他。

而范遥的个性确实非良善。如同杨逍所说,随心所欲邪狂顽劣,难以管教。

「建议教主三思后再做决定。」范遥诚恳的建议。他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他的危险程度,不仅杨逍跟他说过,阳顶天也曾提过几次。在范遥幼时,可是比现在还要难以管教数倍。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阳顶天抓稳了范遥那不受控的缰绳。

没人知道阳顶天是怎么做到的。

张无忌看着范遥。他正目光柔和的盯着药,看它热好后,很乖的自己倒出来,稍微吹凉后喝掉。注意到张无忌在看他,范遥稍微偏了头,困惑的眨眼。

「要解吗?」范遥风轻云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如果不放心,可以考虑降低冰封的成数。」

「范右使。」

「嗯?」

「那时候,在天坑里,你说要我舍弃你,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

「那时候你的内力可用多少?」

「莫约五成。」

「那你之后还打算提出这种要求吗?」

「是有这种可能性。」范遥顿了下,说道:「教主,明教的经文,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如果我的牺牲,能成就大业的话,何乐不为?」

张无忌突然发现,不管是范遥,还是杨逍,他们两人都有这么一种对生命的潇洒豁达。

逍遥二仙之名,毫不愧对。

张无忌又问:「这世上还有能让你留念的东西吗?」

范遥勾起一抹淡笑,「有一个此生唯一,能让我止步于三途川这侧的珍重之物。」

张无忌内心意外。他本以为范遥会很潇洒地说没有,但没想到范遥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满柔情。这让张无忌想起杨逍。每当杨逍提起纪晓芙或是杨不悔的时候,眼神也是如此柔情柔软。

「教主,你在万安寺给我的命令,我一定会遵守,请不用担心。」

范遥以为张无忌担心他又会乱来作死,出声保证。这次在天坑里那生死存亡之际,经由黛绮丝的提醒,范遥明白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事物为何,一想到君沁的眼泪,以命换命这种事,他怕是再也做不出来了。

张无忌其实一点都不信范遥的保证。他知道范遥的行动跟言词是两回事,他顿时懂为何杨逍是那样语重心长的提醒他。他只庆幸范遥还会听从他的命令,他还能及时制止他去玩命,但如果哪天他不在他身边呢?

张无忌想起范遥不吭一声就擅自去敌营卧底的事。

太危险了。

范遥的危险,不止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在没人控管的情况下,他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给玩死。

张无忌道:「你去把冰线蛇毒全解了吧。」

范遥笑道:「教主如此放心我?」

张无忌笑回:「我会拉住你的缰绳的。但你也得听话。」

「好。」范遥笑着点头,把煎药壶收一收,起身问道:「现在去?还是帮你们做完晚饭再去?」

「现在去吧。你真当自己是伙夫啊?我也是会做饭的,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做的好吃。不知道赵姑娘吃不吃的惯呢。」

范遥没有点破张无忌无意间很在意赵敏的心得感想,就觉得你们两个明明两情相悦,却太在意外界世俗眼光,给自己上了层层枷锁,因此而伫足不前。

「黑线蛇不好找,解毒也需要时间。明日黎明前不一定回的来。」

「无妨,你去吧。将状态都调整好再回来。寒毒也别留。」

「悉听尊便。」

Chapter Text

灵蛇岛上有一条淡水小溪,流经主屋跟谢逊先前所住的北方小屋。天坑那虽然也有水,却是死水,应是接雨露形成,那水被帕莎明教倒了石油,已经不能用了。

范遥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找到了藏在岩洞中的源头。

灵蛇岛从西南到东北,顺时钟海岸线全是峭壁,范遥这一爬,来到了灵蛇岛的西南一方。

沿途找了些果子,溪里戳了条鱼,就决定晚饭如此解决。

喂饱了自己再来喂两条蛇。

冰线蛇吃血就满足了。范遥送牠一根手指任牠吸。

小墨蛇杂食,基本上不要是喂牠吃素,活的死的生的熟的牠都吃。范遥抓了条小蛇崽,问小墨蛇要不要吃同类。小墨蛇蛇尾抢过蛇崽,唰的一声丢远,动作表示牠不吃。范遥耸肩毫不在意,到潮湿的草丛中找了几只蜗,很贴心的把蜗肉扯出蜗壳,喂给小墨蛇,这回小墨蛇满意的吞食,吞了好几只才懒散的在地上打滚。

搞定了两条蛇,也是忙了几天的范遥放松下来就觉得一阵疲乏,他是该好好睡一觉,而且张无忌也说了要把状态调整好,那更该没天没地的大睡一场。

于是范遥交代小墨蛇把他身上的冰线蛇毒全解了后,干脆席地而卧,吹着凉风,阖眼休息。

灵蛇岛上没有敌人,范遥精神非常放松,可以说是毫无警戒,如此放松的状态下,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小鱼从溪里跳起的声音,种种自然杂音都如此让人安眠。

这一睡,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范遥睡醒后,天色微亮,太阳还没探出头,万物都还在睡,静的只有小溪的流水声。

范遥没立刻起身,闭着眼先确认身体里毒素的残留状况。

内力全都安稳流转着,冰线蛇毒已经全解。范遥轻轻深呼吸,感受凌晨空气的清爽,起身盘腿而坐,周转易筋经把身体里残余的寒毒都化解代谢掉,将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

真是很久没感觉身体如此轻松了。

蛇毒跟寒毒都解决了,此时太阳刚升起,正值卯正。

范遥去溪边洗手洗脸盥洗准备回主屋做早餐。他这刚洗完脸就错愕了。

…………

盯着水面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半晌,范遥缓缓吐了口长气,转身去抓那条搞事的坏蛇。

小墨蛇躲在石头边的阴凉处睡觉。一把被范遥抓起来甩醒,一看到范遥便嘶了两声很是高兴。

牠高兴,范遥可不高兴。

范遥把小墨蛇抓在眼前,眼神不善的瞪牠,「我要你把冰线的毒给解了,可没要你把我脸上的毒也解了啊!」

是的,范遥这一起床,便发现他脸上的创伤全都消失,恢复成往日的俊美容貌。

长达要二十年没看过原本的容貌,更不用说这都过了几年了,早就少了当年的稚气,俊美脸孔带着成年人的成熟韵味,更是英俊非凡。就是范遥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能好看到这地步。毕竟前世他没机会看到他原本的脸成长后的样子。

小墨蛇嘶嘶几声,蛇尾慢悠悠的晃啊晃,心情非常好。反正你都结束了卧底,回复本来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阿,而且沁沁喜欢你的脸!

就算听不懂小墨蛇在说什么,范遥也知道这蛇毫无反省之意,顿时一恼,毫不客气地把牠往天上扔,还扔的特别高,扔一次不够,范遥扔了五次才觉得心情好些。

把魂飞魄散的小墨蛇扔草堆里,范遥冷哼一声,宽衣去溪里面冲凉,暗自决定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不帮小墨蛇找吃的。

至于小墨蛇──牠摊在草堆里发晕,整条蛇都不好了。

因为小墨蛇搞事,范遥也没有备着那毁容用的蛇毒,只能接受。

回主屋路上,冰线蛇依旧很舒服的待在范遥颈上睡,小墨蛇倒是被范遥报复了一番,范遥抓着小墨蛇的蛇尾,沿途拖回去,无视小墨蛇嘶嘶的抗议声。

沁沁!范遥要杀蛇!!

 

范遥在回主屋的路上稍微找了点食物跟猎物,等到回主屋的时候,以达巳时。

主屋内气氛异常沉重。张无忌跟谢逊坐在桌边不发一语。

听到有脚步声,张无忌急忙回头,看到是不认识的脸,顿时警戒起来,伸手要从怀里探圣火令。范遥连忙制止他。

「阿,教主,我是范遥,不用紧张。」

张无忌一愣,「你是范右使?你的脸──?」

范遥把手上的小墨蛇随手一扔,觉得自己被欺负的小墨蛇逃的飞快,迅速躲进屋角细缝里不见踪影。范遥解释道:「我脸上的伤本来就是毒素所造成的。教主要我把身上的毒清空,将状态调到最好,所以身上的毒全解后就是这结果了。」

张无忌要范遥伸手让他把脉,一边把脉一边盯着范遥的脸,笑道:「我现在终于懂为何那么多人惋惜你的脸。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

「教主说笑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范遥看旁边谢逊表情复杂,又看张无忌眉间含有郁色,问道:「教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张无忌欲言又止。

范遥心头一跳,即刻进屋走了一圈,屋里只有周芷若跟殷离,赵敏不见踪影,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事。盯着躺在床上还在睡的周芷若,活动了一下手指,终归是什么事都没有做。

这女人,我不过不在一晚,便下手了是吧。不敢在我在的时候动手,是顾虑我在的话会行动会失败吗──

一边担忧着赵敏,范遥回到屋外,「教主,郡主呢?」

「──我不知道。」张无忌声音僵硬。

「我去找。」

「我找过了!她不在,连小昭留给我们的船也不在!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张无忌欲言又止,谢逊道:「屠龙刀跟倚天剑都不见了。周姑娘昏迷不醒。殷姑娘被人所害。无忌说昨夜里的食物被下了十香软筋散──我们都中了赵姑娘的计了。」

「──你们是这么认为的?证据呢?这是你们亲眼所见吗?」范遥反问。他知道真相,但现阶段,他没证据,他不能说。

范遥的问话自然是针对张无忌。毕竟谢逊已双目失明,不可能「亲眼所见」。

张无忌道:「我虽没亲眼所见,但范右使,现在这情况,难道不是很明显了吗?赵姑娘不在,我们所有人又都中了只有赵姑娘才有的十香软筋散之毒,屠龙刀跟倚天剑也都失踪。本来她跟我来就是为了借屠龙刀──」

范遥给张无忌倒了一杯水,音调温和,但内容却是严厉的,「教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擅加谬揣,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捧着水杯的张无忌一愣,「──你说什么?」

谢逊怒道:「范右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维护赵敏那个朝廷郡主?!」

范遥也给谢逊倒了一杯水,冷静回道:「冷静点狮王。我只是就事论事。」

谢逊拍桌站起,桌上的水杯喀哒两声,「范右使,你跟在妖女身边十余年,是已经被妖女蒙蔽双眼了吧!?」

范遥头稍微往一边歪了下,不屑一笑,「我要是被郡主蒙蔽双眼,就会直接待在她身边,而不会表明身分回归明教了。狮王,你的心与你的眼一样污浊吗?你一次次针对她,就只因为她是郡主?内心如此狭隘,那我还真是错看你了。」

眼看这两人针锋相对,张无忌想起范遥个性偏激,为了护赵敏他是敢对谢逊出手的,范遥在天坑时就已经威胁过一次了,张无忌相信他敢把威胁变成事实,急忙打圆场,「两位都先别吵了。义父,先坐下吧。范右使,麻烦给我们做些吃的好吗?我去看看周姑娘的情况。」

知道张无忌是找借口把他调开,范遥没多说什么,报备了声我去抓鱼煮鱼汤,便离开了。

范遥抓鱼煮汤,一整套做下来,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端着热腾腾的鱼汤回来,周芷若已经醒了,一样一脸精神萎靡的靠在桌边。

范遥装了一碗鱼汤给张无忌,然后把汤勺递给他,让他爱装给谁就装给谁。

周芷若盯着范遥的脸看了许久,范遥被看烦了,睨了她一眼,周芷若赶紧将视线转回碗里安静喝汤。

早晨来碗热汤,暖心又暖胃。

鱼汤喝完,范遥把碗筷们往锅里一丢,锅子直接放到地上,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药包,拍在桌上。

「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吃不吃随便你们。」他小小地宣泄了下被谢逊针对的不满。

张无忌知道范遥在不爽什么,无奈苦笑。周芷若被这一拍小小的吓了下,他感觉得出来范遥心情不太好,作贼心虚地低头不敢跟范遥对眼。

女人,敢作要敢当阿。范遥见状,冷言不屑暗忖。

谢逊道:「你怎么会有解药?」

「我在王府里待了十余年,怎可能没有解药?万安寺那时六大派吃的解药便是我给的。」范遥无声冷呵,续道:「别说解药,这十香软筋散之毒,我也有。你们对于『只有郡主才会有十香软筋散』这点便是错误的判断。」

「────」

三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看三人都没反应,范遥起身把碗筷收了,然后进屋去把殷离抱了出来。

「!」张无忌挡住范遥,「范右使,你要做什么?」

范遥眨眼,神情困惑,理所当然的回答,「亡者应入土为安,我想说你正忙,我来代劳。」

「给我吧,我来做就好。」

范遥把殷离交给张无忌,看了下那边桌子,那解药包还放在桌上。

张无忌抱着殷离离开主屋,范遥跟在他身后。谢逊本来要跟,但张无忌拒绝了,他怕谢逊又跟范遥吵起来。至于周芷若,她有点怕范遥那静静彷佛什么都看透的眼神,不敢跟上。

张无忌跟范遥找了一个点,将殷离靠在一边的大石头上,两人一起挖坑。

范遥边动作边道:「教主没吃解药,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张无忌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刚本来想拿,但义父跟周姑娘──」

「那两人不信任我。」范遥轻描淡写。

「──」张无忌不好意思承认。

「我无所谓,我只要教主你跟大哥信我就足以。」

张无忌停下动作,「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敢维护赵敏。你要我信你。但我又如何能知你说的是真话?或许义父所言不错,你的心早已不在明教──」

范遥也跟着停下动作,对于张无忌的话不恼不愠,他觉得张无忌不带情绪的将他的疑虑说出,反让范遥觉得心暖放心。

他们明教的教主是多么明理的一个人。

范遥勾起浅淡的微笑,「那教主你问我问题吧。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所有问题,我将我的判断如实的回答你。至于是否相信,由教主决定。」

张无忌沉默了下,看范遥神色认真,便随口说了一句。

「那你先说你为何不认为凶手是赵姑娘。」

「既然如此,教主,还请你先跟我说一下今早,当你醒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无忌想想也对,范遥当时不在现场,而他那时候的说词也带着个人主观的判断,他确实该给范遥讲一次。

范遥请张无忌一旁专心讲就行,坑让他挖。

张无忌无奈的接受范遥强硬的决定,稍微往旁边站了点,不妨碍范遥挖坑,将早晨的事缓缓道来。

张无忌醒来时,莫约辰初。他一起床便觉脑袋昏沉,双脚虚软无力,全身乏力,连内力都调动不得。他惊觉有事发生,先急着确认其他的人状态。他先看了睡隔壁的谢逊,谢逊睡的正沉,看似无碍。张无忌又去另一头女孩子们睡的地方。却发觉殷离被人所害已身亡,赵敏不知去向,周芷若对呼唤声毫无反应,一样睡的很沉。

赵敏下落不明,张无忌心急的在岛上来回跑着寻找,但找了要一时辰,完全找不着赵敏的身影。回主屋后谢逊已醒,说是找不到屠龙刀。张无忌屋里屋外都找了遍,没见屠龙刀倚天剑的踪影。

之后便是范遥回来后看到的那样了。

范遥沉默的挖完坑,让张无忌先将殷离安葬。

张无忌小心翼翼的将殷离放进坑里,待要将泥土堆上,又觉得这些泥土碎石会伤着她,便又捡了些树枝来架在她尸身上,摘了好几片大树叶铺在上头,这才轻轻地把泥土覆上。最后折下一段树干,立碑。

范遥就看着,没帮忙也没说话。看张无忌如此小心翼翼地埋葬殷离,心里想着要不是因为如此,给了殷离在墓中存活的空间,不然就算没死也要被活埋致死了。

范遥稍微想了下,去找了段空心的竹筒,把它插进土堆中,用内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里面的泥土推掉。张无忌疑惑的看他,范遥解释只是家乡的习俗,小时候曾看长辈做过。

殷离的事都处理好了,张无忌这才难过的伏地大哭。

范遥不安慰不吭声,站在五步之外,让张无忌自己整理情绪。

待张无忌冷静后,已过了一刻钟。

「范右使。」

「是。」

「陪我走走吧。我听一下你的看法。」

Chapter Text

两个人沿着海岸走着。

张无忌先开了口,「昨日,我与赵姑娘在这里有过一番争吵,那时候,赵姑娘跟我说,要是我们回到中土,我是明教教主,她是蒙古郡主,如果继续敌对,我会输,因为我没有她狠──」他停下脚步,将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所以我才……」

「所以教主才认为这一切均是郡主所做。」范遥接话。

「嗯……」

「教主认为郡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赵姑娘她聪明伶俐,善于心计,我虽被她算计不少次,却也被她的提点了不少次,她在天坑大火里的那番话,我难以忘却。她对你的态度,昨日又亲手殓葬牺牲的下属,我能知道她其实也有善良的一面──」

「既然教主明白郡主聪明伶俐善于心计,那怎么会没想过如果是那般擅于策略的郡主,为何会用这种对自己毫无一利的犯案手段。这不符郡主的办事手法。」

「──?」张无忌愣了。

范遥向张无忌分析解释。

「郡主伤势未愈,她是不要命了才会自己驾着小船逃跑吧?而且教主有确认过我们的伙食有减少吗?我箱子里的糕点一样未少,如果是畏罪潜逃,不应该给自己带上粮食吗?还有,在吃过迷药,大家都无力抵抗的时候,倚天剑轻轻一挥,要谁性命还不容易?为何谁都不杀,就只偏偏杀最没有威胁性的殷姑娘?殷姑娘重伤,就算放着不管,她也会因重伤不治而死去。何况,当时也在万安寺的教主也知道,比起殷姑娘,郡主更不喜欢周姑娘,为何她没有优先对周姑娘出手?那时候郡主还一心想划花周姑娘的脸,有如此良机,怎会不错过?教主,郡主是我教导的,我曾教过她只有死者才会保密必须杀人灭口,要让倚天剑屠龙刀一事石沉大海,最佳办法就是把岛上的所有人都杀了。但是除了殷姑娘,会造成妨碍的其他人,无人出事,这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更不用说,为何还特别选在我不在的时候?连我一起处理掉不是更好吗?」

「────」张无忌听着无话可说。

经由范遥这一说,他猛地察觉此凶案真的疑点重重。

「现在,在这岛上,除了伤势过重现在已死的殷姑娘,每个人都有嫌疑。我昨日不在,我也有十香软筋散,我可以在离开前先在水里下毒,这样不管是谁来做饭,都能保证你们会吃下去。等夜深,我再回来动手,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这样谁想不会想到是我。教主,你与其怀疑郡主,还不如怀疑我。」

「但是你没理由──」

「教主又从何能确定我没有理由?不管是我,教主你、郡主、狮王、周姑娘,我们有没有夺取刀剑杀人的理由,只有我们自己心知肚明,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又有谁能知他人心中所想?」

「──」张无忌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手法,不只有郡主做的出来。现在岛上还活着的四个人,都做得出来。」

「?」

「郡主有十香软筋散人人皆知,而郡主身体不适也是有目共睹。我们已经度过了一晚,谁都能从她身上窃取药物。在水里或饭菜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凶手只要不吃或是不喝就能避开。之后等众人药效发作,杀害殷离,将小船推走,再把郡主送走或是杀害,倚天剑屠龙刀藏在岛上的某一角落甚至扔海里,待这一切都办完,在自行服下十香软筋散入睡。隔日,便会是教主你所见的情况。」范遥顿了下,「所以,很难说这一切均是郡主所为。」

「────」张无忌蹲了下来。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昨日,他在这海滩上跟赵敏争吵,那时候赵敏曾想把小船推走,好让他们能留在岛上多些时间,那个时候,赵敏根本就推不动船支,小船丝毫未动。

张无忌低喃,「难道,真的不是赵姑娘──?」

「任何人都有可能。你要说是郡主所为,确实是有可能的。」

「但是她昨日根本就推不动船。」

「也许也只是为了骗你博取你怜爱的一场戏也说不定。或许郡主跟教主说要借看屠龙刀时,早就有想抢夺的打算,不然怎会随身携带着十香软筋散呢。郡主打不过你,只能用点伎俩让你变的没威胁。」

「…………」张无忌听到范遥这么说,傻愣地看向范遥,错愕问道:「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范遥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站哪一边。要定案必须要有证据,在这之前,每个人都清白,每个人都有嫌疑。现在只能确定,岛上无其他人,凶手一定就是我们这几人中的其中一人。」

「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赵敏才──」

「多多少少是,我看不过你们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擅做定论,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不在场的人身上,这对郡主太不公平。」

张无忌站起来,「范右使。」

「嗯?」

「你说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是。回主屋前,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赵敏的人。」

范遥微笑,退一步垂首屈膝而跪,恭敬应道:「属下是你的人。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两人回主屋的路上,范遥突然说道:「教主,我们打个赌如何?」

张无忌笑道:「原来这打赌的喜好,是你教给赵姑娘的?」

「请教主见谅。郡主总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张无忌无奈,「你想赌什么?说来听听。」

「就赌,郡主一个月内会派船来来接我们。」

「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请教主答应我,在灵蛇岛凶案,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能擅自预定立场,不得轻易听信旁人所言,请保持心中雪亮,将此事调查清楚。」

「你是为了赵敏?」

「不仅如此,我更是为了教主你。不要让仇恨蒙蔽双眼,这样本该看清的东西,也会看不见的。」

张无忌觉得范遥说的有道理,问道:「那如果是我赢呢?」

范遥偏头想了下,「我说过我把命给你了,你说的话我都听,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赌了。就随教主开吧。」

张无忌失笑。这样一想,还真是如此。他想了一下后说道:「那如果我赢的话,你就去跟义父道个歉吧。」

「欸?」范遥一脸我不想,眼神委屈,音调委屈,「明明就是狮王先开始的,我又没说错,为何要我道歉──」

「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道歉,但我觉得你说得太过了。这是赌注吧?总是要有点强人所难才有意义吧?」

张无忌都这样说了,范遥也只能认了,是他先说随张无忌开的。

两人击掌成约。范遥首次这么不希望自己输,他可一点都不想跟谢逊道歉。

两个人回到主屋,那包解药还在桌上,谢逊在屋里,周芷若在灶室。张无忌拿起那包解药,笑着问范遥:「这真的是解药吧?」

范遥无奈的拿过药包,「教主要是不信任我就别吃了吧。」

张无忌伸手,「拿来。」

范遥眨眼,「认真?有可能是毒药喔。」

张无忌不为所动,「你会害我吗?」

「不会。」

「这不就行了。给我吧。」

范遥只好乖乖交还了药包,说道:「狮王跟周姑娘那边,教主去劝还是我用强硬点的方法?」

「例如?」

「直接下在饭菜或是水里,或着更粗暴点硬喂也行。」

范遥的坦诚让张无忌笑了,「我去劝吧。你帮我把周姑娘叫过来,然后我想喝绿豆汤。」

「好。」范遥靠在张无忌耳边说道:「我帮你煮一桌郡主喜欢的菜。」

张无忌脸稍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进屋找谢逊去了。

 

当天晚上,张无忌把范遥支开,不知道跟谢逊还有周芷若说了些什么。

范遥既然被支开,眼看张无忌应该没空理他,他便去偷偷摸摸的把殷离挖出来,把人带到了岛北边,原先谢逊在住如今被帕莎明教轰得半毁的小屋去。运气不错,还有能遮蔽风雨的屋檐跟能躺的床一张。

自从当年救过纪晓芙之后,范遥对于救濒死之人倒是挺有心得,轻轻给殷离喂下救命药之后,再用易筋经帮她化开,不到半时辰,殷离便悠悠转醒。

「────阿牛哥哥?」

「殷姑娘。」

殷离愣了下,看着范遥迷糊糊,「叔叔是谁?」

「我是金花婆婆的故人。也是妳阿牛哥哥的熟人。」

「?」

看殷离懵懂,范遥将声音放的更柔,「殷姑娘,妳还记的睡着前发生什么事吗?」

「睡着前──?有个亮亮的东西,然后突然好痛──我似乎是被人刺了一剑──」

「有看到凶手吗?」

「凶手──白衣──唔!我的头、好疼──」

范遥看了下殷离的头,确认没有外伤后便放心,继续缓缓输着易筋经,续道:「殷姑娘,凶手以为妳已经死了。所以暂时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吗?我怕她下狠心又再杀妳。」

经过了易筋经的疗伤,殷离清醒了些,突然懂了范遥在说什么,「叔叔,我知道凶手是谁!凶手是周芷若!我看到她想害人,她怕我说出去所以要杀我灭口──峨嵋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妖尼姑的徒弟长的再漂亮都是讨厌鬼!阿牛哥哥被她骗了!我要去跟阿牛哥哥说!」

范遥稍微伸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我知道,但此事莫急。周姑娘将罪全嫁祸给了赵姑娘,此时赵姑娘不在,妳即便出去指认,她也能说是妳神智不清认错了人。」

「赵姑娘?」

想起殷离跟赵敏没有正面照过面,应该不知道赵敏是谁,于是范遥简单说明下。

「就是周姑娘原本想害的人。」

「那为何那位赵姑娘不在?莫非周芷若不仅杀人还栽赃吗?!竟然如此下贱!」

范遥直接无视殷离生气的愤骂,安抚她,「郡、赵姑娘虽然受了些伤但不会有大碍,她已离岛,周姑娘暂且害不到她。」

「那就好,那我要去跟阿牛哥哥说周芷若不是好人。」

殷离起身,心动不如行动,就算身体还感觉虚弱也要去。范遥看殷离如此有行动力,明明走路都不稳却还要去,觉得有些无奈。

「殷姑娘请稍等,妳还活着这事先不要跟妳的阿牛哥哥说,我们得先查清楚周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在岛上妳先避一避,等我们都回到中土,周姑娘稍感放心后妳再现身。周姑娘作贼心虚心里有鬼,不多时便会露马脚。为求平安,妳回去后先装疯卖傻一阵子吧。」

殷离轻轻点头,她也不是傻子,她懂有这样做的必要性。然后她拉拉范遥的衣袖,「叔叔,我饿了。」

范遥笑,拿过手边的小桶给她,里面装着几碟小菜,还有些糕点跟馒头,「这儿有些食物,妳先吃。白天我无法抽身离开,只能委屈妳吃糕点馒头先撑着,要是还饿的话,摘些果子果腹吧,晚上我会来给妳送饭疗伤。」

殷离一边吃饭一边含糊说道:「嗯嗯,叔叔煮的真好吃。」

范遥失笑,又给了她几颗糖,「有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再带过来给妳。要到处跑也可以,妳自己一人万事小心,别让其他人碰上了。」

「叔叔,这灵蛇岛我也从小在这生活,你放心吧。」

范遥觉得殷离也是个好女孩,希望她能跟殷野王冰释前嫌,便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Chapter Text

之后的几天,范遥不开伙的时间便是去打猎找食材,简直是全职伙夫。

张无忌不管他。周芷若跟以前一样会帮忙打下手。谢逊偶而会找他聊天。

只要话题里没赵敏,几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是平和的。

某天傍晚,谢逊突然找范遥一起散步,张无忌千交代万交代范遥绝不可以跟谢逊吵架动手后,才满脸担忧的让他们一起去散步。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范遥无奈抱怨,「教主这也太夸张了拉,狮王多少也是我兄弟阿,难不成我还跟兄弟出手──」

谢逊笑道,「毕竟我们吵过不少次,有哪次不是差点动武的?而且你敢说你不会对兄弟动手?」

他当然敢说,但那跟他会不会照做是两回事。

谢逊跟范遥两个人都对这答案心知肚明。

「要不是你硬跟我吵郡主的事,我还跟你动气吗?根本是故意的吧。」范遥没好气说道:「把我叫出来,有话便直说吧。」

「好,我就直问了。那天晚上,范右使你是不是看到真相了?」

「──」范遥皱眉,「还以为你要问什么。那天晚上我奉令我调整我身上的毒,上山去了。」

谢逊对这答案不意外,范遥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又问:「那你为何如此坚信凶手不是赵敏?」

「又讲这个?我不是说了没有证据不能擅加定论吗?我就是向着郡主阿。」

「倚天剑跟屠龙刀在哪?」谢逊突然问道。

「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

「你每日深夜都出门超过两时辰,还没找到?」

范遥愣了下。

他每夜出门除了去照顾殷离外,确实也是在寻找倚天剑屠龙刀。为了预防张无忌发现,他还有特别小心谨慎,晚餐的用料里都会掺点助眠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张无忌有没有注意到,但至少张无忌没问过他这事,他就当作是教主默许。

即便是出门被张无忌发现,只要张无忌没过问或阻止,他就当作是教主默许。

不过此时谢逊提出来,看他态度肯定,要不是确定自己没被跟踪,他都怀疑谢逊知道他在做何──不对,因为他只在意张无忌是否注意到,确实忘了谢逊也是个心思敏锐细腻的人。

范遥双眼一瞇,顿时察觉谢逊的问话代表什么,低声肯定道:「你知道当晚发生什么事。」

谢逊静静点头。

范遥咋舌,「那你还跟我吵郡主的事做何!」

「你竟然是在意这个……」谢逊无言。

「你要是不跟我吵架,教主就不会要我跟你道歉了!」范遥怨。

「这个──范右使,你跟我道歉吧。」谢逊从没见过范遥对教主跟杨逍以外的人低头,顿时很想体验一下。

「休想!」

「无忌不是要你跟我道歉吗?」

「也等我输了之后再说!」

谢逊猜出他们两个之间打了赌,本想问到底赌了什么,但范遥先一步的制止他。

「不准问。问了我也不说。」范遥顿了下,继续说道:「倚天剑屠龙刀还没找到,深夜夜色暗视线不佳,不好找。说起来,教主知道我晚上出门吗?」

「有几次有注意到,但他没追上去。我跟他说我请你到岸边巡逻看有没有夜晚路过的船。」

范遥真的是佩服谢逊的心思细腻到这程度,难怪当年阳教主会预订传位给他。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掩护多谢了。不过我看你处处针对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敌人。没想到莫名相信我嘛?为何?全明教都知道我的话真假难辨难以信任,我还处处维护郡主,你信我做何?」

谢逊低笑,「阳教主找我谈过你的事。他说,你对人对事都偏激,要是哪天突然不见也不意外。不过有一点能肯定,只要你认某个人为教主,就绝对不会背叛他。范右使,我可从没听过你喊无忌,『教主』以外的称呼。」

范遥静默。

都过了这么多年,阳教主竟然还守护着他。我到底多么让阳教主不放心啊?

范遥真觉得自己选了个好主人。

在那遥远的当年,是阳顶天的言行,给了范遥决定离开深渊的动力。于是他葬送了培养他的组织,让阳顶天捡了回去。

谢逊知道阳顶天对范遥很重要,此时突然提到他,范遥沉默是理所当然的。他也不催,就等范遥自己整理好情绪。

过了一会,范遥开口继续原本的话题。

「狮王,既然你知道真相,又为何瞒着教主?」

「倚天剑屠龙刀都还没找到,周姑娘意欲何为尚且不知,还不到时机。而且你是个变数,言词与行为不符,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所以你干脆直接找我出来问话。那你找我出来的真意为何?」

「确认你是否知道真相,还是当真被赵姑娘迷惑。现在看来,应是前者。」

「若是后者呢?」

「看是要杀了你还是去劝无忌不要信任你。」

范遥啧啧两声,「恶意离间不好的。我明明就很乖很听话的。」

你哪里很乖?你明明就只对教主卖乖!天坑那些事都不知道给你忘哪去了。谢逊无奈暗忖,笑道:「但我还是会这样做。」

「嗯?」

「范右使,我会继续针对你,麻烦你配合我。」

范遥知道谢逊是为了什么。但又想到之后回中土,周芷若就是从背后暗算谢逊而导致他被成昆、陈友谅所擒,便觉得或许是该避免。而且谢逊不久前才帮他打过掩护,让他逃过张无忌的质问,这样一想,是该提醒才符合道义。

「我是无所谓,但想降低周姑娘的戒心,你会引火上身。太危险了。难保她哪天就对你出手。」

「你要站赵姑娘那边,只好我来站周姑娘这边了。我自己小心点便是。但无忌不能出事。」谢逊也是有他的想法打算。

范遥没再说什么。谢逊的未来他无意去改变,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而且范遥更偏好照着前世的事件走,他不想更变未来,所以他的介入,都是微小而无伤大雅的。在他所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范遥只在意两件事,一是赵敏的安危,二是杨逍在战三渡时所受的伤。

至于张无忌那边所遇到的事?教主武功高超,根本轮不到他担心。他就只打算防周芷若对张无忌出手的那几爪而已。这次要不直接全力打伤她吧?不知道教主会不会生气呢,真难办。

「范右使,麻烦你保护好无忌。」

「这是自然。」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问吧。」

「无忌是真的喜欢赵姑娘吗?」

「教主的一生挚爱便是郡主。」

「赵姑娘可是元室的人,无忌是明教教主,儿女情长,可会坏了大事。我也不是要为难无忌,他们相互喜欢很好,但这两人的身分,真的不妥。若回到中土──」谢逊沉重的摇头叹气。

但这对范遥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狮王,这你倒放心。教主有情有义,郡主弃暗投明。元室,一定会被推翻的。但之后教主的去留,我们也无权说嘴。教主是不会称王称帝的。」

谢逊心里一动,长长的「哦」了一声,笑的意有所指,转身便走,让范遥看的一阵无奈,直说道看不见的人别抢在前面带路。

 

他们在岛上住了两周,在第三周的时候,岛上来了元兵。

范遥暗自欣喜赌约他赌赢了,不用跟谢逊道歉真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偷偷摸摸的去找了趟殷离,跟她说他们差不多要离开了,之后就会是她一个人待在岛上,务必万事小心。他会再派船回来接她回中土。

该交代的事交代完,范遥没回主屋,他很认真的采野菜,想着要把自己的箱子填满。过了好一会,便听到某只狮子用狮吼功把他喊回去。

范遥无言一瞬,先转回去看看殷离有没有事,这才回主屋去。

「用这么粗暴方式把我叫回来做什么?」

范遥一回主屋就看到张无忌等人坐在小庭园的石桌椅边,庭园入口处站了一群蒙古人,离这里有一小段距离。顺带一提,范遥是翻围篱进来的。

「你去哪里了?」谢逊问道:「岛上有人入侵你没察觉?」

范遥晃了晃手上的竹篓,发出些细碎的杂音,语调无辜,「上山采野菜去了,还真没注意到。」然后他放下竹篓,向张无忌问道:「教主,这群人来意为何?虽是蒙古人,但看起来没有敌意。」

「说是要来带我们回去的。」张无忌道。

「谁派来的人?」

「蒙古人,应该是赵敏所派,但这些人说没见过郡主,是奉水师提督之命前来迎接。」周芷若冷言道。

「哦──」范遥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声,又问:「他们有船吧?」

「明知故问。」谢逊道。

「那我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搭他们的船回中土吧?不然等路过的渔船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范遥看了入口那些蒙古人一眼,压低音量,「教主,你的判断呢?这些人看起来武功平平,要全杀了灭口抢船也是可以的。小事。不过──我们之中有人会操控船吗?」

张无忌跟周芷若互看一眼,两个人都摇头。张无忌轻喊了声义父,谢逊也摇头给了答案。

张无忌低声道:「义父担心赵姑娘躲在船上或海上偷袭。而且难保这些人不会在路上试图加害我们。」

范遥点头表示理解,「担心的有理。论武功,那些人不是我的对手。至于饮食,我全包了。这样教主能放心了吗?」

谢逊低声问:「若是这伙人将我们直接载进敌营里呢?」

「确实有这可能性。狮王,我们现在只有用他们的船才有办法离开。我是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做,但既然你有疑虑,你想个法子解决,只要教主同意我就没意见。我先去收东西。」

范遥懒的跟谢逊做无意义的争论,干脆把麻烦事推给谢逊解决,他现在更在意他路上的食材够不够用,还有他还要去把那自闭好多天的小墨蛇找出来。

于是范遥去灶室填满了自己的箱子,然后在屋里屋外东敲西找,这才把躲了好多天的小墨蛇找出来。

一回到范遥手上,小墨蛇张口就咬,以泄愤之前被范遥欺负的事。

张无忌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范遥跟小墨蛇互瞪,不禁哑然失笑。敢请范右使你跟自己养的蛇感情不好啊?

「范右使。」

「是,教主。」范遥结束跟小墨蛇无聊的对峙,盖上收拾好的箱子,乖巧应道,「决定好了?要出发了吗?」

张无忌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不可以杀那些人。」

「嗯?怎么突然如此交代?」

「义父说要我胁迫他们,让他们往我们要的地方驶。」

范遥眨眼笑道:「教主请加油。」

张无忌垂下眼,语调有些奶声,「你没要帮我?」

范遥好无辜,「你让我不杀人的,所以只能请你自己加油了。」

张无忌叹气,觉得难过,说着要去给蛛儿说一声,便先离开主屋了。范遥目送走张无忌后,笑的无奈。

 

于是一伙人上了船,张无忌到舱内舱外巡了一圈,确认没有赵敏的身影,船上的官兵水手也并非会武功的人。

座船拔锚扬帆。

范遥就坐在船边上,脚下踩着他的箱子,等着看戏。

船只驶出数十丈,张无忌便胁持了这帮蒙古人的领导拔速台,威胁他吩咐梢公将船往东行驶。说着还举起右掌,往船边上一拍,木屑纷飞,船边登时缺下一大块来。吓的拔速台连连求饶澄清自己绝无恶意。

张无忌见他说得诚恳,应非虚言,于是放开他手腕,走到船头,两手各提起一只铁锚,双手一扬,两只大铁锚一齐飞向半空。待两只大铁锚落下来,张无忌使出乾坤大挪移,双手一掠一推,两只铁锚又飞了上去。如此连飞三次,他才轻轻接住,将两只铁锚放在船头。落地无声。

范遥只想鼓掌。如此轻描淡写,他不会乾坤大挪移,可重现不出来。

而拔速台等众蒙古人,从马上得天下,最佩服武勇之士,见他武功如此惊人,当即臣服,再也不敢起异心。

谢逊猜赵敏所遣的炮船必在闽粤一带海面守候巡视。为避开赵敏的视线,让张无忌指示梢公向东驶,直航入大洋之中。到第五日,又改道向北。接连驶了二十余日才又折向西行,航返中土。

如此大费周章的绕了一大圈,就是赵敏再怎么厉害聪明,也难猜到此船的所在,更是推不出靠岸的时间。

范遥没意见,他也觉得避着元兵的视线回中土会比较好。他没意见归没意见,但要是谢逊又来跟他吵跟赵敏有关的事的话,他还是很乐意奉陪,吵起来不留情面,时常杀气腾腾的要动手,搞的张无忌经常就很头痛,后来干脆直接把范遥支开,尽量不让这两个人呆在同一空间里过久。

这一个多月之中,在船上的饮食依旧是范遥全包,他的箱子里野菜野果丰富,没事还能捕捉海中鲜鱼。好在谢逊还没怀疑范遥到连他做的食物都不吃,张无忌暗自松口气,范遥看张无忌每次都在他跟谢逊之间慌张两难,实在不忍告诉他,他们真的没闹翻,只是作戏给周芷若看而已。

某日,张无忌突然找上又被赶出船舱到甲板上吹风的范遥,神情带着几分歉意。

「总是如此委屈你,真是对不住。」

「教主不必道歉,这没什么。狮王顾虑的有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范遥柔和微笑道:「教主找我是有要事吗?如果只是在意我的心情的话,还不必费心,我没事的。」

他怎可能有事?范遥跟谢逊的吵架,都快要变成两人打发时间的消遣了。

最近灵蛇岛上的事吵够了,谢逊还翻了万安寺的事出来吵,更还有十多年前张无忌被玄冥二老所伤的事。讲到万安寺,连周芷若都忍不住加入战局,这让范遥更是心情愉悦正大光明的回呛周芷若,顺带把光明顶刺张无忌一剑的事也拿出来说。即便二对一,范遥依旧把周芷若说的体无完肤。让周芷若认清了范遥就是很莫名的讨厌自己。

因为他们吵的凶,让张无忌更是万分两难。

「虽然我确实是有事要麻烦你,但──」

「但?」

张无忌叹气,「你稍微在意自己一点如何?」

范遥稍微偏了头,不明所以,「我?我没受伤,没什么好在意担心的。」

「我可是一直把你赶出船舱,你都不在意?」

「你总不能把狮王赶出来啊。我理解的。」一边是义父一边是下属,要支开谁不是浅而易见的吗,教主的担忧是多余的。范遥笑,不想让张无忌继续在这里困扰纠结,直接转移话题,「教主找我有何事?」

张无忌感觉得出来范遥不想继续讨论这个,只好作罢,从怀里拿出断成两半的金盒子交给范遥,「这个,要麻烦你保管。」

范遥没接过,「这个是郡主给你装有黑玉断续膏的盒子吧。」

「我答应她要找人重新镶好,只是义父跟周姑娘都不太喜欢赵姑娘,我怕继续放在身上会惹义父不愉快,要是义父一怒之下要我扔了可就麻烦了──」

「阿,这倒是有可能。」印象中,前世的时候这金盒子确实被谢逊逼着扔进海里了,不过这回谢逊应该是不会要求这种事,但有周芷若在一切都很难说。

「所以麻烦你暂时保管,再帮我找人重新镶好它。」

「教主不自己去找吗?你跟郡主约好了不是?」

「义父跟周姑娘在旁,不好抽身。回中土后,你也比较好自由行动。」张无忌停顿想了一下,续道:「范右使,这是命令,帮我找人镶好它,然后保管好它。」

没想到张无忌竟然会如此强硬,范遥接过金盒子,笑道:「你这样命令我的话,我可是会用生命保护它的喔。」

张无忌一愣,没好气的瞪了范遥一眼,补了一句,「这也是命令,不准玩命。」

看张无忌的反应,范遥觉得有趣,笑容柔美,点头应道:「遵命。」

张无忌没有回船舱去,反而陪着范遥在甲板吹风,过了一会,范遥突然说道:「对了教主,打赌算是我赢了吧?」

张无忌视线转过来,闷道:「拔速台说他是听水师提督之命,不能证明是赵姑娘派来的。」

「虽然我想跟你说能发命令给水师提督的人也不多,郡主便是其中之一,但既然教主要实际证据的话,我们只能将胜负往后延了。」

张无忌笑道:「你可以认输。」

范遥投给他委屈的眼神,软言道:「我不要,教主不能这样作弊,没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我只能接受平手。」

「能接受平手,却不接受输阿──范右使,比起要求我查明真相,你更不想跟义父道歉啊?」

「教主说的正确,我不想跟狮王道歉。」

见范遥承认的干脆,张无忌笑问:「真的不去?」

「我没输,决不去!教主你命令我去的话就犯规了!」

「我命令的话你就听?」

「教主!」范遥厉声,虽然没说拒绝的话,但神色间却是满满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愿意。他开始想从这船上跳下去有多大的可能性能生还。

张无忌失笑。他猜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范遥怕是要直接从船上跳下去了,因为他看着范遥很认真地盯着海面,一副就是你要是开口我就跳。

是有没有这么不愿意阿……

「不勉强你。我认输吧。灵蛇岛真相我一定会查明的。不过要是查出来凶手是赵姑娘的话,我会要求你不准再继续护着她。」

范遥松了口气,点头应是。他真怕张无忌强迫他去跟谢逊道歉。

明明就都是狮王先跟我吵的,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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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好段时间,终于在这日午后,见到远方出现陆地。在海上漂洋多日,此时久违见到陆地,蒙古官兵齐声欢呼。范遥只觉得鱼吃腻了想吃肉。

到了傍晚,这船总算靠岸。这一带都是山石,海水颇深,大船可直泊靠岸。

谢逊道:「无忌,你上岸去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张无忌答应了,飞身上岸。

范遥没跟,他看向谢逊,看他正在跟周芷若耳语,周芷若又将旁边正高兴终于回到陆地的蒙古官兵看了一圈,顿时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想杀人灭口。

如果说是为了隐藏行踪,这是正确的判断。但张无忌可不会同意这么做。更不用说了张无忌还特别交代过范遥不能杀了这些人。教主的吩咐范遥自然听,于是他便冷眼旁观看着谢逊跟周芷若杀光整船的人,未曾出手。

在张无忌回来前,谢逊冷声问他为何不出手。范遥淡然回道教主吩咐过我不能杀他们。谢逊冷声回了句怕又是为了那蒙古郡主吧。范遥轻笑没回话。

张无忌听到惨呼声急忙赶回到船上,见到满船尸体惊问:「义父,芷若,你们没事吗?敌人在那里?」

范遥听到这问话,内心就想哀一句。教主你都不关心我。

谢逊道:「什么敌人?你见到敌踪么?」

「不!这些蒙古人……」

「是我和芷若杀的。」

「想不到这些蒙古鞑子一回中土,便胆敢起意害人。」张无忌直觉这样觉得。

「他们没敢起意害人,是我杀了灭口。这些人一死,赵敏便不知咱们已回中土。从此她在明,咱们在暗,找她报仇便容易多了。」

张无忌倒抽了口凉气,半晌后说了一句:「我们也还没确认凶手是她阿。而且这些人是无辜的。」

「无忌,怎么你怪我手段太狠吗?鞑子官兵是咱们敌人,还需以菩萨心肠相待吗?范右使被那妖女洗脑了,但你可不能执迷不悟啊!」

听到谢逊讲到了范遥,张无忌连忙在甲板上找寻范遥的身影,只见他坐在船边的几个箱子上,见张无忌看过来,稍微偏了头无声询问。

张无忌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敢问。范遥干脆先报告:「我没出手,但我也没阻止。」

谢逊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己不伤人,人便伤己。无忌,你被赵敏算计了几次,还不懂吗?」

「义父说的是。」张无忌虽然这样说,但见到拔速台等人的尸身,还是忍不住难过。心想这些人对自己一直服侍唯谨,未有丝毫怠忽,虽说是敌人,但如此杀绝,总觉心中过意不去。

「放一把火,将船烧了。芷若,搜了尸首身上的金银,捡三把兵刃防身。」谢逊指挥着。

待周芷若捡齐需要的东西,范遥接过张无忌手上的火把,让他跟谢逊、周芷若先上岸,替他放火烧了这艘船。

烈火吊祭亡灵,终将船与尸骨化为灰烬,沉入海底。

张无忌看着这样一群人消失的一乾二净,也让人无从查起,心想义父行事虽然狠辣了些,毕竟是老江湖,非己所及。虽说是有些难过,却也只能接受了。

 

回了中土,范遥归心似箭,不想留在张无忌身边陪他。反正张无忌也说了他能自由行动。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殷离要再派船去接,郡主的状况也要关心,还有教主要他找人修盒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去找君沁。

他想念他多年不见的爱人。

所以教主,我能丢下你先走人吗?

严格说来,其实张无忌也根本没必要陪阿,他武功高,压根不可能会出事,范遥那时候用了点伎俩跟去灵蛇岛,只是因为他想见黛绮丝还有制止张无忌对赵敏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张无忌也有想让范遥离队的意思,他真受够了范遥跟谢逊的针锋相对。于是当范遥提出要求的时候,欣然同意。

「教主,我先回大哥那边跟他报备说你已经回来中土了。」

「恩,也好。」

「──且慢,范右使。」就是要刁难范遥的谢逊出声叫人。

「有何要事吗?狮王?」范遥瞇起眼,心想着他要不要干脆跟谢逊动手,再顺便传个传音入密要求他放自己回家。

回家找沁儿绝对比留下跟你吵架还重要!

「你这是真的打算回去兄弟们那吗?难道不是为了给谁通风报信?」

「怎么?狮王,你我曾是兄弟一场,你这是在怀疑我是奸细吗?还一副确信的样子,先拿出证据来!」

「要证据?你维护朝廷郡主。又不杀蒙古水师。现在回中土又要先行离队。这可不像明教之人该有的行为。」

范遥冷哼,语调嘲讽,「有权利评断我所做所为的只有教主与大哥,狮王你还不够格呢。与其在这挞伐我,不如先劝说教主对我兴师问罪如何?但前题是,你得先确定我有罪。」

张无忌伸手拦在范遥胸前,「好了,范右使。别故意挑衅。」

范遥一副事不关己,凉凉的说了一句,「我不道歉喔。」

张无忌无奈,「没要你道歉。你先回去吧,我们去探消息。」

「教主万事小心。」范遥给张无忌行了一礼,转身遁入树林里,瞬间便不见踪影。

 

有前世记忆辅助的范遥,不需调查就清楚他们明教在哪里做据点。没走弯路的来到位在濠洲的元帅府。

范遥没走大门,他带了面具,又去翻了墙,先找了绝对是躲暗处轮流守备的自家暗部,把手边不忘带回的药草箱子塞给下属,要他拿回房间收好后,这才不惊一人的潜入杨逍房间。此时太阳刚下山不久。

进了门,转身关门还上了门栓,便察觉背后有人持剑指着他,熟悉的声音冷声问道。

「谁?报上名来。」

「是我,大哥。」

范遥转过身,举起双手表示本人无害。杨逍放下剑,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皱眉。

「没事戴着面具做什么呢?为兄以为是敌人,差点把你给斩了。」

范遥发出清悦的笑声,「迫不得已,长相惹眼。」

「你在意这种事?」杨逍想着范遥那毁容样貌虽说惹眼,但看范遥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这事,没道理突然就在意起来了。

「以前是不在意,但是现在可不容让我如此事不关己阿──」范遥无奈的拿下面具,眨眨眼,送了杨逍一个俊美无比的笑容。杨逍一愣,顿时语塞,理解范遥的顾虑。

「你这脸还真是──」杨逍还没讲对范遥这容貌的感言,话中一顿,这才惊愕的反应过来,「原来你那毁容不是永久的?易容?」

范遥笑道:「毒素造成的。教主让我把身上的毒全解了,这就是结果。本来是没打算连这毒也解的,一不注意就──」

说着范遥自己都叹了气,在心里把惹事的小墨蛇甩了又甩。

「后悔了?你这脸还真的是好看的过火了。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呢。」杨逍轻笑着,是有点在揶揄他。

「可不是嘛──别打趣我了,小弟我很困扰。」范遥满脸苦涩,即便如此,添上点哀愁的脸更是另有魅力引人目光,「虽然店家嬷嬷愿意给我算便宜点也是不错,但路上姑娘无不注视我的脸,也是让人烦心。我年纪都能当她们的爹了。」

「你本来外表就显年轻,长大后气质更是沉着,只要你不杀气腾腾,又有多少姑娘能招架?以前跟我行走江湖时,那些小姑娘都是让你用杀气逼走的。自龙王来之后你这冷冰冰的气息才收敛不少。」

那是因为龙王来的那天正好是他回魂重生的那天阿。经过一世的沉静,他确实比前世更沉着冷静温和、更懂得人情世故些。要说前世他追黛绮丝那会,可以说是要把黛绮丝逼疯了,连杨逍都跟他说过几次姑娘不是这样追的。

想到以前的事,范遥浅浅一笑。

那真的很美。

杨逍看着笑道:「我现在真觉得你毁容真是必须的了。你要是顶着这张脸去王府里卧底,怕是没法藏的这么深阿。」

「真心的想再毁一次──」范遥语重心长。

「遥弟,慎言。教主知道你回复样貌了吧?你要是再毁一次,教主生气质问你,看你怎么解释。」

范遥好哀伤。他能想象要是他真做了,张无忌暴怒质问他的画面了。自认承受不起,只能乖巧认命。

「这么说来,你既然回来了,就代表教主也回来了。那教主呢?」杨逍问。

「教主与狮王、周姑娘去别处探郡主的消息了。派我先回来跟大哥你回报我们回来的事。」虽然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要把他跟谢逊分开,但范遥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复杂,便没说起。

「多了一个周姑娘却少了一个赵姑娘阿。」杨逍点头,直抓重点,指着一边的椅子吩咐,「遥弟,坐,把这一路过程都交代个遍。」

「我才刚回来,大哥丝毫不让我休息呢。连杯茶都不给我上?」范遥笑,还是听话的坐下。

「偷偷摸摸潜别人房间的宵小之辈还要求什么待客之道?要茶的话桌上有水,柜里有茶叶,自己动手。」

范遥唔了一声,真的去开了柜拿茶叶,又摸了桌上的水发现温度不够,便拎着水壶说着我去找热水便出了门,过了一会拎着一壶新的热水回来,好整以暇地落座泡茶。

杨逍挑眉看完了范遥一连串的动作,暗自佩服他这出去一趟居然没惊动到任何人,然后接过范遥递给他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低赞了声技术不错。

范遥收下了杨逍的赞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润喉后,这才将他们一路上所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从他们遇到金花婆婆跟峨嵋派起了争执后带走周芷若,讲到他们跟着金花婆婆去了灵蛇岛,意外的碰到谢逊,还得知金花婆婆便是紫衫龙王黛绮丝。这两人为了屠龙刀大吵一架,还没吵出个结果,从帕莎来的不速之客帕莎明教突然介入,让这事不了了之。

帕莎明教来者不善,为了让众人全员平安,身为帕莎圣女的黛绮丝跟小昭便随着帕莎明教回去了,从此帕莎总教与中土明教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最后便是在某日天明后就已经发生的灵蛇岛凶案。殷离已死,赵敏失踪,屋里其他人全员中毒,倚天剑跟屠龙刀下落不明。现阶段嫌疑最大的便是赵敏。

范遥在说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自己在岛上的种种失控行动,他已经被教主骂又被郡主骂,实在是不想再让大哥骂一次,决定瞒着当作没这回事。

杨逍听完范遥的叙述后沉吟半晌,问道:「灵蛇岛的凶案,你的判断是什么?」

「那日我奉教主之命去找蛇毒的解药了,所以并非当事人,回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要说判断,在没确实证据之下,不能保证凶手是郡主,那时候岛上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犯案。」

杨逍点头又道:「为兄换一个问法吧。遥弟,你老实告诉我,你认为赵姑娘是凶手吗?」

范遥摇头不语。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你不敢保证。但你确实是这样认为。」

范遥笑道:「正是。」

「我要你去跟教主取得维护赵姑娘的同意,你去做了吗?」

「当然。教主心胸宽大,准许我任性。」

「所以教主应该也听过你的判断。」

「听过了。」

「教主有信你吗?」

杨逍的问题十分犀利。

范遥拿起茶杯的手一滞,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眼神下垂,盯着杯里的茶水,犹疑回答:「──不知道。」

杨逍轻笑,「难得看你如此没信心。」

「那大哥你信我吗?」范遥手里转着茶杯,软声问。这让杨逍觉得他义弟是很难得的在跟他求救呢。

杨逍笑问,「我信你就足够了吗?」

范遥闷闷的应了一声。

杨逍挑眉起身,走到范遥身后。范遥仰头看他。杨逍伸手盖住范遥的眼,低声道:「这么说来,虽说我心已有答案,但我确实没跟你确认过呢。我就只问你一次。遥,你回答我,你的主人是谁?」

范遥知道杨逍在怀疑他。他不意外,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么的引人怀疑。尤其是在卧底回来后还经常护着旧主,任谁都能得出他心向敌人的结论。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吊诡,根本无法让人置信,说了再多也只是给自己加上被妖女洗脑掳获的罪状。所以到头来,他剩下来能做的,只有再三的向这两人表示自己的立场与忠诚,希望他们能相信,仅此而已。

范遥将身体放松,靠在杨逍身上,以动作表示自己的信任与无害,回答杨逍的问题:「是教主。我绝对会忠诚于他,无论如何。」范遥顿了下,语带苦涩的笑道:「这个问题,教主也问过类似的。看来我让你们很不放心阿。」

杨逍要范遥先别睁眼,然后移开盖着范遥双眼的手,离开他身后,拿过范遥手上的那杯茶喝掉后,重新斟了一杯放入他手中,示意他喝掉。范遥疑惑的照做,喝下了那杯茶。杨逍看他喝下后轻笑。

「你对我还是一样毫无防备呢。」

「嗯?」范遥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要跟我说你下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没有。但我看你对我如此放心,要是哪天我放了些什么,你也是不知不觉就喝下去了。」

「大哥──」

「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对你不放心。但理由,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范遥叹气,没有解释,就无助又闷闷地问了一句:「大哥你也不信我吗?」

「我信你。你对教主的忠诚无庸置疑,我也有绝不会怀疑你的理由,我不会怀疑你这个。你的个性我太了解了。硬要说的话,我不放心的是别的东西。」杨逍在范遥头上没好气的一连拍了几下,续道:「我从以前就说了很多次了,要任性要闹可以,注意轻重,你不要自己玩着闹着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别走在悬崖边。记着,有些东西是赌不起的,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被杨逍拍的有点发晕,范遥挡下杨逍的手,毫无气势软言道:「我知道了,我会记着的。倒是大哥别再拍了,发晕想吐阿。」

杨逍笑着收回手,视线在范遥身上上下扫了一趟,说道:「遥弟,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好。」范遥不疑有他。他就觉得在这时候杨逍要玩快问快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杨逍却是问别的。

「你的泰阿呢?」

范遥一愣,不懂怎么突然问这个。「嗯?」

「当时跟我借剑跟教主过招,又抽我的剑自伤,要说泰阿过于出名你卧底没带着到也正常。但你这都回来多久了,擅使剑的你竟没带着随身爱剑?你的泰阿呢?」

「送人了。」范遥虽然不是很想让人知道君沁的存在,但想着对象是大哥的话知道也没差,就干脆老实回答。

「那你的铁焰令呢?」杨逍平淡续问,看起来对于范遥的答案并不在意。

「也送人了。」这回范遥回答的就有些乐了。

铁焰令在他们左右使手里简直就是定情物阿。不知道给他们铁焰令的阳教主知道会不会也觉得有趣。

杨逍眉梢一跳,再问:「那么你的暗部令牌该不会也──」

「大哥猜得不错,一样送人了。」

把暗部令牌送人跟送铁焰令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可是几乎能等同于将暗部的掌控权全都交了出去。

「你果然从来不让人省心。」杨逍无奈叹气,「把自己的信物都给了同一个人,看来那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啊?」

「欸?你怎么知道是给同一个──」范遥愣,唰地一声猛的站起,「你知道?!你见过沁儿?!」

杨逍不可置否的轻笑,悠悠的给自己倒了茶,然后被范遥一把截走。这让杨逍忍不住低笑出声。

还真是好久没看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了。上次是什么时候?还真是久到都想不起来了。

「大哥!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谁知道东西是不是你自己交出去的阿。」杨逍笑道:「你家的暗部称那姑娘为『小姐』,甚至还有暗卫守着,遥弟,你不也藏私藏挺深的吗?」

杨逍意有所指当年范遥曾抱怨过他对于纪晓芙的藏私举动。

范遥咋舌,不想跟杨逍吵,干脆直接默认自己就是藏私,问道:「沁儿呢?」

范遥的态度转变的很明显,知道这姑娘对范遥来说真的很重要,杨逍很清楚范遥护短的个性,没继续逗他,回道:「离开了。大概一个月前,君姑娘拿你的铁焰令来找我,请我帮忙一件事。」

范遥轻皱眉,稍沉下嗓音问道:「什么事?我铁焰令在我去卧底前就给了她,十余年来从没用过,暗部解决不了的事,铁定不是什么小事。」

虽然范遥看起来还算平静的发问,但杨逍知道范遥此时内心可不像表面如此平静,怕是已经在刮蕴含杀机的暴风雪了。

杨逍轻敲了桌子,指着他对面的椅子,要范遥坐下,「你冷静点,先坐下。」

这回范遥没听话坐下,「大哥,你先回答我。」

杨逍无奈叹气,却也没照着范遥的意思先给答案,反而反问:「你们之间多久没碰面了?」

「──十年。」

杨逍理解为何范遥如此紧张了。十年不见,确实容易让人乱想。

杨逍没再继续卖关子,「君姑娘来请我帮忙收留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君姑娘的去处,你为何不直接问你的暗部呢?」

「────」范遥默声。

「关心则乱啊,遥弟。」杨逍笑。

「还不是你故意逗我?!」

范遥咋舌愤恨瞪了杨逍一眼,转身就要出门找人问话。但杨逍喊住了他。

「且慢,我知道你心急,但你的人你先安排一下。」

范遥伫足回身,疑惑道:「我的人?」

「君姑娘带来的人,理应就是你该负责照顾,只是你之前不在,我是暂时安排了,既然你回来了,你总该接手吧?」

「喔,也是。」杨逍说的有道理,范遥虽然不知道是谁,也觉得他是该去关心一下,便问道:「人在哪?」

「你房间隔壁的客房,其实也不远,跟我来吧。」

杨逍起身带路。

Chapter Text

杨逍带着范遥走过三间房,敲响某间房门。

「夕蕖姑娘,在下杨逍,方便开门吗?」

范遥在杨逍旁边眨眨眼。夕蕖姑娘?没听过这名字啊?沁儿收留了谁吗?因为驻地不好留人所以送过来了吗?

房里的人很快就有回应,房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人是位妇人装束的姑娘,应过而立之年,样貌成熟风韵,但范遥毫无印象。

范遥的记忆力惊人,要是毫无印象的话,可以确认自己根本从未看过她。

「杨左使。」柳夕蕖温和有礼的向杨逍微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杨逍儒雅微笑,向柳夕蕖示意他身旁的范遥,介绍道:「这位是明教的光明右使,也是君姑娘原本要找的人。」

柳夕蕖看向范遥,直盯盯的看着,眼神里似乎有点难以理解的情绪。范遥只当是自己的脸实在太惹眼,有礼的给她抱拳行礼打招呼,「初次见面,在下范遥。」

柳夕蕖点头回礼,「初次见面,小女子柳夕蕖,还请范右使直接称呼我夕蕖即可。」

看两个人似乎互不认识,杨逍道:「夕蕖姑娘,方便里面说话吗?」

「当然可以,两位里面请。」

三个人进了屋,柳夕蕖替他们两个泡了茶。范遥接过茶的时候温润的道了声谢,柳夕蕖稍微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去给杨逍斟茶。

嗯?怎么觉得夕蕖姑娘似乎有点警惕我?

范遥对柳夕蕖这反应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喝了口茶,发现这茶是他曾送去给君沁的茶叶。他那时在王府喝到时觉得不错就给君沁送了一份过去,没想到会在这里喝到一样的茶。

范遥问:「这个,是沁儿给夕蕖姑娘的茶叶吗?」

柳夕蕖微笑道:「是的。听说是范右使送去给她的。」

杨逍喝了口茶后笑道:「这茶,我曾在赵姑娘那喝过,兄弟你偷了王府的茶叶啊?」

范遥又喝了口茶,理所当然说道:「好喝好吃的东西给沁儿送一份过去是理所当然,管他是出自哪里。」

柳夕蕖道:「君姑娘曾交代我碰到范右使时一定要让你喝。」

范遥神情一软,柔和笑着,向柳夕蕖交出茶杯,看起来心情很好,「麻烦再给我斟一杯。」

柳夕蕖帮他斟了茶后放下茶壶,说道:「君姑娘有留封信要给你,我去拿一下,请稍等。」

范遥轻轻恩了一声,周身气质非常柔和的喝着茶。

杨逍在旁边暗叹他义弟真的是少见的心情很好,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君姑娘阿。也好,还有人能让他在意的话,这家伙总不会把自己的命也玩掉了。

过了一会,柳夕蕖拿了一封信回来。范遥接过后也不避讳,直接在他们面前拆信阅读。这封信内容很少,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封短签留言,上头就一句话:八月十五,蝴蝶的赠礼,此刻归还于你。

范遥呆了。

杨逍跟柳夕蕖都好奇的凑过来看,两个人都对范遥这反应感到疑惑。

范遥缓缓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缓缓的端起茶杯,喝茶冷静。

杨逍跟柳夕蕖看不懂短信的意思,但范遥怎么可能看不懂?!

「八月十五,还有蝴蝶──莫非君姑娘是在指我们蝴蝶谷明教起义之事吗?但赠礼──范兄弟你送了什么给君姑娘吗?」杨逍分析问道。

不是啊!!范遥心慌。他顿时不敢跟柳夕蕖对眼了。

八月十五指的是八月十五号那天望月之约时他收到的消息。至于蝴蝶意指蝴蝶谷曾发生过的事。而那个赠礼,指的是随信而来的东西,也就是眼前的夕蕖姑娘。最后那个要归还的人更不是在指自己,而是指在他身边的杨逍阿。

该死的,这夕蕖姑娘是他嫂子啊!!他怎么就没发现夕蕖这名字跟晓芙有多像啊!晓夕与芙蕖,根本就是对仗啊!!

这时候送回来,要是被大哥发现他铁定要完啊!本来是打算所有事都尘埃落地才要跟大哥坦白的!

总而言之,此时还是先呼拢过去吧,回头再想该怎么办。

尽管内心尖叫波涛汹涌,范遥面不改色,说道:「我送过的东西可不少,实在不知道是在说哪样呢。反正我预计晚些时候去找她,到时候再问好了。」

杨逍点头,也就不去想那纸条是什么意思了。而范遥现在只想先把很敏锐的杨逍给支开。

「大哥,我有些跟沁儿有关的私人问题想问下夕蕖姑娘,麻烦大哥让我们独处下吧?我顺便跟夕蕖姑娘讨论下之后的安排。」

杨逍表情玩味,点头交代道:「不准偷跑,要离开前先来跟我报备。」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会先去找你报备的。」范遥把杨逍从座位上拉起来,直把人推出去。

「瞧你急的──」

「跟沁儿有关的事我怎可能不急?大哥莫碍事。」范遥说着便把杨逍推到门外,二话不说把门关上。

杨逍就这样被范遥强迫的赶出门,也没多想,无奈摇头回房去了。

关上了门,范遥盯着门等了一下,确认杨逍走远后,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到柳夕蕖面前,直接弯腰鞠躬,「当年在蝴蝶谷对妳的失礼之举,这里慎重道歉,万分抱歉,还请妳原谅。」

「欸?」柳夕蕖看他突然这样,也愣了下,随即把范遥扶起来,「范右使──」

「事实上妳是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毕竟妳是我嫂子。」

柳夕蕖一听就知道范遥已经知道自己身分,说道:「虽然君姑娘有跟我说过你的身分,但你的样貌与态度都跟印象中不一样,还以为不是同个人──」

「当年去蝴蝶谷有做过易容,现在才是我本来的样貌。然后当年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也算是迫不得已,请妳别见怪。」范遥顿了下,无力蹲下来,语调闷道:「拜托妳千万不要跟我大哥说,我会被他骂死的。又是没听话的派人跟着妳,又是对妳出言不逊,甚至还瞒着妳还活着的消息,恐怕不是一顿骂能解决的了,不知道乖乖让他揍能不能气消阿。」

柳夕蕖听他自己忏悔了串话,轻笑问道:「你当初不是说要给杨逍添麻烦的吗?」

范遥自己悔恨的阿了一长声,「往事莫提,请妳忘了吧。基本上除了目的是把妳带走外,其他跟明教有关的全都是假的,全都只是要让妳别把我跟大哥扯上关系。派人跟着妳真的只是我自主的行为。当年大哥有吩咐我不可再派人跟着妳。」

看范遥自己说着说着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柳夕蕖也在椅子上坐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范遥这实在是跟她当初碰到的样子差太多了。

「范右使,你到底为何要派人跟着我?而且到底为什么要去蝴蝶谷?」

范遥看着柳夕蕖浅笑,「我一直都在说,是为了把妳带走。」

「────?」柳夕蕖不懂。

「嫂子,妳也来了有要一个月了,妳觉得我大哥看起来如何?」

「杨逍?」柳夕蕖稍微想了下,「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比印象中沉稳许多,不过似乎心事也很多,看起来总是有些郁色。事实上,今天以前,我还没看过他神情如此放松。看来在你身边他似乎比较有精神。」

「或许在我身边大哥是比较放松没错,但他更需要的是妳。」范遥道:「二十年,你我不在他身边将近二十年。妳死了,而我下落不明,这二十年大哥都是一个人,前段时间还有不悔姑娘陪他,但如今不悔姑娘也嫁了,这之后,是真的没人在他身边陪他了。」

「────」柳夕蕖轻轻抽了一口气。她突然明白杨逍那些郁色是从何而来的了。

「从当年得知妳的死讯开始,大哥便郁郁寡欢,我们每次喝酒时聊起妳,他总是笑的苦涩又寂寞。我实在是看不过阿。我能陪他喝酒谈心,但最重要的那个郁结,必须由妳才有办法解。」范遥看着柳夕蕖眼眶泛红,轻柔一笑,「为了大哥,所以我只好把妳从鬼门关前请回来了。」

「所以你去蝴蝶谷是为了──」

「收到情报说妳被金花婆婆打伤了,怕胡医仙不医妳便过去看了一趟。本来是打算把妳劝回大哥身边的,但哪知妳会遇上妳师父,还差点惨死在她手上。幸好我果断插手,不然妳是真死了。」

柳夕蕖想起她曾听君沁说过范遥当时把她送回秘境时的情况。

「──我听说了你当时为了救我费了不少心力。」

「小意思,不足挂齿。只要妳能活着就好了。有成功的救下妳,也不枉我跑那一趟了。」范遥笑道。又想到他没能让黛绮丝脱离圣女的宿命,又感到一丝失落,不过这回有送她离开,也算是了却遗憾。

柳夕蕖道:「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范遥笑着柔和,轻轻摇头,「不必客气,妳是我嫂子,救妳也只是我的私心。若要报恩,便请妳留在大哥身边吧。」

「我──」柳夕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说道:「我还没打算跟他表明身分,我怕我会让他分心……」

「现在确实还没到妳表明身分的时候,我原本是打算等大业既成,天下太平之后才跟大哥坦白这件事,没想到沁儿会突然把妳送过来。」

「君姑娘说她要出海一趟,这段时间无人可以照顾我,所以便把我送来了。我本来有要拒绝,但君姑娘她很坚持,她说我的身体尚虚,一定要有人照顾,唯一信的过的只有杨逍──」

「阿阿,是我拜托她出海的,这倒是我不够细心了──」范遥当时安排的时候是真的忘了还有纪晓芙的事,会变成这样,也只能说是天注定。范遥看着柳夕蕖想了下,问道:「这一个月来大哥没发现异样吗?」

柳夕蕖摇头,「杨逍很忙,我怕被他察觉,所以也鲜少跟他碰面,他又以为我是你的客人,对我礼敬有佳,没问我太多个人的事。」

「妳的易容做的挺完美的,我也没察觉异样。陵帮妳弄得吗?」

柳夕蕖稍有惊讶,「你说对了。」

「那家伙的技术倒是不错嘛──」很久没回去了,是该找个时间验收一下他的暗部们在这二十年间有哪些进步了。范遥暗忖。视线稍微在屋里扫了一下,说道:「我安排一个人给妳,之前一直跟着妳的曦现在不悔姑娘那边不好动用──」

范遥起身,稍微想了下,偏头问道:「女性是不是会比较好啊?」

「欸?」柳夕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范遥说了一句。

「聿,把虹跟渊找过来。」

柳夕蕖疑惑眨眼,没过一会,便有人敲了敲房门,范遥去应了门,门外两个人看着范遥一愣,被范遥没好气的扯进屋来。

范遥把两个人往柳夕蕖前面一扔,直说道:「嫂子妳选一个。」

「主人?!」被丢的两名暗部错愕喊道。

「??我、我关系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不用麻烦──」柳夕蕖手忙脚乱。

「光是易容嫂子就不行了吧?派一个给妳帮打手,也算是暗卫。嫂子妳身体尚未恢复完全,要是怎么了我不好跟大哥交代阿。」

「这──」

柳夕蕖还在犹豫不决,倒是被喊过来的暗部成员虹与渊,这两人盯着范遥的脸发呆。范遥稍稍挑眉,没好气地问道:「一直盯着我看作甚呢?」

虹说道:「感谢小姐明智的决定阿。」

渊道:「同感。」

范遥气笑,「我说你们这群蠢货有多少人觊觎我的脸?」

听到范遥这问话,一边的柳夕蕖正掩着嘴偷笑着。她能理解为何会想盯着看。好看的外表,真的让人看的心情愉快。

虹跟渊互看一眼,虹说道:「──全员?」

「──」难得范遥被弄得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肤浅的原因让你们全员对我忠心耿耿?」

虹道:「主人,当初说好不过问理由的。」

阿──确实是有答应过这事呢。范遥也不是真的很在意,干脆作罢。对范遥来说,要是暗部稍有异心,他是不问理由直接肃清。二十年,他是该重新整整这些家伙了。

先不理有毛病的部下,范遥问道:「嫂子决定的如何?」

柳夕蕖苦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

范遥点头,很干脆,「那两个就都留妳这了。」

柳夕蕖错愕,她真不知道范遥竟能这么任性随心所欲。虹与渊倒是习以为常的叹气。

范遥对自己人总是十分好讲话跟大方。

「这、两个也太──」

「不要紧。她们不会干涉妳,可以当她们不在就好。需要的时候喊一下就来。离开元帅府一定要带上一个人。嫂子妳就放轻松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妳的易容很完美,我都没察觉,大哥不会从外貌察觉是妳,妳若是想找他也可以,不过还请小心他从别的地方察觉,毕竟大哥挺敏锐的。虽然妳取的假名还挺刻意,但就我刚观察,他还没把妳们两个关联在一起。话说回来,有个问题我有点好奇,麻烦嫂子帮我解惑下。」

「?你请问。」

「夕蕖对仗晓芙,那妳的姓氏为何会选柳?」

「阿,那个──」柳夕蕖稍微尴尬的撇开视线,模糊又小声地给了答案,「──杨柳。」

范遥眨眼。笑得有够故意。嫂子深情款款阿,不愧是能取出「不悔」这名字的霸气姑娘。

柳夕蕖嗔了句范遥名字,范遥表情一敛,装的非常乖,让柳夕蕖看的无言又无奈,顿时懂君沁在提到范遥时也总是表情无奈。

范遥虽然对敌人残酷无情,但对自己重视的人温柔又示弱。柳夕蕖算是见识到了。

「这么说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范遥笑的无奈,「是沁儿的信。那封信对大哥来说顶多联想到蝴蝶谷明教聚集起义,但对我来说可是有很多不同意思。还有,沁儿所指的赠礼,其实就是妳。要归还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大哥。」

柳夕蕖感到一阵害羞。

「那嫂子,我大哥就拜托妳了喔?在不被发现身分的情况下陪陪他吧?」范遥笑问。

「我,试着努力一下。」柳夕蕖无奈的笑。

Chapter Text

纪晓芙的事算是安排好了,范遥便打算要出门去找君沁了。

看看,大哥都有嫂子陪了,我也要人陪!

总之范遥是打定主意要丢下正事先去找君沁,剩下的事等他心里满足了再说。

无论如何,就是要任性!

杨逍说了不能偷跑,所以范遥还是乖乖的先去跟杨逍说了声要放假。只是当他靠近杨逍的房门时,发觉里面还有其他人在,打个手势要躲屋顶的暗部音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里面的人是杨逍的下属,天地风雷四门,隶属雷门的门主赛克里。

范遥眨眨眼,嘴角一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雷门门主赛克里,这不就是当年对大哥下毒预谋杀害大哥的主犯嘛,这仇一定要报的阿,我可是有仇必报的呢。

于是范遥泛起冰冷的绝美笑容,美的让人心惊又冻人,在他面前的音都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然后范遥笑问音有没有西域断魂散。音急忙点头回道晔那里有各种毒药,西域断魂散一定有,属下去给主人您拿过来,请您稍等。之后飞也似的逃走,过了好一会回来的是刚才被提到的有不少毒药的晔,看来音传了话之后就去避难了。

「主人,这是您要的西域断魂散。」一见到范遥,晔都还来不及感念范遥的脸恢复样貌,便先被范遥冰冷的笑容吓了一跳,暗叹主人这表情真是超久不见,到底又是谁惹着主人了?内心替那个可怜人节哀一会,赶紧把西域断魂散双手奉上。

「有解药吗?」

「有。这里。」晔赶紧交出解药,见范遥稍偏着头想事情,便盯着范遥的脸欣赏起来。

他们主人的脸真的很好看呢,看着真的赏心悦目,真的要多亏小姐的先见之明阿,要是真毁了当真可惜。

看部下又盯着自己的脸发呆,范遥一手巴在晔脸上。暗自决定他要找时间聚集暗部全员,好好的重新整顿一番。每个都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到底是有多喜欢我的脸啊?

没好气地把晔赶走,范遥用手暖了下脸,顺便在双手的掩盖之下露了个阴险的笑,随即收敛,神色如常的去敲杨逍的门。

「大哥,夕蕖姑娘的事我安排好了。要再麻烦你照料一下,我要出门一段时间──」范遥视线转到站在一边的赛克里身上,向杨逍问道:「你的人?不是汉人阿,雷门里的?」

杨逍轻轻应了一声,向赛克里介绍,「赛克里,这是范右使。今日刚回来,你应该还没见过面。」

赛克里正准备向范遥行礼,突然听到范遥惊讶说道。

「赛克里?原来你就是赛克里阿,听说这几年多亏有你帮我大哥,让他省事不少,来来,我敬你一杯。」

范遥说着就拿了桌上的温壶打开来看了下,确认是水还是酒,发现是酒后说了句太好了有酒,便斟了两杯,范遥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直接递给赛克里。

「这、范右使,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赛克里受宠若惊,连忙拒绝。

「不用客气,不过就一杯酒而已。喝吧,这是慰藉你多年来的辛劳。」

范遥都这么说了,赛克里恭敬接过了这杯酒。与范遥举杯,喝了下去。

范遥微笑,放下了手上的那一杯,没喝。

杨逍瞥了范遥一眼,伸手要拿他放下的那杯酒,却被范遥挡下了。

「大哥,你喝茶就好,酒喝多了伤身。」

杨逍怀疑的看着范遥。就杨逍所知,范遥才不会对他不在意的人有过多的反应或接触。连法王跟五散人他都冷淡应对,怎可能对更是默默无名的赛克里有兴趣。平常都是轻应一声眼神直接晃过去,不会给多余的反应。慰藉?铁定是假的,一定是想搞事。

「你又在搞什么歪脑筋?」

「也没什么,只是大哥不在意的事,我很在意阿──」范遥笑道:「或许赛克里不太清楚我的作风呢。」

「──?」赛克里愣。

赛克里不清楚,但杨逍超级清楚的阿!

杨逍头痛,一把拿起桌上那酒,然后被范遥握住手腕制止。范遥如此强硬,杨逍立刻猜出范遥不让他喝酒的原因,微愠道:「你过火了!什么事不能做你分不出来吗?!」

「大哥言重了,我保证他能安然无恙。但若你喝了这酒,那壶里剩下来的我全喝掉。就当是谢罪了。」

「范遥!」杨逍喝道。

范遥一脸无辜,觉得杨逍反应过度,「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而已,大哥,他也只是自食恶果。你就是如此放任你的人,他们才会以下犯上阿。」

赛克里在这时猛地察觉气息不顺,顿时呕了口血出来。这才懂得他们在说什么。

那酒里,竟然有毒!赛克里从没想过范遥敢对教里的人动手。他入教时间较晚,那时候范遥已经从光明顶上消失了。

「既然知道是我的人,那也用不着你管!」杨逍咋舌,甩开范遥的手,厉声问道:「你放了什么?」

范遥看着跪倒在地,神色痛苦的赛克里,悠悠说道:「西域断魂散。」

杨逍听到这答案都无奈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家伙竟然还记得。

赛克里听着全身猛地一颤,顿时知道他在讲哪件事。大约在快二十年前,他曾经给杨逍下过相同的毒,理由虽是一场误会,但他确实这么做过。那时候杨逍没跟他计较,没想到过了二十年,竟有另一个人把这件事揭出来,原样奉还。

范遥走到赛克里面前蹲下,笑容很美却没几分温度,「如何?好受吗?」

「……」赛克里实在没多余的心力跟他说话。

「看在你多年来为大哥鞠躬尽瘁的份上,这次,我饶过你,但若你敢再对杨左使有异心,我随时来取你命。」范遥沉声警告着。

杨逍一把把范遥扯起来,瞪他,「解药呢?交出来。」

范遥把解药交了出去,同时不开心的说道:「你应该让他再痛苦一段时间的,这样就给解药太便宜他了。」

「闭嘴。你想体验下元帅府的地牢吗?我把你关到教主回来为止,再让你去跟教主请罪!」

杨逍的威胁非常有效果。范遥三两下挣脱了杨逍的手,抢过解药,急急忙忙去把赛克里扶起,二话不说先喂解药再帮他逼毒疗伤。

范遥软言求饶:「大哥我错了,拜托原谅我,不要跟我计较,我保证赛克里绝对不会有事的,千万不要跟教主说,也不要关我,我还想去找沁儿。」

范遥态度大转变,叹为观止。中毒中的赛克里看的又是错愕又是无言,心里苦身体也苦,什么话也不敢说。毕竟范遥也不算是毫无缘由的对他下手阿。

在杨逍面色不善的监视之下,范遥花了两刻钟帮赛克里逼完毒,看赛克里吐了一口瘀血,确认脉象平稳无忧,拍拍手大功告成。

「大功告成!」范遥笑容和煦,十分满意,「保证性命无碍寿命无忧。」

「…………」赛克里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范右使。这人情绪起伏摸不着头绪,上一刻还冷冰冰的说着威胁的话,下一刻便如沐春风的替人疗伤,巨大的落差,赛克里无法适应。

范遥眼神闪烁的看着杨逍。一副我很乖我超乖所以我可以出门玩吧?拜托让我出门玩──的样子。

杨逍叹气。这货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阿。

杨逍能保证要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范遥一定会照样的报复回去,他向来睚眦必报,管他对象是谁。即便知道这是错的,但范遥不一定会改,管它是对是错,范遥向来随心所欲的肆意妄为。

杨逍早看开,而且还习惯了。

奇怪了,这到底是谁宠的?

「不准惹事。」

「好。」

「不准伤人。」

「好。」

「一周内回来。」

「哎──再久一点嘛──」

杨逍瞇眼,「再吵就三天。」

范遥认输,「一周,说好的一周。不惹事不伤人。我出门了。」

范遥飞快地说完,不给杨逍反悔的机会,即刻转身出门,瞬间不见人影。

杨逍无语的看范遥快速消失,喊人去找大夫来给赛克里看看情况是不是真的无恙。同时语重心长地提醒赛克里千万不要跟范遥作对。赛克里在之后偷偷的找了比较熟知范遥的人问过,得知了范遥喜怒无常任性偏激除教主与杨左使外无人能管束的实情,甚至还握有逐教处分合理执法杀人的特权,当下掉了一身冷汗,为自己从范遥手中死里逃生感到万分庆幸。

 

范遥虽然很快地从杨逍房间里消失,但他没直接离开元帅府。他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他回元帅府的时候便已天黑,跟杨逍还有柳夕蕖先后聊了一会,现在时间刚过亥时。

房里很黑。

范遥进去后也未点灯,就在一片黑暗中,在桌上敲了一组暗号。

下一刻,黑暗中冒出几个身影,规规矩矩的跪在范遥眼前。范遥点了下人数,一共九人,正是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另外四人以外,暗部剩下的全员。范遥去灵蛇岛前吩咐过要他们都去帮杨逍,所以现在全都在元帅府内。

范遥在椅子上坐下,双腿交迭,靠着桌,摆了个非常舒服的姿势,伸手给自己倒水。

「虽说已有预料,但还真的全都窝我房间阿。」

陵不在,暗部便以聿为小首,所以此时聿便开口答话,「杨左使并未给我等安排留处,元帅府里,除了地牢那鬼地方,只有您的房间无人敢擅进。」

范遥轻笑,「看来我依旧恶名昭彰呢──」

「主人此言言重了。」

「废话免了。沁儿跟郡主在哪?」

「两位都在大都。」

「郡主的状况如何?」

「回王府后约休息了半个月,听王府的御医说,当初急救的当,并未落下病根。」

范遥稍松了口气,又问:「那沁儿呢?」

「小姐暂时留宿在王府里。」

范遥呆,怀疑自己听错。这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王府?汝阳王府?」

聿肯定,「是。赵姑娘说为谢小姐救命之恩,请她留于府中作客。陵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是做客,并未强硬逼迫,且人身自由,赵姑娘还给了小姐能自由进出王府的令牌。」

范遥皱眉沉吟。这不算是个好消息。即便赵敏没恶意,但不管怎么说,王府跟明教都是相作对的。

赵敏不是敌人,但汝阳王跟王保保是敌人。

稍微有点麻烦阿──

见范遥没说话,聿又补充了几句,「主人请放心,汝阳王与王保保都没察觉小姐与您有关。」

就算这样说,范遥依旧不放心。

「我晚点去一趟。」

范遥决定与其在这边烦恼,还不如直接去一趟比较快又省事。反正他本来就打算要去找君沁。不过在去之前,他还有些事得交代一下。而他的暗部向来贴心,聿直接问是否还有事要吩咐。虽然范遥是觉得他们很无聊想找事做,毕竟看他们全员都在元帅府里,也猜的出杨逍没有过分使唤他们,这些习惯被范遥各种使换有些闲不下来的暗部们,大概是待命待到要发霉了吧。

范遥心里轻笑,说道:「你们自己挑两个人,暗地安排船只回灵蛇岛,接回岛上的殷离姑娘,让她不突兀的能跟教主碰面,但要避着周芷若。然后灵蛇岛天坑那里找一下,倚天剑跟屠龙刀应该藏在那里,尤其水里,找到后先拿回来收驻地。天坑在哪问一下殷姑娘,她知道。这件事,私下做,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包括教主跟我大哥。」

「得令。」暗部自然接令。

殷离的事算是安排好了,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会清楚该怎么做的。那么接下来──

「岚。」范遥直接点名,问道:「你跟大都那边的锻匠们熟吗?我有个金盒子要修复。」

「有点门路。」个人爱好是锻造的岚回道。

「那你跟我走一趟。另外──」范遥手伫着头,在心里过滤人选,「佟,你也一起。」

被点到的岚跟佟,心里一喜,连忙答声应是。至于其他人,心里多少有点哀伤,但其实要说身上完全没指令的,也只有三个人。

现在元帅府里暗部的九人当中,扣掉常驻在杨逍身边的聿与音两人,稍早前被派去给柳夕蕖的虹与渊两人,等会要跟着范遥出门的岚与佟两人,也只剩下三人,分别是擅制药制毒身兼暗部医者的晔,轻功好气息低擅长情报流传的琛,还有娃娃脸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莫。

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出海接殷离的指令要从他们三个人中选两个去。到底是谁去,范遥看了下只剩他们三个尚且没事,干脆就直接指派了。

「晔跟莫去吧。」范遥想着确实是这两人比较适合去灵蛇岛找戒心稍高有些排外的殷离,一个是擅医术能看照以防殷离旧伤复发,一个是看着无害让人难以起戒心的娃娃脸,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高兴的接了任务。于是现在就只剩琛没接到任何指示,他难过。

「……主人没有其他事需要帮忙的吗?」琛音调轻,相当弱气的问道。

范遥无奈失笑。二十年没好好理这些家伙,看来是没变多少阿。

范遥手语比了让我想一下,手指轻轻敲着桌,安静地快速在脑里回想着前世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朱元璋那边的抗元大业实在没什么好去注意的,他在这段时间在淮北连打了几个大胜仗,杀得元兵溃不成军。明教义军大战数场,虽均获胜,但损折也极惨重,此后两三个月内,义军忙于休养整顿、招募新兵,暂不与元军大战。不过那也是要等张无忌回来之后的事了。

至于张无忌那边,就是与丐帮间发生过一些事,但也由张无忌出面解决了。要说在意的事,他是有一点想知道丐帮那到底事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只有一点,并没有特别在意。毕竟丐帮那的事对张无忌来说丝毫无害。

这样的话──

「琛,你去看一下丐帮那边发生什么事。教主应该会牵涉其中,有需要的话可以帮忙一下。不用一直跟着教主,以丐帮的事为主。我有点好奇丐帮到底在搞什么。教主离开丐帮后就可以撤了。」

琛愉快的领命。这下暗部所有人都有事做,皆大欢喜。

「说起来,还有不知道会有什么小动作的周芷若──」范遥敲着手指喃喃自语着,「我对她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她用计得到的九阴真经跟武穆遗书到是有一些想看下──要先偷吗──唔,算了,偷了倒有点麻烦,还是别了,顺其自然吧。」

在黑暗中几名暗部相互对了眼,看来是听进去了范遥的自言自语,虽不是正式命令,但只要范遥有兴趣,他们当然义不容辞私下帮范遥搞定这些麻烦事。

总之,范遥暂且不知道他的贴心下属们久未见主人又打算各种花式讨好他。既然事情都安排完了,范遥这回真的要出门了,不想管这几个家伙还想在自己房里窝多久,面具一戴,穿过暗部们准备出门。

岚与佟也无声跟上。

本来是这样,但聿很难得的在范遥准备开门的时候开口发问了。

「主人,属下有一件事想问。」

范遥意外的停下脚步,转身应了一声,摆手要他快说。

聿道:「属下也只是想问您为何不点灯而已。」

范遥对这问题没好气地哼了声,说道:「点灯让你们盯着我的脸发呆?我还用问事吗?」

「…………」暗部全员不敢吭声。不得不说这可能性超过九成。他们真的全员一直都觉得范遥的脸看着赏心悦目,无比舒心啊。想当初得知范遥自己毁容时大伙多难过阿。

大概猜得出暗部不吭声等于默认,范遥无言的翻了白眼,丢了一句等我回来再来整治你们后,头也不回的出发了。

Chapter Text

要如何在一天内从濠州赶到大都?

快马加鞭?

那范遥可能要操死好几匹马。

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实际,范遥只好去烦杨逍多给他一些时间。范遥很任性的硬要了一个月的时限。杨逍也没为难,他对范遥多少也是放任,问了到底要去哪,又重新约定了一些不闹事不惹事要安分守己的条件后,便让范遥去了。

看范遥依旧不走门硬要翻墙,杨逍无奈的在心里想,明明就可以无视他们之间的约定晚点回来,有正当理由自然不会与他为难,但范遥这家伙却是选择先来报备要求延长时限,算是硬生生给自己套了枷锁,虽说任性偏激又随心所欲,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愿意的时候,还真的乖巧听话的让人不可思议。当然,这乖巧也只对某些人乖巧而已。

狂性难束,却愿意在某些人的意愿下敛束本性吗──

将近二十年不见,依旧是对重视的人唯命是从阿。

不知道教主这次带他出去有没有感到心累呢,毕竟范遥真的不好掌控呢。

杨逍在心里暗忖,决定今晚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跟兄弟们报告教主已经回到中土的好消息。

范遥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杨逍想了些什么,他一心一意只想赶快到大都找君沁。

范遥抵达大都时已过了几日,日正当中稍偏西,正值未时,他很干脆地去了一趟汝阳王府,里里外外不惊动一人的逛了一圈,得到了君沁跟赵敏都不在府里的结论。

虽然没找到想找的人,但范遥在王府附近抓到自家的暗部,是双子中的哥哥辰。

因为范遥戴着面具,所以辰没认出来,但看岚跟佟跟在这人身边,想也知道抓他的人是谁。

范遥直接问:「沁儿呢?」

辰回道:「小姐出门了。应该是去逛街了。陵跟在小姐身边。」

「方向?」

辰指了指某个方位,「出门约半时辰。」

范遥点点头,从怀里拿出被张无忌托付的金盒子,交给身边的岚,吩咐道:「把这拿去修,越快越好,我回濠州元帅府前要搞定。」

岚恭敬的接过盒子,低应了一声后,便消失在他们眼里。

范遥继续吩咐:「佟,你去找郡主,暗地里保护她,别被她发现了。要是有什么特殊消息,随时回报我。辰,你跟冉也去。要是碰到琛,有什么特殊消息也能传过来。沁儿这边有我跟陵就够了。」

辰跟佟低头接令,没一会就离开了。

暗部都去办自己的事了,范遥自然也要去办自己的事。

范遥往方才辰指的方位去了。在大都生活了十余年,城镇布局基本上是很清楚的,那个方位有什么好玩好逛的,根本不用亲身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用轻功追,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来到街上,停在屋顶上看着底下的人流,找着朝思暮想的身影。

在人群中,君沁其实不难找,炭灰发色并不常见,再说了,她身边还跟着一只白狼。

在范遥找到君沁的时候,那只嗅觉敏锐的白狼也发现了他。一人一兽远远的碰了个视线。范遥给白狼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白狼晃了晃尾巴,趴回君沁脚边,很配合的当作没发现。

范遥在跟踪人的时候是没什么气息的,那可是有他们明教两任教主挂保证的没气息,所以同样也在君沁附近的陵没发现范遥的存在。白狼靠嗅觉算是犯规了,不管怎么说,要范遥在没特别准备的情况下连同味道一起隐蔽,压根不可能。

君沁在看发簪跟玉佩。她依旧是散着发,微风吹拂,发丝飘动,君沁稍微拢了下头发,离开那摊位。看来是对那些花样玩意不是很感兴趣。

范遥悄悄的跟着君沁逛了一路。看她走走停停,感兴趣的摊位停下看了一会却什么都不拿,让范遥在她后面想买点什么送她却毫无想法,只得苦笑放弃。

太阳往西,又过了半时辰。

君沁大概是逛累了,带着白狼不好进店家,便干脆的在树荫下乘凉。陵表示他去找点解渴的东西来,暂时离开了。

范遥拦住陵,指定了要买什么,这才让他离开。

距离上次见到君沁已经过了十年,君沁的外表并无太多变化,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乍看之下猜她未达而立也不奇怪。就是范遥也不清楚君沁实际的年龄是多少,他从没问过。

君沁虽然称不上是绝世美女,赵敏跟周芷若都比她美上不少,但要论气质,却是难得少见。这会一人待在树荫下,倒是有不少孤独寂寞的男人想去跟她聊聊。

平常这时候不是陵杀气腾腾的把人吓走,便是白狼龇牙低吼把人凶走,只不过这回暗处有范遥在,白狼便懒的动作了。

十年不见,来个英雄救美也不错啊,范遥记得回头请我吃肉。白狼抖抖耳朵,晃过尾巴,瞇眼准备看戏。

来搭讪的人是名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里惯大的纨裤子弟,衣着华丽富贵,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他试图跟君沁搭话,不过全被君沁无视。

君沁觉得烦,想直接离开,不过这人很不要脸,挡住君沁的路,还搬出家里名号,想以官位压人。

君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陵还没回来,不太高兴地低头看了旁边的白狼,见白狼难得没反应稍觉意外,还在想要不干脆点直接动武,突然有个人搂过她的腰,另一手更是直接抽出她配挂在腰际的宝剑泰阿,剑锋差点划过那人咽喉,被一边的护卫反应快的抽剑挡下。

君沁一愣,在听到令人怀念的声音后放松下来。

「这位公子,这姑娘是我的人,想搭讪也得看一下你够不够格吧?」

「什么?!你这无礼的家伙──」那人正觉得被羞辱,但下一刻却直接被出现在眼前的令牌给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这──」

范遥答应过杨逍不惹事不伤人,所以即便他心情不太好,也没真的动手伤人。方才那剑被挡下后,便干脆的收了剑,换拿出王府令牌压人。

要比身分尊贵?有比汝阳王府的人还尊贵吗?除非你是皇室成员,不然绝不可能。

「我不计较你的无礼,但请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不然我抄你全家。」

范遥眼神冰冷,语调更是毫无温度,即便因为戴着面具而看不清表情,那位少爷也知道这两人他惹不起,持有王府令牌,就算是他爹来也惹不起,连忙抖着声音道歉,赶紧退下。

这边发生的事稍微引起路人注意,但看两方动武,不少人不想引火上身,退避开来,所以也就没几人看到范摇用王府令牌赶人。不过看搭讪的少爷急忙走人,他们也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一定不好惹,没人敢去多八卦。就连原本还对君沁有小心思的人也都打消念头闪远了。

毕竟那个戴面具的,感觉就超不好惹的阿!

范遥看路人们都很识相,便将泰阿收回君沁腰间的剑鞘里,伸手一抱,直接把君沁抱起来,让她坐在臂弯中。

君沁低头看着范遥脸上的面具,觉得它碍事,便出手把面具摘下来。范遥没阻止她的动作。

两个人都没说话。

君沁盯着范遥的脸,看的非常专心。范遥眨眨眼,轻轻微笑。果见君沁脸一红,范遥笑问:「喜欢吗?」

君沁点头,视线完全不离开范遥的脸,伸手摸摸他的脸,疑惑问道:「怎么突然──」

「是问我来找妳,还是问我脸上的毒?」

「脸。」

想来也是阿,沁儿很喜欢自己的脸。只有在这个时候范遥才对自己这好看过头的脸有点好感。

范遥无奈轻笑。他把君沁放下来,把身上的小墨蛇拆下来塞给君沁,说道:「妳家墨云的杰作,未经我同意就擅自解了,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妳倒是可以帮我问一下理由。」

小墨蛇一连嘶嘶嘶嘶好几声,范遥瞥了牠一眼,猜牠十之八九是在告状,也不阻止牠,牵着君沁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让君沁坐在自己腿上,很有耐心的等着。

小墨蛇有很多话要说,不知何时醒的冰线蛇也跟着加入话局,白狼偶尔叫几声发表感言,君沁大多数都是安静听着,越听表情越凝重。范遥知道小墨蛇是在告状,但听不懂也就当作事不关己。陵买好东西找了回来。范遥把喝的递给君沁,随即被她不高兴地瞪了,范遥无辜软笑,不敢辩解。

过了好一会,小墨蛇总算告完状了,稍微安静了一下,君沁厉声。

「遥。」

范遥心虚的转开视线。

君沁很干脆,直接捧着范遥的脸强迫他对眼,愠道:「你怎能如此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范遥可怜的咿呜一声,软声没气势,乖巧认错,「──对不起,不会再犯了。」

君沁这回毫不心软,含泪怒问:「你说要我等你,莫非让我等回你的死讯就是你想见的?」

范遥被问的呼吸一滞,顿感痛心,一时之间不敢说话。他此时才真的懂了当时黛绮丝跟他说那句话的意思。

──你要让重视你的人为你痛心流泪吗?

君沁的反问让范遥想起了杨逍与纪晓芙。等了十年,等到却是心爱之人的死讯。他不忍再看杨逍如此所以特别的去救了纪晓芙,然而他却无自觉的差点让君沁也面临跟杨逍一样的结果。

阿阿,他还真是做了很过份的决定阿……

直到此时,范遥才有实感。

「──!」见范遥没回应,君沁气的掉泪,推开范遥,离开他身上,转身就走。

范遥急着拉住君沁的手,立刻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没这意思。我保证不会再有了。」

「────」君沁气的全身都在抖,眼泪狂掉。她甩开范遥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走。

范遥竟然连自己的生命有多重要都不知道吗?!!连我会担心都不能明白吗?!

她这回是真的生气。

范遥追上去拦她。看君沁完全哭红的双眼,心里满是心痛与愧疚。

「对不起。我不该让妳担心的,求妳莫气。」

「你要我如何不气?!我等你等多久?你却给我这种答案?!」

范遥真的说不出任何解释,「对不起,真的不会再有了,请妳相信我。」

「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我──」范遥语塞。

「遥,你不能不顾我的感受阿──」

范遥心里一堵,怜惜的将君沁拉进怀里。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请妳原谅我。」

「我会担心你──」

「恩,我知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了。」

「────」君沁越想越气,抬手想打他。

范遥见状,也不敢躲,垂下视线乖乖等挨打,「对不起。」

那一巴掌,君沁终究是打不下去。范遥等了会发现君沁迟迟不动手,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去,只见君沁泪眼汪汪,本来是要搧他巴掌的手,最终是轻轻捶在范遥身上。

君沁泣不成声。

范遥愧疚的诚心道歉,「对不起。」

「──」

「对不起。」

范遥向来最怕君沁的眼泪,眼见君沁哭个不停,他也真的毫无办法,平时舌灿莲花的他,此时此刻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他数不清他在君沁耳边说了几声对不起,数不清保证了几次绝不会再玩命送死。但无论几次,每次范遥都是真心诚意,在向君沁保证的同时,也是给自己上了制约。

过了好久,君沁哭累了,看范遥满眼柔情与歉意还有几丝不知所措,终究还是心软,不继续跟他生气。君沁赖进范遥怀里,靠在他肩上,轻轻闭上眼。

「遥。」

「嗯,我在。」

「你是我的东西,谁都不能带走你──」君沁的声音又轻又含糊,要是不仔细听或许还听不明白。

范遥没想过看似欲望极淡的君沁会说出这种话,心里意外几分,正要回答却发现她累的睡过去了,范遥神情柔软深情,低头吻了爱人甜美的双唇,在她耳边留下回应。

「我永远都属于妳,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到妳身边,沁儿,我向妳保证,绝不会让妳等来我的死讯。」

即便君沁可能听不见,范遥还是给了正式的回答与誓言。

看他们应该是吵完了,在稍远边自主回避的白狼慢慢靠过来,轻轻咬了范遥的手。

范遥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惹沁儿生气的。我──确实没什么自觉。教主与大哥也骂过我不少次。」

范遥说着自己苦笑。

白狼低呜了一声,拿头蹭着范遥的手,算是表示了牠并没有在意。

范遥摸着白狼的头,把一样在稍远处自主回避的陵叫过来。

范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陵很了解范遥,在范遥开口前便先表态,「主人,属下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属下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您放过属下,属下还是很好用的。」

陵撇开关系的同时还不忘表示自己非常有用弃之可惜。

范遥心里咋舌,打消了一度想杀人灭口的想法,叹气后,要陵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重点说一说。

要说有什么大事?也只有他们受范遥所托,特别出海一趟去汪洋大海里找赵敏。

陵本来以为在茫茫大海中找一个人会很难找,没想到君沁没用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赵敏。把人救醒后赵敏也奇怪的问过怎么会如此刚好。君沁讲明了她是受范遥所托特别去救她,至于如何找到她则是多亏了范遥所留的「信物」。赵敏一开始没理解,后来在君沁的解释之下,她才想起范遥确实交给过她一个护身符要她随身带着。君沁说那护身符里装有范遥的血,封口碰水即化,在海里有不少动物对血味敏感,请牠们稍微留意一下便很好找,更不用说君沁手边留有范遥的血能做比对。

把赵敏救上船后,先喂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等毒解了后再喂暗部救命药,陵与双子等人再帮赵敏疗伤,赵敏很快就脱离了危险。赵敏惊愕这些人竟如此准备周到。君沁表示这全是范遥的安排,解药也是范遥给的。赵敏对此哑口无言。

回中土后,赵敏自然先派船回去接张无忌等人。君沁将赵敏送回汝阳王府后本想离开,却被赵敏留下做客。

「属下猜赵姑娘原意是想留小姐当人质的。」陵说道。

范遥不意外,「我猜也是。我做了如此周到的安排,最该怀疑凶手是我。然后呢?听你回报的消息是『作客』,还听说给了能自由进出王府的令牌。而且就我沿路来的观察,郡主没有派人监视。」

「是。赵姑娘头几天是留了点监视,但之后就都撤掉了。原因属下问过。赵姑娘说如果真是主人做的,不可能会把弱点送上。」

范遥轻笑,眷恋的看了怀里熟睡的君沁一眼,「郡主果然聪明,很清楚沁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问过她如何看出来的吗?」

「问过。赵姑娘当时看属下简直就像是在看蠢货一样。」陵苦笑,「她说小姐身边放了三个武功不错的护卫,还有一点让她更确定了小姐身分不简单。」

「哪点?」范遥好奇。

「茶。」陵道:「赵姑娘她曾请小姐喝过某款珍贵的茶叶,而小姐喝过后说主人您曾给她过一些,原来是从这里得来的。赵姑娘说那茶叶产量少取得不易,由您所赠,想也知道来源定是王府。让您冒着被发现卧底的危险,特意送了一份回去,可想而知收的人一定无比的重要,备受您疼爱。」

哎呀呀,那茶当真这么稀有阿?大哥也是一喝就发现了。当时他偷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

「那为何沁儿一直留在王府里?」

「这个属下不知,要请您直接问小姐才行。小姐的决定属下从不过问的。」

陵都这么说了,看来是得直接问君沁。范遥看君沁睡的熟,决定不吵她,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干脆回汝阳王府去。

陵是有点傻眼的。

主人?听说您对王府里的人来说是叛徒吧?这么光明正大回去好吗?虽然以您现在的外表,王府里没人认的出您就是了。

范遥是光明正大地走了王府正门回去的。当然,他事先让陵确认过汝阳王跟王保保有没有在府内,确定两人都不在才进去。也稍微做了简单的易容。不是怕被发现身分,就觉得他们在会很麻烦罢了。

范遥有自信即便是与他们面对面也不会让他们察觉出异常。有自信归有自信,觉不觉得麻烦是另一回事。

有王府令牌在,门卫自然不敢拦他。就算不认识范遥,他们也认得君沁跟陵。

范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赵敏把君沁安排在自己房间,稍微无言了下,熟门熟路的自己找路,回到了好一段时间没回来的房间。

房里一如既往没有变动。不知道赵敏是作何心态让他房间维持原样。

过了一会便有人来问晚膳想吃什么,范遥不怎么意外。王府里以客为尊,作为主人的三人都不在,自然会来问他们想吃什么。范遥说了随意即可,不过另外吩咐了他们准备甜汤,顺便稍微打听了汝阳王他们去哪了,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只回了正与义军交战,不知何时能回来。

范遥没再多问。他就只是想确认下这两人的行踪,当然不要回来最好,让他再赖在王府多些天有吃有住多么轻松。陵察觉出范遥的意图,便主动请命去查那两人的行踪,以便主人行事。范遥自然让他去,他现在只想跟君沁温存,不需要多余的人碍事。

陵闪的快,他可不想不长眼的继续待在那阿,要是碍事了可性命难保阿。先走为妙。

当日晚上,君沁睡醒了,两人用过晚餐,喝过甜汤,君沁重新的跟范遥约法三章,让范遥答应不能玩命、不能赌命、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些其实也都是张无忌跟杨逍一再跟他说的事,只是范遥向来对自己的事不上心,以重视的人为优先,而且性情阴狠偏激又随心所欲,时常一个激动便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即便是知道自己有这些坏毛病,范遥也没法约束自己。所以才说他需要有人抓着缰绳。

范遥并非一直都那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容易失控与乱来。在他年少时期,阳顶天花了多大的工夫才给这超爱作死的范遥,灌输了一定要听特定人选话的制约条件。缺点便是,只要没被范遥归入在这特定人选的范围内,他什么话都不听,任性至极。想当年,阳顶天跟杨逍常为了他的各种失控之举而感到心累头痛。

范遥慎重答应了这约法三章。

有君沁、张无忌、杨逍三人的共同要求,范遥会尽力执行,虽然是这么想,但范遥很快就发现了一点但书。

他两难,无法作主意,只好唯唯诺诺的向君沁坦白。

「沁儿,刚刚答应妳的事,我有点但书──」

君沁目光一冷,唇一抿,很不高兴,「不能有但书。」

范遥苦笑,放低声调柔软说道:「虽然我认为不太可能,但如果教主想要我的命的话,我很难拒绝。毕竟我犯过教规,早已有罪在身,是死罪。」

君沁皱起柳眉,「你把命交出去了?」

「──对不起。」

「你们明教教主是坏人?会随便叫你去死?」

「教主宅心仁厚,即便是敌人也手下留情。我先前向他请过罪,也被他宽恕了。只是,这也许不是教主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遥?」

「即便教主不怪罪,但若那个槛我过不去,我怕我哪天惹事后,会想以死谢罪啊。」

范遥声音压得很低,拉着君沁的手,低垂着眼,无助自首。

那不是危言耸听。范遥是真的有很高的可能性会这样做。

君沁看出范遥那藏在眼底的无奈无助。她很清楚范遥的本性能乖僻偏激到何种地步。

他对自己的残酷,令人难以置信。

却又如此的惹人怜惜。

「遥,你看我。」

「嗯?」

范遥抬头,神情软绵的注视着自己重要的爱人。

「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好。」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妳说的都好。」范遥柔软的笑。

君沁轻抚上范遥的脸,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遥,你不是有那个『药』吗?我以前向你问过那个药的用处,你不是说是阳教主给你,预防你胡思乱想然后又乱来的『那个药』。」

君沁这么一说,范遥到是想起了确实有这回事,「──那个药,我确实很久没吃过了。」

「我到听你说过你小时候很常吃。」

「幼时年少轻狂不懂事嘛──」

君沁轻笑,「你现在也没有很乖不是吗?墨云跟我讲了一大堆喔。」

范遥喉间发出委屈的咿呜,不敢反驳。他根本想不出反驳。想来想去只挤出了一句狡辩,「至少比那时候好多了。」

君沁眼微瞇,嗔道:「还狡辩?」

「────唔。」范遥认输,「我会吃的。要是遇到那种情况,我会吃的。我答应妳。」

得到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君沁甜甜的笑,轻柔的一吻落在范遥脸颊。范遥轻眨眼,讨好似的柔软笑道:「原谅我了?不生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君沁娇嗔。

「我才没有占便宜──」范遥委屈。

君沁不信,轻轻睨了他一眼,「你现在手放哪呢?」

范遥笑的纯良又卖乖,「腰。」

「又在做什么呢?」

「解腰带。」范遥涎着脸,毫不害躁。

君沁倒也习惯了范遥能有多厚脸皮。她捧过范遥的脸,看着那百看不厌越看越喜欢的俊美脸孔,甜美问道:「那又想做什么呢?」

范遥笑,凑到君沁唇边偷了个香,将怀念的娇躯轻柔抱起,移步至床边,目光欲望露骨,低哑的嗓音魅惑动人,含情脉脉,「想与妳共度春宵。」

「不要脸。」君沁脸稍红,笑的可人,「我可不想。」

被拒绝,范遥没有任何不满,照样笑得温柔地抱着人躺到床上,放下床幔,同床共枕。

「那至少让我抱着睡一觉嘛,这么久不见了,我想温存──」

范遥毫不客气地向久违地爱人撒娇,死抱着君沁不放。君沁拿他没辙,轻揉他尚未染回黑色地头发,在他眼角边落下轻柔一吻,默许他任性。

范遥自然得寸进尺回送了个甜蜜深情又缠绵的吻。

至于这吻点起多少温度?有没有从亲吻演变成什么更深入的接触?但看这房里一晚无灯也无声,真相是什么尚未知。

Chapter Text

君沁还没打算从王府离开,范遥便理直气壮地继续住王府混吃混住。

范遥问过君沁为何不离开。君沁表示他只是单纯的想在范遥曾住了十五年的屋里多呆一会,顺便再多看一些范遥曾跟她提过的东西。

他们的望月之约,也不是只是在送情报而已,有时候也是会送些情书跟礼物的。本来这些甜言蜜语也都是让小墨蛇跟白狼传话,不过传了一次之后这两只动物纷纷表示肉麻死了绝不再干,范遥只好乖乖写情书。那些送回去的情书,君沁都好好的收在家里的柜子里。

为了不让随时都有可能回家的汝阳王跟王保保两人察觉出范遥就是苦头陀,即便他的长相早已跟以前天差地远,范遥还是重新做了易容,还将发色染回黑色,以预防之后以右使身份跟他们碰面时会暴露此刻的身份,连带让君沁惹上麻烦。前者范遥无所谓,但后者他可忍不了。

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做好防备。

汝阳王府,毕竟还是敌营。

做好了万全的预防措施,范遥在王府里住的相当怡然自得。君沁想做什么便陪着她,十分称职地当着护花使者。君沁是郡主的贵客,自然不会有人敢对她有所非议,至于陪在她身边的范遥,王府里的人也只当是君姑娘的随侍护卫换人罢了。也不是没发生过。

范遥在王府里待了几天,第四天的时候,赵敏回来了。

她一回来听说君沁身边的护卫又换人了,便来敲房门,打算看看这回又换了怎样厉害的人,顺便跟她聊聊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赵敏敲门叫道:「君姑娘,我回来了,方便打扰吗?」

君沁应道:「快请进。」

此时正好是用晚膳的时间,赵敏进房后就看到满桌佳肴,桌边坐了两人,一位是君沁另一位赵敏并无看过,桌下有一直跟在君沁身边的白狼还有两条蛇。

赵敏多看了几眼正淡定装汤给君沁的范遥,笑问道:「君姑娘又换护卫了?不给我介绍一下?」

君沁看着范遥眼神示意他自己开口。范遥先把汤递给君沁后才看向赵敏似笑非笑悠悠开口。

「原来郡主妳还真的会敲门啊?怎么就只有我从不见妳敲过呢?」

赵敏先是一呆,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代表的意思,顿时错愕,「──!你是──!!」她回头看了房门确实有关好,几步冲向范遥,双手撑在桌上,稍微压底音量质问他,「你是苦大师?!」

她不敲门直闯的房只有范遥的房间。

范遥无可置否的点头。

「你的脸──」赵敏很难不去注意范遥那看似无伤的脸,「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妳带走我的人,我自然要来看看。」范遥理所当然。

「我才没──」见到范遥指着君沁,赵敏语句直转,「这里可是汝阳王府!」

「我知道阿,但有什么问题吗?这里我好说歹说也住了十多年,还算熟。」

谁管你熟不熟啊!赵敏哑口无言。

「你这叛徒!别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来啊!」赵敏看范遥态度轻松,难以置信,「要是被我爹爹跟哥哥发现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会当没事人装傻混过去的。

范遥毫不紧张,用脚把一边收桌下的椅子推出去,「郡主吃过了吗?还没吃过就坐下一起用吧。」

范遥伸手跟君沁要碗筷,另一边君沁很理所当然地拿了副干净的碗筷递给范遥,范遥接过后很自然地帮赵敏布菜。

见状,赵敏干脆坐下开动。

他们不紧张就她一个人紧张实在太没道理了,这里可是她家!

赵敏吃了两口后,决定把王府里有叛徒这事先搁脑后,问自己更在意的事,「苦大师,你的易容炉火纯青阿,连个伤都看不到。」

范遥表情复杂。

「好看吗?」君沁问。

「嗯,还不错。」赵敏点头。

君沁盯着范遥看了两眼,笑道:「那赵姑娘想看伤,以后可是没机会了。」

「嗯?此话何意?」

君沁起身走到范遥身后,从他身后轻轻摸了他的脸,笑的甜,「妳以前看习惯的伤,因为毒解了,所以那些丑陋不堪的伤全不见了。至于现在这个脸虽然是易容,不过本来很好看喔。」

范遥稍微仰头看着君沁。他怎么觉得沁儿这是在炫耀?他本人可是觉得那张脸太招摇了,要不是沁儿喜欢,他可是随时想毁,对他来说好看的脸只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有用处,其他时间都是碍事。

范遥伸手握住他脸上的纤纤玉手,将君沁稍微往下拉,拉近两人的距离,软声问道:「沁儿,那个毒还有吗?」

君沁轻哼,「即使有也不会给你的。莫要认为我猜不出你在想什么。想再毁一次?我不许!」

范遥叹气。觉得沮丧。我都不在意再痛一次了,你们一直阻止我作何呢?这脸当真这么让你们喜欢?

看着赏心悦目,有谁不喜欢?

只要是看过你原本长相的,是不可能有人同意你再毁一次容貌的。

赵敏看着他俩的亲昵互动,顿时明白范遥跟黛绮丝之间是真的没什么了。范遥对黛绮丝虽然宠,但行为方面十分有分寸,对她彬彬有礼,保持距离,从没像现在这样亲昵,又摸又抱,距离极度亲密,一看就知道关系不菲。

而且,赵敏还是第一次看到范遥这么的柔软柔情。

赵敏轻笑,「我现在相信苦大师你跟龙王真的没什么了。」

「嗯?」君沁闻言疑惑看着范遥,范遥神色自若地笑道:「紫衫龙王黛绮丝,明教护教四法王之首,我跟她关系不错。不过不知道怎么传的,整个光明顶都以为我喜欢龙王。」

君沁好奇地眨眼,问道:「你当年做了什么?」

这不用范遥自己说,听过谢逊讲述当年过往的赵敏,笑的一脸灿烂,把君沁从范遥身边拉过来,给她重述了一次范遥当年在光明顶上那些单方面任性宠溺的故事。

顺带一提,赵敏在说的时候,小墨蛇也跟着在一边帮腔。牠也是当时有在听故事的一员。

赵敏不仅讲了她知道的往年故事,还说了些范遥在灵蛇岛这一路上护短又宠溺的举动。

两个姑娘聊的愉快,被丢下的范遥觉得寂寞又无聊,都让人撤下桌上的饭菜,还上了甜点,这两人还没讲完。范遥干脆去抽屉里翻了梳子出来,开始替君沁梳头编头发。

「──」君沁习以为常。赵敏无言以对。

「妳们聊,不用管我。」范遥身为话题中的主角依旧事不关己。

小墨蛇帮腔了范遥还把黛绮丝身上的毒渡到自己身上,之后被张无忌发现后还被骂了一顿这事。君沁向范遥低语询问是否真的无恙。范遥心不在焉的简短应了一声,很专心的玩着爱不释手的秀发。

过了好一会,范遥满意的帮君沁弄了个简单的发型,柔顺的长发上簪着他多年前送的簪子。在他弄好的时候,两位姑娘也总算聊别人的往事聊得差不多了。

赵敏看君沁依然心平气和,好奇问道:「君姑娘都不在意苦大师对其他人示好?」

君沁回头看了他身后的范遥,对方稍偏头微笑着软声应了一声,君沁问道:「你怎么看?」

范遥指了自己,「问我?」

君沁点头。

范遥笑,浓情密意,理所当然,「我喜欢的是妳呀。妳以外的女性,没有一人比妳重要。」

君沁笑的柔美甜蜜。

赵敏突然觉得自己没眼看。看他们两个若无旁人甜甜蜜蜜,她顿时后悔为什么要好奇多嘴。

这让她想起了她回来前跟张无忌那些误会与争吵。

一想起那些,她就委屈又难过。

赵敏没精神的趴下来。

「郡主?妳怎么了?谁欺负妳了?」

见赵敏心情不好,范遥自然会关心。赵敏不仅是他徒弟,更是他唯一的教主夫人。

赵敏抬眼看他,闷道:「君姑娘,妳男人在关心我。」

她就是一个心情不好在找范遥迁怒乱发脾气。

范遥错愕无奈苦笑,向君沁装委屈。君沁轻笑,凑过来坐到赵敏身边,「他会关心妳很正常。他宠妳护妳将近二十年,这情谊绝对不假。」

「妳不吃醋?」

「若是妳,那到无所谓。」

「?」

君沁看赵敏神情疑惑,笑道:「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我跟遥一样,是守望妳长大的人。对我来说,妳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

「守望?」赵敏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盯着君沁看了好半晌,惊愕问道:「君姑娘妳、几岁了?」

「这是秘密。」君沁才不说。这件事可是连范遥都不知道呢,她要继续保密。

范遥也没打算探究这事,插话说道:「我认识沁儿是在我进王府卧底之前的事了,应该也有二十年,那时候的沁儿外表跟现在并无相差多少。」

赵敏超讶异。她一直以为君沁年龄跟她差不了多少,大不了也就大个几岁,但没想到竟然会差这么多。这简直是可以当她娘亲的年龄了。

这就能理解为什么赵敏时常觉得君沁对自己的态度非常温柔甚至是有些纵容了,跟她相处赵敏是觉得有些亲切舒服,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觉得舒服。现在一想,那或许是长辈对爱子的守护纵容与宠溺。不然怎么赵敏随口撒娇说了想君姑娘留下来陪她,君沁就二话不说的同意留下了。

然后赵敏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把年龄问题抛一边去,厉声向范遥逼问:「苦大师你说过你没传情报回去的!!你这个叛徒!你又骗我!」

「啊?」

范遥莫名其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赵敏为何会这样说。

「我没有传情报回去。」

「那为什么君姑娘会那样说?一定是你把我的事跟她说了!」

「如果是关于这个的话──」

「你看!你明明就说了还跟我说没有!!」赵敏完全不让范遥说完。

「哎,郡主妳先冷静下,听我解释下好吗──」范遥无奈的安抚赵敏,这让一旁的君沁掩嘴轻笑,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父亲在哄耍脾气的女儿一样。

沁儿,别看戏了,来帮我解释一下,要不是因为妳想留在王府里,我还会在这吗。范遥直接向君沁投去求救的视线。

君沁自然懂范遥那求助眼神里的委屈心声,仁慈的伸出援手,说道:「赵姑娘,一直到一个月前,我与明教是没连系的。遥虽然是跟我说了不少有关妳的事,但那些都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人信件,里面的内容除了我们两人之外,无人可知。而且遥一直以来都只提妳,从没提过有关于其他人或是王府里的事。」

「──真的?」赵敏还是有些怀疑。

范遥道:「不是就说了我来王府卧底根本也没在查情报阿。万安寺内应以前,我可是很称职的在当妳的师父兼护卫。」

君沁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提到妳,都是妳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举,他觉得有趣特别写来跟我分享的而已。或许偶而会跟我抱怨一下妳有多调皮。这么多年来从他的来信里看着妳成长,我也挺喜欢妳的。」

对赵敏来说,君沁的话可信度是比较高的。毕竟赵敏已经知道了范遥说话不仅口无遮拦还真假难辨。赵敏眨眼,好奇向君沁问道:「苦大师都说了些我什么?」

「唔、我想想,像是妳小时候──」

「!」范遥惊觉不妙,赶紧伸手将君沁拉进怀里轻摀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沁儿,妳会害死我。郡主闹起来很麻烦的。」

君沁拉开范遥的手,笑道:「现在即便我不说,你这也是不打自招。」

「啧!」

范遥咋舌。下一刻果见赵敏非常不满。

「师父!!你到底都说了些我什么?!」

「不告诉妳。」范遥视线转开,「要说抗议的话请便,我就耐着性子听吧。」

这态度超气人,赵敏瞪了范遥半晌,看范遥面不改色,最后放弃坐下。

「算了,我没心情探问你的事。」

范遥察觉不对劲,眼睛转回来看着赵敏,看她确实跟以往比起没什么精神,再看她先前那似乎闷闷不乐的态度,把前面没被回答的问题捡回来再问一次:「郡主,是谁欺负妳了?」

这回赵敏回答了,语气郁闷又委屈,「还有谁能欺负我,你猜不到?」

说真的,能欺负赵敏的人屈指可数。赵敏可是汝阳王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从小被爹爹、哥哥、师父宠爱长大,背后靠山如此强大,王府上下从未有人敢惹绍敏郡主不高兴。

能让赵敏如此闷闷不乐又委屈的,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一人。

明教教主,张无忌。

对象如果是教主的话,范遥真的无可奈何。

「如果是教主欺负妳的话,我没办法去帮妳讨公道。」

「哼,没用的家伙!」

就算被赵敏嫌弃,范遥不为所动,一如既往的宠惯着,「虽然没办法帮妳讨公道,不过到是可以让妳迁怒抱怨发脾气。要打要骂都随妳。」

君沁笑道:「就是你这样宠,所以小姑娘才如此骄纵任性阿。」

「欸?我的错?」范遥绝不承认,「明明王爷跟小王爷也很宠,这不完全是我的问题!」

虽然范遥不承认,但这对赵敏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她就是仗着范遥让着她,任性说道:「师父!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一直以来都帮妳啊──」范遥回话几乎没有犹豫,「郡主,妳先说一下妳跟教主发生了什么事如何?这回又怎么了?」

赵敏点头,将她这几天发生的事缓缓说来。

Chapter Text

自从赵敏从灵蛇岛上回来后,她便时时刻刻在追踪着张无忌的消息。她虽然是安排了水师提督派船去灵蛇岛上接人,但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却未传回消息,想也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时,得知丐帮抓了个明教教徒,正巧最近丐帮动向奇怪,似乎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赵敏想着干脆也就去探探情况,顺便救个人给张无忌欠个人情。她是从没认为张无忌会被丐帮捉走。结果人还没救到,她到是巧遇张无忌。

好不容易等到丐帮那伙人离开了密会的破庙,赵敏都还没跟张无忌说上两句,张无忌却先咄咄逼人的诬陷她是偷取倚天剑屠龙刀还杀了殷姑娘的凶手。赵敏莫名被栽赃心有不甘,便把她被扔入海中却被范遥的部下救起这事说出来,质问张无忌为何范遥能事先安排部下从汪洋大海中里打捞她,若不是范遥事先得知计划,怎可能事先安排,由此可知,此事一定跟张无忌有关。

两人相互对峙,发现对方的论点有够荒谬,两人都错愕。

赵敏见张无忌也不是很坚持灵蛇岛凶案的凶手是她,也就原谅他的误会,只不过当张无忌表示他对范遥的行为举止有所怀疑的时候,赵敏却不高兴了。

张无忌的怀疑有够不可理喻!

范遥当时在天坑里连命都不顾就只为张无忌安然无恙,而张无忌竟然因为其他人几句耳语就将他的付出全当作视而不见?!

赵敏本就还是把范遥当成自己人看待,一听到张无忌如此愚蠢的判断,气的甩袖走人。她甚至很直接的跟张无忌明白表示,既然张教主你不要他,那你把他还来!

想当然,张无忌怎可能就这样把人给她。

关于范遥的事张无忌并没有很明显的表态,但他很确实的跟赵敏道歉了他误会她的事。他虽然试图跟赵敏言和,但赵敏觉得张无忌连对自己忠心不二的范遥都有可能因为他人耳语而改变看法,那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张无忌也很容易变心易虑。

尤其,如果是谢逊如此灌输张无忌的话,那赵敏毫无胜算。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敌人,要信任谁,一眼便知。

那可是连范遥都赢不过信任的人。

张无忌心会向着谁,可想而知。

赵敏想与其在这里口说无凭的解释,还不如去跟当时在场的人面对面辩论对峙。

赵敏要求希望能跟当时在灵蛇岛上的那些人面对面问些问题,张无忌回答她因为范遥先行回其他兄弟那不在所以这条件无法达成。赵敏也不一定要范遥在场,便改要求她有些问题想问谢逊跟周芷若,张无忌深怕谢逊会对赵敏下毒手便推拒再三,不过赵敏很坚持,张无忌若是不愿意带她去,她就自己去找了。赵敏相信待在家里的君沁会很乐意借她几个范遥的人用用。都能从大海里找她了,在陆地上找个人更是容易。

张无忌不放心赵敏自己一人去找谢逊,但也劝不了赵敏,只好妥协带赵敏去找谢逊。心里想着要是谢逊问起应该要如何解释以避免赵敏受到伤害。

张无忌心里不安,当他们回留宿的客栈,却发现谢逊跟周芷若不见人影时,他真的松了口气。当赵敏打趣的点出来的时候,张无忌尴尬了半晌,默然承认。

赵敏跟张无忌等了一晚,依旧不见两人回来。他们讨论了一下,决定不如去嫌疑最大的丐帮那边探消息。

他们还没抵达丐帮的根据地,在中途休息时意外发现武当莫七侠的尸骨,随即被为寻人而来的武当六侠蒙冤误会。

张无忌无法解释他为何会跟应是敌人的赵敏,孤男寡女同宿洞穴,更是拿不出证据以表自己清白。

武当六侠虽疼爱张无忌这孩子,但他们也知道张无忌即便身怀绝世武功,个性却仁慈老实,对人心的险恶并未有深刻认知。更不用说整个江湖都在传赵敏那个朝廷郡主喜欢张无忌,就怕张无忌被美色所迷惑而误入歧途。

此时看张无忌跟赵敏孤男寡女两人幽会,武当六侠自然认为张无忌以被妖女所蒙骗,对他的解释全然不信,看张无忌又护着赵敏急着替她解释,更气张无忌不辨是非,已非他们所疼爱的孩子。

对武当六侠来说,这便是人赃俱获,干脆出手要将赵敏拿下取命。

见状,张无忌心里着急,第一反应便是护赵敏。他飞快阻止了师叔伯们的杀招,并将武当六侠点穴定身,以确保赵敏安然无恙。

赵敏虽然也有替张无忌解释莫声谷真的不是他们所杀,但武当六侠因为万安寺一事,早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不管赵敏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

张无忌的行动让武当六侠确信张无忌已被妖女所迷惑,正当张无忌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场误会的时候,远方有两匹马奔驰而来。

令人意外的,正是这两匹马上戴的人,替张无忌解开这莫须有的蒙冤误会。

这两匹马,前面一匹是武当宋青书,后面追着而来的另一匹是丐帮的陈友谅。赵敏想起先前在弥勒庙里所听到的那些对话,便要张无忌赶紧把人拦下,赵敏则是又给武当六侠点了哑穴,让他们没法出声呼救,同时将武当六侠拉到遮蔽物后,一伙人躲一边静观其变。

这两人的争吵,意外的揭发了莫声谷这凶案是宋青书失手所杀,随后更是带出了陈友谅胁迫宋青书回武当谋害张三丰,虽然起先宋青书是宁死不屈,但陈友谅拿出了峨嵋派掌门铁指环出来,淫威利诱,宋青书本就对周芷若爱恋至极,听闻周芷若在陈友谅手上,之后更有可能名节不保,心里就急。而后又听陈友谅说也不是要他去亲手伤害自己的至亲,不过就是稍微下点药以武当众人威逼张无忌听奉丐帮,连带一口气拿下整个明教。要是他肯帮这忙,将周芷若许配给他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也不清楚宋青书是否真信陈友谅的利诱,但最终,宋青书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两人又并肩友好的离去。

「大概就是这样。之后张无忌跟武当的几个人一同埋葬了莫七侠,随后两路人分道扬镳,我跟张无忌继续去丐帮探消息顺带救周芷若,宋青书那边的事便由武当的人自行解决。」赵敏稍微做了个总结,然后没好气的瞪向范遥,「我说苦大师,你有在听吗?」

听故事听的有点心不在焉的范遥又在玩君沁的头发。恐怕一旁的君沁都听得比范遥认真。

「有。」范遥回应,手里的发辫灵巧的转出一朵花,用簪子固定好,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后才继续道:「但妳并没提到妳为何心情不好。若是教主误会妳的事,应该在教主与妳道歉时妳就不跟他计较才对,而且妳也说了教主不想妳跟狮王碰面,明摆着心疼护妳,妳怎会看不出来?至于武当那边的误会,教主为了护妳都差点跟武当决裂了,妳又怎可能继续生教主的气?」

「──」

范遥说的都没错,赵敏对张无忌总是心软,被张无忌诬陷这事她确实没有很放在心上,被武当的人指明是杀人凶手时,张无忌护航的行为也让赵敏内心感动,关于这两件事她真的没有很放在心上。

但是这不代表赵敏能不在意张无忌留了张纸条就跟她不辞而别!

一想到就气,赵敏拍桌怒道:「苦大师!」

「怎、怎么了?」范遥吓了一跳。这郡主情绪很不稳阿。虽然我说了可以,但还是拜托别找我迁怒好不好。我好无辜耶。

「你说张无忌那个花心鬼到底喜欢谁啊!!」

「妳啊。」范遥毫不犹豫地回。

「那他为何丢下我,独自一人去救周芷若!」

听到这声逼问,范遥哭笑不得又欲哭无泪。原来郡主这么心情不好是因为在吃周姑娘的醋啊!教主你这样到处留情,我这次真的不想帮你了。

「师父!」

前面说是那样说,范遥还是只能先哄着他未来的教主夫人,「阿,等等,郡主妳等会。先冷静下好吗?若是狮王跟周姑娘真被丐帮所擒,敌众我寡,教主应是担心他无法好好保护妳的安危,才不辞而别的。」

「他的武功这么厉害,怎可能没办法?」

「但当敌人超出一定数量的时候,即便是教主也会分身乏术无法护妳周全。」

「我也能自保阿。」

「不能保证丐帮不会用什么阴险的手段。已经有狮王跟周芷若这两个人质了,自然不能再带妳去涉险。郡主,妳是教主的弱点,若是妳怎么了,教主便会受限于人。还记得我教过妳,千万不能把弱点摆到台上,那是自杀行为。」

「…………」

范遥的说词确实是让赵敏的心情平复了些。见赵敏总算没再生气,范遥松口气。

这时君沁轻拍范遥的手,向他耳语问道:「遥,你安排救了赵姑娘这事,你有跟你们教主说吗?」

「没有──啊。」

范遥整个僵住了。

他让暗部去救赵敏这件事是秘密。暗部自然不敢出卖范遥,君沁则是碰不到张无忌,他没提醒君沁不能让赵敏知道是他的安排,这是他的失误,但范遥没想过赵敏竟然会跟张无忌提起。

他前世只派人监视王府,可没派人尾随赵敏或张无忌,压根不知道这两人竟还有这番争吵。前世那时,张无忌虽然有提到宋青书跟武当的事,但他可没说过那时他跟赵敏在一起。

范遥开始觉得,未知与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看来之后他得再收敛与小心翼翼些。

「──郡主,妳真会害死我。」范遥哀怨。

「这不是我的错,你又没提醒我。」赵敏理直气壮,「我都还没问你为何会知道我会落海,这事真不是张无忌的主意?」

范遥叹气,一边烦恼之后该怎么跟张无忌解释,一边厘清赵敏的误会,「不是,教主真不知道这事,妳落海也不是教主做的。妳确实误会了他。」

「难不成是你──」

「不是我干的。」范遥送她白眼,「我丢妳下去做甚?丢妳又救妳,我有没有这么无聊?而且妳说说,我什么时候伤过妳了?」

「万安寺──」赵敏故意摆出我被欺负的汪汪眼。

「……」知道赵敏是故意的,范遥哑然失笑,「那时我可没『伤』妳。妳根本没受伤。」

「你背叛我跑去张无忌那边,我内心受伤──」赵敏继续装的委屈。

「……」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教主的人啊。范遥想辩解又觉得百口莫辩,无奈道:「万安寺的事我也道歉了,也答应妳会帮妳的。别装了,对我没用的。」

赵敏叫道:「你答应我能拿万安寺压你的!」

范遥点头,「五次。妳用了一次。」

「那也还剩四次!」

范遥叹气,「好吧。要问什么?」

「灵蛇岛凶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范遥也猜出赵敏想问这个,但尽管自己答应过她,也不代表他一定会认真回答。赵敏毕竟不是张无忌,他不一定会唯命是从。

「那天晚上我不在,又怎会知道凶手是谁。」

「那又怎会知道我会被丢海里,还事先安排人员救我,你连十香软筋散的解药都准备好了,怎可能是凑巧。」

范遥眉梢轻轻一皱,问道:「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这事,妳有跟教主提到吗?」

赵敏愣了愣,「没有,我只说了是你派人救我──」

范遥直接松了口气。郡主没跟教主说那么细真是太好了,这样他还想得到该如何解释。

「苦大师?你还没回答我──」

「我没亲眼见到,不能向妳保证凶手是谁,而且也没证据。不过,不是妳,不是教主,狮王双目失明难以犯案,殷姑娘当时伤重,所以剩下有嫌疑的人,屈指可数。」

「──你跟周芷若。」

范遥只点头,并没有说出肯定的话,「我先说。会不会害妳我不敢保证,但我没办法对教主下手,做不到,要我伤他是在要我的命,我宁可自杀也不可能伤害他。」

一旁听着得君沁不开心的拽了范遥头发,范遥吃痛后赶紧跟君沁赔笑。

「也就是说凶手是周芷若──」

「我没这样说,我也没证据,这一切都是郡主妳的猜想。」范遥先撇得一乾二净,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我回答妳了,这也算是用掉一次机会。」

「……」赵敏无言一下。她就觉得范遥有够无赖。「对了,苦大师,刚刚的某一句话我有点在意。」

「嗯?」

「你说,你不保证不会害我?」

「……」范遥沉默半晌,理直气壮,「妳又不是教主。妳别害教主我就不会害妳了。」

赵敏听他这么说,眼神嫌弃,「你这个张无忌至上的家伙,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亏我养你十五年──」

范遥无辜的转转眼,笑的纯良。

Chapter Text

确认了赵敏没事,范遥就更没理由留在汝阳王府。正巧也快朔夜,范遥就想把君沁送回暗部驻地或是送回家,然后再多赖个几天后再回明教。

他有一个月的假期,现在也才过了一半。

赵敏也没打算拦他,毕竟范遥本就不该出现在汝阳王府里。

就在赵敏刚用完午餐,准备送两人出门的时候,王保保突然回来了。

「敏敏!太好了妳在家──」

王保保突然回来让赵敏紧张一瞬,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王保保似乎没那个心情关心她的客人们,连个眼神都没放到范遥跟君沁身上。至于范遥的反应?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神色自若,扮演好君沁护卫的角色。君沁则是不认识王保保,不觉得怎么了。

「哥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这里还有客人在呢。」

「──」经过提醒,王保保也稍微冷静下来,向他们打招呼,「──让你们见笑了。」

君沁微笑摇头,「不要紧,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赵姑娘,这几天叨扰了。」

「我送你们出去。」

赵敏去送客,王保保自然不会跟。

众目睽睽之下,赵敏也得做个样子,省的有心人起疑心,她只跟君沁多讲了几句话,然后送他们离开。

离开王府的两个人,悠悠哉哉的走了一段路,又逛了下市集,范遥买了个糖葫芦给君沁,白狼也如愿以偿的讨到几块好吃的肉。

「沁儿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朔夜快到了──」

范遥知道通常这时间点,君沁不喜欢呆在外面。

「回驻地?还是回家?」

「有点想回家……」

「那就回家。我送妳回去。」

范遥很干脆,但君沁却有些犹豫。

「沁儿?怎么了?妳不是想回家吗?」

君沁看着范遥一会儿,看的范遥微偏头眨眼表情疑惑,她问道:「遥你还要回明教吗?」

范遥点头,「这是自然。我跟大哥说好出来一个月,我陪妳到时限到为止。」

「我有点担心你。」

「嗯?」范遥不解,「担心?哪里?我身上的毒全解了,也答应妳不会再乱来,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君沁很犹豫该不该直说。

「沁儿?」范遥拉过君沁的手,软声叫道。

君沁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范遥的脸,「虽然你说你们教主宅心仁厚,但我从赵姑娘那所得知的,并非如此──那位少年教主,心肠软,耳根软,容易听信危言,虽说老实不错,却不太安定。遥,你在这人底下,会很容易受伤的。」

「…………」

范遥看着君沁,沉默不语。

君沁继续说道:「杨左使了解你、信任你、放任你,即便你做了多么惹人嫌疑的事都会相信你,但那位教主不一样,我怕哪一天,你会被他无形的伤害。」

「……」

「……」

眼见范遥安静下来,君沁也跟着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范遥才开口。

「我没关系的。」

范遥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君沁的说词,就只是说了他的看法。言下之意也还有,就算会这样也无所谓的意思。

君沁心里怜惜,叹气道:「你总是这样让重视的人随意的对待你。所以你才让我担心。」

「──」

「遥,我去陪你吧?」

「!」范遥惊讶,「这不妥。明教与江湖纷争太多,妳来太危险了。」

「我上次去的时候觉得还好,杨左使也挺平易近人的。」

「那是大哥人好,其他人──」

「其他人怎么了吗?还是说──遥你不希望我陪吗?」

范遥被这问的语塞,结巴回道:「不,也不是,妳能陪我我自然很高兴,但,我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妳的存在──」

简言之,就是想藏私的占有欲发作中。

君沁听出范遥话里的护短意味,心情好笑的甜,但不代表她这次会妥协。上次让范遥自己去就差点在外面把命玩掉了,这次怎可能再让他这般任性。即使范遥保证了,以他那个性,越界再犯毫不让人意外。

而且她也想亲自去看一下张无忌,见见这个让范遥死心踏地追随的少年教主。

于是君沁很故意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范遥急,他向来对君沁毫无办法,一见君沁不开心就立刻软下来哄着。

君沁语调闷,但神情并没有任何不悦,却把范遥推开,「那我不要陪你了,我去陪纪姑娘。」

范遥直接认输,连忙把君沁抱个严实,撒娇般地软声道:「对不起,我错了。妳来陪我吧。不要去陪嫂子,嫂子是大哥的,别跟我抢人。」

君沁听他声音委屈,轻笑,「我赢啰?」

范遥猜出君沁是故意闹他,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嗯,妳赢了。」

 

就算说好了要去明教,但朔夜是个很特别的日子,范遥不可能在这时间把君沁带去明教。君沁身体的异相一直都是未解之谜,范遥不希望被其他人得知。

暗部驻地与濠州元帅府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从大都回暗部驻地时,稍微调整下路程便能路过。

当然范遥是没打算回去一趟,把君沁带回明教的时间是越晚越好。不过君沁看了地图发现能路过,便说道那她在回驻地前想去找一下纪姑娘。范遥沉默半晌,手里那杯茶喝的莫名苦涩,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了路线。

两人去了一趟元帅府,令人意料之外的是,明教那些高层,通通不在。

这不是正常的情况,但看元帅府里也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其他教众也神色无异,范遥便觉得没必要惊讶。比较麻烦的是,这里的教众并不认识他。

说起来,从他回归明教之后,是不是除了张无忌、杨逍跟韦一笑以外,他没跟其他明教的兄弟碰过面啊?脸上的毒清了后更是只见过张无忌跟杨逍。

范遥看着眼前把他们当客人招呼的一般教众,有点困扰──不,没困扰,进不了元帅府正是赶紧离开的大好理由。

「沁儿,妳看要不──」

范遥话都还没说完,君沁怀里一掏,许久未见的某物直接被君沁亮出来。

──铁焰令。

范遥都还没说话,见到此令的教众立刻惊恐表示两位贵客里面请,虽然杨左使不在,但若他们帮得上忙还请不必客气。

范遥眼神好死,很想跟他们说那不是左使铁焰令,是假货,别认真。但君沁比他直接,一边说道她想找寄住在府里的柳夕蕖姑娘,伸手一拽,直接把范遥拽进门。

被人请到会客前厅稍等,范遥的心情着实郁闷。

教主不在,大哥也不在,虽然沁儿在,但既然只有沁儿在,他就不该出现在这无聊的屋里啊,出去游山玩水不好吗──教主都带大伙出去游山玩水了,为什么我就得在这──

范遥真的提不起劲情绪低落。在别人眼中那俊美无比又面无表情的脸,只能看出冷酷无情不好惹。

接到通知的柳夕蕖,带着疑惑又紧张的心情来了前厅,看到是君沁便放下心来,两个人愉快友好地打招呼,柳夕蕖随即注意到坐一边的范遥心情不是很好,面色阴沉,手中还把玩着铁焰令弄的喀拉喀拉响。

这,不管谁看了都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不是,一般教众都闪远远呢,就两个随柳夕蕖一起来的暗部还敢去招惹他们的主人。

「君沁,范右使这是怎么了?」柳夕蕖小声的向君沁问道。她傻眼的看到暗部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范遥不悦的把铁焰令往角落扔去,要暗部们捡回来。暗部们当然义不容辞去捡了,然后捡回来双手奉上后又被范遥扔了出去,一来一往,毫无意义的进行了几次。

范右使?你把你的下属们当成狗在耍吗?

君沁自然也有看到范遥的幼稚行为,多少还是知道范遥闷闷不乐的原因,无奈解释道:「他一直不想要我来,闹别扭了。」

柳夕蕖眨眼,再度往范遥那看去,发现他看过来的视线确实有些哀怨,不禁哑然失笑。

「妳哄他一下吧?」柳夕蕖建议。

君沁稍微想一下,自己确实是硬要范遥配合她,便点头同意。

如何哄?君沁有屡试不爽的方法。

她走到范遥身边,拿过被他拿来出气的铁焰令。范遥看玩具被拿走表示不开心眼神哀怨。君沁轻笑地摸了摸范遥的头又摸摸他的脸,一弯腰,毫无预兆,干脆的吻上去。范遥呆然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稍瞇起眼,伸手一拦搂过君沁,甜甜蜜蜜地加深这个吻。

柳夕蕖直接看呆。暗部的虹与渊,两人是见怪不怪,就觉得跟很久以前比起来,这两人是更直接了。

看看,这不是好不容易吻完一轮,范遥涎着脸软声道了再一次,君沁竟毫不犹豫地配合。

「────」

他们两个吻的不害臊,旁边看的柳夕蕖脸都红了。她突然发现虹与渊默默退到角落隐去身影,自主回避。就连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白狼,也是背对他们趴着装睡当作没看到。

眼看他们没要停的意思,柳夕蕖只好去打断他们。

柳夕蕖真的尴尬,「那个,你们是不是该停了……」

被人打扰,两人这才中断这个缠绵的吻,范遥把君沁抱在怀里,眼神哀怨的看着柳夕蕖,闷闷不乐的说道:「夕蕖姑娘,我大哥很好的,妳别来跟我抢沁儿。」

谁要跟你抢啊──柳夕蕖无奈失笑。

君沁笑道:「遥,莫担心,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脸的。」

范遥的注意力转回君沁身上,装的可怜兮兮,「只有脸?」

「你的全部都喜欢。你是我的,谁都不给。」

范遥笑问:「教主呢?」

君沁轻哼,「借他。不还我跟他拼命!」

范遥笑的软,被哄的心情好。软绵绵的在君沁颈边蹭了两下,才放开君沁。

柳夕蕖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们两个相处的情况,简直比当事人还害羞。

尤其是这两人分开后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更让人想问他们到底有多厚脸皮。这里,可是还在会客前厅啊,真不知道方才那幕有多少人看进去了──

 

几个人转移阵地。

君沁说想帮柳夕蕖检查一下身体状况,两人到柳夕蕖房里去了。范遥刚被哄的心情好,也就不计较嫂子跟自己抢夫人,回屋里把珍藏的药草箱子给君沁后,拖着暗部的虹回屋里问事,渊倒是被留在君沁那当暗卫兼助手。

范遥开门见山问道:「我大哥呢?其他人呢?教主回来过了吗?」

虹回道:「回来过,但又出门了。杨左使与其他人都陪同出门。」

「教主回来时,有带其他人回来吗?」

「有。」

「是谁?」

「殷离殷姑娘。」

范遥愣了下。他以为会是听到周芷若这名字。

「没有周芷若?」

「没有。琛那边回报的消息,周姑娘被教主救出后,便回峨嵋了。不过教主这次出门,是去赴周姑娘的邀请。」虹停顿了下,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范遥挑眉,示意她有话快说,别东藏西藏。

虹点头,跳上屋梁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下来。她把那东西放在桌上。是一个用墨色纸包着的方形物。范遥眼神示意虹解释。

「这是我等给您回来的礼物──」虹说的小心翼翼。

范遥皱眉,伸手把那东西拿到眼前,没拆封,「说,是什么?」

「是──九阴真经与武穆遗书的抄本。」

「──」

范遥眼神一冷,原本平和的气息也冷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搞得一旁的虹心惊胆跳。

范遥道:「谁说要的?」

虹战战兢兢道:「您之前说过想要看,所以──」

我说想要看?但我可没说要他们去偷吧──嗯?这些家伙欠揍了嘛。

范遥眼皮轻跳,瞥了她一眼。虹被吓的冷汗直流,连忙跪下。

「属下等不该揣测主人心思,请主人恕罪。」

范遥没理虹,静静地拆开墨色纸,将两本手抄本快速的翻过一遍,然后又将其恢复原状,「看字迹,写的人是琛吧。」

「您说的正确。」

范遥瞇眼。

也就是说,琛探查完丐帮那边的事后,就转跟周芷若去了。他确实没说不能跟,也没说不能偷,他交代的事确实也有做完,似乎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只是──

范遥可从来没想过他会在这时候就先得知了九阴真经跟武穆遗书的内容啊!还好只是手抄本,要是偷来正本,他岂不是莫名其妙的更动了未来了吗!

不行!!这绝对不允许!!

这群蠢货,差点搞出大事了!

暗部们虽说真的很贴心不错,但太贴心也是会给人带来困扰的啊!!你看看这不就惹事了吗!

范遥是有那么点对他们的擅作行为不太满意,但这不代表他没看到暗部们的超高效率。他这趟出门还不到一个月,吩咐给暗部的事,基本上大多任务完毕。去了一趟灵蛇岛接回殷离还送到了张无忌面前。说要修复的金盒子也完好无缺好端端地躺在他的抽屉里。各种持续性暗卫任务先不提。琛那家伙做完自己的任务还有闲工夫去跟踪周芷若偷武功秘笈,短时间内成功到手,看来不管他们的这几年间,这些家伙武功能力是增进了不少嘛。至于那个还没听到消息的倚天剑屠龙刀,十之八九已经躺在暗部驻地里准备生灰尘了。

范遥问,做个确认,「倚天剑跟屠龙刀呢?」

虹回道:「收在驻地的库房。」

看吧,果真如此。

范遥盯着虹看了一会,把虹看得惊恐无比冷汗淋漓,然后他轻轻地叹了气。

这群暗部们,能力高又贴心,虽说偶尔贴心到让人困扰,但太好用也是事实,真的杀了可惜。

范遥对他的这群下属本来也就是放任而之,只要真的没惹到他,也没犯过错,范遥实在是懒的跟他们计较。

这次也只是稍稍有点困扰,他们也没真的惹出大问题,而且老实讲,看过那两本前世没机会看的经典,范遥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一直以来,暗部们是否逃过一劫,一般都是取决于范遥的心情,还有因为他们总是太好用让范遥觉得弃之可惜,要重新找人重新训练更是麻烦。犯不犯错其实都是其次。

「虹。」

「是。」虹被范遥这淡淡一叫,简直要紧张死了。他们太久没碰过范遥生气的状态了,毕竟范遥自从跟君沁遇上后,真的温驯了许多。

看出虹很紧张,范遥把两本手抄本往虹头上砸,看虹被砸痛也不敢出声,他无声轻笑了下。

他并没有虹想的那般生气。

「那两本书拿回驻地放。然后通知其他人,这次,我饶了你们,但下次再这番擅自行动,我要你们提头来见。」

「遵令。」虹的声音十分干涩。

「既然我回来了,你们就别做多余的事,要是碍着我的计划,你们清楚会有什么下场。」范遥走到虹身边,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对视,范遥露出绝美却没温度的微笑,「记着,就算是要让你们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虹吓的脸色苍白,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很久没这样直面范遥这种冰冷又若有似无的杀气。她很清楚,这种状态的范遥,在下手时的手段绝不手软,肯定是往惨烈到惨不忍睹的方而直奔而去,他们看过很多次范遥对敌人的审讯,每个人都敢保证自己绝不会想亲自尝试一轮,那实在是太恐怖了,直接被砍头都比那好过几百倍。

范遥放开虹,看她被吓到整个失魂,无言的在她面前蹲下来,怀里掏了掏,翻出颗糖来,直往虹的嘴里塞。

「──!?」

「说来这事也与妳无关,妳吓成这样搞的像我欺负妳一样──」

「──」虹呆了会,才反应过来范遥在说什么,顿时惊恐,「不、主人!绝没有这回事!」

范遥笑了笑,伸手弹了虹的额头,「蠢货。抽屉有糖,传完话后拿去分给其他人吃,阿不过,琛不准给,他想吃要他自己来跟我拿,我正好跟他算下他差点惹事的处罚。」

范遥说的还算愉快,但虹听的背脊发凉,内心发誓绝不要惹主人。

至于琛之后来请罪时发生什么事?暗部其他人当时全被排除在外,但光看之后琛先是躲了一周不见人影,后面又是神色阴暗了一个月,在碰到范遥时不仅脸色惨白,甚至还不敢跟范遥对眼的这些表现来看,他们还是别多问为妙。

就乖乖听话就好,才不会惹事上身。

Chapter Text

毕竟朔夜快到,君沁也没办法在元帅府里待太久,他们待了一晚就回暗部驻地。

不过在这晚到是有挺有趣的事发生。

起因则是被张无忌留在元帅府里的殷离。

范遥弄完他手边的东西,还去杨逍房里翻了一轮找找有没有大哥的留书,顺利的在抽屉里找到一封书信,范遥一边看留书,一边暗自笑道他大哥果真了解他,知道自己会来翻,也不委托给其他人转交,干脆就放这等我自己来取。

内容也没什么要事。也就跟他说教主回来过但又要出门,毕竟是挺重要的正事,所以他们都跟去了,没时间等他回来,要是他自己的事处理好了,看是要在元帅府等他们回来,或是自己追上都可以。当然,杨逍早猜到他义弟决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第一页翻过去,第二页满满的提醒与警告,最主要还是警告他不准趁教主不在惹事,想又溜出门他管不着,但最好别让教主回来后又找不到人。看的范遥无奈眨眼,暗想他大哥真的超了解他的。

于是不安分的范右使决定,他要等教主回来之后才要回来当光明右使!

范遥愉快地去跟君沁说他的休假能延长,要不就直接回家一趟吧?但君沁对于这提议直接否决,说道反正之后也是还要回元帅府的,暗部驻地比较近比较好。范遥难过了一小下。

看来是没法打消君沁一定要来元帅府的想法了。

晚餐时间。

表面上作为客人的他们跟其他教众都不熟,自然是留在柳夕蕖这里用餐。就在范遥准备打发一名教众过来的用餐邀约,突然注意到有个人影在外头庭园鬼鬼祟祟,这让范遥轻皱眉,直接推开教众出门查看。

结果还没等范遥去揪出他,另一边跑来两名女性教众,应该是隶属于天字门的,很快就把藏在树丛里的人找出来。

躲在那鬼鬼祟祟的那个人范遥认识,正是被他从坟里挖出来的殷离。

既然也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范遥就懒得多理,干脆转身回房去,顺便跟来邀他们去用餐的人说他们留夕蕖姑娘这里吃。结果他才刚转身,殷离那野丫头突然跑过来,把他当成挡箭牌躲着那两名天门教众。

范遥无言低头看着躲进他怀里的殷离,「妳干嘛?」

「有、有坏人──」

范遥无言以对。回头看向那两名天门教众,又看了下旁边来喊吃饭的教众,三人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这些人是坏人?看起来不像啊?」

「是坏人!」

「那个,真对不住,那位是我们殷堂主的女儿,之前头部受了伤留下隐疾,所以──」

「喔,傻了?不会认人?」范遥说的很故意。

几名教众尴尬,谁也不敢肯定。殷离暗地里瞪了范遥一眼。

「坏心眼!谁傻了啊!你才傻了呢!!我要跟阿牛哥哥说你骂我!!阿牛哥哥他很厉害的!」殷离拿她那毫无杀伤力的拳头猛捶范遥,就跟闹脾气的小姑娘一样。

「阿阿──殷小姐──别、别这样阿──」教众又紧张又急,直想把殷离拉开。这位大人是拿着铁焰令的贵客阿。

殷离的拳头毫无杀伤力,范遥被敲的无动于衷,淡定的抓住殷离的手,淡然的问了一句,「殷姑娘,想吃糖吗?」

「要!」

「那别跟妳的阿牛哥哥告状。」

「不要!」

「……」范遥沉默一会,向旁边的教众疑惑问着:「是谁说她脑袋坏了?」这不是脑袋清楚的很吗。

三名教众苦笑。

「你放开我!」殷离娇喝道。

「喔,好。」范遥放开了她。

双手重获自由的殷离,拍拍自己的衣裳,向范遥伸出一只手,「糖果!」

「……」

范遥有种看到赵敏小时候的既视感。小姑娘这装疯卖傻挺不错的嘛。

内心是悄悄的赞扬了殷离,但范遥并没有给糖果,反而一脸困惑的向教众问道:「你们平常不给小姑娘吃糖吗?堂堂明教应该不至于买不起糖吧?」

「阿、不是──」

「恩,看来是坏人没错了。」

「────!」教众对范遥这结论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冤枉啊,殷家小姐根本没向他们要过糖啊!!平常就莫名其妙的很爱躲他们啊!

「看来我得跟杨左使讨论下这事了。」范遥表情认真煞有其事。

「──」教众表情难看。

范遥自觉欺负过瘾了,问其他事,「说起来,我刚看殷姑娘很明显是在躲妳们,妳们该不会对殷姑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吧?」

「不不不!没有!您会错意了!」天门教众急回:「现正好是用餐时间,我们只是想请殷姑娘回房用餐──」

「不要!我不要跟妳们吃!」殷离很不给面子,非常嫌弃。

范遥看几个教众一脸疲惫,推测的出他们大概也是被殷离闹的心累,看殷离也算是有精神,应该是没被欺负,便转向殷离问道:「小姑娘,那要不跟我们一起用餐如何?我们正准备与夕蕖姑娘一起用餐。」

「柳姨!」殷离眼睛一亮,转头就往柳夕蕖屋里跑去。

范遥轻耸肩,毫不在意,很自然就向教众吩咐:「我们就在这里用餐,今晚会留宿一夜,明日就走。不必为我们特别安排了,我们稍微在夕蕖姑娘屋里借住一晚便成。」

「那殷小姐──」

「殷姑娘的话,你们若不介意,我顺带帮你们照顾她一晚,她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不是什么大麻烦。」

这名教众看范遥态度应对极为自然,暗想他一定也是什么厉害人物,毕竟能让杨左使相借铁焰令,决不会是个小角色。想到这他态度更为恭谨起来。「那就麻烦阁下相助了,有什么需求请再吩咐在下,一且以您方便为主。」

范遥随便应了声,就进房去了。

一进房,殷离蹦跳过来,甜憨地叫道:「范叔叔,糖果!」

范遥直接把殷离转个身,推到桌边,压着她坐下。「先吃饭,甜食点心等餐后再说。」

「我想吃范叔叔做的糕──」

「下次吧,现在没时间做。」

「唔──」殷离嘟着嘴,一脸不开心。

范遥对付任性的小姑娘也是挺有心得的,应付的得心应手。柳夕蕖倒是有点意外,不禁问道:「范右使有孩子吗?」

范遥闻言眨眼,转向君沁问道:「我有孩子吗?沁儿妳有生吗?」

君沁同样眨眼,神色自若笑道:「没有。」

范遥理解的点头,转回去跟柳夕蕖回答:「恩,没有。」

柳夕蕖忍俊不禁,笑道:「为什么要问君沁呢,你有没有孩子你会不知道?」

范遥微笑,意有所指地回:「我大哥一直到了孩子八岁了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呢──」

「──」这回应真是堵的柳夕蕖无话可说,内心暗忖他跟杨逍不愧是兄弟,有够嘴贫,「好吧。我想说你照顾殷姑娘似乎挺熟练的。」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徒弟,论娇蛮,绝对不惶多让。」

「那是你宠的。」君沁轻笑补充。

「我才没有!」范遥是绝不会承认这事。郡主任性娇蛮,那是她自己的天性,与我无关,就算是后天养成,也是王爷跟小王爷宠的,与我无关!

天才知道范遥坚持不承认的原因。

「柳姨──」殷离趴在桌上闷喊,待柳夕蕖回应后直接告状,「范叔叔刚刚说人家傻,还不给我吃糖。我饿,范叔叔欺负我!」

柳夕蕖无奈失笑,但随即摆出责怪的眼神看着范遥。

「────说了甜点吃完饭再说。妳先吃饭,吃完我再吩咐人送甜点。」范遥神情无奈。他就安心殷离告状的对象不是张无忌。被嫂子骂?我才不怕呢!

「我想吃范叔叔做的糕!」殷离耍赖。

「──」

很好,莫名其妙的主题又拉回来了。

妳想吃,但我不想做。范遥就一个懒字。

听殷离吵了几次要吃范遥做的糕,这让柳夕蕖好奇了。

「范叔叔做的糕就这么好吃?」

「很好吃喔!」

「那还真让人想吃吃看呢──」柳夕蕖看着范遥笑道。虽然没明说,但话里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

这时正好有人敲门,范遥起身应门接过饭菜回来摆碗摆筷,一切动作行云流水,甜点的事只字不提。

「饭菜热着,先吃饭。」

范遥闷闷说了一句。

柳夕蕖闷笑地帮殷离夹菜。殷离吃了几口后又说:「范叔叔,我吃饭了,我要吃糕!」

范遥动作一顿,淡定夹菜,「我晚点去帮妳拿。」

「我要吃你做的!!」

「──」

范遥直接无视她。

然后──

「遥,我也想吃。」

范遥当即放下碗筷,转头去问他心爱的夫人,「沁儿想吃什么?」

「花花!」

殷离抢答,随即被范遥丢了一白眼,没好气道:「又不是问妳。」

「范叔叔偏心!!」殷离鼓着脸,生气的很可爱,没什么杀伤力,就小姑娘无伤大雅的闹脾气而已。

就是这样的无伤大雅,所以范遥完全无动于衷。殷小姑娘,我好像没什么理由需要宠妳耶?我救妳也只是因为若妳死了教主会难过,仅此而已,才不宠妳。

「理所当然。」不是他想疼的对象,范遥连哄都懒的哄,殷离小姑娘放一边去,转头继续跟君沁甜言蜜语:「沁儿想吃什么?想吃什么我都做给妳吃。」

「都可以。」君沁被宠的习惯,压根不觉得哪里不对,自然而然回道:「花的也可以,我只是想念你做的甜点而已。」

就算君沁这么说,范遥也没打算让殷离称心如意,宠溺的摸摸君沁的脸,柔情说道:「那我煮甜汤给妳喝,以前妳说过喜欢的那个。」

「好。」

然后范遥就这样离开房间洗手做羹汤去,有够干脆,看的殷离气鼓鼓的生闷气,柳夕蕖百般无奈。严格说来也是当事人的君沁,她被范遥这般惯宠早已习惯成自然,对这两人的反应不明所以。

「怎么了?」

「范叔叔差别待遇!」

柳夕蕖无奈失笑。她多少也是清楚君沁的个性,说其实她会同意来明教,也是有君沁无自觉的推波助澜在。

所以接下来君沁的反应她毫不意外。

君沁表情纳闷的回道:「遥是我的。而且遥没有理由对妳好阿──?」

有够直接的说词让殷离都傻了。

即便是过了这二十多年,君沁虽说为配合范遥或多或少有在江湖中行走,但绝大多数也是窝在家中深入简出,而且身旁都有陵保护着,这么多年来,个性想法并无太多改变。

她依旧是宛如自然物种般纯粹自然,缺乏社会历练,与人应对依旧是那般的直接,善恶未分,好恶分明。

尤其是当与范遥有关的事,她会更加执着。

那或许是野性的本能。

殷离虽然不了解君沁,但她本来也就是故意闹着觉得好玩,并不是很在意范遥的差别待遇,而且就像君沁所言,范遥真的没理由要事事顺着她,所以对于君沁直白的宣言,她并不恼怒,让她傻愣的是,这种宣示主权的话君沁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就说出来了?再加上范遥对君沁的宠爱──

呜哇!范叔叔跟君姨这般甜甜蜜蜜真让人难以直视啊!!

爹爹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吗?!明教就你一个花心!

殷离莫名羡慕。

「君姨君姨,妳很喜欢范叔叔吗?」

君沁微笑,「很喜欢喔。」

「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君沁疑惑的重复一次问题,想了好久也没给出新的答案,「就,很喜欢阿。」

这答案让柳夕蕖低笑。而殷离错愕到有点气闷,埋头吃饭,决定等范叔叔回来再问。

过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房里的三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范遥还没回来。

桌上的菜是帮他留了一份,不过也凉了。

「范叔叔好慢。」

「那我去看看好了。」

君沁起身,却被殷离拉住手拉了回去,「不行不行,君姨不能去,妳去了我就没甜汤喝了!范叔叔那个小气鬼!」

听她这样说,君沁跟柳夕蕖都无奈失笑。

依她们对范遥的了解,范遥还真会做出这种事来。若是君沁去找他,他一定就先让君沁在膳房喝好甜汤,然后一碗都不带回来。不然就是随便带个甜点回来打发柳夕蕖跟殷离。

「白毫,你去看一下吧?」君沁向趴在她脚边睡觉的白狼问着。白狼起身甩甩柔软的毛,踩着无声的步伐,自己开了房门去找人了。

柳夕蕖跟君沁生活了十年,秘境里那几只动物都灵性十足,看久了见怪不怪。殷离第一次见,瞠目结舌道:「狗狗好厉害。」

「牠是狼。」君沁订正。

过了好一会,白狼回来了,向君沁吼了几声,告状范遥不给牠肉吃。下一刻范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甜汤,眼神鄙视的看着白狼。

「沁儿,别理白毫,我有给牠吃肉,但我总不能把全部的肉都给牠吃。牠太贪心了。而且吃太多会变胖,你这只胖狼。」

白狼直接龇牙吼他。谁胖了啊!!沁沁跟他说我不胖!

君沁无奈,一边抱起也不算小只的白狼,「白毫不胖的。我抱得起来,只是毛蓬而已。」

「──」沁儿妳这基准不准的。别说白毫了,妳连在家里的那只虎珀非都搬的起来阿。我看妳连我都抱的动吧。范遥心里暗忖,当然完全没有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嗯,既然沁儿都这样说了,而且还抱得起来,那绝对不胖的,只是毛蓬。」

一看就知道他口是心非。

白狼还是生气的挣脱了君沁,去咬了范遥一口。就只咬痛了他没咬伤他。

「──」幼稚的狼,看在沁儿在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范遥瞪了牠一眼。把手上的甜汤放到桌上,愉快地帮君沁舀了一碗,剩下的推过去给柳夕蕖,动作表示妳们自便,手上那碗先吹到适合入口的温度,才放到君沁手上,「沁儿小心烫。」

「……」柳夕蕖跟殷离觉得这画面太甜蜜了,看着害羞,她们现在只庆幸,范遥没有直接喂君沁。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手里那碗甜汤,似乎甜过头了。

「范叔叔这汤好甜!」殷离埋怨。

「妳可以不要喝。」范遥冷淡,拿筷子吃饭要紧。

被冷漠应对,殷离不开心的想搞事了,「范叔叔!君姨说她不知道有多喜欢你!」

面对殷离的挑拨,范遥无动于衷,「喔,然后呢?」

不冷不热的态度真的气人,殷离放弃从范遥这里下手,转回去跟君沁告状,「君姨,范叔叔不喜欢妳!」

「!」范遥嘴里那口饭差点喷出来,轻呛了下,说道:「沁儿别听她乱说。」

君沁眨眼,看着范遥不发一语。看范遥软软的看过来,给了他一抹微笑。

「我喜欢妳。只有妳。」范遥急忙得先表明的自己的想法,随即恶狠狠地瞪了殷离一眼,「殷小姑娘,妳到底想怎样?再皮我就把妳扔回灵蛇岛上去!」

其实殷离也没想怎样,她就单纯的想闹范遥而已,理由大概也就是太无聊罢了。自从她回来明教之后,她父亲殷野王爷爷殷天正本以为失去的爱女孙女失而复得,对她疼爱万分,教里的人更是对她小心翼翼的,她又怕被人发现她不是真疯,也常常躲着其他人。好不容易来了个认识也不用担心演戏被发现,然后在灵蛇岛上那些被照顾的日子里,殷离知道范遥根本人就超好,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不可能的东西,隔天就生出来给她阿。虽然每次弄出来给她的时候都会没好气的骂她就是了。

但这完全不妨碍殷离找范遥撒娇耍性子,反正,她有阿牛哥哥可以靠!糖糖、糕糕!范叔叔的点心真的超好吃的!

嗯,看来又是一个被范遥手作甜点收服的小姑娘。

殷离被范遥瞪也不怎么怕,毕竟范遥虽然瞪的凶,但根本没杀气。

「范叔叔对我不好,我要跟阿牛哥哥告状!」

范遥真的眼神死,「来,妳说说我哪里对妳不好?」

「不做糕糕给我吃!」

看来殷离是不吃到糕不甘心了。

范遥叹息,转头向身边的君沁问道:「沁儿有想吃什么糕吗?」

殷离继续抢答:「花花!」

范遥冷眼她,「就算要做,我也不想为了给妳吃而做阿──」

此话一出,君沁跟柳夕蕖都在心里偷笑。君沁很少见到范遥这样子,平常范遥宠她宠的极为乐意,事事顺着她,从未有过不满,根本没机会看他不甘愿的样子。这回难得一见,觉得范遥委委屈屈不甘愿的样子也挺可爱,便向殷离招招手,跟她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殷离双眼一亮,范遥心里觉得不妙。

「──沁儿,妳跟她说了什么?」

君沁摇摇头轻笑,卖关子。殷离愉快的叫道:「范叔叔我赢了!」

「……」

范遥突然觉得这屋里不好待,他得出门避难。心动不如行动,范遥迅速将桌上吃完的碗筷迭一迭,打算藉这当里由出门避难。

但殷离反应更快,她跑到门口张开双手挡他,然后说了一句:「君姨说,要是范叔叔不乖的话,就跟阿牛哥哥告状!」

「──」

到底现在是谁在不乖阿──?我明明很乖的好不好!

把张无忌拉出来压他,范遥只能妥协,没好气道:「啧啧,就知道拿教主压我。糕是吧?下次做给妳吃,今天真不行,时间不够又没材料。而且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刚去煮个甜汤他们也慌慌张张。」

「花花!」

「行。」范遥叹气,正准备把殷离推开去还碗筷,殷离高兴的抢走了拖盘,喊了声我去还,就跑走了。范遥关上门,转身看屋里那两位女性,轻挑眉,没好气有够委屈,「欺负我很好玩是吧?」

君沁跟柳夕蕖都笑了。

范遥真的好无奈好委屈。

一个是心爱的爱人,一个是嫂子。就连刚刚那个闹他的小姑娘,她背后更有教主靠着呢。他无可奈何。

我怎么这么可怜!

范遥哀伤,坐下自己盛碗甜汤喝。

「遥,给我颗糖。」

君沁突然说。范遥不疑有他的怀里捞颗糖递给她。君沁接过后送入口中含着,然后拉过坐旁边的范遥,吻上他,将清甜的糖果渡过去。

君沁的安抚总是直接又有效。范遥非常吃这套。

柳夕蕖真觉得很刺眼。这两人能不能稍微顾虑下有旁人在啊?

殷离回来的时候他们是吻完了,不过范遥很明显的心情很好,还连点犹豫都没的答应了殷离指定的花种,让她意外的眨眨眼。

「范叔叔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柳夕蕖语调干涩,完全不想回想那颗糖是怎么被吃掉的,「因为妳的君姨刚刚安抚了范叔叔,他心情好的呢。」

殷离凑过去看了下范遥跟君沁,除了范遥心情很好外没看出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又甜甜蜜蜜?」

柳夕蕖决定也喝甜汤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是不是该庆幸以前杨逍从没这样跟她讨吻过?

「一直甜甜蜜蜜,我爹娘要是也这样就好了──」殷离有点落寞。

范遥安慰她,「以前我不好说。但这之后,妳爹爹会疼妳的。妳的阿牛哥哥也会疼妳。」

「那张无忌呢?」本以为殷离是还没认出曾阿牛就是张无忌,但她下句话就能代表了她其实已经察觉这事,「我不要阿牛哥哥,我想要小时候的那个张无忌。若要成亲,我只想要那个张无忌!」

柳夕蕖跟君沁都不清楚张无忌跟曾阿牛是同一个人,但范遥很清楚。他目光一沉,没有吭声。

这不是因为殷离的话,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讲到成亲,教主跟周姑娘的订婚约,是不是在他乱入之下没订成啊?他俩不订婚成亲,郡主就没法去抢婚啊!

噢!糟!真的惹出事情来了。

该死的,这事超重要的啊!这可比九阴真经武穆遗书还重要啊!我这蠢货!阿阿,要不把沁儿送回驻地后就先追上教主啊?听说他是去找周姑娘吧?先让这两人想办法搞个婚约出来──

想要亡羊补牢的范右使开始想不良计划。

但,这真的难办。

张无忌对周芷若是有情,但此情并非爱情。前世他俩会订婚,也是因为谢逊的逼迫,不然张无忌根本不想跟周芷若成亲。因为他对周芷若,是恩,是义,绝非爱恋。

范遥苦恼。

要逼人成婚理由可以有很多种,硬要扯,范遥真的可以说出一大堆,看看万安寺那会,他把灭绝师太跟鹿杖客说成怎样就能得知,只要他愿意,耍手段设计他们两个绝不是问题。

只是,范遥没什么动力。

对象是张无忌,他还真的不敢太过造次。前世已经「背叛」了他的意愿,这次真的不行。

犹豫、两难,然后──范遥放弃了。

太不想面对了,他决定先当一会鸵鸟,过几天再看看要去压榨哪一个暗部搞事了。

这事需要详细计划。若要做,他就得把事情做的无比隐讳才行。最好是做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才能避免被张无忌骂。

在范遥分神沉思的时候,几位姑娘的对话还在继续,范遥心不在焉没在听,她们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范叔叔!」殷离的叫声让范遥稍微中断他的思绪,将视线转给殷离身上,又听殷离问了一句,「你有在听吗?!」

「没有。」范遥毫不掩饰他的分心,眼看殷离鼓着腮帮子,也没想哄她的意愿,干脆起身,向君沁说道:「沁儿,我离开一下。」

君沁觉得他神情不对,便问道:「要去哪?」

「不会离开元帅府的。有点事想处理。我回我房间去,有事妳再让人来叫我。妳累的话就直接休息吧,不用等我。」

君沁点头没再多问。殷离虽然抗议了两声范叔叔不合群要自己去玩,但范遥连理都不理她,跟柳夕蕖示意下,便直接离席。

没人知道范遥到底去做了什么。

两名暗部也只接到了要他们传讯要陵回来的命令,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范遥把自己关在房里,把虹跟渊都赶到柳夕蕖这里,所以范遥屋里的事,他们也毫不知情。

隔日天亮不久,范遥端着早餐出现,跟三名姑娘一起用过早餐后,便带着君沁离开元帅府回驻地去了。

Chapter Text

暗部效率真的高的可怕。范遥跟君沁才刚回到暗部,便发现陵已经先一步回来待命了。同时还带回了汝阳王受了伤的消息。那日王保保回府急找赵敏,就是为了带赵敏去找汝阳王,让疼女的汝阳王能稍歇赡养几天,别带着伤又上战场去。

对这事范遥根本不上心。汝阳王是死是活他压根不在意。

他们回到驻地的时间挺刚好,到达当日便是朔月之日。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范遥挽袖洗手做糕点跟甜汤,他还选了做工复杂的糕点,愉愉快快的在灶室里忙着,要是殷离在,一定又要说范叔叔偏心了。

但范遥偏心差别待遇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向来任性,他不想做的事,还真的没几个人能勉强他。

大概是很久没好好喂君沁,范遥心情挺不错,糕点稍微做的多了点,心情好便拿去施舍给陵。陵无比庆幸自己的常驻任务是随侍在君沁身边,这位子是最容易吃到范遥手作甜点的,虽然也是生命安全风险最高的位子。毕竟只要君沁一出了问题,夸张点要是让君沁不高兴,他可是随时人头要掉阿。他们的主人就是这么的偏激护短。不过没关系,他的命早送主人了,比起那个,他更想去跟同僚炫耀一下他收到主人给的手作点心,其他人一定是羡慕忌妒恨。

许久不见主人,这些暗部们从原本的脑袋有问题晋升成神经病了。真的让人很想知道当年范遥收服他们的时候到底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汤。

反正,暗部到底在想什么,范遥向来是不管的。对范遥来说,他们只要有用就好。剩下来那些神经病的事,范遥从来不在意。对此,杨逍曾跟阳顶天说过一句评语:物以类聚,近墨者黑。暗部全员从上到下都没一个正常。阳顶天只能无奈苦笑。

做好甜点,正巧子时。这时的君沁一定在睡。不只有君沁,连白狼跟小墨蛇都一样会睡。以前卧底时,每每到这时间小墨蛇也睡得跟死了一样,范遥还趁牠死的不省蛇事的时候玩了小墨蛇好几次,又甩又丢又打结,甚至是装进盒子里狂晃,死的依旧是死的。当然,小墨蛇醒了之后跟没事一样,范遥自然不可能让牠知道自己这样弄过牠。倒是冰线蛇没被弄过。

因为曾有过这事,所以范遥清楚在这时候,不管他对君沁做什么,君沁都不会知道,也不能阻止他。

他也没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搂搂抱抱这些事平常他也在做。他现在想做的是他一直很想做,但却被君沁再三阻止的事。

自从他跟君沁重遇之后,范遥就发现君沁身上的内力掉到五成以下,这让范遥很难视而不见,但他每次提到这事,君沁就果断拒绝,要是偷喂内力给她,君沁反应极敏锐,甩手拉开距离又骂他,让范遥从没得逞过。

以前他不知道所以无所谓,前段时间他跟在身边能确保君沁安危,内力不足这事便也无伤大雅,但现在他有计划离开,就不能再看着君沁内力不够而放着不管。

不过显然,君沁很了解范遥,知道他会做什么。就在范遥偷偷准备要去喂内力的时候,他发现君沁把房门锁了,不让他进去。范遥在门外苦笑半晌,依旧不乖的破了门锁,任性的无视了君沁的无声拒绝。

这次不会妥协的。他有打算暂时离开君沁身边,要是君沁的内力状况不能让他满意,他可放不下心。

这样任性的结果就是,当君沁醒来后,立刻发现自身的异常,眼神一冷,找人兴师问罪去。

面对君沁的不悦,范遥软笑装乖,甜汤跟糕点双手奉上,不装傻,但也不解释,就软绵绵的道歉,态度摆的非常乖,还一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生气,当君沁听到范遥那句「妳先吃点东西喝点甜的再骂我,想做的事也做了,我会乖的」,还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人家都是知错能改,怎么这范遥却是明知故犯还如此厚脸皮?

君沁看范遥态度软装的乖,又气又无奈,没好气的责问他:「你哪里乖了?」

范遥捧着甜汤糕点,声调软绵绵,目光软绵绵,毫无气势,「我煮了甜汤跟糕点,都是妳喜欢吃的。莫生气,嗯?」

君沁哼他两声,「明知故犯。」

「唔──」范遥拉过君沁一只手,努力哄着,「我没事的,我也没有喂很多,大不了休息一晚就能恢复了。但是沁儿,妳的内力量我真的不放心。莫气好吗?」

「但我也说了不要紧的。你不是也答应过我要到三成之下才会这样做的吗?而现在离剩三成还有一段距离。甚至足够你把明教那些事都处理完跟我回家后再说。」君沁注意到范遥似乎有点心烦意乱,意识他可能不是没有理由的任性,摸了摸他的脸当作安抚,柔声问:「遥,你在心急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范遥愣了一瞬,视线稍微转开了下又移回来,软笑,「我担心妳。」

「比起我,你才让人更担心。」即便是答非所问的回答,君沁还是回应了一句,伸手接过范遥捧着的木盘放到桌上,将话题拉回来续道:「不准转移话题。遥。回答我,你在心急什么?」

范遥眨了两下眼,无奈地叹气,「难不成我真的表现的很明显吗?」他可是有自信不会被大哥以外的人察觉的说。

君沁轻笑,「也不是,真要说,是藏的挺好的。」

「那为什么──?」

「只是直觉而已。觉得你似乎有点心浮气躁。」

范遥微微睁大眼,然后笑道:「沁儿真厉害。」他拉着君沁一起坐下,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实话说道:「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会。」

「去哪?」

「去找一下教主。」

找教主?

理由很正常,但君沁却觉得有点奇怪。

范遥会说要去找教主这事本身并不奇怪,君沁觉得奇怪的是,范遥在说这事的时候兴致并不高。这出现在教主控的范遥身上,绝对是异常。

异常的理由,君沁立刻就能想到,没好气问道:「你又惹事了?」

「我没有!」范遥立即反驳,还强调,「我真的没有!」

君沁不以为意,续道:「那就是准备惹事了。」

「──」

范遥被堵得无话可说。

猜得很准,他去找教主,确实是打算要弄点事出来的。虽然他兴致不高。

见范遥没立刻反驳,君沁微笑:「我说对了吧?」

范遥苦笑不应声。他不想承认,因为他也还没彻底下定决心要出手。

他是很希望张无忌跟周芷若这婚还是意思结一下,反正也结不成。赵敏来抢婚是他所想看到的事,但是他不希望这件事跟他有所牵扯,他没那个勇气去面对当张无忌得知实情有他操手在内时,张无忌会对他有多少怒气。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但范遥没那个勇气去赌这机率。

范遥是讨厌周芷若没错,所以看到周芷若受辱气得半死他是挺愉悦的,但张无忌的名声也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虽说影响对江湖评价来说微乎其微,张无忌对各大门派的救命之恩,还有对兄弟们的重情重义,他到底有没有跟周芷若结婚,根本无人在意挂念。

江湖里这种桃色风波有多少,若不是张无忌衷情于身分敏感的赵敏,根本无人会在意张无忌到底喜欢谁又要跟谁在一起。

传言归传言,终究是必须眼见为实。张无忌的仁、义、侠被整个江湖爱载认同,这不会是几分儿女私情就能动摇的。

真的会在意张无忌情归何处的,除了张无忌的至亲以外,也只剩杨逍跟范遥这两位左膀右臂。

范遥清楚张无忌喜欢的是赵敏,所以他无法无视张无忌的意愿,强硬的让张无忌跟周芷若订亲,即便他清楚结局,但他真的不想再违反张无忌的意愿了。范遥知道,如果说清楚,张无忌会原谅他,也不会在意他的设计,这一切,都是他个人的感觉问题。

这婚约,虽说结局算是好,但总归是让张无忌担上骂名,而且他本人会因此对周芷若产生愧疚,导致更之后的事情发生。这些范遥都知道。他希望一切按前世历史走,他先前在背后所做的那些小手段,从来没把张无忌牵扯在内,更没有打乱前世历史,论结果全都是对张无忌有利的。

不能再「背叛」张无忌一次了。

那道槛,无论如何都不能跨。

所以当他发现惹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试图的想劝自己果断出手,却怎样也办不到。

他说想去找张无忌,但意愿却没很高的原因便是在此。他得做他一点都不想做的事,这谁会有兴致?

君沁看出范遥的低落,即便不清楚他在苦恼的原因是什么,但她不喜欢看到范遥为了某件事情而如此犹豫不决。

君沁一直都觉得范遥不该被束缚,他就该是随心所欲任性狂妄的样子。即便是折服而收敛狂性,也该是由他自己心甘情愿决定的。

他身上不该有枷锁不该有束缚,逍遥自在,这才符合他名字所带着的意义。

「遥,如果你不想做,就不要做了。没有人能勉强你。」

范遥愣了下,不是很明白君沁怎么突然这样说。

「没有人勉强我啊──?」

「但你是在想着要去做你根本不想做的事,对吧?」

「──」范遥停顿了下,无奈反问,「沁儿妳会读心术吗?」

范遥真觉得她神秘又神奇的爱人就算会读心术也不让人意外。从他认识君沁到现在,他还真没成功的瞒过君沁一件事。君沁的直觉准的不可思议,想当年他想毁容卧底的时候,明明都已经刻意躲起来,君沁却还是能从隐密的角落里早一步找到他并且制止他。

君沁轻笑,「我要是会,我就不必如此担忧你会不会到处把自己的命给玩掉了。」

范遥道:「这次很安全的,决不会出事的。」

「但你不想做,不是吗?」

面对君沁根本就是肯定的问句,范遥只能乖乖承认,「妳说对了。这是很重要必须要做的事,但我确实不想做。」

「既然不想做,那就别做了吧?部下很多不是吗?你喊陵去做也可以啊。」

「但我不想让教主知道这事与我有关──」范遥决定老实的向君沁求救。

「你就这么的不相信你的暗部?你一句命令,他们哪次没使命必达的?杀人灭口消声灭迹,他们哪次露过马脚了?甚至你要他们不要向你报告任务后续,你也根本不清楚你的暗部们实际用的手段,要撇清关系也并非太过困难。」

范遥听着眨眨眼,突然意识到君沁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小白兔,她的善她的恶,混沌未分,天然而纯粹,没有刻意的恶意,也不会执着于善意,这一切对她来说就是浑然天成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足以让一般人发颤。

而这似黑似白的天性让范遥更对君沁爱恋不已。

他从小就走在黑暗里,阳顶天将他从深渊里带出来,他依旧还是与黑暗为伍,那深入骨髓的黑暗根本,无法拔除,阳顶天跟杨逍理解并且包容,放任他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在经过这么多年,连对张无忌都不敢彻底表现出来的黑暗,被君沁察觉出来,而且还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

君沁的建议让范遥想到暗部们擅自去偷九阴真经跟武穆遗书的事。他稍稍有点后悔那时候要求他们不能再乱来,现在想来,要是他想要教主跟周芷若的成亲小小愿望被暗部们发现,是不是这群贴心的家伙们就会帮他解决的难题了?

有点遗憾。

不过他心里阴霾确实因此一扫而空。

因为他想到或许真能利用暗部们去惹事。

范遥觉得难题被解决,感到愉快,「沁儿有妳在真是太好了!」

看范遥笑的愉快,君沁也觉得心情不错,拉过范遥的手把脉,确认他真的没因为传输内力而有所影响,同时又强调了一次,「不能再这样传内力给我了,有听到吗?」

范遥装的精乖,点头,「恩,有听到。」

君沁微瞇起眼,续问:「有记着吗?」

范遥笑着软,「有。」

君沁看这笑容,没好气地问:「你不会照做,对吧。」

范遥轻笑,点头点的十分干脆,非常诚实,笑的软绵地卖乖着,「说对了。」

君沁为他的不要脸感到无奈。能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也真够厉害的了。不过,看他难得诚实乖巧,又笑得非常柔美也真的没有任何损伤的份上,这次就稍微原谅他一下吧。

君沁对范遥的脸,总是没什么抵抗力。而范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在君沁这边惹事的时候,便会妥善利用自己的颜值,让君沁总是心软原谅他。

这次数一多,都要变成两人的情趣了。

虽说明知故犯最该死,但又有多少人能顶住范遥用那张好看过火的脸装傻卖乖呢?即便是知道范遥恶劣本性的人,也敌不过他那装起来人畜无害的脸跟能把黑说成白舌灿莲花的嘴阿。能治住范遥的人屈指可数,可惜这寥寥几人压根不想管放任他为所欲为阿。

要是碰上,真只能自认倒霉。

Chapter Text

跟君沁甜蜜蜜地处了一晚,范遥稍微平复焦虑的心情,可以准备出发去找张无忌了。虽然还是没计划,他就顺其自然的看着办吧,总是要去看一下教主到底跟周芷若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君沁说她不跟,等范遥他们回元帅府后再去找他。虽然范遥表示了不用去元帅府陪他也可以,但君沁唯独这点绝不妥协。范遥熬不过她,摆出了可怜兮兮又委屈的表情依旧没用,只能认命同意。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就在范遥刚确认完倚天剑屠龙刀,正在跟君沁确认这么多年来暗部驻地里的变化的时候,范遥接到了急报。

带回急报的是佟。

是被安排在赵敏身边充当暗卫的暗部。

带回来的消息范遥也不算是太陌生,正是前世也经历过的「处刑」事件。

范遥眼神一凛,急问道:「今日何日?」

佟报上了日期。

范遥皱眉低语,「还差三天,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然后他四处看了下,又向佟问道:「只有你回来?双子呢?」

「双子留于大都。因为属下速度最快,所以是由属下回来传讯。」

「两个人也够劫囚了──」

听到范遥这么说,陵跟佟内心一跳,为双子们感到默哀。

两个人劫囚?元兵数量不知道多少啊,而且他们是暗部,擅长暗中行事,光明正大跟人家正面打,还一对多?他们不是主人,这可难了。

「佟,先传急讯给双子,要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郡主被处刑。要是郡主有任何损伤,他们就完了。你先去,我随后跟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路上听你说。」

「是。」佟领命,用比来的速度更快的离开。

范遥吩咐的果断,代办事项的轻重缓急瞬间列好,最优先得先去救赵敏,至于张无忌跟周芷若的事,只能暂缓了。总是有法子的。

「遥。」君沁轻拉范遥的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待范遥看过来后说道:「要不你家教主那的事我帮你处理,你专心救赵姑娘先?」

范遥摇头拒绝道:「教主的事我来就好,妳不要牵扯在内。我先去救郡主,教主那边的事等我回来再看着办吧。总是有办法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没想做什么。」范遥先否认了君沁的预设想法,眼睛转了转,言不由衷的道:「我只是在想,或许教主跟周姑娘成亲也是挺不错的。」

君沁稍愣。她不清楚这「想法」其中的理由是什么,但她知道范遥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她把范遥拉过来耳语:「违心之语?」

范遥低笑,「当然。」

「那原因?」

范遥同样耳语回应:「吃醋的郡主不觉得很有趣吗?」

君沁没好气瞟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她来闹你?」

范遥眨眼毫不在意,「要闹就来啊,我还搞不定那小妖女吗?而且还有妳在,我猜那小妖女到最后会去找妳。她似乎挺喜欢妳的。」

君沁无奈万分,「别把你的烫手山芋丢过来。」

范遥笑了笑中断这话题,穿上外罩整装,临走前依旧不忘讨个吻,神清气爽地出发救郡主。

不管怎么说,去救赵敏总是比去张无忌那惹事还来的让人心情愉悦。范遥是不会承认他确实有那么点想逃避的心思在,鸵鸟心态的当作不知道这事。

有什么事,等他先救完郡主再说。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范遥出门不到一刻钟便已追上先走一步的佟。不过他还没细问关于赵敏被处刑的前因后果,突然察觉有某物快速逼近,回头一看,一抹白影飞快向自己冲来,眼看那物没要减速的意思,范遥横移了一步避开冲撞,眉梢一挑,看着冲过头又没撞到人,急煞又回头动作流畅自然的白狼。

白狼吼了他两声,范遥猜牠一定是在抱怨自己为什么要避开。笑话,你冲这么快难不成我就乖乖让你撞倒吗?被这样撞不骨折内伤,也会被撞得气闷不顺吧,我要没带脑子才会让你撞呢。

「何事?」停了一瞬又补了一句,「算了,别说了,你没带沁儿来,我又听不懂你说的。」范遥眼神鄙睨语气戏昵,明摆的就是要气牠。

白狼觉得范遥真的很故意很烦,送他一爪,被范遥轻而易举的闪过。

佟在一边看着范遥跟白狼无聊的打闹,心神放空,觉得今天天气真好,他还是赶路先。也不打招呼,继续上路。

「追上来所为何事?」默许佟的无理,范遥问。

白狼低吼两声,然后自己呆了呆,稍微回头往自己身上看,接着甩了甩身,某个墨色物体被牠抖下身,牠垂头咬起,塞进范遥手里。

被塞过来的东西是不醒蛇事的小墨蛇。

「……」范遥接过后看了下,发现应该是单纯的晕了过去,想必是刚刚白狼冲的太快,小墨蛇被吓得魂飞魄散暂时晕了。

见范遥接过小墨蛇,白狼用头拱拱范遥的手表示要他收好,然后干脆一转身,就要朝来路奔去。

「欸!你等下!」

范遥眼捷手快扯了白狼尾巴。白狼虚咬他一口又凶了他一声。

范遥晃了晃手上的小墨蛇,问道:「要我带着?」

白狼点头。

「我现在身上又没蛇毒,不需要墨云的帮助──」

白狼摇头反驳范遥的假设。

范遥挑眉,「谁说要我带着的?沁儿?」

白狼摇头,用鼻子点了点还晕着的小墨蛇,低吼几声。是墨云自己想跟的。

听不懂但大概能理解白狼想表示什么,范遥也没再说什么。他不想浪费时间计较这些事,而且小墨蛇喜欢跟着他乱跑他也不是不知道,小墨蛇也根本不碍事,带着无妨。把小墨蛇收回平常安居的腰带里,摸摸白狼简单的跟他道了别,一人一狼分道扬镳,范遥重新追上已跑远的佟。

 

关于赵敏的处刑事件,范遥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

虽说前世也有经历过没错,照理来说应该是要发生才是,但事实上范遥在寄住王府的这些天,有跟赵敏提醒过张无忌被俘的可能性为零,要赵敏即便听到有明教的人被俘也不要太过紧张,那不可能会是张无忌,恐怕也就是一般教众或是香主吧,不用郡主烦心,明教的事明教处理。

都已经提醒过了,赵敏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范遥用意为何。这是希望她不要因为跟明教牵扯太深而引火上身,毕竟赵敏一个朝廷郡主,跟明教教主应是敌人,若有太多牵扯,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随便就安个叛国的罪名上身,若到此,连疼溺赵敏的汝阳王都无法救她。

要追张无忌,得要先有命才行。明则保身,才是聪明之举。

范遥提醒过了,想着赵敏应该不会出事,他才敢放心陪君沁悠哉回家。放暗部在赵敏身边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若他当初认为赵敏会出事需要劫囚的话,他不可能只安排三个暗部,可能会放一半的人在这里。毕竟范遥也清楚他的人属暗部,不擅长正面进攻,偷袭暗杀可以,正面对战他们还是有极限的。

现在范遥大概只庆幸,他先前一个嫌烦把双子也赶去赵敏那而不是赶回杨逍那边,不然他可没那么多人能用。

再一次追上先行的佟,这回没在有任何事阻止他们停下赶路的脚步。

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还是得了解一下。

听佟所言,赵敏在去探望完汝阳王后确实很安分的待在王府里,当个好孩子陪汝阳王养伤,即使她在路过前堂的时候,正巧听到有部下跟王保保报告抓到义军的人,赵敏当时是急了一瞬,但好在想起了范遥的提醒,冷静下来,便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又回房去了。

然后过了几天,汝阳王养好了伤,又回战场上跟王保保汇合。抓来的俘虏也不知道下文如何,赵敏没问,也没有很感兴趣。既然范遥要她不要理会明教的问题,赵敏也只想着苦大师还真是未卜先知真厉害,根本没去过问那边,表现的完全不知情一样。

但是就在汝阳王离府后的第三天晚上,赵敏回房路过中庭时,正好撞见明教的人暗闯府救了人正要离开,赵敏根本不想管他们,要逃就逃,赵敏根本无所谓,她也根本就不认识这几个明教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朝廷那说是有事要找汝阳王商谈所以派了亲信过来找人,好死不死撞见明教的人欲要逃府而赵敏却不拦也不喊人的场景。明教的人见机不可失,赶紧撤离,让赵敏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眼看人就真的被这样救走,赵敏百口莫辩,而亲信看到这幕,又想起先前万安寺时赵敏的失败,觉得赵敏心向敌人有叛国嫌疑,转身就回去上报,不用半天,天刚亮,朝廷就拿着圣旨说要擒拿叛国要犯敏敏特穆尔,无理的把赵敏押走了。

而这事,目前在战场上的汝阳王跟王保保都尚且未闻。

范遥感叹历史总是如此相似,明明他也试图想让赵敏逃过这无聊的罪过,但最终他的影响也如此微乎其微。他甚至都开始觉得,是不是张无忌跟周芷若的婚事,就算他不做什么,终究会成。

「佟,要保郡主的指令传给双子了吗?」

「是。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指令了。」佟看范遥神情不佳,稍微安抚了一句,「请主人放心,您的指示属下等一定使命必达,赵姑娘性命无忧。」

范遥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重新提速专心赶路。见状佟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跟上。

 

三天。

要从暗部驻地赶到大都汝阳王府,本就时间紧迫,在这情况下还得浪费时间找到处刑地,根本是时间不够。即便是范遥能凭着前世的记忆很快地找到处刑地点,也真的是十分勉强。他前世就是已经在刀都挥下去的时候才踩点救人,这世拖了点时间更难以及时救人。

范遥心急,但也毫无办法。

处刑地前世就安在很偏僻的位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敏身分特殊罪名更是叛国,并未大肆宣扬,毕竟在这人民大肆起义的年代,打着叛国名义的处刑,十之八九会被义军阻饶捣乱,最好能多隐密就多隐密。

就如同范遥所料想的。当他赶到的时候,时间还是迟了些。

看着下方的元兵,一阵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但看起来真正死伤并不多,范遥内心五味杂陈。

不是自己去救是轻松了不少,但看元兵幸存人数这么多,还真的觉得双子不太够力。

「看这情况,双子应该是把赵姑娘救走了。」佟说道。

「嗯。」

范遥冷淡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对这结果似乎不太满意,佟察觉得出来,但他也不敢详问。不问,范遥的想法顶多停在差强人意但尚且接受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要是问了,让范遥在意起这事,他们就可能得为了自己做的不够完美而做些补偿。依照范遥盯着元兵的眼神冰冷又没情绪来看,佟猜要是他敢问,范遥十之八九就会要他跟双子各自带十个元兵的头回来交差吧。很久以前就有过,那时候的阳顶天都还活着呢,收集的东西也不是头而是眼球就是了,那时候这无理取闹的命令被阳顶天发现后,范遥还被阳顶天抓去碎念了整整一时辰,再加上完全禁足一个月。那大概是黛绮丝去光明顶以前,范遥最为安份的一段时光了。

顺带一提,那禁足的一个月,阳顶天让范遥抄了四书五经跟胡青牛的药草全集,先不说药草全集从他对药草们的理解来看一定是记得非常熟还很会用。至于那抄了不只一次,可能还能默写的四书五经到底有没有记进脑子里,只能说,记是记住了,但压根没打算好好学,要多凶残依旧有多凶残,彻彻底底毫不受教,不过因为那些正经的、修身养性的书看了太多,范遥骨子没被洗白,到是让他将自己的表面伪装做的很好。除了阳顶天跟杨逍,无人察觉范遥的价值观跟判断方式是完全异常的。

话又说回来,佟为了不让范遥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元兵的幸存多寡上,尽量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属下先跟双子联络吧?」

「嗯,办吧。我这没铃,收不到哨的共鸣。」

还好,范遥也没什么一定要把元兵全剿灭的坚持。有点心不在焉的吩咐着──不,错了,他真在想要不要之后再派人收了这些元兵的脑袋,尤其是那个敢污蔑郡主的家伙。

佟有察觉范遥的心不在焉,也多少有猜出心不在焉的原因是什么,但暗自决定真的千万别多问。

他懂范遥此话的意思。他没打算要双子他们过来,而是打算自己这边过去。既然如此便要确认双子的位子。没有铃收不到哨的共鸣,自然无法靠暗号对话。虽然也可以跟佟拿铃,但范遥很懒,觉得既然属下在就丢给属下做。

主人的吩咐,义不容辞。

没让范遥等很久,佟很有效率的联络完双子,也已经确认好双子跟赵敏的位子。范遥点头,总算暂缓要收元兵脑袋的念头,让佟带路。再怎么想弄死元兵,也得先把赵敏安顿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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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并没有将赵敏带离处刑地太远,不远处还有元兵在找人,其实并不算彻底安全。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把赵敏带去安全地,双子不是考虑不周而是真的不可抗力,因为赵敏非常的不配合,他们也不敢对赵敏动粗,搞得他们相当困扰难办。

当范遥跟赵敏汇合时,还没打招呼就听到赵敏明明很气虚却还是很生气的在骂双子。

「你们别拦着我!让开!」

「──」双子中的哥哥辰面不改色,伸手拦在赵敏面前,一句不吭。

稍早前,双子救人动作迅速干脆,元兵才刚把赵敏送到,双子片刻不等,放倒护卫,破坏囚笼枷锁,一见赵敏,辰连句话都不吭直接点了赵敏哑穴,压根是不考虑她的意愿,二话不说把赵敏扛上肩带走,丝毫不恋战也不与元兵周旋。辰负责抢人,冉负责殿后。两人救人前后没花超过一刻钟,非常迅速。

不过因为只点了哑穴没点定身穴,赵敏整路都在挣扎,要不是被点了哑穴能静声行动,不然他们根本甩不掉追兵。

稍微拉开距离后辰便将赵敏放下解穴,因为她挣扎剧烈,辰也怕太用力会弄伤她。要是让赵敏受了伤,得不偿失,他一定会被主人杀掉。

赵敏认得他们,毕竟他们跟在君沁身边好一段时间,很容易就能猜出他们是来救人的。

「你们为何要多管闲事救我?!」赵敏很想把辰推开,但辰闪的很有技术,没让赵敏摸到也没成功的让赵敏越过他,见状,赵敏更是不悦,回头又见双子弟弟的冉也挡在她身后,直接怒道:「我要回去!你们让开!我与你们不熟,你们要守的应该是君姑娘才是。来我这折腾做什么?!你们费心救我也没任何好处!!」

辰跟冉两人在内心纷纷点头同意。完全正确,救妳真是心力憔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呢。

「是啊,确实如此。」辰平稳淡淡地回应。他真觉得他应该要表态一下他们有多辛酸血泪,虽然可能他的表态也很让人无感。

赵敏愣了下,「──莫非,这是苦大师的指示?!」

辰没回应,站在赵敏背后挡她后路的冉冷冷地说:「既然妳清楚就还请妳配合。」

赵敏皱眉,并没有选择配合。对她来说这两人根本不足为惧。她看的出来他们虽然强硬又冷言冷语看似不好惹,但实际上大概是基于范遥的命令不敢对她太过放肆。既然不敢对她动手,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赵敏脚步一转,她的前后都有人走不了,那就干脆从侧面走。双子两人眼神一凛,正要迈开脚步重新挡人,突然一顿,没继续动作。

赵敏没察觉异样,她急着想走,正想着那两人没拦正好,却见眼前出现第三个人,跟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摆着希望她停步的手势,而这人她还完全没看过。赵敏真心觉得这几个家伙烦死了,怒气直冲而上,喝道:「让开!」

便在这时,赵敏身后传了轻笑,有些耳熟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呵呵,小妖女,妳又在欺负谁了?不管妳再怎么凶他们,他们都不可能会听妳的话。我的人,自然只有我能欺负使唤。」

来者正是范遥,前面挡赵敏的第三人则是随范遥一道而来的佟。

赵敏愤然转身,第一次看到范遥那俊美无比的脸还是愣了一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谁?」

范遥笑得更乐,「我易容妳都认的出来,没想到真容以见反倒认不出了?就跟沁儿说过了还是易容好。」

确认真是范遥,赵敏直接把气往他身上撒。

「苦大师!!」

喔,还真凶啊。

范遥暗忖,对赵敏的愤怒完全不为所动,凉凉的说了句,「收声,郡主,这附近还很多追兵呢,妳喊这么大声是想找死啊?」

这话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在激怒她……

但就赵敏的反应来看,安抚的成分低的可怜。

赵敏几步逼近范遥,扯着范遥的衣服怒问,「我想找死你管的着?!我倒想问你,你为何要救我!」

稍远处有些杂音,看来赵敏激动的声音多少还是引来了些关注。赵敏激动中没发现,或许她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她不在意但范遥在意,范遥眼神示意他的暗部们无声无息的解决这些敌人,暗部们自然心有灵犀的无声告退去取元兵脑袋了。不带十颗回来,好歹也拎着两三个回来讨好下他们那阴晴不定的主人。

确定了周遭的安全,范遥才把注意力放回赵敏身上。他没扳开赵敏扯着他衣襟的手,沉着冷静的回答她,「郡主,妳是我徒弟,我为何不救妳?」

范遥十分冷静,连带着赵敏不知不觉的被影响,渐渐地冷静下来。又或许,几天以来的关押,让赵敏有些虚弱体力不支。

她道:「但是若我这么一走了之,朝廷便会降罪在我爹身上,我不能害了他。」

范遥清楚赵敏跟家里关系好,安抚解释,「郡主,冷静听着,妳被朝廷处决这事尚未传进汝阳王与妳哥哥耳里,我猜是有人想利用妳已灭汝阳王威风。妳是被冤枉设计利用的。」

「即便如此,我是死囚不也已成定局?我此时一走了之,更是让人能以我的事去威胁爹爹哥哥!」

赵敏说的不错。不管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汝阳王是否知情,此番赵敏的逃脱,定会对汝阳王在朝廷里的名誉有所影响。万安寺一事还能说成是赵敏经验不足不够小心,但眼睁睁放走囚徒,赵敏难辞其究。

范遥也知道赵敏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说动,也不跟他辩论,说道:「想回去,那妳就回去吧。只是,我先说,不管妳去多少次,我都会把妳拖回来。我可没有打算让妳命丧于此。」

范遥冷静又强硬的说词让赵敏很恼,气极败坏却什么话也骂不出来。

「你!」

「有意见便直说,我一条一条反驳妳。」范遥轻描淡写。

有意见就直说?她意见可多的呢!!意见最大的就是范遥那摇摆不定的态度!

「你不是都离开了吗?为何还要回来多管闲事?!」

「看这情况也知道,是来救妳的。我没把握双子他们能安然无恙的把妳救出来。」

「那张无忌呢?你不是应该要跟他在身边的吗?你是他的人不是吗?!而我,不是明教的人,甚至是明教的敌人,是你的敌人!」

范遥点头同意,又问:「恩。那我问妳,妳做了对明教有害的事了吗?妳伤害过教主了吗?」

赵敏呆了一瞬,「这──」

范遥继续说,音调柔和又平淡:「没有。对吧。当日小酒家,我说过了不与妳为敌。只要与明教大业无关,我都帮妳。我也说过了当妳会威胁到教主,或是威胁到明教的时候,我便不能再继续护妳。但是,郡主,妳做到了吗?妳没做到吧?既然没有,妳哪里是我的敌人?」

赵敏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范遥的论点。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你是明教的人。」

「是,我是。无庸置疑。」这点范遥决不会否认。即便是卧底那会,他也从没表示说他不是明教的人。只要张无忌跟杨逍都还在明教的一天,他就会是明教的人。

不过,范遥言行不符,宛若在两者之间摇摆,让人很难看清他的真意。赵敏对他这态度真的很有意见。

「你知道你这样做等于是在背叛明教啊!莫非你要像背叛我一样,背叛明教吗!?」

范遥淡然,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是觉得赵敏大惊小怪,「在我眼里妳从来不是敌人,而教主早就同意我护着妳,只要在教主眼中,妳不是敌人,那我救妳何来背叛一说?」

这判断方式简直可以说是歪理。两个阵营的敌对,岂是简简单单的个人观感就能化解的?然而范遥却理所当然到这就是正论。

赵敏因为被判刑又被劫出这一系列的事搞得有点思绪混乱又疲累,她总觉得范遥的话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就被带着跑,顺着他的论点继续辩驳。

「你又如何确定张无忌不认为我是敌人?!你家的张教主可是认定我是灵蛇岛凶案的凶手!他若是相信我怎可能──」

「教主不可能将妳视为敌人。」范遥截话。

「什么?」

「郡主,即便教主他曾经怀疑妳,他却从没伤过妳,还处处保护妳维护妳。天坑那如此危急之时教主拉起的是谁的手?你们跟武当起误会之时教主又是如何维护妳,难道妳忘了吗?」

「……」不可能忘。天坑那时张无忌最优先护她,武当那时张无忌更是处处维护她,差点跟他的师叔伯闹翻。赵敏怎可能会忘。

范遥续道:「如妳所言,我确实无法保证教主对妳的态度是如何,但妳在他心中一定有份量,是好是坏我们就不讨论了。而且,妳以为,我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跟教主表明我会护着妳?这不可能只单单是师徒情谊便能解释的。妳了解我的手段,妳小时候,我为妳排除了任何一切对妳有害的事物,妳稍微想一下,若我视妳为敌人,我会如何对妳?」

「──」赵敏知道,她心里有数。她虽然没亲眼看过范遥对于那些想伤害她的人的处置,但她曾耳闻过。没像灵蛇岛上那时搞的血流成河,不过曾听其他下属提过,那些人死前都遭受过极大的痛苦。因为范遥一直对自己温和忍让,赵敏一直觉得是其他人乱说,直到灵蛇岛那时她才信了那么一点。

范遥看赵敏低头沉默不语,放软声调,柔声说道:「我在妳身边十五年,妳以为我看不出来妳喜欢教主吗?」

这问题让赵敏重新抬头直视范遥,茫然地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看得出我喜欢张无忌,难道就看不出我也很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这回换范遥呆了一呆,「──这、为何?」

看范遥这傻愣感觉又再装死的反应,赵敏怒问:「师父你相信我吗?!」

「恩,自然。」

听到这回答赵敏更恼,「你既然这么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十五年!比不过张无忌那个教主身分吗?!你是我师父啊!本应是我的人啊!」

范遥真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我从头到尾就是教主的人,从没变过,而且郡主妳真的超记仇的!

他语带无辜,「我不过就是万安寺那晚抢了六大派的人,就这么让妳记恨至今吗。我说了除此之外我都没背叛过妳,难道我去劫法场将妳救出来,对妳来说也是背叛吗?妳就这么想死吗?妳不想再见到教主了吗?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范遥试图将重点拉回来,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争吵讲道理也不该是现在。

但赵敏才不管他呢,就问自己想问的,「张无忌就这么好吗?」

范遥内心叹气,还是回答了,「妳不就是因为他好才喜欢他的吗?」

「我是说你!苦大师、范右使、范遥!我是在问你就这么喜欢张无忌吗?」

我喜欢的是沁儿,教主是主人,不一样,欸不对,呃──郡主妳──现在到底是在在意什么?

范遥有些摸不着头绪,只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欸?为何我们现在在讨论这个?那个,郡主,既然妳不想回去送死了,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找个地方──」

「不走!」

「────」范遥心里翻了白眼。眼神死的瞪着赵敏。我是不是应该出手打晕她比较快?

「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不走,随他们抓!」

为什么要在这时间点任性阿……宠郡主的范右使无语问苍天。然后继续劝。

「郡主,教主是明教的核心,我们不能没有他。」

「所以你不愿意背叛他。」

「──做不到。」与其说是不愿意,更正确来说是他做不到。

「好,那我出去让他们抓吧。」

赵敏作势要转身走人,范遥直接把她扯回来,愠道:「郡主!」

赵敏问,「你会再来救我吧?」

范遥皱眉,觉得赵敏无理取闹有些过度了,「会。但是请妳别这样做,这只是在浪费时间。还是妳想再看到更多人因为这一次次的救援,而死在我手下?他们是朝廷,是我的敌人,我不会手软的。郡主,妳到底想要什么,要不就直说吧。我们得快点离开这。」

「苦大师、师父,你若不来救我,我可能还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你来救我了,还说了不管几次都救,那么,就像你不愿放下一样,我也决定不放手了。」

「────」

范遥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萌生出要摀住赵敏嘴的想法。只可惜,他来不及动手,赵敏斩钉截铁地开口。

「我要跟张无忌开战。」

「什──!?」范遥怀疑自己听错。

前世从来没跟张无忌真的动怒的赵敏竟然说要跟张无忌开战?!!噢!天啊!他真不该跟郡主在这讲理,就应该直接打晕带走。

没事没事,我没惹出事,教主跟郡主还是感情很好──

范遥自我催眠,然而赵敏继续丢炸弹。

「开战的理由,便是你。」

「──」这理由真让范遥觉得很不妙,急忙打断赵敏继续胡言乱语,「不,等等,郡主妳此刻受到惊吓在胡言乱语吧?」

「我清醒的很。范遥,我不要你救我,我要你从我!」

从什么从?!妳又不是我主人!这个范遥一定要反驳一下。

「──」范遥无敌错愕,他真想问到底是为何会讲到这里,「为何会得出这结论?我是明教的人,是教主的人,郡主妳到底是否有搞清楚妳在说什么吗?再者,妳要我做什么?去要教主啊!灵蛇岛上打赌是妳输了!」

「张无忌晚些时候再要,我想先要你。」

范遥听着傻眼。这小妖女胃口有够大的,如此娇蛮,什么都要是谁宠的啊──

「──不准贪心。」范遥没好气。

「不管!」赵敏就是任性,「你说,你从不从我?」

「否决。」范遥回的迅速又果决。

才不要听妳的话,妳明明就是我徒弟,我为何要听妳的话?话说回来,是妳该听我的话才对吧?妳怎么就跟周姑娘那讨厌鬼学坏了呢!范遥心里想了一串抱怨,还是没有说出来。

赵敏不意外范遥这答案,更正确来说,她很明白范遥真的是只视张无忌为主。这从灵蛇岛那时范遥的态度就能看清了。她也能从范遥对她与张无忌之间的态度差异察觉的出来,他从始至终都没将赵敏视为「主人」。

他宠着护着,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徒弟。

若说难过,是有那么一点,但比起范遥对张无忌那样的态度,赵敏更喜欢他们一直以来那样亦师亦友、若长辈若下属那没有绝对上下的关系。

「好。那我要问你问题。你曾说过我有办法随心所欲的使唤你,你现在告诉我办法是什么。」

「我也说了让妳自己想的。」

「万安寺的约定,我现在就用。你回答我。」

「──」范遥重重叹气,「这不是什么会让妳听着开心的方法。这方法不难想,妳应该自己也有想到。既然我不背叛,就只能妳背叛了。只要妳投靠明教,成为教主夫人,彻底对教主无害,妳想要我做什么,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赵敏错愕几秒,思绪一断,先前的不满霎时全消,倒是突然觉得有些羞,嗔道:「欸?!等等,你会说要我投靠明教我是已有心理准备了,但为何会是教主夫人?」

「我心目中的教主夫人一直以来都是妳啊,其他人我不承认。不然妳以为我跟妳打那个赌做何?」

「────」

范遥如此理所当然,搞的赵敏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赵敏总算闭嘴了,范遥心里松口气。

「所以郡主,我们可以走了吗?此地不宜久留,若妳执意要留,恕我直接弄晕妳了。」

「我走了,真的不会对我爹爹哥哥有所危害?」就算前面闹了一会,赵敏不愿离开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此,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带过的。

范遥知道赵敏他们家感情真的不错,汝阳王跟王保保真的很疼爱这个女儿妹妹,即便赵敏叛离家国至明教,汝阳王怒极之下也没真的处分掉爱女,甚至是放任成全了赵敏与张无忌的恋情。

「放心,妳被劫囚这事绝对不会牵连他们,我会处理好。」

听他这么一说,赵敏反而更不放心,急道:「你别血洗这里。」

范遥眨眼微笑,「我会看着办的。」

「那些人是我的族人!」

「与我何干?妳不是我的敌人,但他们是。」如此无情的话被范遥语调淡然轻描淡写的带过,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受得出他的冷血无情。「郡主,想无视我意愿要求我,妳先成为教主夫人再说。」

见范遥这态度,赵敏恼,断然命令,「少啰嗦!叫回你的人,我们立刻离开!」

范遥笑的愉快,觉得赵敏终于说了句能听的话,「后面那个我会照做,但前面那个──」

赵敏瞪他,「苦大师,你若敢在此造次,下次我见到张无忌时,我就把这里的事加油添醋说给他听。」

「────」范遥挑眉然后沉默半晌。怎么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拿教主威胁我啊?这种小事也就算了,大事是行不通的呢。「行,我认输。我能放过这里的人,但是,郡主,那个污蔑妳陷害妳让妳莫名背上叛国名义的混蛋,我不会放过他。无论是谁,我不会让他好过。」

赵敏知道这已经是范遥的让步,毕竟范遥完全可以无视她的意见,直接将她打晕带走。她只能同意的点点头,干涩的说了句手下留情。

范遥笑的愉快又柔美,拿出他们暗部的传令哨,无声的吹了一串暗号后,总算如愿的将赵敏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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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从被关押到被救出,一路过了有要一周,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好在有练武,每日一点水倒也有法活命,只是这种数日子等死的绝望,让赵敏的精神层面十分衰弱。被救出时还有力气跟范遥争吵大概已是回光返照,当她被带离危险区后,一放松下来便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范遥毫不意外,先带人离开大都后,才找了一间客栈休息。双子跟佟被赶去找之后移动用的马车还有能温养身体的指定药草了。

赵敏迷迷糊糊睡睡醒醒了不少天,范遥没吵她,就让她安静的静养。想睡就让她睡,醒了就吃点温补的药膳饮食,等到她身体舒服了,也挺有精神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早已远离了大都,身处濠州。

再怎么疲累,她又不是一路昏迷,怎可能一路上接连换房间还被远距移动却什么都没察觉,想也知道一定是范遥做了什么手脚,这样一想,首先就要怀疑那些药膳餐点。

清醒的时候房里没人,她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店小二给隔壁房送茶水,她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里是濠州。又问是否有看见这房的其他房客,店小二跟她说人在楼下喝茶。赵敏快速道了谢,急奔一楼找人兴师问罪。

就像店小二说的,范遥在,而且看起来还很无聊,手里拿了好几根草不知道在编什么玩意儿。赵敏砰的一声双手用力拍在那张桌上,向范遥不吭一声怒目而视。

范遥没被赵敏的举动吓到,他早就察觉赵敏下楼,他手里动作不停,抬头问道:「醒了?饿了吗?」

「若要我继续吃你那些不知道掺了些什么的鬼玩意儿,还不如饿死我!」

范遥泰然自若,「不吃就不吃,店小二在那,自己叫菜。」

见范遥没要反驳之前那些食物里掺含了不明物,赵敏错愕,「你到底给我吃了些什么?!我一路上浑浑噩噩神智不清,竟连大老远到了濠州都无法察觉?你那些食物铁定有问题。」

「即便有问题也对妳无害,妳看妳现在思路清晰的很,也很有精神,不必在意那种小事,不过就是几份膳食罢了。」

范遥讲的风轻云淡,彷佛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赵敏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带到这种地方,还丝毫没过问过她的意愿甚至连提醒都没,她心不甘,嗔道:「但我在意!」

范遥也不怕她怒,淡然反问了一句,「东西还合胃口吧?」

赵敏愣了一瞬,下意识回道,「是不错──」

「这不就没问题了。」范遥结论。

「……」这哪门子没问题?赵敏瞇眼不悦瞪他,但范遥根本不为所动,怡然自得地拿了桌上的茶壶到了杯茶给赵敏。赵敏气闷喝茶,决定之后一定要跟张无忌告状,然后她喊来店小二叫菜,闷闷不乐的吃了一口后,随即放下筷子,又问:「师父,你这些天来给我吃的──」

见赵敏还在讲食物问题,范遥抢答了一句:「我先说保证没毒的。」

赵敏肯定补充:「因为全都是你亲手做的。」

她想起了自己对口味还蛮挑剔的,听说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生病时更难伺候,小时候又哭又闹就是要吃范遥的亲手料理,汝阳王还曾经为了爱女把范遥从其他任务中找回来,就只为了给爱女作顿饭,可想而知赵敏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有多挑嘴,会让她在这情况下没意见的吃下食物,那绝对是吃的习惯而且还喜欢的味道。而刚她吃了一口店家的食物后发现,这绝不是不舒服的她能忍耐接受的味道。

范遥低声轻笑,就当默认。

赵敏嫌弃的推开了她眼前的菜,「我不要吃这个。」

范遥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道:「妳可以换叫别的。」

赵敏瞪他一眼,「你明知我此话何意!」

「当然,不过方才是妳说不吃我提供的食物的。」

范遥说的好无辜,赵敏瞪他瞪的更用力了。

「苦大师!」

「阿,对了,等等郡主──」范遥像是想起什么事般突然打岔,「妳别这样叫我行不?」

「啊?」赵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了几秒,「为何?」

「只不过是骗人伪装的假身分,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不喜欢罢了。妳喊我师父或是喊我名字都行。」

赵敏就是不想如他意,「我偏要这么叫!」

范遥无奈叹气,没跟她硬争,「唉,随妳吧。」然后他起身,打了几个手势给角落那桌的几个暗部,向赵敏问道:「妳有东西放在房里吗?没的话我们就直接走吧。」

「去哪?」

「明教的根据地。」

赵敏闻言稍皱眉,本要起身便又坐了回去:「为何?」

范遥倒是露出了不明白的表情,「教主在那阿,不然要去哪?」

「我可没同意要入明教,也还是你们的敌人,你把我带回去是什么意思?」

范遥眨眼,「我也没叫妳叛变入明教,因为教主在那,所以我带妳去找他而已。」

「我为何要去──」

「妳喜欢教主不是?」

「──」

赵敏真搞不懂范遥的逻辑。

范遥也没在意赵敏懂不懂,「就算妳反对,我也会带妳去喔。毕竟妳现在无处可去,放妳一个人我可不放心。当然,妳去了,若不想待,走人便是,我不拦妳。只是我觉得在这之前,妳得先跟教主碰上一面。而且既然教主回来了,那我也得回去了。」

赵敏还没续问理由,便听到范遥又补了一句。

「还有,妳觉得妳吃的惯外面的膳食吗?」

「…………」赵敏被问的无言以对,还真的没那脸皮保证自己绝对吃的惯。可恶,我胃口这么叼还不是苦大师你养出来的!!

赵敏没好气地看范遥,发现范遥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内心一恼,厉声嗔道:「三餐你全包了!」

然后她甩袖便走。

范遥看着她的背影,转转眼,无奈耸肩,慢步跟上去,还悠悠哉哉喊道:「小妖女妳走慢点,妳又不知道在哪,走那么快做啥呢──」

赵敏愤而转身,也不喊,手里直接打了一句手语,〔快一点!我饿了!〕

范遥低笑,依旧没加快脚步跟上去。

在他身后,暗部双子的冉低声向范遥报告了什么。范遥目光一沉,轻轻点头低语了一句知道了,同时用手语告诉赵敏哪辆马车是他们的,上头有他准备的小点心,饿了就先吃那个。

赵敏双眼一亮,转身找马车去。佟很自动自发,在赵敏刚转身对着大街上的马车发呆时,直接招呼她上车,省去她找错马车的意外发生。

目送赵敏上车,辰在这时凑向范遥,低语:「主人,来自杨左使的传言。教主在找您,请您赶紧回去。」

范遥点头,「好,你们先告诉大哥,我今日便会到。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一次说完。」

双子互看一眼,欲言又止。

范遥冷声,「有话直说,现在不说,等我回去知晓你们瞒着什么,你们觉得我会放过你们的隐瞒吗?」

不会,决不会。

为了保命,双子还是把听到的消息低声报告出来。

「听闻教主这次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范遥听他们讲的十分犹豫,纳闷反问:「既然是好消息,有什么好欲言又止的?」

辰道:「明教的众人欢庆,但属下并不认为您会觉得这消息是好事──」

明教众人欢庆?范遥挑眉,心里有点底,摆手要他们快说。

「教主与峨嵋掌门周芷若订了婚约,成亲日尚未议定。」

虽然有预感,但实际听到这消息还是让范遥顿了一瞬,眨眨眼,忍不住又向冉确认一次情报真伪,得到同样的答案后,露出愉悦的柔美淡笑,直让在他面前的双子都看呆了。

范遥心里真的雀跃无比。这、这得来不费工夫,简直不能再好了!谁惹出来的?反正不是我。噢,我得赶紧回去找大哥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的!好好奇、好好奇──

双子好不容易从范遥那美到不能再美的笑容里回过神,暗自庆幸范遥心情不知为何很好没发现他们的失态,不过他们并不懂范遥的心情变化为何,他们本以为处处护赵敏,甚至一直把赵敏往张无忌那塞的范遥是不会同意张无忌跟周芷若的婚事,不过看范遥听闻这消息没生气反而心情很好,便觉得还是把疑问藏心里,别无脑的去踩逆鳞了。

范遥上马车前还是深呼吸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让表面恢复成平常的状态,这才上车应付赵敏。这事虽然是该让赵敏知道,但不是这时候,范遥更希望赵敏不是从他口里得知。

一上马车,赵敏手拿着小糕点立刻问他:「苦大师,你这糕点没问题吧?」

看来这小妖女是打定主意不改称呼了。范遥开始回想前世是什么时候赵敏才改变对他的称呼,好像是抢完婚跟教主回来的时候?

范遥分心想着不是很重要的事,一边回道:「若妳怀疑有异,可以不吃。」

「──」赵敏觉得自己开始习惯范遥这不冷不热还有点欠打的态度了,这回她没气恼,扯了下范遥手臂,把他拽过来,手里糕点直接往范遥嘴里一塞,「你先吃,试毒。」

范遥刚有点分心,嘴里突然被塞入东西,眨眨眼,安静的吃糕点。吃着吃着觉得有点干,还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也给赵敏倒了一杯。

说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给妳吃对身体有害的东西,真是爱大惊小怪。

顺着赵敏的意吃完了一块小点心,范遥笑问:「妳满意了吗?」

赵敏眼里亮着姣诘的光,点点头,自己拿了小点心开吃,吃到喜欢的东西,她心情稍好,好奇问道:「你该不会对毒有抗性吧?这么说来,你似乎从没中过我玩闹时乱玩的毒。」

「有。妳忘了我前段时间还有毒在身吗?另外,小时候被投毒训练过,绝大多数的毒都有抗性。仅对少数药方有反应,是以前特别调整的,不过实际上是什么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见赵敏瞠目结舌的反应,范遥轻笑,「放心,我还不至于给妳喂毒。若是真伤了妳,教主会跟我生气的。这可不好。」

赵敏愣了一瞬:「不,你说有我也不意外,毕竟你也说过你十多年来一直都有毒在身。我诧异的是你被投毒训练过?!明教还搞这种事?!」

范遥无奈澄清:「郡主妳会错意了,我被投毒训练这事,不是明教做的。我大概是十二三岁左右被阳教主带回明教,正式入明教应该是十五岁左右的事了。那是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事。」

「十三……」赵敏震惊错愕,她难以置信。十三岁时她在做什么?是还在爹娘兄长羽翼下肆意玩耍,无忧无虑,被保护得非常好的年纪。「你的爹娘──?」

「死了。应该。」范遥用词不确定,看赵敏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答案,只好补充,「我不清楚谁是我爹娘,幼时唯一对我好的那个女人──」

范遥莫名的中断了声音。

「苦大师?」赵敏疑惑叫道。

范遥浅浅一笑,续道:「可能是也说不定,但她也很早就死了──总之,我的事没什么有趣的,入明教后过的很怡然自得,阳教主十分纵容我任性的肆意妄为。」

范遥将这事草草带过。他的过往,不是赵敏能知道的。他也希望赵敏能不要知道为好。

赵敏想起灵蛇岛上谢逊曾说过的故事。

年少时期的范遥,真的是让明教众人头痛的对象。

不,或许,即便是现在的范遥,也不是什么能让人放心的对象。

赵敏看范遥也不是很想说这事,便没不识相的续问。又吃了几块小糕点,觉得好吃是好吃,但印象中以前从没吃过,忍不住还是问了范遥他到底在给她吃的食物里放了些什么。这回范遥没再兜圈子不说,直言是温养身子的药草,郡主妳被关押时搞坏了身子,不好好休养会伤及根本,至于妳先前说一直不醒人事的问题,则是因为有些药草助眠与精神放松,妳本来就高度精神紧张,吃了那些也只能好好睡到身体精神都回复正常。所以醒来后感觉舒服不少了吧。

范遥语气带点愉快与得意。看来他真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好。

赵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范遥这样护着身为敌人的她,令人无奈与无言。她已经放弃去探究范遥摇摆不定的危险行为的真意为何,她能预料自己绝不可能理解。

她的师父依旧宠她护她,或许,她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妳是我徒弟,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赵敏想起她用掉第一个约定时,范遥那时候所说的话。

她到现在才懂这话的真意是什么。

他离开了她身边,去到了别的地方,但这个人,依旧是她师父。

永远都是。

赵敏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跟范遥争吵他的归属是件很愚蠢的事,心里无奈自己太晚察觉这事,在那边跟范遥做无意义的周旋,难怪范遥觉得她精神错乱。她可能确实有一点。

自从停了话题后范遥就一直很安静,注意到范遥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把玩着小东西发着呆,这让赵敏有些好奇,问道:「师父,你手里的是什么?」

范遥废话不多说,直接张手让她看。赵敏一看,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那是她家汝阳王府的王府令牌。

赵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好气的一把抢走。范遥挑眉,道:「那个可是我的,妳自己的我可没拿。」

「叛徒还拿人家家的令牌做何?!不要脸!」

「王府令牌也是挺好用的。」然后他语调一转,更轻缓柔和,稍带点恳求之意,「还我,那可是跟沁儿一对的。」

「……」赵敏无言。敢请苦大师你把堂堂王府令牌当什么了啊?情人间的对饰?够了,给我认真点。赵敏思考半晌,没把王府令牌给范遥,直接收进怀里,换拿了另个小玉佩出来,放到桌上,接着解下腰带上同款式的玉佩,一同放到桌上。「这组给你,其中一个你转交给君姑娘。是我个人的令牌,王府里的人都认得。」

范遥意外眨眼。他有预料王府令牌会被拿走,但可没想过赵敏会再给他另外的「通行令」。笑道:「郡主对我还真仁慈。」

赵敏瞪他。

范遥不痛不痒的耸肩,不客气的收下玉佩。

便在此时,马车停下,暗部轻敲门板低语:「主人,到了。」

范遥应了一声,看向赵敏问道:「郡主直接进去吗?还是先避一避,等我报备了教主再说?要让妳无声无息地躲在我房里不是什么难事。」

「先避一避吧。由你领我进去,我怕你被说嘴。」

范遥笑的不屑,「说了又如何?他们能耐我何?先打赢我再说。」

赵敏无奈范遥的张狂。突然庆幸起还好范遥不是她的下属,不然有这么一个随心所欲难管教的下属,真的让人心力憔悴。她一边佩服前明教教主阳顶天,一边为明教现任教主张无忌默哀。

Chapter Text

范遥让暗部无声无息地将赵敏送进自己房间,自己则是难得乖巧一回走大门进元帅府。

有鉴于早些时候来过一次,门卫没拦他,反倒在认出他之后,低声跟他说道杨左使现正与教主开会,还请阁下稍带片刻,小人会将消息带给杨左使,阁下若觉室内烦闷,可于庭院小庭稍等,小人立刻送茶水过去。

这待客之道简直无微不至,害范遥一度想就这样当客人装死。

只有一度而已,他还没胆真的这么做。要是他真的装死,他大哥绝对会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抓他,可能碍于教主也在不会当场揍他,但等入夜后他大哥是一定会来找他算账的。

不行,被揍倒是无所谓,就怕大哥给他别的处罚了。大哥的处罚,他没一次逃过的。

内心小小哀伤,范遥还是明白的拒绝了教众的好意,说道:「不必了,不必招待我。我直接去找杨左使,他跟教主应该都在议事厅吧?」

「是──」教众反射的回答后才觉得有异。「您──?」

范遥拿出铁焰令在手上转了几圈,笑问道:「就你所知,除了杨左使之外还有谁能持有铁焰令呢?」

那教众愣了一愣,反应不及,等他察觉范遥的问句是何意后,范遥早走远了。

范遥先把铁焰令交给听闻他回府所以赶来他身边的岚,要他把铁焰令送回给君沁,这才拖着脚步去议事厅找人报到。

议事厅内讨论的稍稍热烈,这让范遥放轻脚步,气息隐去,原因不明的在窗外偷听起来。

里面正讨论着要去暗杀元帝的事。

范遥眨眨眼,决定不要现在进去了。

前世是他提了暗杀的事,但他向来只会考虑对教主或大哥有利的事,朝代交替的事离他太远,政治什么的他也觉得麻烦,平民老百姓的福祉什么的,他压根没留意过。

他提了暗杀元帝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很特别的想法,只是因为他觉得造成现况如此的最根本原因便是元帝昏庸无道,那就灭了这昏君一了百了。至于下一位继位的是谁,如何治世?明不明理?那不在范遥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对他来说,杀一次皇帝与杀两次并无太大差别,只要教主与大哥这两人有这意思,要他杀几次都行。

这的确,是无情无义的想法。

范遥的情与义,从来不在他不在乎的人身上。

更不用说都已经知道这事行不通,范遥怎可能无恼的再献上无谋之计?前世杨逍就已经跟他提过行不通的,是他自己任性吵着要等教主阻止他才要罢手。所以杨逍便让他去了。结果就是张无忌听了朱元璋的分析劝谏,最终还是打消了刺杀元帝的计划。

而此时此刻,就像范遥已知的一样,即便他不提,也会有其他人提出,只是这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那个阴险的家伙就要来打悲情牌请教主深思呢?

他能理解朱元璋的话确实有理,眼看更远大的格局,若对明教有益,便是好事。他真能理解也能认同。以目标改朝换代来说,此举阴险又聪明,他是欣赏不过。连教主跟大哥都对这个人赞誉有加不是吗?

但,这跟他对朱元璋这个人有没有好感是两回事。

他就是讨厌朱元璋。而理由,就是非常的私人恩怨。只因朱元璋前世设计陷害张无忌,即便张无忌不追究,范遥还是对朱元璋忍无可忍。

就是讨厌他!

范遥冷笑。

果不其然,历史要更动没那么容易。范遥对这结果感到满意。

朱元璋带着一身伤跟他的伙伴来请愿。

医者仁心的张无忌急忙奔出议事厅要扶跪倒在地的朱元璋等人,其他明教高层也跟着出来,杨逍走在最后,他踏出门后停了一下,视线往范遥躲藏的地方一瞥,范遥没刻意躲,应该说他是故意让杨逍发现他的。

范遥调皮一笑,向杨逍比了个悄声的手势。杨逍叹气,微不可察的无奈摇头,暂时不管范遥又想搞什么玩意了。

我没要计划惹什么事的,我只是不想直面朱元璋,深怕听到他那些劝谏,一个不小心便出手让朱元璋连话都讲不完。啧。我看以后还是避着朱元璋走吧。超想杀他的。

阴暗想法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完全没要停下来的意思。

明教宗旨惠世济民,不与当代朝廷有所瓜葛,起义是为人民,而非己身的欲望。但朱元璋,或许你起点是出于仁义,但当你手握大权之时,还能保持初衷吗?呵,势必不能吧。

我会期待你与明教切割的那一刻。

范遥脑袋里想法越滚越阴暗,身上的气质越来越冷,不过朱元璋劝戒张无忌的那段话,他还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朱元璋道:「教主,朝廷昏君,昏庸无道,让人民陷于水火,正是他的昏庸,成为了天下英雄的众矢之地,若非如此,我们明教又如何能名正言顺的起义呢?再者,元帝昏聩,忌妒贤能,猜忌汝阳王等能臣,尽用一些贪腐佞臣,事事掣肘前线官兵,尽用一些无能将帅,害死不少三军,此举更是我等明教之助力阿。元帝昏聩,朝廷腐败,劳民伤财,百姓忍无可忍,群起而攻之,更为我等推翻朝廷的帮手,但若我们此时杀了元帝的头,百姓没了仇恨的目标,结果可就不会是这样了。」

看看,这番话多么冠冕堂皇,野心全都藏在为民良苦的举世情怀里不是吗?

范遥心里反讽,看着杨逍在张无忌身边一边听一边悠然漫步,试图让自己也跟他一般悠哉。

但,似乎挺难?

另一边,张无忌听了这番话,认同的点点头,道:「起义就怕师出无名,昏君,便是我们的名。」

常遇春道:「教主,此前我们屡战屡胜,一方面得于教主英明,另一方面得多亏元帝昏庸,他们内乱不止,上下不得一心。」

「教主,上兵者伐谋,抗元大计决不能逞一时之能,要深谋远虑阿。」朱元璋语重心长劝道,又问:「教主,敢问您,倘若依计刺杀了元帝,在这之后会怎样,您有想过吗?」

张无忌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办法立刻回答,周颠倒是抢着表态。

「当然是趁着朝廷混乱,我们大举出兵,杀的对方措手不及!」

「此言差矣!」朱元璋反驳,「当今皇太子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今日杀元帝,皇太子明日便可上位,他颇得人心,也善用贤能,若他上位,重用了能征善战的汝阳王与我为敌,对我们现今的大好局势非常不利。」

范遥真的忍不住了,他就是想怼朱元璋几句才甘心。

「你说得不错,是对局势不利,对明教不利,但,这真的对人民不利吗?」

他真的怼了朱元璋一句。也就是因为他开口让其他人发现他的存在,导致接下来有点离题。

听到有不熟悉的声音发言,除了杨逍以外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视线纷纷转过去,眼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杨逍身边,长相美的绝伦无比,即便面无表情气息也冷,这依旧不能抹灭他长得很美的事实。而杨逍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仅用眼神将范遥从头到脚扫了一轮,动作要他伸出手来。范遥自然很乖的递上手。

于是没看过范遥这样子的众人错愕无比,那脸美到他们顿时成了哑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大概连他们刚刚在讨论很重要的事都暂时忘了。

这美人谁啊?!!

张无忌也没察觉范遥在旁隐身偷听,但他认识范遥,也清楚范遥的潜行能力绝对有那能耐让他察觉不到,便也不觉得意外,反应过来之后,他跟杨逍做出一样的举动,用视线将范遥从头到脚扫了一轮,又看正替范遥把脉的杨逍面无异色,这才开口招呼他。

「范右使。」

「是。」范遥应了一声,见张无忌一直看着自己,更正确来说是自己的手后,问了一句:「教主也要亲自把脉吗?」

张无忌内心白了范遥一眼,向杨逍问道:「杨左使,你怎么看?」

杨逍点头,这才放开范遥,「暂时没察觉出异常,应该是没乱来。」

范遥眨眨眼,觉得有点无辜。

我就这么让你们担心?我才出门一个月耶?是不是再出门久一点,你们就要把我衣服拔了亲自验身才放心?

张无忌暂且放心。

然后一旁不甘寂寞的周颠闯进三人的对话中,一边大喊着「你是范右使?!」一边逼近范遥。范遥眉梢轻蹙,稍微往杨逍身后躲了一下。

「欸欸欸?!许久未见范右使你这什么态度啊?啧啧,你这脸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啊!欸不对,我听韦蝠王说你毁容了啊!我见过你那样子,武当那时候──」

「周颠,你好吵。」

范遥直接冷语打断周颠的滔滔不绝。见周颠哑了一瞬还打算继续说,范遥又补了一句:「再吵我就丢你刀子。」

这回周颠真的闭嘴了一会,然后又开口,不过这次就不是跟范遥说了,「杨左使,他是你弟,你管管呗?」

杨逍这样回他,「我管不动,你请教主吧。」

范遥无声乐笑,明明也不是在比输赢,但他觉得自己赢了一回。

他笑,自然美的惊人,让还不习惯他真容的其他人都看呆了点。周颠突然觉得他输了也不亏。

韦蝠王问道:「范右使,你的容貌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为了卧底而毁容──」

彭莹玉突然感慨道:「他这脸要卧底还真得毁──」

其他明教高层非常认同的点头。

范遥只能无奈,「所以我也只能毁,用毒毁的,之前跟教主去灵蛇岛上时有找到解药,反正也没什么一定要留毒在身上的必要,教主也说要解,所以就解了。」

讲到灵蛇岛,张无忌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猛地回想起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朱元璋等人此时都还跪在地上,急忙去把朱元璋扶起。

朱元璋此时心里十分震惊。他有听说过范右使这号人物,毕竟离教还失踪二十多年的高层回归,必定是重要消息,杨逍当时在跟大伙报告这事的时候,他也在场,那时大伙的表情精彩万分,实在是很难分辨是喜是忧,自然而然,这让朱元璋起了点好奇心,稍微调查了一下。而结果,差强人意,仅能得知这号人物当年在光明顶上肆意张狂,阳教主也放任少管的危险人物。

这回第一次见到真人,朱元璋先是震惊了这个人武功高强到连教主都没发现他潜伏在侧,再来是他为了卧底汝阳王府而不择手段的果断,最后是──这个人自从出场开始,就从未停过针对他的敌意。

朱元璋惶恐又茫然的被张无忌扶起,也忘了要问张无忌对于刺杀元帝这是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下意识的避过了范遥冰冷的视线。他觉得,那视线,并没有将他视为「人」。

「教主。」范遥看着朱元璋,突然开口。

张无忌把视线投向他,没说话。

「这人,我可以杀吗?」范遥虽没把人名说出口,但他很明确的指了指朱元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感到一阵颤栗。尤其朱元璋,他被范遥若有似无的杀气针对,冷汗淋漓。

他们的光明右使,向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物,性情阴狠偏激可以说是他的代名词了。

张无忌还没有答复,就在范遥身边的杨逍先开口。

「范右使。」杨逍沉声,语带严肃。

「嗯?」范遥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视线依旧冷冷的定在朱元璋身上。他真的想杀朱元璋想疯了。

「这人是明教香主。」

「恩,确实呢。我明白了。」范遥收回视线,向杨逍浅浅一笑,眼神却丝毫没有温度,这让杨逍看的直皱眉,内心暗叹不好,果然,范遥把视线转向了张无忌,又叫了一声,「教主。」

张无忌也敏锐地察觉了范遥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属下退出明教的可能性有多少?」

此话一出,众人恶寒。他们都能知道他这问句的真意。范遥还身在明教时,他受教规约束,做事多少会有所顾虑。此时朱元璋没做出任何违规的事,范遥不能对他做逐教处分,但如果他退出明教,没了教规约束,他就能不问理由,转眼杀了朱元璋。

他这问题很明显表达了他对朱元璋的敌意与杀意。

没人知道为什么。

杨逍狠狠瞪了范遥一眼,头痛无比,但他也拿范遥没辄,这家伙对他可没像对教主听话,只能期望张无忌能安抚他了。

张无忌也有想到范遥问这话的意思,看一边杨逍眼神好无奈,顿时明白范遥特别问他的原因为何。

范遥是真的很想杀朱元璋,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问,是希望张无忌能阻止他。搞不好张无忌放任了他,范遥才困扰呢。

张无忌察觉到了范遥不像往常冷静,是真的动了杀意,微笑安抚道:「零。」

范遥稍微偏了偏头,冰冷气息稍降,笑容浅淡,淡然道:「是吗,我明白了。那需要属下对口出诳语请罪吗?」

「不必了。」张无忌温和拒绝,想了想又道:「范右使,你刚回来,先稍事休息吧?晚点,你再过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范遥眨眨眼,乖巧点头,「是,那属下先告退。」

张无忌点头,将注意力放回朱元璋身上。

杨逍拦了下范遥,悄声命令,「找教主之前,先来找我。」

「好,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范遥离开了,朱元璋觉得如释重担,冷汗流了一身,感觉身上的伤更糟糕了。

张无忌察觉朱元璋脸色不佳,安慰道:「朱大哥,刺杀元帝的事你放心,你的话让我醍醐灌顶,看你脸色不佳,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朱元璋躬身一揖道:「多谢教主。属下陈情心切,多有冒犯,还请教主与各位降罪。」

韦蝠王跟五散人等互看几眼,都没出声。杨逍道:「何罪之有?倒是方才我们范右使对你无理,是我们才要道歉吧?」

「不不不!」朱元璋惶恐。

张无忌道:「范右使我会再去说他的,朱大哥你莫见怪。」然后他扬声道:「刺杀元帝一事,就此掩上,我不允许,此后也不准再提。」

明教众人一听,异口同声:「是。」

刺杀元帝这事就这样被终止了,至于范遥问朱元璋的那个问题有几个人听进去?恐怕在震惊范遥外貌之余,没几个人注意到。

但是朱元璋听进去了。

他在回房间的路上,心里一片凉。他意识到或许张无忌跟其他人能用巧言巧语瞒天过海,但那位范右使,恐怕不好呼拢,而且还莫名的对他有敌意,得避着他。而杨左使,虽然这次没特别表态,看似也是赞成他的说词,但听说光明左右使向来同气连枝,恐怕也难对付。

待朱元璋离开,张无忌把韦蝠王与五散人等人都散了,在杨逍也打算离开前喊住了他。

「杨左使请留步。」

「教主?找我有事吩咐?」

见张无忌欲言又止,杨逍笑道:「莫非是想问范右使的事?」

张无忌叹气,无奈点头,「我没想到他会敢在众人面前问我这种问题。」

杨逍道:「他故意的。」

张无忌愣了一瞬,「──故意的?」

「是的。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很讨厌朱元璋不错,但他还没有认真的想杀朱元璋,至少目前还没有。他那样问你,一部分是希望你能阻止他,以降低他想弄死朱元璋的欲望,另一部分则是为了给朱元璋下马威,给他些压力。」杨逍无奈道:「有些绕圈子的做法,他很常做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张无忌苦笑。说到容易误会,张无忌真的太有感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不都是些先入为主的误会所造成的吗?

张无忌没好气道:「他就不能不要这样吗──」

杨逍也只能回以苦笑,「遥弟的个性扭曲乖僻,只能请教主海涵了。」

「杨左使帮我念念他吧。」

「我会这样做的,只是成效不会比你表态还有用。」杨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教主,或许你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若遥弟真的做出太出格的事,莫要与他客气,你有权利处罚他的。」

张无忌听着皱眉,「这──」

「别看大伙兄弟都说阳教主放任他,事实上,阳教主处罚他的次数绝不少,只不过都是私下解决罢了。」

张无忌挺意外。他一直都听其他人说阳顶天放任范遥肆意妄为,没想到私下还有这些事。只能说,阳顶天这猛兽缰绳握的非常高明,无人能及。

「那他这次出门──」张无忌稍微转移话题,他知道范遥之前有跟杨逍碰过面。

「教主请稍等,事关范右使私事,让他自己跟你说。我也不太清楚实情,我只知道他是去大都,至于理由,还请教主直接问他,我不方便告知。」

既然杨逍不愿说,张无忌只好点头,心里想着关于范遥的事,又想到还有周芷若的事,更觉烦闷,莫名其妙就想起赵敏,顿时尴尬几分,为了隐藏失态,便找了个理由跟杨逍告辞,疾步回房。

杨逍自然也回房,路过范遥房间时顺带敲了几下门板,施施然回房等人自己上门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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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被张无忌轻描淡写的赶回房后,自认没做错任何事,他心态端正,心情也挺不错的。

威胁了下朱元璋,他当然心情不错。

赵敏也同在房内,但她担忧会有人擅入范遥房间,所以躲在屏风之后,虽然佟跟她说过范遥的房间除了杨逍,根本没人敢不打招呼就擅入,要她不必担心。赵敏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柜里找了件深色衣物披着就躲到屏风后去了。

范遥回来后,赵敏看的出范遥心情不错,便打趣他,「苦大师心情不错嘛,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声音范遥才想起赵敏也在房内,刚心情太好压根忘了这事。默默把刚拿出来的衣服放回柜子里,暗自决定晚点要把郡主寄放在嫂子那。

回头一看,发现赵敏披着自己的外裳,稍稍无言。

「为何要这样披着外衣?妳会冷吗?」

「颜色深,躲着比较不明显。」看范遥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赵敏反而不想把外裳还他了,继续追问,「别说这个了,张无忌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有。刚刚那场合不适合提起妳的事,妳的事我晚点去找教主时再报备。」

「那刚发生什么事了?」

范遥微瞇起眼,「没什么,只是小人在场,我讨厌他。」

「那你还心情好?」

范遥笑道:「能顺理成章的威胁了他一把,这很令人愉快不是吗?」

「那个人应该是你们明教的人吧?你当着张无忌的面威胁?张无忌没说什么吗?」

「我说要杀了他,教主不准。就这么简单罢了。」

赵敏哑口无言,她不太能理解范遥高兴的点在哪里。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赵敏心急的想躲,范遥一个手势安抚了她。

「不要紧,是大哥,他找我过去。」范遥想了下,又问:「郡主妳会饿吗?要我拿点东西过来放着吗?我总觉得我不会这么早回来。」

赵敏摇头,「我刚吃了不少小点心,还不饿。」

「那妳随意吧。要乱翻也可以,床那边的柜子跟那里的五斗柜请小心,里面放着武器还有点小机关,妳要是受了伤可就不好了。若有事妳找佟,他会在屋顶上待命。」

赵敏无奈反问,「你房间这么危险还让我乱翻?」

「因为阻止妳,妳更会乱翻,不如直接跟妳说哪里危险,还比较安全。若妳真要翻着玩,找佟帮妳。」

不得不承认,赵敏还真的会这样。从小被放任到大的不良习惯,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她就是喜欢在范遥的房间里捣乱,看范遥拿她没办法的无奈神情,她就觉得高兴。

赵敏娇笑,默认。

范遥无奈,再一次提醒赵敏别离开房间后,起身离开去隔壁找杨逍了。

 

其实不必杨逍吩咐,范遥本来就有打算找杨逍。当然理由绝对跟杨逍找他的理由不同,范遥是为了向杨逍打听打听张无忌跟周芷若订亲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好奇极了。

所以他一进门便问了。

「大哥你要说的事都先缓缓,首先,可以告诉我,为何我一回来就听到教主要跟周姑娘成亲的消息?」

杨逍意外他一进门就问这个,笑道:「怎么?你不同意?」

「也不是。只是教主跟周姑娘清清白白,怎么突然──?」

虽说范遥因为鸵鸟心态很刻意的暂时不去思考烦恼这事,毕竟因为他在灵蛇岛上忍不住的介入,这两人没有被谢逊说媒,自然也就没订下婚约。这两人不成婚,郡主就没办法来抢婚阿,他可是很想再看一次郡主霸气抢新郎的说。而且没有教主的悔婚,周姑娘便不会恼羞成怒由爱生恨。更不用说郡主的那第二件事的约定──

虽然他是不想张无忌跟周芷若成婚没错。

噢!我就不该多事的……

范遥再次悔恨自己的冲动介入。

「虽说真是清清白白,但在外人眼里很难说。」杨逍道。

范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睁大眼等着听,「愿闻其详。」

杨逍失笑,要范遥把手上的茶交出来,自己喝了润喉后才开始讲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

这要从张无忌跟范遥等人刚从灵蛇岛上回中土那时说起。

那日范遥算是跟他们不欢而散,张无忌等人跟范遥分开之后,谢逊他本来就觉得赵敏身为朝廷郡主本就是敌人,范遥对她的态度已经超出了战友的范围,里面私情颇重。他觉得范遥毕竟卧底将近二十年,被对方灌输了什么也不让人意外,也不是要张无忌怀疑他,但一定要多加注意小心。

周芷若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她对于范遥维护赵敏的举动本就颇有微词,说道范遥毕竟曾侍赵敏为主,两人感情非常,就算回归明教也心念赵敏,或许并非是全心全意忠于张无忌。这次的凶案,他更是口口声声护着赵敏,不该是明教中人所该有的行为,恐怕已经被赵敏所收买或是同流合污。要张无忌不该如此信任他。

两个人这种言论讲了几天,从范右使可信与否讲到赵敏就是灵蛇岛凶案的凶手,恐怕灵蛇岛凶案便是这两人连手策画。搞的张无忌烦躁至极,渐渐对范遥的事少了点信心。

范遥毕竟是全明教保证的口无遮拦随心所欲难以管教。他的言辞又能信多少?

现在的范遥内力没有被限制使用,要是他认真闹起来,张无忌也没有把握能压制他。

原本还觉得周芷若跟谢逊的话只是危言耸听,结果自己想着想着突然有点后怕。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当他无法压制住范遥的时候,就代表若范遥哪日又想犯险找死时,他无能制止他。

张无忌想了三天,决定干脆把乾坤大挪移的最后几句练一练,只要乾坤大挪移全部修习成,再加上九阳神功、太极拳剑、圣火令武功,应该就能压制范遥。

他试着研究了一两句,但正好碰上丐帮那边的事,巧闻韩林儿被抓,又遇赵敏,接着是周芷若跟谢逊的失踪。好不容易把周芷若从丐帮手中救了回来,救援过程中幸得一名不知姓名的黄衫女子相助,揭穿了陈友谅在丐帮的企图。救回周芷若后两人便分开。周芷若回去峨嵋派了。

然后过了几天,峨嵋派来函说想与明教合作共抗朝廷,明教众人自然同意。于是张无忌便带着明教几名高层去了峨嵋派目前暂居的一所名叫「白衣庵」的观音庙拜访。

几人寒暄之后,眼看范遥没跟,周芷若便问了为何不见范右使。张无忌道范右使另有任务在身,没跟来。周芷若又问是否查寻到谢前辈的下落。张无忌遗憾摇头应道尚未有消息。周芷若再问范右使是去那里执行任务。张无忌看向杨逍,杨逍代为回答道是去大都。周芷若闻言皱眉向张无忌冷道或许张教主可以问问看范右使是否有谢前辈的下落,搞不好谢前辈的失踪与范右使有关,他当时为何要先行离开的理由张教主认真确认过了吗?

张无忌没有表态。杨逍跟韦一笑、彭莹玉、周颠等人对眼,几个人都觉得诡异。范遥的个性他们太懂了,虽然他确实常惹事擅作主张不太好管,跟教里感情也冷冷淡淡,但唯独对教主忠心耿耿,教主给的命令,他不会不听。全明教保证的口无遮拦随心所欲难以管教,却也是全明教保证的被教主控管着的狂犬。

夜里,早上听了周芷若那番冷讽,张无忌又把忘了几天的乾坤大挪移拿起来练。只是相较前面一到七层,这最后的十九句特别的诡异难琢磨,他试图去尝试,不到一刻钟,他便觉得气血翻腾难以控制,他又再试了半刻钟,最终觉得经络作痛,狼狈的呕出了口血之后,暗自想这决不是正常的修练过程,九阳真气在体内躁动乱窜,已是走火入魔之兆。

周芷若本想找张无忌问些修练内功的深奥诀窍,一靠近门边便听到里头传出的闷吭,惊觉事有蹊跷,破门而进后发现张无忌倒在床边,脸色苍白却身体燥热,急的周芷若下意识的就替张无忌输真气以缓他的不适。

幸好周芷若的内功与张无忌的内功相对,一阳一阴,能有效压制张无忌的走火状况。

这一试,张无忌确定乾坤大挪移的最后十九句决不能练,怕是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只是因为张无忌这一练功出岔,他们又在白衣庵停留了一个月等张无忌养伤。这一个月每晚周芷若都去给张无忌调气中和。两个人不宽衣不解带,仅仅面对而坐双手交握,让阴阳真气在两人间循环周转。张无忌得以平息翻腾的纯阳真气,而周芷若也学到了些许修练内功的窍门。也算是互利互助。

虽然两人间真的清清白白,握握小手这种事纯洁的不得了,但在外人眼里,毫无关系的孤男寡女一个月夜里共处一室,怎可能真的清白?流言传的飞快,从张教主夜夜笙歌,周掌门无力抗拒受尽委屈。到达了明教教主对峨嵋掌门始乱终弃。

再传下去,原本能合作的也要变成不能合作了。

明教高层是知道真相的,众人万般无奈,讨论后决定,干脆就两人联姻,将绯闻压下去,再顺便以这件事向江湖声明,明教与峨嵋派已重修旧好,愿以携手抗元。

于是,他们两的婚事便定下了。

张无忌十分不愿,但殷天正来说,殷野王来说,彭莹玉来说,甚至连杨逍都来说情。张无忌还能不答应吗?心里的委屈比黄莲还苦,觉得自己就不该莽撞行事。

周芷若本来就喜欢张无忌,虽然欣喜但也知即刻答应太过寡廉鲜耻。她这边也是推拒再三,一样,长辈殷天正殷野王来劝,杨逍也劝道这只是门派联姻,做给外人看的,两人之后依旧可以相敬如宾互不干扰,但最少共商议事时,不会再有闲人说嘴。周芷若这才点头同意。

确定好婚期,张无忌说之后再送聘礼来,便急忙回濠洲了。

 

范遥觉得这故事精彩绝伦,他都要感谢周芷若的挑拨离间了。喔,还有那个很八卦乱传流言的人。

总之,这事与他无关,他什么都没做,他也没跟暗部做任何指示,事情发展至此,只能说是天意。

勉强也算是故事里的一个重要角色,范遥吞了口水,先向杨逍问道:「教主回来有对于我的事表示什么吗?」

「是特别问过你的行踪与去向。」

范遥叹气,「我让教主感到不安了对吧?」

杨逍不可置否,「就教主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了些周姑娘跟狮王对你的判断来看。确实。你做过头了,惹祸上身。」

「阿──」范遥趴在桌上哀号,「我真没那意思的。我很理智没被收买。」

「我知道。你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但很不巧,你护的人是朝廷郡主。」杨逍放下茶杯,在桌上发出碰撞声,「喔,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遥。」

「嗯?」

「你跪下。」

「!」范遥一僵,突然意识到刚刚杨逍是只叫了他的名,这通常不是安抚就是警告。小心翼翼的抬头,果然看到杨逍盯着他的目光暗的深沉,是在生气没错,「──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刚刚的事?那种程度的威胁──」

杨逍打断他的解释,「不,不是。刚刚的事还不值一提,想闹就随你闹。倒是,灵蛇岛上的事教主跟我说了。包含你不敢跟我说的那.些.事──还记得在天坑里你自己说了什么吗?嗯?牺牲你?你很敢──」

范遥心惊。

欸?我以为我已经避过的说──该死的最不想被大哥骂了!教主心地善良宽容仁慈,沁儿心软,但大哥从来都不客气的!听说自首无罪是吧!

范遥急忙跪下,「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莫气!求你莫气!」

「……」杨逍沉默的瞪他,压根不信他的话,又问:「擅自去卧底就不提了,万安寺那次也不说了。就从你回来后说起吧。你自己说,从你回来后玩命举动做了几次了?阳教主的话你还记着吗?我说的话呢?想必教主也跟你说过吧?」

范遥没回答杨逍的问题,连忙道歉,「对不起。教主骂过我了,沁儿也骂过了,所以、那个、大哥请你别骂我好不好──」

他声音可怜兮兮又很软,跪在那垂头也挺可怜,虽然知道他诚心忏悔的成分恐怕不到一半,但光看还是让人心软。

这家伙一直都很会装。

若是几个月前他容貌毁坏的情况下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心软,但范遥现在这脸真的太好看,让他拿这面孔软笑装乖,真没几人能顶住的。就是阳顶天也无奈说过范遥真的很善用自己面容上的优势,尤其是在惹事装傻的时候。

「请你息怒。」

杨逍无奈轻叹气,「要不是现在不是教训你的时候,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顿。」

范遥抬头,软软的恳求,「你揍我也可以,但原谅我,拜托,求你。」

杨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悔过书写不写?」

「不想写。」

杨逍挑眉,不意外,这家伙讨厌写悔过书不是一天两天,以前惹事宁可被打被关也不写悔过书。听说理由也是很单纯的写不出来,由此可知,这家伙压根不想悔过,或着说他做不到。不过很有趣的是,虽然他不想悔过,但被处罚还是会乖乖受罚的。

「那好,那就禁足吧。范围是元帅府,出门在外必须在我或教主的视线范围之内。」

「我知道了。」

「还有──」

「还有喔……」

杨逍瞪他,范遥怯怯一缩,闭嘴装乖。

「今晚子时前,四书五经选两本默写给我。」

范遥一呆,很不情愿,「欸?那很多耶──」

「我没指定哪两本就很不错了,还敢讨价还价?」

「不敢……」范遥弱气,在这时候他只能乖乖听话,见杨逍好像还在生气,他又问:「若交了你就不生气了吗?」

「我考虑一下。」杨逍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真是欺负人──」范遥轻声抱怨。

「你做错事在先吧?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屡劝不听罪加一等。二十多年来没人管你,这回我可不会放过你的。听话。」

范遥可怜地咿呜了一声,沉默一会,有点没精神似的说道:「对不起。」

这次似乎比前几次更真诚许多?但杨逍回了这样一句。

「你若能理解我在生气什么再跟我道歉吧。」

范遥情绪更为低迷,「我──我知道这事是我错了,但──」

他没把话说完。而杨逍也知道隐去的字句是要说什么。

他不能理解。无法理解。从他们相识开始就一直都是这样。

杨逍看了一会范遥,轻叹气,低吟安抚,「不要紧。遥,你只要记得并且照做就好。」

──记得并照做就好。

阳顶天跟杨逍一直都是这样跟他说的。因为范遥真的不懂,他的价值观完全异常,即便是回魂重生又再度过了这么多年,无法理解的事依旧无法理解,埋在骨子里的狂邪黑暗与歪曲,绝非岁月就能洗白矫正的。

范遥的理所当然,并不是其他人的理所当然。

杨逍从没打算认真纠正他,毕竟是连阳顶天都无法纠正的异端,杨逍早放弃了。他敲敲桌子,摆手示意他别继续跪在那。范遥见状也不起身,干脆就换个姿势坐在地上,伸手拉过椅子当成矮桌,搁着脑袋,眼角弯,笑得更软,与方才相比稍微有点精神了。

杨逍知道范遥这是在卖乖。真是的,这态度还真的跟小时候几乎无差。凶猛小动物长大后依旧是动物不是吗?而且凶猛性可能还增加了。杨逍自己心里无奈。

觉得在这问题上继续下去也没任何意义,杨逍终止了这话题,改问其他更重要的事。

「话说回来,你这次去大都回来,是不是在你屋子里藏了个人?」

范遥一愣,笑回,直接承认,「──大哥火眼金睛阿。」

想来也是。

严格说来,他房间其实就在杨逍房间的隔壁,两间房间隔了一条通道,走廊屋檐并未相连。但要说是隔壁邻居绝对没有异议。而元帅府这角落的一区就五间房,范遥的房间被安置在此是众人的刻意为之。本来范遥在光明顶上就住的偏远,都快成为未明文的禁地了,除了杨逍压根就没人想跟他住近些,把范遥扔到这角落只能说是众人的贴心与习惯,反正范遥也喜欢自己一个人住。

至于杨逍,他是刻意住范遥附近的,省的不安分的光明右使时不时就计划惹事,住近些他更容易察觉异常。剩下来的三间本来都是空屋,前段时间柳夕蕖因为是范遥的客人也被安置在这里,所以少了一间空屋。

五间房只有三间有主人,其中一间的主人压根不常在府,若有什么异常是很容易发现的。另外关于范遥的房间其实有暗部在出入这事,暗部们的气息是在太低,连躲附近张无忌都很难察觉,更不用说是隔了一条走廊几面墙的杨逍了。

杨逍刚去敲门的时候注意到里面还有其他人,潜行并不高明,可想而知并非暗部。范遥没表现出异样,也没拎着人或尸体来找他报备,那这人就是范遥所认识的人。

至于人选──能让范遥特别对待的人还真不多。

杨逍突然想到范遥内心那人员分类方式,答案呼之欲出。

「君姑娘──不,应该是赵姑娘吧?」

范遥不太意外杨逍能猜出来,「大哥厉害,不过我想问为何把沁儿排除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让教里其他人跟沁儿碰面呢。」

「你若想藏私,就更不可能把君姑娘带来。若非这次君姑娘自己找上门,你还想将这姑娘藏多久?连我都不愿说,我真怀疑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大哥。」

范遥音调软绵绵,「此话严重了,大哥,我将铁焰令交付给她便是我信任你的证明。」

好吧,这证明也是挺够力的。

「说到铁焰令,你前段时间拿铁焰令找我?」

范遥有点尴尬,「呃,这是误会。是他们擅自认为铁焰令是你的,当时你跟教主都不在,我也懒得解释了。而且,大伙都把我也持有铁焰令这事给忘得一乾二净。」

这还真的不能怪他们认错。你失踪那么久,还生死不明,谁会意识到拿铁焰令的会是光明右使本人啊?更不用说左右使各自分别持有的铁焰令外观一模一样,唯一的分辨方式是背后的刻字,若仅看正面,压根分辨不出来。会认错,情有可原。

「天门的弟子说你只停留了一晚又匆匆离开,只找了夕蕖姑娘──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你的人是不是该重新训练了?没认对铁焰令也就算了,重点还完全错误。」范遥想翻白眼,说道:「我那天只是陪沁儿来而已,她要找夕蕖姑娘。而且,大哥应该也算过我回来的时间,那天根本就还没满一个月,我怎可能会提前回来。真是的,用真容大家就只注意我的脸,明明铁焰令就是沁儿拿出来用的,那么大一个人再加一只狼都视而不见?方才也是,我的问题有多少人听进去了?啧,真让人不悦。」

这──杨逍也不得不承认,初次看到范遥真容,真的很容易会被那张美得惊人的脸给吸走注意力,非常需要时间习惯。

「你的问题根本就在针对朱元璋,完全对人不对事,对于暗杀与否,你根本不在意。」

「唔,正确。不愧是大哥。」范遥笑容明媚。

「所以说你的威胁不值一提。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朱元璋,到底为何?」

范遥笑的纯良又无辜,「感觉问题。我就看他不顺眼。」

杨逍绝对不信理由这么简单,「算了,朱元璋的事我不问了,反正你也不会跟我说真话。那么──老实招来,半个月前才刚回来过一趟,你又去一趟大都把赵姑娘带来做何?这总可以讲了吧?」

「可以。」范遥这回很乖,实话实说:「郡主被奸人所陷,朝廷要处决她。我把她救出来了。汝阳王府暂时无法让她回去,所以就把她带来了。」

非常的言简意赅,只讲重点,而且真的没说谎。

他只不过是没说他一定要把赵敏带回来的真因而已。

杨逍问:「那么多地方能安置,为何偏偏带回来?赵敏是汝阳王之女,汝阳王是我们明教的敌人,你若是把她带回来当人质也就算了,但你没这打算。」

范遥附议,「没这打算。」

「赵敏是明教的敌人。」

「郡主同时也是我徒弟,我早说了我不想把她当敌人。若要让我将她归类成敌人,你请教主来跟我说。」范遥瞇眼,「关于这事,除非是教主的命令,不然我不会听的。」

范遥这话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杨逍对赵敏其实没那么多意见,他看的出来其实张无忌对赵敏颇有好感,范遥更是行动表示护她,这让杨逍对赵敏的事保持观望态度。

不过明教其他众人就不是这一回事了,江湖流言传的飞快,赵敏的精采事迹在江湖里传的有声有色,万安寺一事本就让其他门派恨赵敏入骨,现在又再加上灵蛇岛凶案,即便张无忌有说真相未明,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让不少人将罪名扣在赵敏头上。

杨逍看范遥态度如此,觉得有些违和。虽然范遥口口声声说赵敏是他徒弟他不想放下这十多年来的情谊,但就杨逍所知,范遥没这么优柔寡断,尤其赵敏又是敌人之女,用「因为是徒弟」的理由袒护赵敏,其实不符范遥以往的行事风格,这让杨逍怀疑范遥护赵敏的原因不仅如此。

这家伙一定还瞒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没说吧。

「遥,你还有事瞒着我吧?」

范遥眨眨眼,过了一会才露出软笑,回答得颇为老实。毕竟,此时此刻说谎毫无意义。

「这答案我不回答。毕竟,现在若我说没有,你也不信,对吧。既然不信就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明知我会回答你谎言的问题。大哥,我很久以前说过,你若觉得我很危险不安定的话,你──」

「闭嘴。别说出来,小心我揍你。」杨逍冷喝。

范遥乖巧闭上嘴,把话吞回肚子里,摆出我有听话我超乖的表情。

杨逍忍住想拿手边东西丢他的想法,叹气问道:「我问你,你去灵蛇岛前跟我说过你认为赵敏对明教无害。现在,你还是这样认为吗?」

「是。」

「即使一堆人都在说倚天剑屠龙刀为她所夺,殷姑娘为她所害,谢狮王失踪也与她有关?」

「是。那些都是空穴来风的传言罢了,皆与郡主无关。」

「证据呢?」

「没有。」范遥干脆,连装都不装了。

「没有还要我信你。」

杨逍直接白眼他。不过就是这句话让杨逍确定了范遥对赵敏的态度,其中理由可没那么简单。

「我只能依仗你对我的信任而已。」范遥可怜兮兮,好委屈,然后他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的问道:「话说回来,教主那边,大哥你没帮我解释吧?」

杨逍表示绝不帮这爱惹事的家伙收摊子,尤其是在教主那惹出来的摊子,绝不帮!乖乖去被教主骂吧你!

「自然没有。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唔,我去跟教主赔罪吧?」

杨逍冷淡,「请自便。」

范遥哭丧着脸,「大哥好狠心,帮我说两句话不行吗……」

「还不去?」杨逍连眼神都不给他,神色自若淡定喝茶。

范遥呆了一会,发现杨逍打定主意不帮他,委委屈屈,连起身的动作都慢吞吞,「──我去了。」

他耷拉着头,拖着脚步,内心没底的去找张无忌了。

Chapter Text

张无忌所住的主屋离范遥的房间有一段距离,明教其他人绝大多数选了离范遥房间最远并与主屋相对近的位置。看来在光明顶上的习惯还是原封不动的复制到元帅府里。

范遥听了杨逍跟他说了那些故事,自觉这次去找张无忌铁定没法很快回来,特别先向守在他房间附近的佟下了要妥善照顾赵敏的命令,还特别附注了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隔壁还有虹跟渊可以帮忙。暂时把赵敏的事都安排好,范遥这才认命地去找张无忌。

他真觉得他一定会被教主骂。

身上惹了多少谣言给张无忌带来困扰,还有刚刚在众人前的诳语,其实已经是违背了张无忌先前所下的命令。严格说来,他是明知故犯。明教众人习惯这种事,但朱元璋、常遇春等人可不这样认为。

他的威胁虽说无害,但似乎有点超过了。

他总是擅自的任性的希望教主能制止他,然后就此肆意妄为不是吗。

杨逍说他个性乖僻,谢逊说他个性差劲。当真如此。

张无忌自从白衣庵回来后,没事就在屋里耍自闭,范遥要找他非常容易。

「教主,方便打扰吗?」

范遥敲了张无忌的房门。张无忌果然在屋内,一敲门便有回应。

「范右使吗?你进来吧。」

得了同意,范遥进房。房里摆了不少东西,张无忌对着手里的清单愁眉苦脸。

「这些是?」范遥明知故问。

「杨左使说适合当作聘礼的东西,要我挑几样送去。」张无忌看向范遥,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要他坐下,「我要与周姑娘成亲的事你听说了吧?」

范遥入坐,「听说了。」

「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挺不错的。」能看郡主抢婚,能气周芷若,挺不错。

张无忌错愕,他没想过范遥竟会同意这件事。他放下手上的清单,「你认真的?」

范遥当然是认真的。这两人不按照剧本成亲,范遥才困扰。

「门派联姻,只要教主与大哥同意,我不会有意见的。」顺带一提,这是真心话。对他来说,只要是张无忌跟杨逍共同同意,不管何事,他都不会有意见。

「可是我并不想──」

可能是因为张无忌清楚范遥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而且更是少数对赵敏没意见的人,张无忌难得的坦露心声。

「不想与周姑娘成亲?」但我希望你们还是形式上结一下,毕竟是能气死周芷若的良机,可不想错过。范遥稍偏头,劝道:「周姑娘为峨嵋派掌门,与教主你门当户对。个性也算是温柔贤淑,更也是教主的救命恩人。你们之间不也是有过几丝情──」

张无忌听他这样说,突然一阵恼怒。他意外发现,谁人劝说他与周芷若成亲他都只是觉得烦闷无奈,但唯独范遥,听他这样说,张无忌却感到十分的不悦。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于谁的!张无忌下意识厉声叫道:「范右使!」

「!──是。」范遥中断正在说的话,乖巧应声。老实说,他有点吓到。他没想到张无忌会这么反弹,害范遥有点不知所措。

他现在只庆幸,这事与他无关。还好无关。不然范遥可能会因为张无忌的怒气而想自刎请罪。

张无忌没察觉范遥的内心惶恐,他自己也觉得心烦意乱,语调是少见的强硬命令口吻,「别再说了。」

「是。是属下失礼了。」范遥眼神乱飘,最后还是垂下眼,没看张无忌。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范遥觉得对于早些时间前的不敬之处,可能有些做过头,便先打破沉默。

「教主,方才对朱元璋那事,我有些冲动了──」

张无忌闻言,抬眼看向范遥,却发现范遥视线死盯着桌上的杯子,这才意识到他方才不小心的小小迁怒,可能有点让范遥想多了。

范遥这唯唯诺诺的反应,张无忌只在自己生气严厉训他的时候看过。

张无忌心里苦笑。他跟周芷若成亲的事,明明就跟范遥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乱迁怒于他,是自己的错。至于范遥现在提起,跟朱元璋有关的忏悔,这一看就知道是怕张无忌更怒,所以干脆自己先道歉认错。

张无忌多少也是知道范遥个性有多乖僻的。

张无忌清楚明教高层们都对朱元璋的某些行为不太满意,先前的议事,韦一笑与五散人等人均有抱怨过,杨逍倒是站了朱元璋那一边。他们在朱元璋打断会议时没直接爆发,还耐着性子听完朱元璋的谏言,其实已经很给张无忌面子了。而范遥本来就个性不好,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也不是一两天,他都敢在张无忌面前直怼谢逊甚至动手威胁,这回他只是出口怼朱元璋,张无忌真的觉得没什么。

范遥那番举动说是「威胁」,其实也只不过是「警告」。根本无伤大雅。

张无忌拿过被范遥死盯着的茶杯倒茶,便见范遥微乎其微的僵了一下,似乎更紧张了。

「范右使,听你对朱大哥的质问,莫非,你希望暗杀元帝吗?」

「──」范遥摇头。内心讶异张无忌竟有听进去他那声质问。前世这事没成,他这次就不会希望它成。

「杨左使说你是故意那么做的,所以你当真如此?」

「是。」范遥顿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歉,「请教主原宥。」

「理由呢?我知道你凡事必有因,但理由呢?」

张无忌的声音温润,听不出任何不悦之处。范遥稍微抬头看了下张无忌,见他目光平和未见怒意。范遥轻一抿唇,又移开了视线。

「理由……」理由?范遥真的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他对朱元璋,真的一切都是私怨。想了又想,给不出个好解释,干脆放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的讨厌他罢了。」

张无忌意外范遥的老实承认。他本以为范遥会跟其他人一样拿朱元璋暗中培养势力恐有预谋不轨之疑来当理由,没想到竟只是单纯的讨厌罢了。不过要如此讨厌一个人,应该是有原因的。但张无忌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总觉得即便问了,范遥也不会给他答案。

他知道范遥向来心狠手辣,既然是如此的讨厌一个人,势必他那时是真的动了杀心。他就是讨厌朱元璋到想杀了他的地步。

但是,不行。他能放任范遥口出诳语,但可不能放任他真的杀害朱元璋。

「范右使,详情我不续问,但是,朱大哥为义军领帅,你不能因为私怨而杀了他。这事我不能通融。」

「是,我明白。」范遥乖巧的回应,等了一会发现张无忌没要继续说,看着张无忌纳闷问道:「教主,你不命令我吗?」

张无忌哑然失笑,「若我不命令你,你就不打算遵守了吗?」

「也不是──只是──」只是没有教主命令制约,范遥很难保证他哪天就冲动惹事──虽然即便有了命令他也很难保证。

我就想杀朱元璋啊!

我还能做得像意外一样的说!

范遥脑袋里又再转要杀朱元璋的事,若有似无的杀气悄然溢出,再让他想下去,恐怕一套完美的暗杀计划就要被他生出来了。

张无忌察觉了范遥那蠢蠢欲动的杀气。突然发现范遥对他真的没什么戒心。明明在众人面前他连点杀气都没溢出来的,在他面前却藏都藏不住。

「范右使,答应我,别杀了朱大哥。」

「────」范遥看着张无忌沉默了一会,露出难看的苦笑,「──我,办不到。我没办法答应你。」

张无忌轻皱眉,见到这一幕,让范遥神情更加焦虑。

「对不起。教主,我真的没办法答应你。你命令我,我会尽量遵守的,但我没办法答应你。」

张无忌不懂这两者的差异。但老实说,他并不想在这事上「命令」范遥。他有点担忧其他人知道这事后会觉得他太过偏袒朱元璋。其他人都对朱元璋感到反感,内部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大局,他已经算是偏袒了朱元璋,这回若再多限制范遥,他担忧其他人会心生不满。

对那些明教高层来说,张无忌放任范遥跟放任朱元璋是两回事。

张无忌道:「不,没关系。我不勉强你,也不会如此命令你。只是,当你犯错后,我也不会通融。我希望你能记住。」

范遥愣了下,迟疑了一会才反问:「──大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张无忌笑道:「要我别对你客气。」

范遥表面委屈,内心咋舌。觉得自己真被欺负了。但他也没做出任何抗议。

看范遥一副委屈样,张无忌把刚倒好的茶给范遥喝,还推了推桌上的茶点要他吃些冷静冷静。

范遥乖巧喝茶吃糕冷静冷静,把讨人厌的朱元璋扔出思绪外。

这人长期拿糕点糖果哄人,连带着他自己吃了甜后也能被稍稍安抚。

那茶其实已经冷了,但范遥没注意那事,盯着张无忌想别的事,分心的喝完茶,决定问自己很在意的事,「教主,我听说你练功走火入魔,请问你身体情况还好吗?」

是不是,这绝对比朱元璋的事更重要。反正我就避着那讨厌鬼走,别让我跟他碰到,碰一次我心里杀他一次。而且教主没说不能想想。

张无忌要是知道范遥在想什么,恐怕会哑口无言。听到范遥的问题,他回道:「恩。多亏了周姑娘的相助。」

嗯,这事真要多亏周芷若的相助。不管是平息走火入魔的事,还是订亲的事。范遥暗忖,突然道:「十分抱歉。」

张无忌不明不白,「嗯?怎么突然道歉了?」

「大哥跟我说了。是我让你感到有危险了,所以教主才──」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该随意听信危言。」

「即便是危言耸听,但我恶名昭彰,教主你的担忧是合理的──恕属下僭越直言。你不该让我把冰线蛇毒解掉的。要是那个毒还在,你也不会为了压制我而去研究乾坤大挪移了。」范遥离开位子,在张无忌身边蹲下来,让张无忌能低头看自己,软言续道:「教主,不需多言,你一句话,我内力能用多少由你决定。」

张无忌低头看着他,看着他柔美柔软的神情,心里一紧。就在这短短不到半时辰的时间里,范遥对他示弱了几次?又把决定权交付给他几次?

张无忌叹息低语,「──你总是将决定权交给我。」

范遥浅笑,「我说过一定会忠诚于你。」

──你是教主,我会听你的指示,还请你,好好抓住的我的缰绳。

范遥曾亲口这样向他说过。再加上前面他的话,张无忌这才注意到范遥交付给他的权利,可能比他想的更多。

──教主,他确实有可能对你说谎。他给你的答案,是真是假,必须由你自己判断。

那是张无忌在与杨逍谈起灵蛇岛凶案发生后,范遥那些飘忽不定的言论时,杨逍给他的答案。

──张无忌,苦大师为你付出多少,你竟然还这样不信任他?!他为了你差点赔命,你却完全不把他的努力放在心上?!

张无忌想起了当时他与赵敏争吵凶案凶手时,赵敏因他的胡乱怀疑误会而恼怒骂他的话。

他顿时明白了范遥到底有多敬爱与信任自己。

他为自己曾对范遥的怀疑感到羞耻。

早该在天坑那时就该察觉的。这个人,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没道理,这很没道理。但杨逍对此习以为常,范遥更是理所当然。张无忌有些五味杂陈难以言论。

如果范右使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的话,那当年阳教主到底是如何对待他的呢?而自己又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他?

发现张无忌盯着自己发呆,范遥喊了他一声。

「教主?」

「嗯?阿,没事。你就维持这样就好。」

范遥稍微偏了下头,表达他不太理解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过了你的缰绳我会拉好的。你的事我有分寸,你维持这样就好。」张无忌站起来,去看他那些聘礼。

范遥也跟着起身,「教主,你不能再继续修习乾坤大挪移。还有圣火令武功,也最好少用。」

「不会继续的。反正你会听话吧?」张无忌笑的柔和又放松。

「会是会,但是旁人──」

「任他们说。我想怎么放任你,他们也管不着吧?」

「────」确实是这样说没错啦……

范遥发现张无忌跟前世相比,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是不是稍稍的强势了些?

「先别说那些了。范右使,我跟周姑娘成亲这事,真的不会有问题?」

张无忌决定还是认真问一下范遥的意见,更正确来说是想从他这里打探些什么。

没想过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成亲这事上,范遥这回眨眨眼,反问:「教主在顾虑什么?」

「就、那个──」张无忌自己觉得有点尴尬,「听说你去了趟大都,因何而去?」

嗯?大哥没跟教主说吗?阿,难道教主以为我去大都是为了找郡主吗?

虽说他第二次去确实是为了找郡主没错,但最开始可不是为了郡主而去的。

「大哥没跟你说吗?我有跟他报备的。我去大都是为了找个人。」

张无忌犹豫了一下,决定问清楚,他不想再因为些莫名其妙的误会而犯错了,「──是谁?」

「──」范遥哑了一会,非常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但他还想把君沁藏着,「我、呃──」

看范遥有口难言,张无忌睨了他一眼,微笑再问一次:「范右使,你去找谁了?」

「阿──」范遥觉得张无忌在无声威胁他,当下什么都不管了,打着真被骂就算了的不良心态,二话不说把赵敏摆了出去,「──是去找郡主!对不起,擅自的──」

对,他选择把赵敏摆出去,就是要君沁再多藏一段时间。即便他把赵敏摆出去其实对他的名声非常不好,他还是要再藏一下君沁。

我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沁儿的存在嘛!

老实说看范遥这么纠结,张无忌听到他答案会是赵敏也完全不意外了,他还欣慰范遥没跟他周旋直接诚实回答,压根没想过赵敏才是挡箭牌。

「为何?义父跟周姑娘都说你是去找赵姑娘通风报信的,当真如此?」

范遥眼底瞬闪而过一抹不悦。他还是不太喜欢他人乱帮自己改主人,表面没什么异样道:「我为何要找郡主通风报信?教主,我是你的人可不是郡主的人,有关于你的行踪,我可只字未提。」

「那你为何要去找赵姑娘?」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不是要去找她的,会去汝阳王府还碰上郡主真是计划之外。

见范遥又沉默,张无忌叹气,手上的清单先放一边,靠坐在桌边,温声道:「这么说来,我有几件事想问你。这才是我要你来找我的原因。」

「?」范遥眨眨眼,眼神疑惑的点头表示想问就问。但他本以为张无忌找他是为了要讲朱元璋的事。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前段时间我其实跟赵姑娘有碰过面。然后──」

听到张无忌这样开头,范遥就觉得他完了。

这该死的一定是要问灵蛇岛那时救郡主的事!阿阿郡主妳为何要跟教主说啊!!还好理由我之前就想好了!

「──赵姑娘说她当时落海,是你事先派人等着救她。你早知道她会落海?」

「不,此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范遥的谎言总是如呼吸般自然,「这事是郡主误会了。我的人救起郡主纯粹是意外。」

「此话怎说?」

「我们原先就有计划去灵蛇岛,所以我有派人在灵蛇岛附近巡逻与观察去冰火岛的海向,本打算灵蛇岛行程结束后能换船前往冰火岛。只是后来龙王与狮王的事打乱了计划,然后之后又发生了那些事,我也原因不明的联络不上我的人,所以才一直没与教主报备。他们救起郡主之事,我也是回到元帅府后才接到消息。」

张无忌沉思一会,又道:「所以你当时每晚出门,是为了联络你的人?义父有说他请你去海边巡逻。」

「是。狮王确实有这样拜托我。他并不知情我曾有安排人员在海上。我答应他也是想着反正目的相同,能顺便,便一边巡逻一边做联系,只可惜依旧无回应。」范遥顿了下,续道:「属下不该隐瞒你的,我当时觉得此情报毫无价值,才没报备,是属下之过,还请降罪。」

张无忌摇头,「没关系,你说的确实有理。」

「教主,另外还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知情。」

「你说。」

范遥浅浅吸一口气,一边观察张无忌的反应一边说道:「郡主被朝廷斩处……」

张无忌错愕,激动厉声打断他,「你说什么?!」

范遥被他这一吼,吓了一小跳,顿时禁声,内心有点委屈。

我话还没说完……来龙去脉都不让我说一下……?

「范右使,你说的是真的吗?!」

「──」范遥点头。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大都?」张无忌急问。

「──」范遥继续点头。教主我没引导你,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而且这也与真相相符了一半,我第二次真是为了郡主才特别再跑一趟大都的。我没说谎喔我没说谎。

「结果呢?赵姑娘该不会──」张无忌没那个勇气说完。

「郡主没事,我有成功的将她救出来。」范遥看张无忌松了一口气,迟疑了下,还是小心翼翼的续道:「然后,此事是属下的擅作主张,如有冒犯,还请教主责罚──郡主因为暂且无处可去,所以我将她带回来了。」

张无忌愕然半晌,沉声重复了一次,「你说你把赵姑娘带回来了?带回这里?」

「是。」范遥垂眼,「请教主原宥。」

「为何?赵姑娘身分敏感,现在灵蛇岛上的真相尚未水落石出,甚至义父也还下落不明,你将她带来,并非良计。」

「──」范遥没有立刻回话。他没办法从张无忌的反应里去判断张无忌对这事的态度。他觉得张无忌对现在这结果并没有很高兴。

「范右使?」

张无忌纳闷的叫道。

过了好一会,范遥才姗姗回应,「我做错了,是吧?」

这是他判断后的结论。也仅是凭借着张无忌的情绪而决定而已。

张无忌愣了下,「不,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选择把赵姑娘带回来。毕竟,其他兄弟对她似乎──」

「当真相水落石出之时,便不再会有这些怀疑猜测。属下将郡主带回来,也只是因为想让你亲眼确认她的平安,这之后郡主的去留,一切随教主安排。」范遥顿了下,软声道:「对不起,属下不该擅作主张的──」

对范遥这擅作主张,张无忌真不知道该不该追究。他沉吟一会,问道:「范右使,这件事杨左使知道吗?」

「是。便在稍早前,被大哥察觉出异常。所以郡主在府里这事他是知情的。」

「他如何表示?」

「没特别。」范遥摇头,又道:「教主。你若认为郡主是敌人,是必须与之为敌的对象,请直接命令我。我会照办的。」

张无忌哑然。他觉得范遥的言词让人难受。他这话里,不存在他个人的想法与感受,只因为是张无忌所望,所以他会这样做。

如此简单,又如此冷漠。

他一直在道歉。

这人能不能不要连对自己都这么残酷。

张无忌拿过桌上还没吃完的小糕点,要范遥吃,说道:「稍微冷静点,范右使。」

「我没──」

张无忌完全不管范遥打算说什么,直接打断他,「先吃。那里面有能安抚精神的药草。你貌似有些心烦意乱。」

张无忌的指令范遥自然照做,乖乖的吃糕点。原来里面有放药草,难怪他刚吃的时候是觉得稍稍放松了些没错。

看着范遥吃着糕点,神色柔和放松了些,张无忌这才问道:「赵姑娘现在在哪?」

「我房里──在大哥房间隔壁──」

「我知道你房间在哪。」

「嗯,那就好。」范遥浅浅一笑,视线盯着桌上的茶看了一下,然后软绵绵问道:「茶,能喝吗?」

张无忌拉开他身边的椅子,直接要范遥坐下,再帮他倒了杯茶。

范遥急急忙忙阻止张无忌,「教主我自己来即可,不必劳烦。」

张无忌笑看范遥抢走了茶壶,理所当然地先倒了杯茶给他才给自己倒茶,然后微瞇着眼,捧着茶却不喝。

阿,他感觉起来确实是柔和放松许多。

「范右使。」

「是?」

范遥手里转着茶杯。神情柔软,柔美动人。

「我与周姑娘的婚约,你有转告赵姑娘吗?」

「没有。郡主还不知情。」

「──你,是真的赞同这门亲事?」

「老实说,我没有反对的理由。教主,你与周芷若的亲事,确实门当户对──」范遥突然顿住,哑了一会又道:「我不劝你了,毕竟你刚为此凶了我,我不想再让你不悦。请当我没说过吧。」

张无忌无奈失笑。他竟觉得放松下来诚实以对的范右使,软绵绵的态度让人觉得有一丝莫名的──可爱?

张无忌此时庆幸,他方才没有追究他。

「不,我可没法当作没这回事。我还想问你,你说你把赵姑娘带回来是为了让我亲眼确认她的平安,为何你会如此认为我会想『亲眼确认』?」

范遥看向张无忌,放松下来后也懒得去多思考隐瞒什么,这也不是非瞒着的事,干脆诚实回答,「毕竟小教主你喜欢郡主阿──」

太过放松无防备,范遥可能没注意到他称呼张无忌的方式。

看来那糕里放的草药,恰好是会对范遥颇有影响的少数种类。他体质曾经被调整到会对特定种类特别有反应,这其实是当年阳顶天为了保护他而给他的小小制约,范遥自己平常除非必要也会尽量避免去吃。

──?

小教主?

张无忌愣了下。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这称呼方式有多亲昵,稍稍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范遥的称呼还是他说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或许,都有。

张无忌干咳了下,「范右使,既然你这样觉得,就没道理赞同我与周芷若的婚事。」

范遥眨眨眼,笑的软绵绵,直接否认,「教主请当我没说过这事。我没劝,也不会再劝了。」

张无忌哑口无言。

他真小看了范遥能多么的厚脸皮。这装死装乖信手捻来,也难怪杨逍每次听到范遥又做了些什么后,都露出没好气很头痛的表情,明教其他人更是各个一副看开无可奈何的样子。

「范右使。」

「嗯,我在。」

「我去找一趟赵姑娘,你先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

「别乱跑。」张无忌提醒。

「是,悉听尊便。」

张无忌虽然有点放心不下范遥会不会听话,但他此时真的很在意赵敏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见张无忌还在犹豫不决,范遥干脆直接起身,把张无忌推出门外,笑道:「教主你去吧,你回来前我不会踏出这个门的,你就放心去吧。」

张无忌还没解释他犹豫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怕范遥不听话乱跑。另一部分是因为,他得知赵敏在府内的消息太突然,他还没想好要跟赵敏说什么,而且还有他跟周芷若的婚事要说明──

范遥哪管张无忌内心有多纠结,他才没想那些,只觉得教主你快去找郡主叙旧,吃饭喝酒烛光晚餐──干脆房门一关,表达他足不出户的决心,顺带把张无忌关在房外。

张无忌无言以对。内心深长叹气,还是先去找赵敏关心她身体状况了。毕竟是被朝廷处刑,即便范遥说赵敏没事,但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些隐患也说不定,他还是亲自诊察过才能放心。至于他跟周芷若的婚约──这可难解释了。

张无忌内心七上八下的去找赵敏了。

Chapter Text

张无忌跟赵敏究竟会说些什么,范遥才不在意。他捡起张无忌留下来的聘礼清单,一边吃着还有剩的糕点,一边看杨逍到底准备了些什么东西让张无忌挑。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聘礼有哪些可选,他只是因为单吃糕很无聊,所以捡起来打发时间而已。

倒是这不知道是用什么草药做的糕,他是打算吃完的。虽说他对吃东西没有特别的偏好,但他莫名觉得这糕不错吃,觉得不吃实在可惜。

如果杨逍在场,便能察觉范遥会吃糕可能跟口味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这糕让范遥觉得舒服放松,所以他才会想继续吃。毕竟范遥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对口味真的毫不追求。从初相识就开始喂食范遥的杨逍能保证他真的不挑,当真给什么吃什么,别忘了他还曾喂了范遥一整年的斋菜淡饭,范遥连哀都没哀过。

这样说来,范遥能做出能养刁君沁、赵敏、黛绮丝那些姑娘们的美食,可能是天赋异能。

等待时间很无聊,糕点吃完了,茶也喝完了,实在没事做。旁边那堆聘礼他丝毫不感兴趣。他发了会呆,想把小墨蛇抓出来玩,却发现牠睡的正沉,干脆就地取材给牠造了个柔软小窝,把蜡蠋移到了小窝附近增加暖度,让牠在里面睡。

他又无聊了一会,突然想到既然现在如此的没事做,他应该要来写写杨逍要他写的四书五经来打发时间才是。

于是他在张无忌的案上找出了纸笔,在砚台里到了点水悠哉磨墨,一边磨一边想该挑哪两本来写。

四书五经这九本书,内容他全都记得。毕竟年少时期被阳顶天罚写了太多次,要他不记得都难。如果是打发时间,他会选其他的东西来默,《神农本草经》阿,或是胡青牛那本医书都是个不错的选择,这还有趣许多。四书五经多无聊阿,写那个一点都不有趣。

──要是让你觉得有趣了还能当处罚吗?

忘记在第几次被罚抄的时候他曾抱怨过,阳顶天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没好气的这样骂过。

不过这次没被指定要写哪两本算是个好消息,要知道五经里的《礼记》字超多阿,今夜子时前绝对写不完。想当然,如果可选,自然是选字数最少的两本。四书里的《大学》跟《中庸》就是个好选择。

毕竟是被拿来当作打发时间的事,范遥默写的稍微没那么不甘愿,一笔一划慢慢写。即便是记得全貌,但是很久以前记下的东西,回想字句也是需要时间。

两本书加起来六千字不到,一口气写完是手有点酸,但确实打发了不少时间。天色都暗了下来,但张无忌还没回来。

范遥把写好的「作业」晾干后折好收好,重新放了一张纸,落笔默写新的东西。

他本想默一下《九阴真经》然后拿去送给杨逍。印象中杨逍曾在非常久以前草略提过身上的内功便是九阴真经残卷的古老传承。琛复写的那一份他命人送回暗部驻地收藏了,反正都记得他干脆重写一份也行,但在他打算下笔写第一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他现在是在张无忌房里,要是教主回来撞见他在写已经失传的经书,他还真难解释他从哪儿看到的。想了想还是放弃,换写其他东西。话说回来,《九阴真经》都看过了,要不派人去昆仑山上某个断崖那找一下《九阳真经》啊?一阴一阳就该收集齐全才对啊。

当然,这不过是想想,现在的他还真没那从容宽裕能浪费几个人力去找一部落在昆仑山神秘秘境小角落里的经书。

也不知道要写什么,没什么好想法,正好看到在茶桌上睡得愉快的小墨蛇,干脆默写起曾看过的蛇类全集。只有字没有图,他懒得画图。

张无忌回来的时候,范遥才写完了半本,停在金冠血蛇的部分。

他放下笔,自然就向张无忌迎过去。

「教主。」

「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你在写什么?」

「也没什么,就打发时间罢了。」

张无忌好奇的看了下,发现是自己也挺熟悉的东西,看到那蛇名煞是怀念,「这金冠血蛇我以前曾养过一只,不过后来落入山谷后找不到毒素喂食它,不幸殒命。」

「教主还想养一只吗?我能帮你找一下。」

「不必了,现在繁忙,正事要紧,没多余的心思养这些。还有太多事情没处理──」张无忌看到茶桌上被范遥放得好好的小墨蛇,看那蛇窝温暖舒适,莞尔一笑,「你对只蛇到是挺好的。」

范遥笑笑没回话。

张无忌道:「我重新安排了赵姑娘的住处,她一个姑娘家住你房里实在不妥。一样是在你住的那区,本就还剩两间空房,我把其中一间分给她。是柳姨隔壁那间。」

听到张无忌提起柳夕蕖,范遥试探问道:「教主见过夕蕖姑娘吗?」

张无忌点头道:「见过。刚回府里时杨左使便向我介绍过她,说是你的客人。目前暂住于此。蛛儿好像挺喜欢她的──阿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蛛儿没死。」

「教主不需在意,我有接到暗部的报告。很抱歉在灵蛇岛上那时没仔细查看便将殷姑娘下葬,还好殷姑娘福大命大,并未造成憾事。」

「这不是你的错,当时我也在场,也是我决定要安葬蛛儿的。还好老天有眼,只可惜那时造成的伤似乎影响了她的脑部──」

「教主莫忧,殷姑娘能性命无忧得回来便是好事。而且教主医术了得,那些伤一定有办法医治。」

「这么说来还多亏了你。」

「?」范遥心里微微一慌,还以为他在灵蛇岛上救殷离的事被张无忌发现了,但转念一想,若是被张无忌察觉,他就不可能会说这些。范遥立刻冷静,不动声色回道:「教主谬赞,我可没做什么事有帮上忙。」

「太师父说蛛儿当时应该是陷入假死的状态,若非你在墓穴里插入竹管给她能在里头存活的空气,不然就算当时还没死,她也会因为空气不足窒息而亡。」

范遥当然不会承认这原先就是他插那竹管的主要目的,「──只不过是阴错阳差罢了,不足挂齿。」

张无忌一听,无奈道:「虽然杨左使有跟我提过,但你还真的完全不居功,倒是一直道歉──」

「这──」范遥下意识就想说对不起。自己察觉后便无奈苦笑。

有些事不仅是习惯,更是理所当然。

「对了,杨左使方才找我,说明日要确认婚期,你也要出席。」

「──这种事你们决定就好,我出不出席影响也不大。」

张无忌挑眉,一副给你机会再说一次的没好气表情,「你还是光明右使吧?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说你不出席?」

没想到张无忌拐弯着威胁他,范遥哑口无言,认命道:「我是。我会出席的。」

「还有,方才赵姑娘跟我说,你在救她的时候,原本打算将那时在场的敌人全肃清──」

「──」啧,郡主妳还真的告状啊?范遥在心里碎念一句,倒也干脆承认,「是。我确实原先是如此打算的。」

张无忌皱眉,「这太过火了。」

范遥微瞇起眼,音调降了下来,冷漠道:「我也跟郡主说了。郡主不是我的敌人,但那些蒙古人是。而且那些人还是加害郡主的人,我没打算放过他们。」

「但这样做太过火了。别引火上身。」

「我会做的与我们无关,这一切都只是意外。」范遥眼神冷,笑容也冷,然后他顿了一下,又道:「教主别阻止我,他们是敌人,我没理由更没必要通融。」

听范遥这样说,张无忌反而更想阻止他了。

「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处理,你不能离开。」

「嗯,不会的。」范遥眼神一软,乖巧道。他同意了杨逍的处罚,至少一段时间内他会稍微安分一阵子。

看范遥好像有听劝,气息也没有什么躁动,其实他刚在说那些危险话语时,气息依旧沉着平稳,真要比较的话,早些前他在讲朱元璋的事时更加躁动冷冽不近人情。

看来这事的优先度可能还没比想弄死朱元璋还重要。张无忌心里无奈。他看了下桌面,发现桌上的糕点被范遥吃完了,便稍微放心。

「你也才刚回来不久,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范遥点头,他确实有些累了。把东西收一收,小墨蛇捞回怀里收好,当他要把写一半的蛇类全集也收起来时,被张无忌阻止了。

「阿,那个留给我吧。」

范遥笑问:「教主对蛇感兴趣?」

张无忌视线晃过茶桌上的蛇窝,里头没蛇,点头道:「稍微有一点。」

「那要不我写完再给教主吧?」

「也好。」张无忌便接受了范遥的好意,眼看范遥似乎打算一回房就开始写书,一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命令他,「要写也明日再写,你今晚好好休息。这是命令。」

「子时一过便是明日喔。」

范遥调皮地回嘴。直接引来张无忌一瞪眼。

「明日午时后才能写。」

范遥乐笑。他觉得张无忌的命令总是用在很无伤大雅的地方,然而其实这些事就算不用命令他也会听,基本上只要是教主的话他都听,至于「命令」,更多时候是拿来阻止他或是要求他做他不想做的事,还有,加上「限制」──

这些事张无忌当然不会知道。

范遥其实也觉得无所谓。张无忌要怎样对他都行,反正不管是不是命令,只要是张无忌说的话,他都会听。

有没有办法使命必达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对事情的优先判断顺序总是不同于常人。

不过讲到命令,范遥倒想起了一件事。

「教主,你之前要我修复的盒子我处理好了,明日拿来还你。」

「这么快?」张无忌惊讶。

「你的事自然是最优先的。」范遥软绵绵的道,如此理所当然。

张无忌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遥也没打算继续说什么,他整个下午写了不少字,是累了,更不用说他才刚舟车劳顿还没时间好好休息。

向张无忌躬身行礼道别,便离开了主屋。

屋外满天星斗,快至亥时。

夜晚的冷风带起了他的衣襬与发丝。

真不知道沁儿有没有穿暖一点呢。总是看她穿很少呢,是因为有白毫在吗──?

范遥一边想着一边迈开步伐移动回屋,但在此之前,他有记得先去杨逍屋里交他的处罚作业,顺便向他大哥讨了下他有乖乖听话的奖励,杨逍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卖什么乖,手边一木桶子递给他,毫无解释。

范遥接过来一看,顿时笑了。

「唔,这还真怀念。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的?」

是的,那木桶里装的正是一人份的饭菜。迭放方式范遥还非常熟悉。

「说去找教主,却找了几时辰都没回来。向教主问过你的下落,他说你留在主屋──我想教主大概不清楚,你说不出门还真的不会出门,连饭都会直接略过。而且我问过你的暗部,你可没要他们帮你送饭呢。」

「我有吃糕喔。」范遥试图表示他并非完全没吃东西。

「几时的事?」

「呃──」范遥还真不知道是何时,「天还亮着的时候。」

「……」杨逍无言。那距离此时也过了两时辰有了。「若不想多跑一趟还桶子,就现在坐那吃完吧。」

范遥笑着落坐,桶里的食物自己拿出来摆一摆,很听话的吃着。

他确实是饿了。本想着早过了用餐时间,伙房那应该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干脆回房里随便吃些干粮也就算了,没想到杨逍竟然有帮他留一份,而且还是装桶子,看来是打算给他送过去的。

至于为何是装桶子里,这源自于他们俩小时候的习惯。也不是说杨逍这习惯改不了,事实正好相反,他其实是故意装在桶子里送去的。毕竟,范遥虽说不挑食什么都吃,但他其实也不完全是什么都吃,来历不明的食物他是不会吃的。杨逍不确定他送过去的时候范遥会不会在房内,如果饭菜直接放桌上的话,对范遥来说来历不明,他即便饿也不会吃,所以杨逍故意装桶里,是为了让范遥知道这是杨逍送的,他才会吃。

范遥真的不挑,冷掉的饭菜依旧吃得一乾二净。

吃饱喝足。冷食吃的不够暖,稍微喝了点酒暖身,便犯困了。

范遥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犯懒。

「累了就回房睡去,别在我这鬼混。」

「嗯──」

范遥懒懒的应了一声,不为所动。

杨逍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当真十分放松,瞇着双眼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嗯?那桶食物里我没放奇怪的东西吧?

杨逍又再看了范遥几眼,确认了再让这家伙待在这,他是真的会睡着,没好气的去扯他的领子把人扯起来。

「回房睡去。」听范遥依旧是一声应声,杨逍无奈失笑:「你少见的很放松呢。你明明从回来开始就一直有点过度紧绷,去了教主那一趟倒是好多了。在教主那发生了什么吗?」

「没特别,只是稍微被教主念了几句罢了──」范遥抬头软软一笑,「大哥你很敏锐呢。」

「等你有心想隐瞒我再跟我说这话,在我跟教主面前你根本没什么防备。」

范遥笑笑,神态更软,瞇着眼,一副我超困的模样。

杨逍见状,干脆拽着人出门,直接把人扔回他房里。关门前还特别叮咛了句,「好好睡觉。」

「你不是还要我出席明天的议事吗?明明那种事根本就不用我出席的──」

「与教主议事,光明右使不出席?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我明天会来叫你,所以你别早起,好好睡吧。」

「唔,好吧。你说的算。」

范遥完全不犹豫,直接顺从。

看来是累的惨。事实上一个月的时间内往返两趟大都,舟车劳顿,其中一趟为保护赵敏他还得时刻戒备,多数时候都是浅眠。现在回到了安全地,一彻底放松下来,他是真的困了。

范遥没再废话,摆了摆手当作打招呼,拖着脚步去把小墨蛇放到牠的专属蛇窝,身上衣带松一松,转身毫不犹豫就去扑床了。

来好好睡一觉吧──就只可惜沁儿不在身边陪他了──

Chapter Text

有鉴于杨逍让他别早起好好的睡,范遥这一睡真的是直接睡到将近午时。

桌上──

有桶子。

看来杨逍来过一次。

没惊动到自己睡觉也不意外。虽说范遥在睡觉时确实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心,但他从没防过杨逍。而且他真的太习惯杨逍的气息了,毕竟他们俩年少时期有段时间是住一起的。若进门的是杨逍以外的人,他还可能发现,但如果是杨逍,他察觉不了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更不用说他昨天算是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睡着的,依昨晚那情况,没敌意没杀气也没搞出不自然声响的的人恐怕会被他直接忽视,可能连暗部进门他都不会察觉。

先不管他睡得有多放松有多深眠,既然在家他放松些也不是问题。况且,难得睡得这么好,范遥就想回去再睡一下懒觉。

只是计划跟不上变化,他才刚翻身准备睡回去,他房门就被人很粗鲁的踹开──嗯,绝对是用踹的。

范遥无语盯着顶梁片刻,没好气地起身,看着闯进他房里的双人组。

满脸愧疚不好意思的张无忌与笑得愉快又得意毁门凶手的赵敏。

郡主妳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改掉妳爱闯我房门的坏习惯?!压根是故意的。明明之前沁儿在的时候妳会敲门。

「范右使实在很抱歉,我有阻止赵姑娘的──」

「不要紧,教主,我习惯了。」范遥讲的好无奈,注意到赵敏好奇的在看桌上那桶子,范遥又说了一句,「郡主妳要是饿的话,桌上那桶里的食物可以吃。不过应该冷了。」

张无忌一听也稍微傻了下,他还错愕范遥竟然对赵敏闯门这事习以为常,又被后面的话弄得胡涂,顺着范遥的话看过去,发现桌上还真放着一个桶,很是突兀,「桶?为何会有桶?而且为何食物会放那里面?」

「应该是大哥早上拿来的,我们之间的一种小默契而已,教主不用在意。」范遥走去看桶里有什么食物,拿起一盘肉丝转身走到一旁喂蛇去。

看来他并不打算吃。

张无忌突然想到昨夜范遥一直在主屋等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晚餐,不禁惭愧,「范右使,昨夜让你等那么久,而且我还忘了吩咐其他人要送份晚餐给你,这很抱──」

张无忌正要道歉,却被范遥抢先一步截话,「教主,没事。我没怎么等到,而且大哥有留一份给我吃,我有吃,不用担心。」然后他像是怕张无忌继续在意,干脆转移话题,「教主来是要喊我去议事吗?」

张无忌点头,「杨左使说先讨论,讨论完后就直接用餐。他本来要亲自过来,但因为赵姑娘说想来你这里,我就让他别特别跑一趟了。」

「嗯?郡主来我这做何?有事?」

「你房间我昨天还没翻完啊!」赵敏理直气壮。

张无忌第一次听到这理由不禁愕然。

范遥倒是很直接地给了赵敏一个白眼,没好气道:「给我先出去,好得给我一刻钟盥洗更衣。」

「那我晚点再来!」赵敏非常配合,一转身,走得干脆又洒脱。

张无忌错愕地目送赵敏跳着愉快的脚步回自己房间去,愣愣地回头看范遥,一个眼神要他解释解释。

范遥无辜又无奈,却无分毫困扰之态,「郡主莫名其妙地恶趣味,骂过了,她不肯改我也没办法。教主很在意的话,这房间我让给她,我去大哥房间避一下。」

「呃──这也不必──?」张无忌觉得心情似乎有点复杂,语调干涩了许多,「──只要你不觉得不方便就好。」

见状,范遥暗自决定还是少回房,要去杨逍那蹭床睡了。杨逍之后得知此事时无语地表示:遥弟空房还很多,别故意往我这窝。当然,被范遥一脸灿笑地当成耳边风直接忽略过去了。

对张无忌的话,范遥点头当做回应。小墨蛇喂完之后便去开柜子拿衣服,同时说道:「麻烦教主帮我关下门,我更衣,还请教主稍待片刻。」

「阿,那要不我外面等──」

「没关系,很快就好。」

范遥也没要回避张无忌的意思,他甚至连衣服都懒得拿进屏风里换,只单单进去稍微盥洗下后便出来换衣服。

于是张无忌看到了范遥在那层单衣之下的身体,是多么的凄惨,凄惨到张无忌都忍不住站起身,目光心疼怜惜。

张无忌的动作范遥当然注意到了,偏头纳闷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张无忌这世还没看过他身上的伤疤。

平常被衣服遮掩的地方,均有陈旧伤痕的痕迹,有大有小,几乎看不见一片净土,明眼人便能看出他曾经历过多少九死一生。与他完美无缺的脸形成两个对比。

「教主,都是些陈年旧伤罢了,不必在意。」

范遥轻描淡写地安抚让张无忌下意识的抢步过去,抓手把脉,见范遥脉象真的一切平稳正常才松口气。

────哎呀呀?

这既视感让范遥不禁在心里低笑。在前世,当教主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相同反应。果然教主就是教主嘛。

不知怎地的心情很好,范遥神情软了下来,露出淡笑。而张无忌从脉象发现了这事,毕竟范遥的脉象很明显的放缓了些。张无忌抬眼看去,发现范遥真的看似心情很好,神情如此柔美。

「在想什么?」张无忌好奇问道。

范遥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教主不愧是教主。」

「?」什么跟什么?张无忌一阵莫名奇妙。

范遥轻笑,抽回自己的手,把衣服穿上。

「范右使,你这伤不是自己用的吧?」

范遥眨眼,笑的更软更乐。这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的问题。

「不是。」他回答,但他不会说这些伤是如何造成的。这些伤牵扯到他的过往,阳顶天知道,杨逍也知道,但让张无忌知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范遥都没有那个打算。

张无忌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也都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上成长,不懂人心能险恶黑暗到何种地步。江湖人士确实敢爱敢恨,也有阴险龌龊之辈,狠毒辛辣的手段他或许也曾有听闻。但张无忌过于仁慈,心存善念,不记仇恨,范遥那些过往,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些伤,记录的是他曾受过的迫害。但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也仅是如此罢了。

范遥并不需要张无忌的心疼怜惜,也不需要张无忌改变态度。

那其实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衣服穿上,掩盖的不仅是那一身伤,还有范遥的黑暗过往。

这话题会被轻描淡写带过,张无忌这世依旧不会知道。

「教主,我好了,要走了吗?再不过去可能大哥就要派人来找了,若大哥不来,其他人十之八九不会自告奋勇的,以前这种事,不是大哥来便是狮王来,其他人平常是会避着我的──虽然看他们不甘不愿的猜拳抽签也是挺有趣的就是了。」

看范遥说的一副很有自知之明,张无忌失笑,「你有没有这么难相处?」

范遥笑得很无害,还一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的样子,「我没特别──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

他没说出口的答案,张无忌很清楚。

──他超难相处的!!!

张无忌不只一次听其他人这样抱怨过了。他们明教光明右使到底在教内有多恶名昭彰啊?

非常的,恶名昭彰。

毕竟任性的谁也管不了不是吗?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对教主忠心耿耿,虽然有时候他们都怀疑猛兽护主有点太超过了──

说起来,在昨晚那个没教主也没范右使出席的晚餐宴上,整桌丰盛料理还有美酒佐餐,然而除了杨逍以外,饭桌上所有人都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毕竟他们明教最凶的那只「恶兽」回家了呀──

一想到他们曾做过的「好事」,不禁担忧起小心眼睚眦必报、不仅教主控还兄控的范右使会不会找他们报复阿。

听说教规对他不是很管用──

唉……范右使你别回来好不……

 

明教濠州元帅府。议事厅。

明教那些高层全员到齐。杨逍、韦一笑、殷天正、五散人等无一遗漏。就只差还没到的张无忌跟范遥。

周颠趁张无忌还没来,调皮捣蛋的去坐教主的位子,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得其他人纷纷无奈摇头。

说不得没好气地骂道快下来,彭莹玉也是严肃的告诫他不要玩闹,冷谦面无表情眼神示意他赶紧起来。

杨逍看他们玩乐,故意不提醒周颠他这行为被某个教主控看到真的讨不了好,坐在一边淡定喝茶,不阻止不出声,就等看戏。

没过一会,张无忌到了,看周颠调皮也跟着配合着喊了一声周教主。就跟在张无忌身后的范遥闻言挑眉,目光不怀好意的投向坐主位上的周颠。看得周颠一机灵,打了一冷颤,连忙跳起,赶紧把张无忌迎上位。

「教主教主,来,请,请坐。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也不知道周颠急忙解释是为了什么,张无忌没察觉什么异常,心平气和的招呼大家入座。

光明左右使的位子向来都在教主两侧,面对而坐。

范遥悠悠的接收了杨逍不准惹事的眼神,眼神古溜的转了转,恶劣一笑,听话落坐。

他笑得很乐,但其他人可不那么认为。毕竟范遥眼里可是闪着不怀好意地恶质光芒阿,他们只在范遥想惹事的时候看过这种目光。

杨逍轻叹气,想既然张无忌在场,范遥应该不会太失控,便主持起会议,打算赶紧速战速决。

此刻时间近午时,重点事项快点议定,然后他把麻烦的范遥拖回房间吃饭,给诸位兄弟们一顿清静的午饭──昨晚那顿碗饭吃得真够郁闷的。虽然杨逍没他们那些困扰,也吃得还算舒心,不过兄弟们都难得拉下脸跟他求救了,他就好心肠的负责一下。就这次。

「教主,现阶段战事虽连胜数场,但兵损也惨重,暂不与元兵大战,全军整顿休息、招募新兵。既然范右使也回来了,不如先把教主的大喜之事完成,教主意下如何?」

张无忌原本就知道今天最主要的议题便是决定婚期,杨逍只不过是做个开场白,便点头同意,「也好。聘礼我也差不多选定,随时都能送去。至于何时完婚,杨左使、范右使、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没意见,大哥与教主决定就好。」范遥抬眼秒回,然后安静继续当个称职的花瓶。就说了这种事不需要我的意见,比起去想何时完婚,我还比较担忧当郡主知道这事时会不会来烦。唉,不想哄呢。又不能帮着出法子,完全不想哄阿。

范遥那就是要当装饰品的心意坚定,拒绝的飞快,其他人多少也是习惯他开会其实鲜少发言,他通常都是被教主说要给意见才会表现一下他右使位子真不是装饰,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范遥的确都在位子上不吭声当个好看的装饰品。

众人习惯这事,也不会去多问他既然无心开会那为何要出席。在遥远在光明顶上的当年,忘记是谁有问过这问题,范遥当时目光哀怨的很,被阳顶天一句「不想开会也得出席,坐好,就当装饰也行。」遏止了其他人的疑惑。从那次之后,再也没人对范遥当装饰品的行为有所疑虑。

张无忌也不在意范遥的拒绝,毕竟昨晚范遥就表示过了他的立场,只是他这样连点意见都不出,让张无忌多少有点怀疑他劝婚是否真心诚意。

「杨左使呢?」

「有看好几个吉日。再算上送聘礼与请帖的时间,还有周掌门前来的路程时间,这样的话──六月十五,教主你看如何?」

「可以。」张无忌道:「那聘礼就麻烦杨左使与韦蝠王跑一趟了。并将我们的决议转传芷若允可。」

杨逍与韦一笑同时应声,「是,属下遵命。」

「至于各大门派的请帖──」

张无忌视线投往范遥,范遥注意到之后,困惑的偏了偏头,暂停自己根本不在会议上的思绪,稍微回想了下张无忌这视线的意思,随即毫不留情地摇头拒绝。

不要,我才不去呢!就是一个不会成的婚礼,我才不想如此大费周章!

「你不去送?」张无忌没怒,反而打趣问道。

「决不去。」范遥果决。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是赞成这亲事吗?杨左使帮我送了聘礼,那你帮我给各大派送下请帖也不为过吧?」

虽是这样说没错,但他就是不想──

范遥满脸不甘愿,「我不送。你要命令我,我就让部下送去,会记得帮你属名的。」

这下张无忌肯定了范遥根本不想他跟周芷若成亲。

哪有人赞成这门亲事却什么都不肯帮的?

张无忌稍微想了下,觉得以效率来说,这样是最好的,他猜让范遥留在教里帮忙筹备这事,范遥更会兴致缺缺,连朵礼花都做不出来,甚至是贴张红纸都不会吧。想来真的很有可能,张无忌还是决定把送请帖的事托付给他。毕竟,范遥也自己说了他会如何妥协。

「这样也行。发送请帖的事交给你处理。务必在六月初一前全部送到。切记,用明教的名义去,也别引起骚动。」

见张无忌没要放过他,范遥目光哀怨,有气无力的应了是,接下了毫无动力的任务。

接下来就是稍微讨论下明教内部的一些筹备,范遥完全没在听,他就在位子上落寞的发呆装死,一直到开会结束,周颠兴奋地喊着肚子饿教主一同去用餐吧这大嗓门才把范遥从发呆中拉回现实。

欸?吃饭喔──

还在难过的范遥兴致缺缺。

张无忌正准备招呼范遥一同前往饭厅,杨逍便先一步向教主耳语,然后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杨逍这才往范遥这走来。张无忌则是走向了其他兄弟。

杨逍道:「走吧,你跟我回房吃。」

范遥懵,「欸?」

「看你一副就是要绝食抗议的样子。」

「我才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倒是教主说你早上起床后也没吃,为何不吃?」

「还不饿。」

「现在总饿了吧?」

「其实也还好──」

杨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拽了范遥的手直接把他拉走,「那我饿了,来陪为兄喝几杯。」

范遥眨眼,笑道:「大哥的希望,义不容辞。」他挣脱杨逍的手,跟在杨逍身后问道:「大哥,讲真的,是不是其他人跟你说了什么?」

杨逍低笑,「有自知之明挺好。」

范遥冷哼,「躲的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阿。既然敢做就该敢当,一群没骨气的家伙。我一定找时间报复。」

「我以前也说了,他们只是心急。」

「我也说了,即便是心急也不得如此,既然他们没把你放在眼里,那我也没必──!」

杨逍回身一把摀住范遥的嘴,低声道:「说话注意轻重。他们是『明教的人』,而你是『明教光明右使』,遥,赛克里那事我不跟你计较,但若你再犯,我是真的要生气了。教规,给我记着。」

「……」范遥眼神委屈哀怨又不甘,对这事他真的不想妥协。

不过他也不想惹杨逍生气。

真让人委屈。

两个人僵持一会,范遥伸手将杨逍的手拉下,可怜兮兮的弱弱问道:「威胁一下行吗?」

杨逍失笑,没好气地拍了下范遥脑袋,「不行。」

范遥不开心抱怨,「这时候你就站他们那边!你明明以前同意的说。」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不是你能搞内哄的时候。」

「欸──」

范遥不甘心的哀号,被杨逍狠狠一瞪后,软弱的收了声,眼睛四处飘了下,露出软笑,伸手把杨逍转了个身,往房间的方向推去,「大哥,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这家伙想来装死这一招啊?

杨逍心里一阵无奈,但他可没打算让范遥就这样逃过,想着既然他劝不了,那就只能把教主搬出来压他了。

那可是非常好用呢。

Chapter Text

之后的几天,明教上下为了张无忌的婚事纷纷忙了起来,全明教里最清闲的,非范遥莫属。

毕竟他的工作也只有送请帖而已。而这请帖不仅不是他写得更不是他送的,所以他真的是闲在房间里。

不过对这事,他多少还是有认真在办的。

请帖张无忌实在没那时间一份一份亲笔书写。他只写了要送到武当的那一份,剩下的张无忌全交给范遥处理了。

于是范遥抓了他暗部里字迹最美──呃、第二美的晔去想办法生出一封封文情并茂的请帖。顺带一提,字迹最美的是琛,不过他因为偷取九阴真经跟武穆遗书并复写留底这事,被范遥私下重新再教育了一番,琛表示短期内不想在主人面前拿笔,会让他想起非常不好的记忆,主人真的笑得很美但也冰冷的恐怖啊!!那份美丽也没办法抵过他被强喂拷问药的痛苦阿!

对此,范遥表示无辜。我不过是喂了他吃拷问药再让他重新复写一次九阴真经跟武穆遗书而已啊,错一个字就重写,写完了就给解药。我还很有耐心陪着呢!口渴了给水饿了给饭,想休息也让他休息了,也没特别虐待他,怎么这家伙在这之后像我虐了他几千万次一样的躲很远。而且,最后他也没写完阿,在他很可怜恳求我饶过他,大概第三天的时候,我很仁慈的给了解药。

唔,这一定是缺乏锻炼,明明这种小事,我来做根本就不是问题啊!

──也只有你能办到好吗?请别把其他人都用你的基准来看待。

要是杨逍知道这事,他一定会如此评论。

总之呢,晔很认真的写好了要送给其他门派的请帖,字迹优美文情并茂。当晔把成品拿给范遥的时候,范遥看到他闪闪发光的眼神,严重怀疑他的部下是不是想要自己夸他,于是范遥开了抽屉,发现里头没糖,只好又把抽屉关起来,当作没这回事。

既然请帖写好了,总是该送到各大门派那去。当然,范遥已经表示过他绝不亲自送,那送的人自然是暗部了。

六大门派除去杨逍负责的峨嵋派,其他五个门派遍落各地,若要在六月初一前送完全部请帖,想只靠一人有点不切实际。而且昆仑派远的要死,还很不顺路。

暗部里轻功最好速度最快的是琛,再来是岚跟佟。

岚闲闲没事做,自然很乐意接任务。佟的话最近当赵敏暗卫当的挺有心得,时不时就被赵敏当自己人随意使唤,最常要求的就两件事,一是陪她在范遥房间挖宝,二是偷带她上街闲晃去。

范遥秉持着有佟在,郡主的安危不用担心,随她玩去。张无忌则是白天忙的要死,压根没时间没心思陪赵敏,只想着人没事就好。而且该说是暗部藏人技术太好还是怎样,都住了要半个月,整个明教除了住那角落一区的几个人加上张无忌还有常常找柳姨玩的殷离,竟然无人察觉赵敏就住在府内。张无忌尴尬死了不敢讲,左右使两人见教主藏着不说也没打算出卖教主,柳夕蕖与其他教众不熟,殷离装疯卖傻。这事还居然就这样藏了挺久。

不过因为这样,佟负责守赵敏也不好动用。

暗部轻功排行再往后是陵与聿,剩下来的都差不多没什么好分的。但这两个,一个在君沁那,另一个常驻杨逍身边。聿要动用也不是不行,杨逍身边还有另一个。

那么,送请帖这事就让岚跟聿跑一趟吧──才怪。

怎可能只让他们两个送?

范遥心情愉快的去把那个最近拿出浑身解数抹消气息的琛从奇怪的小角落抓出来,被抓的琛僵的就像见蛇的青蛙一般,大概又觉得自己死了一轮。

范遥哪管琛的内心小剧场,他根本没有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昆仑派的请帖直接往琛脸上一砸,干净利落,「躲什么?既然想躲,我给你机会,给我送请帖去!你速度最快,最远的给你。六月初一前送到,教主说以『明教』的名义,别给我不得体。」

琛急急忙忙战战兢兢的应声,不过那声音抖的实在很可怜。

「六月十五前回来。」

琛又惶恐的应了一声,声音里甚至都要带上哭腔了。

一样是来接任务的岚跟聿看琛那样都觉得他可怜。到底是被主人做了什么啊?怕成这样真的少见。

这两人互看一眼,聿说道:「主人,若无其他事吩咐,我等便先行告退。」

范遥挥挥手就当同意。

两个人行礼告退,同时把冷汗流一身的琛也拽走,将他救出于水火之中。琛一被拽退几步,像是惊醒般连忙给范遥行礼告退,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哦?不愧是速度最快,这一瞬间就不见人影呢。聿暗想。

「喔,对了,你们等下。」范遥突然叫。

「是?」岚与聿立刻伫足回身。

「其他的我不管你们怎么分配,但岚你送武当,顺便帮我带些糖果回来,我不太方便出门,另外还有──」范遥桌上翻了张白纸,落笔写下一些东西,把纸交给他们两个,「这上面的东西也顺便帮我带回来。谁带都可以,你们转传给晔也行。」

「是。」聿接过纸,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些药草名,想着晚点再详记,先把纸转交给岚。

「然后,岚,去武当送完请帖后找曦碰头,若我没猜错,不悔姑娘应该有孕在身,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然后让他先传最新的报告回来。」

「是。明白。」岚接下指令。

范遥没再想到有事要他们做,便摆摆手把他们两个挥退了。

送请帖的事办好了,他就在元帅府里坐等成果就好,

过了几天,范遥依旧闲。杨逍刚送完聘礼回来,发现义弟闲着没事干,便把他抓来要他想婚宴上的菜单。

──?

范遥看着被放在他眼前的纸笔呆了会。

「嗯?大哥我可不是伙夫啊?这怎么不让那些专门的人去想。而且因为你之前隐晦的提醒了其他人,他们很抗拒我进伙房呢。」

于是杨逍很干脆地改口,「那就帮我想下不悔来要给她吃的菜色。我会要他们把伙房让你。」

「跟你吃得一样不行吗?我们平时吃得也不错啊?」

「刚回来的时候我收到不悔的来信,信上写说她有身孕了。」

范遥眨眨眼。等杨逍继续说。

「还在信里写着要来一趟,就算我阻止,她也要来。唉,她那性子一决定了的事可难让她改变主意,殷六侠也是宠着她,势必一定会来。她说要来玩几天,眼看教主婚宴也快到,应该会留到那时候才回去吧。」

「嗯,所以?」

「你想些药膳餐,帮她补补。」

「──」范遥挑眉,虽然他本就有打算要趁着这难得碰面的机会,帮杨不悔好好温补调养一下,但听杨逍如此要求,好奇问道:「大哥你把我当什么?」

「药草全书兼药膳料理大师。」

「……」

「你当年把龙王养得好好的,别跟我说做不到。」

「……」

「遥弟?」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称号应该给教主吗?他可是胡青牛指定继承人,继承了他医仙之名呢!」

对此,杨逍只说了一句就堵的范遥哑口无言。

「前面药草那部分我承认教主比你厉害,但教主做的饭有你做的好吃吗?」

范遥认栽。

好嘛,写就写,反正本来就有这打算的,干脆写完拿去给教主看看合不合适好了。

我又没喂养过孕妇!

于是,因为杨逍这突然的要求,范遥莫名的忙了起来。原本待在房里闲着,无聊就跟小墨蛇玩,写写蛇类全集,现在则是转移到药坊去,整天摆弄药草跟想食谱,也算是忙的不亦乐乎。鼓捣这些总比去帮忙筹备那结不成的婚事要好多了。

张无忌也知道这事,他是挺赞成的,听到范遥在药坊整理药草,还把自己房里那箱前段时间收集却还没时间整理的药草也交给范遥,麻烦他也帮忙整理下。

对教主就是好说话,范遥二话不说的收下满满一箱药草,整理分类处理收藏,每步骤都干净利落一丝不苟,非常专业。

几天下来,范遥干脆住药坊里。反正药坊也几乎等于张无忌的私人房间,其他人不太会进,每天来回房间他也觉得懒,张无忌跟杨逍没阻止他,他就理直气壮住医坊里。还可以回避经常就来踹他房门的某个小妖女,说起来,殷离那个野姑娘也学得有模有样,也是经常乱闯跟他讨糖讨点心。

范遥真觉得住医坊是个好主意。

他真拿这几个背后有靠山的小姑娘没办法。

这天下午,难得有时间歇会的张无忌来到药坊里。这里已经是他找地方休息的良处。

药坊里,不仅有暂时定居在这的范遥,还有被范遥喊来试味道的杨逍。

见张无忌进门,眉眼间带点疲态,屋里的兄弟俩对看一眼,杨逍给张无忌沏了杯茶邀请他入坐,范遥则摆上了糕点。

「刚出炉不久,教主尝尝吧?」

张无忌应了一声,入座拿了一块糕吃。

「累的话就到卧榻休息一会吧?」杨逍建议。

「不要紧,没关系。我坐会就好。」张无忌喝了茶吃了糕,闻着满屋的药草清香,顿时觉得放松了点。他又拿了一块糕点吃,「这也是准备给不悔妹妹吃的吗?」

「嗯。」范遥道:「教主评价如何?」

「先不提功效,这手艺当真无人能及。也难怪赵姑娘跟蛛儿常常吵着要吃。」

「──」这评价高的范遥不知该怎么回应。不教主,我是想问这糕点给孕妇吃没问题吧?

范遥去拿了食谱回来,递给张无忌看里面放了些什么。张无忌看了下后拿了个糕点要范遥吃掉。

范遥纳闷的让张无忌喂,张口吃下糕点,偏头眼神疑惑。

「──?!!」

范遥的动作太自然流畅理所当然,让张无忌在范遥咬过他手里糕点后才意识到这举动似乎有点不妙。而且,范右使你有没有自己的脸杀伤力很高的自觉?做出这种事还摆那个软绵绵的表情,超让人害羞的啊!!

张无忌不承认他耳根有点发热。

杨逍叹气了声,「遥弟,他可不是阳教主──」

「喔。」范遥愣了愣,歉然笑道:「抱歉教主,以前习惯了。」

不,等等阿,你习惯了什么?以前阳教主都这样喂你吗?!!张无忌内心震惊。

大概看出张无忌想问什么,杨逍道:「以前阳教主在帮他调整体质的时候,因为他死不吃胡医仙的药或是他拿来的食物,阳教主只好喂他。这一喂好像也喂了好一段时间,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直到后来有次──」

杨逍欲言又止,张无忌还没来得及续问,范遥接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哪个。那段期间阳教主基本上到手看起来没问题的食物都先喂我,所以有次,阳教主想去某个小派谈合作的事,对方呈上来的茶点阳教主也依习惯先喂了我,然而那茶点,有毒──我没事,我本来抗毒能力就很高。」见张无忌神色不佳,范遥赶紧解释了一句,续道:「总之那毒对我没什么影响。不过也因为这事,阳教主才没继续什么都喂给我吃。」

「不过遇到好吃没问题的,阳教主还是很喜欢喂给他吃。说是如果喂到他喜欢吃的东西,遥弟会露出很可爱的表情。」杨逍补充,也是无奈。

当事人范遥耸肩,不当一回事。

张无忌无言以对。就想问下已入黄泉的阳教主,到底把范右使当成什么?小动物吗?

「然后我想说一下。」范遥继续说,笑得多么纯良愉悦:「那个准备毒茶点的小派,我全灭了。」

张无忌汗颜。再次认明了他的光明右使就是如此极端。

「所以要是有人对教主你下毒,即便你没事,我可不想饶过他。」

张无忌听出他在隐喻灵蛇岛上的十香软筋散,连忙严肃道:「不行。我不许你为灵蛇岛上的事复仇,不管最后水落石出查出凶手为谁,你都不许出手报复。我不准。」

「──」范遥瞇眼,静静的看着张无忌,不作声没反应。

「范右使。」张无忌沉声。

「唉。」范遥叹气,「好吧,你是教主你说的算。但若下次谁敢伤你,我要他偿命。」

没有杀气,轻描淡写,就像闲话家常一般。

但这话张无忌不敢无视。

以前的种种,明教众人的态度,就能证明范遥这绝不是说笑。

张无忌没做反应,拿个糕递给范遥,「你还是吃糕吧。」

范遥眨眼,笑问:「我能直接咬吗?」

杨逍见状低笑,「教主,糕给我,我喂他。」

张无忌很干脆,手上糕点直接传给杨逍。

这范遥就不依了。

「你有没有这么无聊?都老大不小了,玩这什么游戏。以前没喂够?」

「一般般。而且没差阿,你的脸看不太出来你实际年龄。长得好看这一切都能忽略。来来,吃掉。教主不是让你吃掉吗?」

杨逍现在就是想玩他弟。

张无忌不想认真去思考这对兄弟话里的讯息。

「吃归吃,也没必要这么吃吧?我刚玩笑话你何必认真?」

「你刚可是让教主困扰了。」

范遥错愕了下,转头问张无忌,「教主,我让你困扰了吗?」

张无忌干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逍道:「你看教主不好意思回答你呢。」

范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放弃挣扎,轻叹一口气,乖乖让杨逍喂了。

你还真让杨左使喂了阿……

张无忌无言以对。

范遥吃完糕,觉得有点被大哥欺负的委屈,闷闷地说道我去整理药草,有山香跟凤先,墨云不太喜欢那味道,所以先放这里,另外教主有空看一下食谱。随后把小墨蛇放桌上,写好的几份食谱也放桌上,转身去摆弄药草了。

「那个,范右使……」

「我没事喔,这没什么。大哥以前也喂过不少次,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在你面前这样做,唔,就有点,不好意思而已,没什么。」

难得看范遥这般态度,张无忌讶异,看了下杨逍,杨逍笑的意有所指,张无忌这才发现杨逍是故意的。

张无忌移到杨逍隔壁,低声问道:「杨左使?你为何要──?」

杨逍同样与张无忌窃窃私语,「全明教认证的教主至上,你见识到了。」

「……」张无忌哑口无言。

看张无忌的表情,杨逍低笑,「还有因为最近赵敏的事,灵蛇岛的事,他做的有点太超过了,所以很多人都在怀疑他,而你没有明确表态,他一直有点不安。」

「不安?」

「从他从灵蛇岛上回来后就有些迹象了,我虽然稍微有安抚过他,但成效不彰。本想他出去散心或许会比较好,不过看他回来时的样子,并非如此,严格说来还变糟了。后来回来那天去找过你之后好转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你说了些什么吧,不然他是一直有些过度紧绷的。这几天让他从你的婚事筹备里抽出来,他才回到应该要有的状态。」

「是这样吗?」

「嗯。他善于伪装,总是将真实想法隐于表面之下,谎言又说得出神入化,难以察觉他的真意。」

张无忌笑道:「杨左使很了解范右使。」

「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杨逍微笑,示意张无忌看另一边捡药草整理得很开心的范遥,周身气质平和软绵,一看就能知道他心情挺好,「教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但遥弟他,在外人面前可不会这么毫无防备。而这个外人,广义来说,是除了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外的其他所有人,包含法王阿五散人他们。」

听杨逍这么说,张无忌突然懂为何明教其他人总是用难相处来形容范遥,但他却从没觉得范遥难相处。

「教主,他绝对信任你。无庸置疑。」

「嗯,我知道,其实不必杨左使你提醒,我也清楚。」

他在那日谈话时,认清了这一点。

杨逍了然的笑笑,觉得没必要继续这话题,便把放一边的食谱递给张无忌,请他看一下。

张无忌接过食谱,正打算详看,突然注意到另一边的范遥似乎在吃很危险的东西,急忙放下食谱奔过去抢他手上的花草。

「范右使!」

「是?」范遥一脸困惑的偏头应道。

「你在吃什么东西啊?!」

「夹竹桃?」

张无忌愕然。定眼一看手上抢来的花草,确认自己真没看错,范遥也辨识的很正确。张无忌顿时对杨逍的心情非常有感。

这个人能不能别这般调皮啊?!完全让人放心不下啊!

张无忌扯过范遥的手把脉,同时骂道:「明知是什么还吃!你药草全集记假的吗?!为何要这样?!」

范遥眨眼无辜极了,「教主,莫气,莫紧张。夹竹桃的毒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胡说,夹竹桃毒性可强──欸?」张无忌愣了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感觉到的脉象。

不能说完全没影响,事实上张无忌方才把脉的时候,确实有看出些许中毒的迹象,但就这短短几句话的片刻时间,范遥的脉象回到正常的样貌,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已经超出能理解的范围,张无忌看了面无异色的范遥,又回头看另一边的杨逍也是神色自若完全不紧张意外,张无忌真觉得难以置信,下意识就要范遥也伸另一手让他把脉──

完全看不出异常。

这完全出乎意料。

「──这太惊人了。夹竹桃全株含有剧毒,误食若不及时抢救,会要人命的。没想到你别说是中毒,竟然轻描淡写的就将剧毒化解了。」

「其实绝大多数的毒都对我无用的。非常少数的几种才会有影响。」范遥顿了下,想到什么,续道:「唔,教主你有需要知道吗?当年在调整的时候,胡医仙做了些试药试毒,当时的纪录我收在暗部驻地,离这也不算远,要不我让人拿过来给你?」

张无忌呆了呆。我刚听到什么?试药试毒?

「范右使你──」张无忌不知道要说什么。范遥调整体质这事是在阳顶天同意下做的,虽不知理由为何,但他想阳教主绝非出于恶意,或许是有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吧。

「嗯?」

看范遥一点特别反应都没有,张无忌微不可查的轻叹气,「不,没什么。你说的那个纪录,有空我还是看一下吧。」

「好,晚点我叫人去拿。」范遥看张无忌还抓着他的手若有所思,便反手轻握对方手腕,将张无忌拉进了点,向他耳语四种药草的名字,又道:「这四种药草我没什么抗性,它们平常也能药用,所以教主如果要再给我吃些含有药草的食物,可能要注意。不过即使误食,也毒不死我的,至于吃下去的反应会有那些,教主再自己看纪录吧?阿,也可以问大哥,他看过。」

张无忌觉得奇怪,「你自己的事你不清楚?」

范遥尴尬苦笑。

杨逍代为回答:「教主,别问了,他真不知道。他说的那记录我看过,但阳教主不让他看,所以他不知道上面写什么。然后他也说了,虽毒不死他,却会让他出现记忆模糊不清的可能性,所以才会要他避免。」

张无忌想了想范遥提到的那四种药草,发现都有某种相似的功效,再回想那天晚上让他吃的糕点,里面虽然没这四种,却有着类似的效果,看来范遥对那类型的药,没什么抗性。

杨逍对范遥会吃毒草这行为丝毫不意外,说道:「教主,范右使从以前就会乱吃毒草,阳教主默许他这行为,但现在教主是你,所以若你不同意,你可以要求他不准这么做。」

「大哥──」范遥不满杨逍的提议,「你知道我是为何而吃。」

杨逍才不理范遥的抗议,「也得教主同意才行。」

范遥哀怨委屈。

张无忌疑惑问道:「范右使,你有一定要吃的理由?」

范遥迟疑沉默一会,还是叹气摇头,「没有必须,只是这样更容易维持对毒的抗性──」

这理由于情于理。要一直维持对毒抗性,确实得如此。

张无忌试探的再问,「若我要求你不能再吃?」

范遥叹息苦笑,没有迟疑答道:「我会照做的。」

张无忌看的出来他乖巧之下的不情愿,不禁无奈,折衷同意道:「好吧。既然当年阳教主都默许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我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吃出问题来。」

范遥觉得意外,「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的。」

「你希望我阻止吗?」

范遥摇头。

「所以,你的保证呢?」

范遥赶紧点头,「是。不会有事的。」

杨逍在另一边叹气,就觉得张无忌不该放任范遥的。

「遥弟,现在就让你的人去拿记录。」

范遥应了一声就开门找部下下命令,张无忌纳闷的问杨逍原因,杨逍答道:「既然你要放任他,那还是早点看纪录为好。若有哪些你觉得他不该吃,才能尽早要求他。」

杨逍说的很有道理。张无忌认同,想着拿到东西后要抽空早点看完。

「对了教主,要给不悔姑娘吃的那些料理你看过了吗?可以吗?有问题吗?」范遥问。

张无忌差点把这事忘了,连忙回去拿起食谱详读。没办法,看人吃剧毒实在太吓人了,一时忘记无可奈何。

 

Chapter Text

药坊里的三个人分别专心的做自己的事。

范遥药草整理完了,正在研究要如何搭配组合才能有想要的效果。顺带一提,他现在想的不是杨不悔的菜单,而是在想要喂给君沁吃的新甜点。

杨逍被喊来本是为了试吃,眼下没新料理出来,他闲着也是闲着,早让人拿了几份卷宗读着。

张无忌很认真的在看食谱。

三个人各做各的,也是惬意。过了好一会,张无忌突然听到杨逍一声不明所以的音调,抬头看去,发现对方神情意外的看着自己的手。

「杨左使?怎么了?」

杨逍拿开手,让同桌的张无忌看被覆于他手下的东西。

是蜷成一团的小墨蛇。

本来小墨蛇是窝在茶壶旁的,看来是茶冷了牠觉得冷,便钻去杨逍手下取暖。

杨逍手拿开了牠似乎不太满意,蛇体动了动往另一手下窝。杨逍无奈失笑,把小墨蛇放到张无忌手边,起身去倒壶热水。

张无忌修练九阳神功,平时体温比一般常人稍微高了点。小墨蛇被放到张无忌手边时,似乎不太高兴的想滑走干脆去找范遥,结果张无忌稍微拦了下,小墨蛇整条蛇撞进张无忌手里,顿时全身一暖,重新安分下来。

这让张无忌总算能好好观察这条蛇。

范遥给他的蛇类全集,张无忌重新看完了,但他没在那上面看到有关于这条蛇的描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范遥刻意不写上去,另一种则是这条蛇本来就没被记载在册。

张无忌一直觉得这条蛇莫名的眼熟。从他在大都万安寺那时看到后,他就一直这样觉得。只是一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这蛇的颜色少见,并非寻常可见的品种,若书籍上真没记载,那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就张无忌的记忆中,年少时还在胡医仙的医坊里看的蛇类全集也没有纪录──

阿,对了,不是书上,他是真的看过这条蛇。

张无忌总算想起来了。

当时他就是因为好奇这蛇的品种才特别看了蛇类全集,连毒蛇全集他都没放过。但这蛇就是没被记录在册,他还记得那时他还沮丧可惜了几天,然后,当时一直陪着他的那个人──当时是怎么叫他的?

张无忌看向另一边正把药草磨粉,一边试味道的范遥,迟疑半晌,试探的叫了一声,「──范叔叔。」

杨逍还疑惑张无忌怎么突然这样叫,范遥则是根本没意识到张无忌是怎么叫的,非常自然的就回应了。

而且还是用很习惯的方式。

「嗯?小医仙怎么了──?!」范遥猛地意识到不对,惊愕回头,「教、教主?!你为何要那样叫我?」

听说他没防备,这还真的是很没防备阿。

范遥这反应让张无忌确信了。

「原来当年那时候在蝴蝶谷的人是你。」

「!」范遥暗自喊声糟,手上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扔,步伐一转,即刻避难,「教主我临时想到有事,先告辞了──」

「站住。」杨逍冷声喝住他。

范遥步伐一顿,硬着头皮继续跨步。

杨逍早察觉了他要逃的意图,直接闪身去挡门,硬是堵着范遥不让他出门。

没关系,没门可走他还有窗。

范遥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要逃的心意果决。但杨逍哪可能让他逃走,抢步上前直接出手,趁着范遥有所顾忌不敢反击,三招将他压制在桌上。

「啧,大哥你下手不手软呢,仗着我不敢对你出手,占便宜!」

「要是手软了就让你逃了。」

「哼。」

「从实招来,你去过蝴蝶谷?」

范遥没回答杨逍,不满的嚷嚷,「放开我!」

杨逍挑眉,没放开他,反倒抓得更紧了,「你武功比我高,你有胆,就自己挣开。」

「哪门子的武功比你高!乾坤大挪移都练到第三层了!说笑吧你!刚用几招就把我压制了?睁眼说瞎话。放开!」

杨逍完全不信范遥挣脱不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正好,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你没说谎的话,就放开你。」

「──阴险!」范遥骂了一句。

「谬赞,还没你阴险。」杨逍不咸不淡的回敬。

「啧!」范遥咋舌,还是没回答。

「怎么?要僵持?」

「──」

「没关系,你不说便算了。」杨逍看向旁边为他们两个争吵而惊慌失措的张无忌,说道:「教主,就你方才的反应,我能理解成你在以前就曾碰过范右使吧?能说说详情吗?」

「呃──」张无忌犹豫的看了范遥,发现他虽被压制,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怒也不慌,看似在恍神发呆──

范遥这状态杨逍也注意到了,便向张无忌说道:「教主,不用顾虑他,他十之八九是在想该如何骗过我。」

范遥瞪了杨逍一眼,气焰降了不少,没好气道:「放开,我不逃行了吧,放开我,你这样抓着我很痛,骨头要裂了。」

张无忌一听,急忙道:「杨左使,先放开他吧。受了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无忌都发话了,杨逍只好放开范遥。范遥甩了甩被抓的很痛的手,把手伸给杨逍看,抱怨道:「你看,都抓出印子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这么用力!」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是我的错。但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前科太多,我怕你挣脱逃走才下重手吗?」

「怕我逃走你还不如直接断了我的腿。」范遥气闷。

这回换张无忌严厉的瞪范遥,还很故意的拉长音换个称呼警告,「范──叔──叔?」

范遥被叫的毛骨悚然,急忙道:「停,教主,别这样叫我。你与其这样叫还不如直接叫我名字。」

「你就这么讨厌这称呼?以前你好像也反应过要我直接叫你名字。」

「──」范遥瞥开眼。不想说他其实也只是想要张无忌直接叫他名字而已。

「遥弟?教主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我确实拒绝过。」

「所以你去过蝴蝶谷。什么时候的事?」

「去过。」范遥仅回答了这个。事到此,这事是真的瞒不了了。

「什么时候的事?」杨逍重问,「既然跟教主碰上,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莫非,你去的时候,不仅胡青牛还在世,连晓芙不悔也都在吧?」

「──」范遥没回答。

杨逍放弃从他这里问答案,干脆向张无忌确认,「教主,我说的没错吧?」

张无忌看范遥那反应,想起他当年确实特别提醒过不能让杨逍知道这事,没守约,不禁有点愧疚,便帮着说话,「杨左使,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深究的吧?范右使当时也没做什么。」

杨逍摇头,「不教主,或许他是没做什么,但他当时光是会去蝴蝶谷,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范遥轻咬牙,不吭声。张无忌疑惑。

「教主,范右使说他去汝阳王府卧底将近二十年,正好,现在赵姑娘也在府内,你要不去问问她,当年范右使入府的时候她芳龄多少?就她年纪,我猜应该跟不悔差不多。」

杨逍这么一说,张无忌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当年与杨不悔初相识时,杨不悔莫约七八岁。范遥说他进王府卧底将近二十年,赵敏年龄也快达二十,也就是说,范遥至少在赵敏两三岁之前便已入府卧底。

时间对不上。

张无忌突然懂了为何范遥当年会要他不要说了。

因为范遥在那个时间点,他真的不该出现在那里。会特别跑一趟绝对有原因,而且那个原因是不能让杨逍知道。合理的怀疑,是因为纪晓芙。也难怪杨逍得知后会如此的咄咄逼人。

「当年范右使说因为跟杨左使你有点恩怨所以他要我不要跟你说──」

「恩怨?我看是想瞒着我什么吧?嗯?遥,你要不要自己解释一下?我给你机会申诉。」

范遥真觉得杨逍太敏锐真的很不好。现在蝴蝶谷的事被他察觉,真不知道柳夕蕖的事还能撑多久。范遥现在宁可去帮张无忌筹备婚礼也不想在这里面对杨逍的兴师问罪。

不过理由说词──

他确实是想好了。

「只是凑巧而已。」范遥道:「大哥算的没错。那时我确实已经去王府卧底了。但去蝴蝶谷是基于汝阳王等人的要求才去的,会碰上教主跟嫂子她们,纯粹是意外。」

「你为何而去?汝阳王要你做什么?」

「找药草。当时快至郡主诞辰,也正好是开始修练内功的阶段,那味药草,能助初练武之人有更好的内功底。汝阳王听闻有这味药草,便要我去寻来。而那味药草,教主做证,蝴蝶谷里是最多的采集点。所以我跑一趟蝴蝶谷,于情于理吧?至于遇到教主跟嫂子她们,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了,当时的我又不知道那个小医仙会是未来的明教教主。既然都去蝴蝶谷了,我找一趟胡医仙骚扰他要点好东西不为过吧。」

「确实,当时你很常去采药草。」张无忌帮腔。

因为教主你会用嘛。范遥暗忖。

杨逍是还有点怀疑,他知道范遥的谎言向来高明,里面真真假假难以辨识真相。

「那你瞒着我做何?」

「你会骂我。」范遥音调无辜,「我碰到嫂子是意外。你也说了要我不能继续派人跟她,若让你知道我当时也在蝴蝶谷里,你会怎么想?首先便会怪罪我为何不听话吧?」

「确实。嫌疑可大。」杨逍认同,「那之后呢?为何留下?胡医仙不在,你药草也拿到了,留下做何?教主说,你说不能跟我说,意思是,你至少待到他们要来找我。而这不是他们原先的预定计划,而是因为晓芙出事,教主为了把不悔送来给我,才临时决定的。我问过不悔,他们在蝴蝶谷待了好一段时间。」

「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蝴蝶谷逗留。留下的原因很简单,几年未去蝴蝶谷,胡医仙医坊里的书多了不少,想着还有时间,所以我重看了一次。谁知道下次去蝴蝶谷是什么时候。我到现在都还没再去一次呢。」

当然,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他本就是为了救纪晓芙才去的,最主要的事都还没做了,怎可能离开。

杨逍瞇眼,半信半疑。

「信不信随你。总之,书看到一半灭绝师太就来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教主一定有跟你说过,我就不说了。」

「──晓芙,是真的死了吧?」

「?」张无忌愣了下,不是很懂为何杨逍要这样问,便答道:「纪姑姑当时被师太打的心脉全断,即便胡医仙在场也难以救活,而且,是我亲眼看着纪姑姑断气的。」

杨逍摇头,看着范遥,沉声道:「遥,你看着我,回答我。」

范遥跟杨逍对上眼,露出一丝苦笑,「纪晓芙已死,是我下葬的。那墓你在蝴蝶谷里也看到了,若你不信,可将墓挖开,便可见真章。」

杨逍长叹一口气,神情哀寂。范遥见状,走过去拍拍杨逍手臂,安慰他。

「对不起,没能救下嫂子。」即便是违心的道歉,范遥也说的诚恳。

「这不是你的错。」

「我在场却没救下她,这便是我的责任。大哥,你可以责备我。」唔,老实说你现在不责备,以后也是会骂我的,可能还会比现在更气也说不定。毕竟我瞒着你我把嫂子救下来的事实,而且嫂子现在就在府里。噢,我一定要等事情都结束后才要把真相跟大哥说,而且最好他们俩自己相认,我才不要在场。

虽然心里补充了一大堆的但书,范遥这句话倒是说的真心诚意。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谎言。

在场却没救下,是他失职。所以范遥救下了。而将这点隐瞒杨逍,他也确实欠骂。

但可惜,杨逍并没察觉到这点。

范遥的谎言炉火纯青如呼吸般自然,只要他有心隐瞒,即便是了解熟悉他的杨逍,也未必会察觉。更不用说现在杨逍的心情起伏不定,没那心思注意这些。

纪晓芙,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他的桎梏。

「别说了。」

张无忌安慰他,「杨左使,过几天不悔妹妹就来了。我的事你也别忙了,多陪陪她吧。」

杨逍神情苦涩,凄凉叹道,「多谢教主关心。那杨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范遥看杨逍没精神,想法子安慰他,「──这样吧,不悔姑娘的三餐我全包了,我还帮你想月子餐,所以,大哥你就别难过了好吗?」

杨逍睨了他一眼,觉得挺不错有安慰到,指了指桌上的纸,毫不客气,「白纸黑字,自己去写,画押。」

张无忌傻眼。真觉得杨逍这是在见缝插针占便宜。然后他看范遥还真的去写,更是无言以对。

范右使,你对杨左使还真的很好呢。

Chapter Text

日子过很快,距离六月十五也剩不到一周。

杨不悔前几天就到了。

原本是打算把她安排在他们左右使住的这一区,不过杨逍第一个拒绝,说道毕竟他们这区还借住了赵敏,或许杨不悔对赵敏没什么意见,但是跟着来的殷梨亭并非如此。张无忌想若殷梨亭跟赵敏碰上面真的不好,便同意杨逍的建议,还是把杨不悔安排到另一角的客屋。

范遥既然都说好了要帮不悔姑娘准备三餐,他便去占了伙房的一角──原本是打算这样,但明教高层那伙人,真的非常抵制范遥进伙房,杨逍也说不动,连张无忌安抚他们都没效,周颠更是吵着如果范右使要用那他要在场看着。范遥觉得他此举毫无意义,内心想着若真要下毒即便你在场也没用的,连大哥都没察觉何况是你?表面上到是一脸无所谓,拉走张无忌跟杨逍,要他们别坚持了,大不了他在药坊那搭一个小灶。

出力建灶的自然是范遥的暗部。那小灶还方便到能随范遥的意思移动,偶而他会搬去房间那给那区的几个人煮点好料的──来自于被养刁的几位姑娘的要求。

对他来说,煮一人份跟煮五人份是一样的,噢不对,应该是六人份,殷离自从发现范遥要开伙后,几乎天天来找柳姨吃饭。

可怜殷天正殷野王被抛弃了。

范遥表示,殷天正殷野王你们的份我不算在内。顺带一提,杨不悔的丈夫殷梨亭,范遥也没算在内。

范遥会开伙煮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在光明顶上他也很常给黛绮丝煮点东西送去。只是因为范遥心很窄,吃过他亲手料理的,当年就只有阳顶天、杨逍、黛绮丝而已,所以其他人是不清楚范遥的手艺有多厉害。

这天,来自孕妇想吃酸的愿望,范遥搞来了一筐柠檬,坐在药坊前的景观石上悠哉去皮去籽挖果肉。

小墨蛇挂在他脖子上晒太阳。

远处有骚动声。

范遥无视了。

最近因为张无忌的婚期将近,不少人登门拜访祝贺,到处热闹吵杂十分正常。不过他们那偏僻的一小角还是被大家主动回避,另外还加上了范遥常出入的药坊,整个元帅府就这两个地方没沾染到婚庆的喜气。

反正真有事,会有人来叫他。但通常都不会有事。会来烦他的都是来跟他讨食的小姑娘们,噢,不对,不仅姑娘们,连杨逍跟张无忌都会来跟他要小点心下酒菜吃。

嗯?他们啥时这么喜欢吃了?

心里是这么想,范遥依旧没困扰,煮饭烧菜做点心,就当打发时间。

不过,今天是真的比较吵呢。

稍微往吵闹处看去,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好像哪里都在吵,这里吵一下,那里吵一下,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我最近很乖,应该跟我无关,继续处理柠檬。

没过一会,范遥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范右使小心!!」

从声音来判断是韦一笑,纳闷得回头,还没看到人影,到是有一抹白影从眼尾余光里闪过。

没看清是什么,但他多少心里有底。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不对劲,范遥耸肩,放下小刀,慢悠悠地起身。

韦一笑到了,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周颠指着范遥大叫,「背后!」

范遥早知道他背后有东西蠢蠢欲动,侧过身,以分毫之差避过狠爪,伸手一抓一甩,把从没成功偷袭过一次的白狼抛出去。

白狼优美的在空中转了个圈,轻巧落地。

白狼叫了一声。小墨蛇回了一声。

「……」听不懂你俩在说什么。

范遥有那么点无言,把颈上的小墨蛇抓下来扔给白狼,转身捡回小刀继续处理柠檬。说起来沁儿吃不吃柠檬冻啊?等等问她。

「??」明教众人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杨逍跟张无忌稍晚到,他们都是因为听到骚动赶过来看看情况,对情况不是很明白,只听说有东西闯入府内,到处乱跑速度又快有点棘手。

张无忌正在听第一发现者韦一笑的叙述。杨逍看了那白狼,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

十之八九是这只君姑娘带着的白狼为了要找范遥而在府里到处乱跑吧。

然后──

杨逍看着那白狼叼着蛇,盯着范遥看了几秒后,转身助跑,几个跳耀就翻过围墙,跑走了。而范遥像是没察觉一般的还在玩柠檬,于是杨逍提醒了他。

「范右使,你的蛇,被那只狼咬走了喔。」

「──?」

范遥愣了愣,看了下原本白狼在的地方,眼神疑惑的无言问杨逍狼去哪。杨逍指了指围墙表示离府了。

啧,那只狼,想叫我跟上都不表示一下的吗?!来拽个衣服也可以啊!

范遥丢下柠檬,急问杨逍,「牠往哪去?」

杨逍指了个方位给他,觉得范遥的反应很有趣。看看,他急呢。

范遥真的心急。白狼的速度很快,他若不赶紧追是真会追丢的。

「教主!许可我离府!」范遥喊了一句。

「嗯?喔,好。」张无忌不明所以,想都没想的就同意了。

「大哥,你自己跟上。」

「好,你去吧。」杨逍笑回。不过他想范遥一定没听到他说什么,毕竟那家伙在抛下话后,就跳上屋顶远眺找狼去了。

都急成这样了竟然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禁足约定,看来这回他是真的打算乖一阵子。

范遥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明教几个人都在状况外,周颠最耐不住好奇心,跑来问道:「杨左使,这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那只白狼,范右使认识罢了。牠闯进来,大概也是为了找范右使吧。」

「喔。」周颠继续好奇,「那范右使怎么突然就跑出去了?」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找个人吧。」

「找个人?」周颠就是八卦,「谁呀?」

杨逍没打算回答他。范遥把君沁藏成这样,连教主都没提起过,要是他现在就说出来,那烦死人的家伙一定要来跟他闹的,虽然可能也无伤大雅,但想到就觉得心累。还是等他自己说吧。

「你要是跟得上他,可以自己跟去看看,但被他发现会不会怎么样,我就不保证了。」

「不,这就不必了。」周颠拒绝,抱怨道:「范右使那小心眼的。上次跟殷小姑娘要了块糕吃,小姑娘哭哭啼啼得跑去找范右使告状,他之后端了盘糕,说是毒糕逼我吃下去了。先不提有没有毒,但那糕是真的难吃。」

杨逍看周颠一脸敬谢不敏,差点笑出来。张无忌听得也是一脸微妙。

范遥做得糕难吃?那绝对是故意的。

「就叫你没事别去招惹他了。」彭莹玉无奈。

「周兄,你下次趁范右使心情好的时候去跟他要东西吃,你会吃到很不一样的东西。教主可以保证,他做的东西真不难吃的。只是你惹了他,他故意弄你。」杨逍笑着安抚。

「怎么这殷小姑娘靠山这么多──」周颠小声抱怨。

这样算来,殷离不仅有爷爷爹爹疼,还有阿牛哥哥疼,现在连范遥都会护着,只能说背后靠山真的强大,不好惹。周颠你就不该去逗殷离。

话说回来,不能逗的人其实还有杨不悔,也不知道周颠有没有意识到这事。毕竟他很常拿杨不悔来跟杨逍开玩笑,若被范遥听到,这可真不知道范遥会不会真煮毒汤给周颠喝了。

杨逍没打算跟周颠他们聊太久,他还要去追范遥,便说道:「我去追范右使,教主,你要随我来吗?至于其他人就别跟了。」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自己不跟,他们太清楚范遥那性子,也只有张无忌跟杨逍能被范遥特殊对待。

「那我也去吧。」

张无忌也是有点好奇范遥想找谁。

 

这白狼速度有多快?这真的快的连范遥都佩服。

范遥才刚跳上屋顶,连白狼一抹影子都没看见,完全不知道牠往哪跑了。

心里无声咋舌,碎念了白狼好几句,一边拿出暗部传令哨,吹哨找人。

来的是岚。他一来也不必范遥问,直接指了个方向答道:「陵的回应在那边。」

范遥二话不说,连个声都没吭,脚步一点,运起轻功便直接追去,那速度,让岚看了也自叹不如。直到杨逍追上来,却发现不知人去哪,而这暗部却在这发呆,没好气的问了人呢,岚才回过神带路。

范遥其实也没在管岚或杨逍有没有办法跟上,反正他要去哪里暗部们都知道,他也没下命令说不能告知行踪,杨逍随便问一下就能知道他的行踪。

范遥追上白狼不过就片刻的事,事实上,因为直接抄屋顶近路,他到的还比白狼早了一点点。

今天的君沁穿着湖水绿为主的衣裳,坐在河边的树下乘凉,微风吹过,带起衣带与发丝,很有自然的美感。

范遥无声无息地从君沁背后黏了上去,懒洋洋地趴在她身上,「──沁儿。」

身后突然出现重量,君沁伸手抓了范遥的衣襟,差一点就直接把范遥甩出去。只有差一点,因为在那之前她先听到白狼远远而来的吼声。是在质疑为何范遥能比牠还早到。再来便是范遥那一声柔情呼唤。

于是君沁仰头,跟她身后的范遥极近距离对眼,嗔道:「别偷偷摸摸从身后靠近我。」

范遥轻笑,「沁儿妳刚刚是想把我甩出去吧?」

「这是你的错。谁叫你要偷袭我。」

「嗯,我的错。原谅我吧。」范遥笑嘻嘻,软绵绵,双眼里流转着甜蜜,神采飞扬。

──阿,这样的遥真美。

君沁暗忖。松开抓着的衣襟,转而抚摸他脸庞与发丝。范遥神情更软,配合着低下头让君沁摸头。摸着摸着又觉得不太够,干脆换个姿势,把君沁抱入怀中坐着,脑袋搁在君沁肩上,双手倒是环过她的纤腰,在腰间摸索着。

温香软玉抱满怀,范遥心情可好。但君沁却不太满意,有点闷闷不乐的挣了两下,发现挣不开就瞟了范遥一眼。

范遥自然是有注意到他家夫人心情不好。

「嗯?怎么了?不摸了吗?」

君沁轻哼,「不摸。」

范遥困惑,语调有点点失落,「怎么了?为何?」

「看不到脸。不摸。」

范遥无声乐笑。

唔,沁儿就是喜欢自己的脸嘛。不意外不意外。

「我都说了,还不放开我?」君沁拽了拽范遥垂到她胸前的发丝,侧过头,轻咬他耳朵。

范遥痒的稍微避了下,软绵哀道:「莫气,再等一下,待会让妳看的够好吗?至少让我把东西弄完──」

君沁垂眼一看,发现范遥在玩她腰带上的缀饰们。

「遥?你在做什么?」

「唔。好了。」

范遥拿开手让君沁看她腰带上多的缀饰,莹玉白的玉佩与墨黑的令牌放在一起颇为显眼,不过范遥倒是挺满意的。

「这是?」

「郡主给的私人令牌。算是能取代王府令牌的东西,可能没王府令牌好用,但出入王府一定没问题的。」

「我要这个做什么?」君沁纳闷。

「妳可以不要,但我希望妳带着。好不好用是其次,最主要的理由是──」范遥从怀里拿出一模一样的玉佩,笑得更加甜蜜动人,「──两个一对的。」

「──」好,这理由可以同意。更重要的是,遥笑得真的好美,好喜欢。

君沁不等了,直接用力挣脱范遥的双手,转个身跨坐在他腿上,伸手捧着他的脸,眷恋注视。

范遥眼尾弯瞇起眼,神情软绵的笑。

那是其他人鲜少看到的温柔笑容。温和的,柔美的,眼里闪着爱恋,是其他人绝没机会看到的笑容。只属于君沁一人的笑容。

美的足以倾城。

君沁很喜欢他这样笑。忍不住又摸摸他的脸。

「遥,你好美。」

「妳喜欢就好。」

「别在其他人面前这样笑喔。」

「我对妳笑,但被其他人看见也没办法嘛──」范遥看了下就趴在他们脚边的白狼,意有所指,「妳可以问问看白毫,现在躲我们附近的暗部有几个。」

「──」

君沁都还没作声呢,那些当真躲附近的暗部们纷纷心头一跳,觉得是该回避避难去。

白狼尾巴一甩,也觉得自己是该离开。

这两人能不能别这样无视其他人甜甜蜜蜜啊?

答案自然是──没办法。

毕竟君沁就是如此的天然直接,而范遥更是宠溺君沁无极限。非常自然就演变成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君沁总算看够了,摸着范遥的脸庞与耳软骨,说了感想:「你比离开时状态好了不少,没有烦心的事了?」

「有。」范遥立刻摆出委屈的表情,「妳别来明教嘛──?明教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也被教主骂过了,不会再乱来的,这样的话,妳不就没有必要来──回家等我,或是我们每月约个日子碰面,还是我朔夜都去陪妳──嗯?这样行吗?」

君沁摇头,直接拒绝,「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哎──」范遥难过,闷道:「我觉得我最近受尽委屈。」

君沁轻笑,「谁欺负你了?还有人能欺负你?」

「大哥最近打我!」

君沁意外眨眨眼,看范遥那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他被杨逍打绝对不是杨逍的问题,一定是范遥又做了什么,被杨逍教训了吧。

「──那一定是你的错吧。」

「哎──沁儿妳也不站我这边──」范遥的哀声很委屈,「安慰我一下不好吗?」

「安慰你当然好。」君沁摸摸范遥的头,「下次别让杨左使发现,你就不会被教训了。」

范遥乐笑,煞有其事认真应道:「了解。」

「…………」

刚到就听到君沁乱教不良计划,杨逍无言以对,没好气咳了两声,干脆两个一起念,「你们俩──麻烦不要以要惹事为前题。君姑娘,妳与其要他搞事不被我发现,不如要他安分就好。这样,不管是妳、我、还是教主都能省心许多。」

范遥轻笑,一点都没有当事人该反省的意思,他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的态度,让杨逍心累叹息。

见杨逍来,君沁没再跟范遥黏在一起,从他身上下来打招呼。

「许久不见,杨左使。」然后她注意到白狼跑到杨逍身后,对他后面的那名少年很感兴趣,一直在他脚边轻嗅转着。君沁大概有猜出来者何人,毕竟白狼一直在说这人的味道,范遥身上染着很多,但她还是问了一下,「这位是?」

「初次见面,在下张无忌,为明教教主。」张无忌向前,抱拳有礼打招呼,简单报过名后,有点尴尬,「那个姑娘──这狼──」

白狼大概是真的对张无忌很感兴趣,在他脚边又嗅又蹭的,还甚至有点想扑他。

范遥看着挑眉,「白毫,你别去烦教主。旁边就是河,你还想湿一次吗?」

白狼吼了他一声。你这教主控!!小心眼!

君沁听着笑了出来。

「抱歉,失敬。」君沁招招手要白狼过来,「初次见面,张教主,我听遥提过你不少次。我是君沁,是遥的──」

「内人。」

范遥直接搂过君沁的腰,抢言。

君沁看他,纳闷问道:「我何时嫁你了?」

范遥眨眼,理所当然,「我以为我们早越过那步了。欸?需要吗?要补吗?呃──大哥,最近的吉日是什么时候?」

杨逍忍俊不禁,「就六月十五。你要选那天?」

「哎──那天不好啊──」跟周芷若同天,不好。

「先不提哪天是吉日,遥弟,我就只问你,君姑娘穿嫁衣的样子,你舍得让其他人看?」将君沁藏成这样子,就不信他能接受这事。

「──」这还真是,没办法忍受呢。

结果范遥还没开口表示,君沁回的更快。

「算了!不结!不许结!」君沁非常认真,「遥的礼衣我怎能让其他人看到。不行!不许!」

「──」

阿,看来护短藏私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两个人的事呢。

杨逍无言以对。

范遥笑的很开心。

张无忌前面发愣了会,这才从「内人」这震撼弹中回过神。「原来范右使你有对象啊?我还以为──」以为紫衫龙王才是他喜欢的对象。即便紫衫龙王出嫁他也没改变过态度,宠着护着绝对不一般。

张无忌觉得在君沁面前这样说实在有点不礼貌,便住了声。

「还以为遥喜欢的是紫衫龙王?」君沁倒是猜到了张无忌想说什么。她直觉奇准,已经要到达了读心术的地步了。

张无忌尴尬。杨逍倒是意外。

「遥弟你跟君姑娘提过龙王的事?」

范遥摇头。君沁会知道黛绮丝,不是他说的,而是从赵敏那得知的。

君沁道:「是赵姑娘跟我说的。」

「君姑娘妳认识赵姑娘?!」张无忌讶异。

「认识。」君沁回。

范遥轻轻拉了下君沁的手,提醒她不要把她如何认识赵敏的过程跟张无忌说。那会推翻他之前跟张无忌解释的说词。

君沁轻握回应,要范遥放心。

「之前遥在王府的时候很常给我写赵姑娘的趣事,后来在遥去灵蛇岛的这段时间,接到暗部说那孩子受伤的消息,便去看了下。这才认识的。」

「这样啊。」张无忌愣了下,突然意识到君沁的称呼方式有点特别,「那孩子?欸?不好意思,若有冒犯的话还请见谅,那个君姑娘妳──今年──呃──贵庚?」

范遥灿笑,直接帮君沁答了,「秘密。之前郡主有问过,沁儿也没说呢。还有,我也不知道。只能说,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沁儿了。」

张无忌的反应跟当初赵敏得知时是差不多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范遥跟君沁这两人站在一起,并不会显得哪里奇怪,倒是有种难以言述的和谐。

「对了,张教主。这次我会随你们一同去明教。」君沁道。

「沁儿──」范遥还在哀。

「说了这事没得商量。你这么不安定,我怎能放心?」

「我才没有──」

杨逍看这两人互动,察觉了什么,跟着劝道:「教主,元帅府也不小,空房也多,多来一个人也没什么差别。」

张无忌温柔笑道:「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既然是范右使的夫人,我更没有拒绝的道理。来者是客,明教绝对欢迎,君姑娘妳方便就好。阿,还是我应该要叫君姨?」

「都可以,我无所谓。赵姑娘是喊我君姑娘的。」

君沁看了旁边的范遥,他很委屈,一副所有人都欺负他的样子。让其他三个人看了都觉得无奈。

明明爱人能一直陪在身边,最好是有这么委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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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走在回明教元帅府的路上。

张无忌盯着被绑在范遥头发上的玉佩坠饰,回想起稍早前的事,思绪五味杂陈。

稍早前,几个人找了间茶屋,坐下聊了会。起因是他们的光明右使被禁足太久表示想到处晃晃再回家,张无忌这才知道他那时为何先求了许可才冲出门。不过他觉得杨左使做的好,也没打算收回禁令。

说是逛,但范遥其实也只逛了几间药房与杂货铺,买了些许一看就知道是要做料理的材料。

逛着逛着便下起了小雨。几个人没带伞,本想着大家都有内力傍身,大不了赶紧回元帅府也就罢了。正巧经过了一间茶屋,茶香弥漫,又有着香甜的香味,君沁感兴趣说想进去看看正好避雨,范遥自然就牵着君沁转了进去,坐下点茶点糕,一切行云流水。

于是,他们只能进去避雨。

于是,他们也亲眼见证范遥跟君沁有多么的「羡煞旁人」。

范遥去跟店小二要了干净的布。要不到没关系,隔两间便是布铺,直接出门买几条回来。过了一会买回来了,干的布给了张无忌跟杨逍各一条,另外特别买的外衣披在君沁身上,再用别的布帮君沁擦头发。

范遥头发上还在滴水。出门一趟,他更湿了。

「遥,我也没多湿,别擦我了,你先擦你自己吧。」

范遥摇头不听话,就是要擦。「不要。妳内力最低,淋雨容易受寒。」

──但明明就是你最湿啊?

另外三人在心里异口同声。

杨逍视线直接看往张无忌,示意他开口要求范遥听话。张无忌会意,正打算开口,却被君沁抢先一步。

君沁不吭一声的起身,转身就把范遥压着坐下,抢过他手上的布,放到他头上帮他擦头发。范遥还想抗议挣扎,君沁便拿了桌上的糕,喂给他吃,强硬闭嘴。

「──」

范遥眨眼,吃了糕,便乖乖让君沁擦了。

张无忌跟杨逍原本还惊讶君沁力气意外的大,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压着范遥坐下,结果看她很理所当然地喂范遥吃糕,范遥还吃的很自然,不禁无言。

这下杨逍可懂了为何范遥明明就离开阳教主身边这么久,前段时间张无忌拿糕给他,他很自然就当成被喂食吃下去的原因了。因为这些年来他还被其他人喂阿,难怪这习惯改不掉。

张无忌跟杨逍相视苦笑。觉得好像真相了什么。

话说回来,他们几个都有修练内力,要把身体弄暖弄干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张无忌跟杨逍拿布稍微擦干了水,内力在身体里转几圈,真气周身外放,没一会便弄干的头发衣服。

君沁也在范遥说要送内力帮她用干的半威胁之下,先自己把衣服头发弄干,然后继续帮范遥擦头发,更正确来说,是玩头发。

而范遥很显然就是在享受君沁的服务,衣服跟头发是都弄干了,却半瞇着眼,捧着茶慢慢喝,让君沁玩头发。

倒是白狼毛湿的彻底,怎样甩也甩不干,干脆跑去找张无忌要他帮忙烘。因为牠听小墨蛇说张无忌体内的内力很暖,觉得他是适合帮忙烘毛的好人选。

君沁帮白狼翻译了牠的需求给张无忌。张无忌脾气好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也挺新奇便答应了。范遥被君沁安抚着没空跟白狼计较。

君沁帮范遥的头发重新绑过。本来范遥的头发就是很随便的全部束起,以避免做饭时混入其中。不过不开伙的时候,范遥倒是没什么特别习惯,多数是半散发。方才逛街时买了一堆的材料,猜得出来他要开伙,君沁便帮范遥把头发全部束起,绑了个漂亮的高马尾。单用绳子绑觉得单调,干脆跟范遥要来那莹白玉佩,当成发饰编进马尾中。

那玉佩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而且以男用款式来说,稍嫌秀气,不太像是范遥会随身带着的东西。

杨逍有点好奇,「遥弟,那玉佩你哪来的?」

范遥眼睛一亮,答非所问,「好看吧?适合吧?稀有品,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他稍微让开身,让杨逍也能看到君沁腰带上的同款玉佩,笑的明媚,「两个一对。」

他就是在炫耀。

但杨逍问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

张无忌没觉得哪儿奇怪,有情人间戴有对饰十分正常。

杨逍倒觉得范遥想回避问题,回答的避重就轻,正要续问,范遥便自己哗啦啦地说了一长串。

「这到手过程繁琐,现在讲会讲很久呢。大哥想知道吗?晚上空下来,我带壶酒去给你说,要下酒菜吗?那我也做一点带过去。等我。」范遥讲着讲着自己倒真来了兴致。

「不了,你别来,想着就烦。」杨逍看的出来这家伙是真的要来烦他了,毫不留情拒绝。

范遥笑的故意,「不要,我会去的。」

杨逍怀疑范遥这是找机会报复,缠着他废话一整晚不让他睡。那家伙确实曾经这么干过。好像是某次一同出门,忘记范遥是惹了什么麻烦事,杨逍实在是收不了摊子,便抓着义弟回去找阳教主告状。阳顶天当然帮范遥这从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收拾善后,事后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处罚,阳顶天压着范遥抄了一整晚的书。隔天这家伙睡饱之后便去烦杨逍,说是大哥你竟然没跟我一起有难同当,死缠着他一整晚不睡,给他念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快睡着还会被摇醒,真的有够烦人。

一想到又有可能要听他念整晚不知道有没有营养的东西,杨逍就觉得他很烦,头好痛。

「你就最好给我说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会跟你说说这玉佩价值有多高的。」

杨逍白眼他。

张无忌本来觉得那玉佩没什么特别的,他从小在冰火岛长大,不太懂那些花样玩意儿,他看过最漂亮的饰品,就是赵敏给他的那簪子,只是他也不知其价值。听范遥跟杨逍两人的对话,也稍稍好奇起来。

「范右使,多准备我的一份吧,我也有点好奇。」

「好。」范遥面不改色的应下,心里倒是峰回路转了一圈,开始想说词了。

跟杨逍他能直接说实话,但跟张无忌,他可不太敢直接说那是赵敏给他的玉佩。即便赵敏给他玉佩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能就是一种信任的信物而已。但对张无忌来说,却能弯出很多不同意思。

范遥不太想惹麻烦,而且他一点都没有想阻碍这两人的感情之路,会引起误会的事,能少就少。

只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范遥说词还没想好,外头雨也还在下。茶屋门口那出现了一抹倩影,气势汹汹的往他们这冲来。

──是赵敏。

张无忌立刻起身招呼了赵敏,「赵姑娘,妳怎么──?」

范遥瞥了跟在赵敏身后的佟一眼,冷问一句:「你就这样让郡主淋雨?」

佟惶恐摇头,连忙晃晃手上的伞,「有打伞,只是赵姑娘──是属下失职,请恕罪。」眼见范遥眼神冰冷,佟决定还是不解释直接道歉比较快。

范遥盯着佟看了半晌,看得佟背脊生寒。杨逍敲敲桌面,范遥应声看过去,看到杨逍眼神示意他教主还在,你想做什么都等回去了私下再做。

见状,范遥只好收回目光,走过去关心似乎在生气的赵敏。

赵敏本来是要来找张无忌的,所以她并没有很注意其他人。张无忌招呼她的时候,她是吼了一声「张无忌!」表达了自己的怨气,却没再继续下文,让张无忌感到莫名而惊慌失措。

「郡主,手给我,我先帮妳把衣服头发弄干。明明就有准备伞,怎么不打伞过来呢?淋了雨要是受寒了怎么办?太鲁莽了。」

范遥一只手插进张无忌跟赵敏两人之间,也算是化解了张无忌的尴尬与惊慌。范遥的碎念很真心。他真怕要是赵敏在这关键时刻生了病,六月十五没法去抢亲那就糟了。

在明教会用郡主称呼赵敏的只有范遥,就连范遥底下那些暗部们也都是用赵姑娘称呼她,所以赵敏在听到他这称呼后,便知道这话是范遥说了,基于信任赵敏很自然地把手递给他,这才转头看范遥,然后──一眼愣了。

范遥很美没错,但看那么久也习惯了。

原本赵敏还在气张无忌,这一看见范遥,为了确定她没看错,她还拽了范遥衣襟拉近看了会,毫不留情地骂道:「苦大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种事你竟也做得出来?!!」

范遥真觉得被骂的很冤,抓下赵敏扯着她衣襟的手,顺便送气帮她暖身烘衣服头发,无辜说道:「我觉得我被妳骂的莫名其妙。我最近可安分,连元帅府都没出,成天帮你们搞三餐,哪来时间搞事?」

就不信不出元帅府你就不能搞事。杨逍在心里反驳他。

「才不是那种事!你竟然──你竟然──!」

赵敏甩开范遥的手,伸手想抓什么东西,却又被范遥途中拦截。

「妳衣服还没干呢,别闹。郡主,说清楚,我应该没惹妳才是。」

「张无忌在这里,你要我说清楚?!」

「教主在这里怎么了吗?有何不妥之处?说起来,妳不就是跑来找教主吗?」

一直都有点状况外的张无忌,先是前面莫名被赵敏凶,后又被扯进了她与范遥的争吵之中,张无忌混乱无比,「赵姑娘,真的麻烦妳说清楚了。」

「好,那就说清楚!先说你!」赵敏抽回一只手,怒指范遥,「师父你有必要把我的令牌绑在头上吗?招不招摇啊?!深怕看得懂的人不知道你与我有关系吗?!」

范遥头上的饰品只有一样,就是那莹白玉佩。

张无忌震惊。脑袋空白一片。

杨逍头痛叹息。就知道那玉佩来历一定不简单。

范遥呆了下后顿时觉得自己应该要先想到的,他对这玉佩到底有何真实作用真的毫不在意。而且郡主,妳怎么一天到晚害我呢。

君沁轻笑,过来帮哑口无言的范遥解释,「赵姑娘,别怪遥,那玉佩是我绑的。」

赵敏听到声音才意识到君沁也在,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她腰带上的莹白玉佩,顿时无奈,没好气瞟了范遥一眼骂道:「你还真把它当对饰啊?」

「废话,那也只有这种用处而已。」

范遥觉得赵敏为了这种事凶他,无辜极了,还莫名其妙引来张无忌的误会,他就觉得不高兴。小心翼翼地向张无忌看去,发现教主默不吭声,表情复杂凝重,视线看着那玉佩,看着看着转往范遥的手──

范遥当机立断丢下赵敏的手,看了下杨逍求救,杨逍懒的理他,范遥只好自己去找张无忌解释。虽说他也真不知该解释什么。

「那个,教主──」

「不要紧,你不用解释。」张无忌拒绝道。他声音干涩,神情也带有点阴郁,看的出来他并非真觉得不要紧。他不让范遥解释的原因也不是因为生气,就只是他觉得现在听范遥解释他会觉得更加烦燥,虽说他也不清楚理由,但他确实有些静不下心的烦闷。

既然不用解释,那简单了许多。范遥会做的事,也只剩一件。

「对不起,教主。虽是无心之过,但既然教主你反对,那我还是──唔──」照理来说是要直接把玉佩拿下来的,但范遥手刚举起,实在是下不了手拿掉。他看了看君沁又看了看张无忌,十分为难。

这玉佩毕竟是君沁亲手绑上去的。

张无忌愣了愣,无言以对。让你不用解释你就直接认错道歉了?明明你在头上绑什么我也管不着,那玉佩也不是你绑的,既然你觉得这无不妥那便无不行之处,其实也根本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我更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欸?反对?我反对他这样挂着那玉佩吗?为何?因为那不是一般的令牌?因为那会像在表示他与朝廷的人有关连?还是因为那玉佩是赵姑娘给的?

「我没有反对」。不知怎的,这句话张无忌难以吐出。想说些安抚范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其他的确认。

「范右使,那玉佩是赵姑娘赠与你的,此话当真?」

「是。」

听到范遥毫不犹豫的答案,张无忌心里瞬闪过一抹难以言述的情绪,他把那归类在是在气范遥总是这样心向赵敏。

「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下属。是吧。」

「是,我的主人只有你一个。」

范遥少见的把话讲得十分清楚,或许是因为赵敏也在场吧。

不过他也察觉了张无忌不悦的真正原因。教主你这是在跟我吃醋阿,我跟郡主真的没什么,我有沁儿了,这误会可大,我想申冤。心里来了句委屈的心声,范遥干脆直言,表明立场,「教主,玉佩仅是装饰而已,是可以取代的,你若认为这不妥,换一个便是。我无所谓的」

他的说法看起来毫不在乎那玉佩的来历。确实,范遥就把那莹白玉佩当成装饰用的对饰而已,是真的随时都能找其他东西取代的,并不一定要是这对玉佩才行。他现在不想拿下来,也只是因为那是君沁亲手绑上去的。但对玉佩原有主的赵敏,她听范遥如此不在乎反倒有些不愉快了。

张无忌听到范遥这么说,心里一动,道:「若你能接受这样的话,还是换一组吧?要不等会就在街上看看有没──」

「张无忌!!」

张无忌话还没说完,被赵敏一声怒意十足的娇喝打断。

赵敏本来在跟君沁撒娇抗议范遥对她的玉佩态度无情,根本就不知道玉佩令牌有多贵重。君沁安抚她说道就是因为不在意玉佩贵重与否,也不在意这是否会引来麻烦,范遥才会拿来当对饰带在身上,甚至是敢直接挂在身上,不然,之前的王府令牌,他可是一直持有,却从未在旁人面前拿出来过。

因为君沁的说词,赵敏到觉得他们俩就这样一直当对饰带着也不错。不过君沁却告诉她,张无忌看似不太喜欢这样,所以范遥很有可能会顺着张无忌的意取下来。

好吧,毕竟是朝廷郡主的身分令牌,明教高层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若有心人抓着这把柄不放,对张无忌来说,确实是麻烦。

赵敏自我安慰了下,不过君沁却凑到赵敏耳边说了句她的看法。

──那位张教主或许没想那么多,他不喜欢的原因,恐怕只是吃醋罢了。

赵敏愣了下,没想过真相有可能仅是这样,又看张无忌先前的反应,觉得君沁说的真有道理。

因为他并没有直言跟范遥说这会引起舆论,确实不适合带着。

这就让赵敏不高兴了。

若说张无忌是因为很正当的理由不准范遥这样做,那赵敏还能接受。但若只是因为个人心情问题,赵敏可不允许。

张无忌你凭什么这样要求他?不,应该说你凭什么吃醋?那个过几天就要跟周芷若成亲的你?!!

荒唐!!

赵敏气极,她一把扯了范遥头发将他拽到身后,以行动表示他碍事后,对着张无忌咄咄逼人,「苦大师是我的师父,他戴着我的东西有何不可?我不也送过你簪子?倒是你,苦心瞒着我你与周芷若的婚事,意欲何为?」

「我──」张无忌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要跟周芷若成亲,我也拦不了你,但在此情况上还收留我住在你们府里,不怕别人说闲话?不仅如此,还将我瞒在鼓里,若非我在街上听到消息,你还想瞒我多久?!」

「这──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

「找不到时机?莫非要等周芷若迎娶进门后,她发现你还藏着另一个女人,那才叫时机?别羞辱人了!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张无忌!你想左拥右抱?无耻至极!」

「不是的──」见赵敏是真怒,张无忌急道:「赵姑娘,我没那意思。我与周姑娘只是门派联姻,没有感情,作场面的,我、我──」

见张无忌急着解释,赵敏又心软了,「只是门派联姻?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我说?」

「……」张无忌欲言又止。

「张无忌?」

「──我跟周姑娘真不是那种关系的。」张无忌内心的委屈与苦涩混在一起,最终也只是这样一句,干涩无力的解释。

赵敏简单就事论事,「但她现在就是你的未婚妻。况且,谁知她实际上是如何想的?搞不好暗自窃喜也说不定。」

「──」张无忌心里苦涩,这事实他跳黄河也洗不清,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法解释。

他真不想跟周芷若成亲。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全江湖都知道明教教主跟峨嵋掌门要联姻,赵敏天天在坊间巷弄中行走,能拖到现在才瞒不住,真不容易,全归暗部对消息的封锁之谨慎,若非突然下雨,佟暂时离开赵敏身边,让赵敏在其他客店避雨时听到消息,不然恐怕,真会拖到周芷若抵达濠州吧。

「话说回来,张无忌你当真想跟周芷若成亲?」赵敏柔声问。

「……」张无忌有口难言,看了一眼静观其变的杨逍,选择沉默。

张无忌不回答,没关系,她还有其他人能问。杨逍不是很熟不好意思问,但范遥也在不是吗。

「苦大师!」

「──」方才被扯了头发的范遥瞟了她一眼,不理她。

「师父!」

「──」范遥继续不理她。

赵敏被无视有点恼,伸手又要扯范遥,被对方避开。

「哎,小妖女,有话好说,别动手,小心我辗妳出去。」

「师父你好无情。」

范遥眼神死,真想问她到底谁比较手狠,「要问什么快说。如果妳要问刚刚那问题,去找教主要答案。这不是我们下属能回答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别拿这问题问我们兄弟俩。要问,问别的。

于是赵敏问了,完全没在跟范遥客套的质问他,「你跟杨左使都同意这门亲事?」

「大哥就在那,你可以直接问他,别透过我传话。」范遥示意了下就在一旁的杨逍,杨逍闻言眉梢一挑,没说什么。范遥续道:「至于我的答案──这事是教主同意的,我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

……嗯?你不反对?你只是没明白的说你反对,但所有行为举止都看不出你有一丝同意吧?你除了让部下送请帖外还做了什么?这还是教主强迫你你才不甘不愿的接任务的。宁可成天窝灶边当伙夫,连礼厅都没踏进过一次,谁信你同意啊?连教主都不信你同意。

杨逍心里翻了白眼暗忖。另一边张无忌的表情也复杂的很精彩。

不过这些详情,不常在家的赵敏并不清楚,她只在意范遥没站她这一边,「你明明说你会帮我的!」

「不是现在。」范遥速回。

「不是现在更待何时?!」赵敏怒问。

「──」范遥笑而不语。现在还不行,得等到赵敏来成亲会场上抢亲的那时,他绝对会帮。但对于赵敏该不该去抢亲这事,他不会干涉。前世她都想得到了,没道理这次想不到。他会等到那时候,那才是他能介入的时机。

眼见范遥不回答,旁边张无忌也保持沉默,杨逍更是从头到尾没表态过,这让赵敏觉得心情甚糟。

赵敏看看在场的几个人,向着范遥又问一次,「你现在不帮是吧?」

「不帮。绝不。」范遥果断决绝。

赵敏早猜到范遥会拒绝,轻哼一声,直接放话,「不帮我,我让你没好日子过!」

范遥挑眉,似笑非笑,「郡主,我又不是妳的人,妳也不能拿我怎样。」手势随手一打,表示我见招拆招。

赵敏狠瞪了范遥一眼,转头甩袖就走──还顺带抢走了佟手上的伞,再伸手一牵,把君沁也一起牵走了。

「君姑娘,陪我逛街,别理那些臭男人!」

赵敏任性撒娇。君沁微笑的配合着让小姑娘拉走了。

「……」范遥傻眼,还真的后悔了,他转头可怜兮兮地问,「教主,大哥,我可以帮她吗?」

杨逍没好气的白眼他,「帮什么?你还真想让这联姻成不了啊?」

「可是──」

「可是什么?君姑娘又不是没长脚,陪完赵姑娘就会回来的。」

「那我也──」

「你,禁足令还没解呢。想去哪?」

「唔──」范遥目光哀怨,瞪着杨逍好一会,见杨逍不为所动,干脆换个人求解禁,「教主……」

不过张无忌并不像范遥想的那么好说话。

张无忌整个心思都在赵敏身上,并没有察觉范遥那委婉的要求,他目送赵敏走远,想拦又不敢拦,只好盯着门口目光复杂注视着,待对方离开好一会后才慢慢回神,长叹口气,转头招呼他的两位光明使者。

「外头雨也停了,我们先回府吧。」

「那郡主──」

张无忌摇头要范遥别提了,「或许等她散心够了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好好跟她道歉吧。我们先回府等吧。」

「──」范遥真不想听话。他超想现在就追上去,要不找个正当理由?

杨逍察觉范遥的心思,出手往他后腰警告性的一拍,向他耳语,「我与教主都要回府,你想上哪去?说了你出门在外得在我与教主其中一人视线底下,禁足令还没解,怎么?你想造反了?」

范遥哑了一瞬,闷声抱怨,「大哥你仗势欺人,这是威胁。」

杨逍笑道:「你可以不听。」

「然后你就会直接把我打晕,我看我怕不是会在禁闭室里醒来吧。」范遥眼神鄙视的瞥了一眼杨逍,「手都直接扣在我穴道上了,根本没打算让我选阿。」

杨逍低笑,默认自己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笑问道:「如何?你要听话吗?」

可恶,大哥你好无耻!一天到晚欺负我!

范遥心里抱怨,眼神好哀怨瞪了杨逍几眼,杨逍压根不为所动,范遥神情摆的更委屈了,让杨逍顿时想往他脸拍下去。

这时正好张无忌已经结好帐示意他们一同离开,范遥轻叹气,还是妥协乖巧跟上,然后继续跟杨逍拌嘴。

「听话你就陪我玩乾坤大挪移吗?」

「──」杨逍听这讨价还价,顿时无言。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怎么就心心念念着要跟乾坤大挪移过招,都说过了这很危险,不是可以拿来玩的阿。杨逍无情拒绝,「别啰嗦。」

「我在家里禁足很无聊,现在连沁儿都被带走了,我很无聊。」

「很无聊可以去帮教主做事。」

「不要,那无趣极了。」范遥拒绝的可干脆。

「那就继续摆弄你那花花草草跟膳食吧。」杨逍对于范遥的任性就见招拆招。

范遥不情愿,「就不陪我打个几场?」

杨逍也算是好说话,「不用乾坤大挪移,可以。」

范遥不悦咋舌,「啧,真难说话。」

杨逍不以为意,很好心的给他折衷方案,「那不然你找教主陪你吧。」

「……」

范遥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走在前头的张无忌似乎听到什么回头问道:「嗯?怎么了?你们叫我吗?」

范遥急忙摇头表示没事。杨逍则是毫不客气,「教主,范右使说他想与你练个招,尤其是乾坤──」

「啊!!没有!教主,没有这事。你别听大哥乱说。」范遥急急忙忙打断杨逍,向张无忌凑过去,将张无忌往前推了几步,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教主,咱们赶紧回府吧?拖太久到时候跟郡主错过就麻烦了。话说回来,我今天准备些郡主喜欢吃的如何?我也给她做些凉糕吧。还是教主你想亲手做?这不难的,我教你。」

张无忌还没留意杨逍说什么,突然听范遥这哗啦啦地说了一大串,注意力完全被拉走,顿时就没在在意杨逍到底说了什么,又听到范遥想了些哄赵敏的建议,觉得可行,下意识就回应了,「也好,就麻烦你了。」

范遥笑的很乐,「那我们再稍微买点东西回去。」

张无忌点头,看着他的光明右使那漂亮笑颜,还有绑在发上的莹白玉佩,稍稍瞇起眼,内心感慨。即便是秀气的款式,也是如此的适合他。

「范右使──」张无忌忍不住的就将范遥喊住,伸手将范遥拉到身边来,轻轻拿起莹白玉佩细细琢磨。

「?教主?」范遥对张无忌的举动不明所以,只当他很在意那个玉佩,「你真看不惯的话就拿下来吧。我会让沁儿换一个的。」

张无忌让玉佩在手里把玩下,还是松手让它维持原样,「没关系,就这样吧,你带着确实挺好看的。」

范遥偏头,纳闷问道,「这样好吗?你明明在意。」

张无忌失笑骂道:「知道我在意你还不愿拿下来?」

「毕竟是沁儿绑的嘛。」范遥示弱,露出柔软讨好的笑颜,「你要求我,我会拿下来的。但必须是由你要求的。」

张无忌摇头,「你带着吧,赵姑娘也希望你带着。我方才想了想,知道这玉佩真意的人鲜少,你这样带着,别人也不会察觉异常,而且你也时常呆在我身边,这样我也能──」

张无忌突然噤声,像是意识到什么的紧张起来,见杨逍跟范遥都等着他继续说,赶紧说了一句没什么。

范遥眨眼表示疑惑。杨逍倒是了然的笑了笑,神情玩味笑道,帮张无忌把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完,「这样教主也能『睹物思人』。」

杨逍一语中的,张无忌都被讲的耳根发烫。

范遥恍然大悟,这才懂方才张无忌这么认真看玉佩的原因。他笑的故意,并没有用言语调侃张无忌,反倒四处看了下找店家,硬扯着杨逍进去付钱,轻描淡写的就让这话题无声带过。

张无忌跟赵敏感情发展顺利,范遥乐见其成,而杨逍其实也看得出张无忌心属于谁,并未打算阻止。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无法与纪晓芙结成连理的杨逍所体会不到的遗憾,他自然希望张无忌能不要体会到他的痛。

不管张无忌最终选择的是谁,他都会祝福。

至于过几日就要结的婚约,自从范遥不同意这事之后,杨逍就从没认为这婚约能顺利。虽然范遥最近看起来安分,但谁知道他又在计划什么。没到六月十五,这一切都难定论。

杨逍心里有准备,敞若范遥到时在婚宴会场上闹什么,他都能处变不惊的接招。

他本以为赵敏会是最大的变量,然而,当他们三人买完东西回府,各被不同人拉走各忙各的去,这边忙边等一路等到入夜,却只等回了出人意料外的消息。

君沁来元帅府找范遥的同时也带回了让张无忌错愕的消息。

在这个距离六月十五仅剩五天的时候──

赵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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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赵敏离开后,张无忌就显得闷闷不乐。连殷离都取笑过他,敏姊姊不在了阿牛哥哥心情不好!张无忌尴尬苦笑,把又做好原本等着要给赵敏吃的凉糕贡献给了他疼爱的小表妹。

今天依旧没等到赵敏回来。

张无忌叹息,去找范遥解闷。这大概是张无忌这两天来的新习惯。

面对张无忌大约每两时辰就要找上门来,范遥已经习惯了。他通常会在张无忌找上门的时候替对方泡上一壶药草茶。

范遥大多时候还是窝在药坊里,君沁偶而会在,不在的时候十之八九是去找柳夕蕖。

补充一提,当时君沁来的时候,搞出不小的动静,拿着铁焰令找范遥,直把明教散人以上的高层们震惊的语无伦次,喝茶水的都直接呛了出来。

杨逍真的不懂都说了是拿铁焰令要找范遥,为何要先来跟他报告,搞得当时在场的兄弟们都知道这事。问了不直接找范遥的原因,教众欲言又止的回因为是铁焰令。杨逍叹息解释那是右使铁焰令,你们都不先确认一下的吗。

一听到是右使铁焰令,本来不以为然的几个兄弟错愕万分,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

右使铁焰令竟会在一名女子手上?他们还以为范右使早把这身分象征扔在光明顶的某个小角落长灰尘呢!

然后当君沁走进厅来的时候,一见她腰上那似乎很眼熟的佩剑,众人均被震惊的无话可说。

范右使竟然连随身爱剑都送人?!这姑娘究竟何者来历?!

众人相互眼神交流,本来周颠想开口发问,却被彭莹玉一把拉住袖子制止,再看杨逍也眼神示意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周颠摸摸鼻子退了回去。

也是,要是真跟范右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可得罪不了。周颠想起了遥远当年敢再教主面前拔剑硬怼他们也要护心仪姑娘的那名貌美少年。

算了算了,别自找苦吃。

过了一会,一抹白影窜进门来,那天在元帅府里乱跑大闹很眼熟的白狼踱步到君沁脚边讨摸。牠身后是被白狼找来的范遥。

范遥一进门,什么都不管,厅内满屋子人视若无睹,直接向君沁迎过去,委委屈屈的哀了一句,「沁儿妳好久。」

??!!!??

温和又软绵的语调让大伙都傻了。

这还是他们那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乖僻又偏激的范右使吗?

当然是,只是上述都是面对敌人的时候,若不是敌人他也多数对人冷淡,仅对少数人时他不会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可惜明教绝大多数的人也没被他画进这圈圈内。

这从未见过的态度让他们都傻了。仔细一看,他们还发现范遥跟这姑娘身上双双佩戴着对饰,尤其是他们范右使更是直接绑头发上,招摇无比。

在场除了当事人与杨逍外,其他人都震撼又愕然,杵在那不知如何反应。很想问,但又怕让范遥心情不好。毕竟心情好的范遥真的难得一见,而且通常他心情好的时候,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赏心悦目,各位兄弟也不是很想去打断他。

还有,被小心眼的范右使记上仇,毫无好处可言。

倒是当事人俩,压根没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没直接抱上去,连手都没牵已经是范遥最大的收敛了。

但君沁却没那么收敛,往范遥那凑过去蹭进衣襟里轻嗅几下,问道:「果然跟白毫说的一样,甜香味,你做了什么?」

范遥自然是轻轻搂过纤腰,笑回道:「等妳等的好无聊,做了些柠檬糕,还有柠檬冻。沁儿妳吃吗?不喜欢酸的话我还有做了点甜汤跟凉糕。」

「都要吃。」

「那沁儿先回房等吧,我等会端去。」

「恩。」君沁应了一声,准备要走,转过身又转了回来,问道:「夕蕖在吗?」

「夕蕖姑娘应该在她房里。还是妳要去找她?」

「那我去找她。」

「好。妳先过去吧。我多拿些糕点过去。」

君沁点头,若无旁人,就带着白狼自己离开了。

君沁走后,范遥也觉得这没自己的事,跟杨逍传音入密说今晚换地方吃饭,便也打算走人去端甜点宠沁儿,他猜那房里大概还有另外两位小姑娘在。喔还有教主也要去叫呢。

这两人无视众人无视的彻底,其他兄弟们完全没怒,他们见范遥这难得的态度光震惊都来不及了,更别说生出怒意。他们就一个好奇破表,超想把范右使拦下来好好问问。

当然,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虽说范遥在教里可以说是恶名昭彰,但他们这群高层们也曾共事许多年,多少还是知道怎么应对范右使。而且他们也很清楚,范遥说是个性恶劣缺德性情阴狠偏激,但只要不惹他真没事。他的底线真的很明确,就教主跟杨左使,只要不对这两人不敬或产生威胁,他们的范右使冷淡是冷淡,缺德也缺德,但其实随便一些的态度他根本没差。

周颠正是那个最压不住好奇心的,也是最爱去闹范遥挑战容忍度的,他连忙去挡住范遥。

「哎哎,范右使,等会等会。这么急着走做什呢?咱们兄弟一场,跟我们兄弟说说那姑娘是谁呗?」

范遥盯着周颠看了一会,说道:「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

周颠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猫。」

在场几个人闷笑一声,纷纷等着看范遥做何反应。他们不打算阻止周颠找事,毕竟他们同样对那姑娘的来历很为好奇,有周颠替他们挡着,他们就等着答案就好。

看来今天的范遥心情不错,他也跟着轻笑了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拿着我的铁焰令,带着我的泰阿,你们难道心里没底?」

周颠夸张的张大嘴,愕然道:「真是你夫人?」

范遥点头,承认的干脆。

既然没法藏了,那就干脆点强势护着。

「什么时候的事?」周颠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卧底之前的事了,大概二十年前吧。」

没想到是这么久以前,他们难以置信。

「范右使深藏不漏阿。」彭莹玉见范遥心平气和,便打趣他,「我可还记得当年你在光明顶上追龙王的那些举止,该不会是同套追求手法吧?」

如果是指没事就送点心过去喂养的话,猜的还挺正确的。

范遥顿了下,纳闷地先反问了一句,「难道我就没说过我跟龙王真的没什么吗?她都跟韩千叶成亲了,还是我促成的,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真的从没想过范遥真对黛绮丝没想法。

「欸不是啊?那你这么宠龙王作何?」

「我宠着,我开心,我就想宠。况且,我也没危害谁吧?教主都不管我了,你管我?」

「……」除了教主跟杨左使,谁能管你啊?周颠一阵无言。

韦一笑也想八卦一下,「连铁焰令跟爱剑都送了,你很喜欢她啊?」

这回范遥瞇起眼,愉快的点头,笑的有够漂亮。

「不过范右使,这姑娘你藏的挺深啊?完全没听说呢。」说不得也跟着八卦打趣。

「唔,我学着的。」范遥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瞇起眼,恶德一笑,说道:「十年前,若非某个小姑娘拿着铁焰令找上门来,你们也不会知道我大哥跟峨嵋纪女侠搞上了呀。又不是没先例。」

「遥!」莫名其妙被拖下水,杨逍厉声,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点行吗?」

「谁叫他们硬要拦我!」范遥表示不开心。

「那也不是我拦的。你要口无遮拦随意造谣,我不管你,但别把我扯进去。」杨逍真的觉得自己很冤。

「唔,好呀──」

范遥眼睛古溜的转了一圈,把在场众人全扫了一遍,看的众兄弟一阵发毛,再看他越笑越灿烂的表情,真心觉得非常不妥。

范遥这表情他们熟悉的呢,以前范遥想恶作剧惹事,或是想搞谁的时候总是这样不怀好意的笑着。当他笑的越好看越漂亮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人倒霉。

谁都不想当这个人。

可偏偏现在教主不在,只能自救了。

「打住打住。」不仅轻功快,反应也挺快的韦一笑,一把摀住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的周颠的嘴,赶紧开口,「范右使,拦下你这我们道歉行了吧,你别把气出在我们身上阿。想走就走,慢走不送。周颠我帮你拦着。」

「喔,挺不错,很识相。那我走了。」范遥走了几步,踏出门前又停下脚步,想到什么转头说道,「我话说在前面。别来打扰骚扰我的人,不然我就真的送毒糕给你们吃喔。放心,吃不死的。顶多很难吃加上吐下泻几天就能了事。我会特别给你们选对身体也有益的配方,相信教主也不会阻止我的。」

众人无言以对。

彭莹玉无奈问道:「你就不能做点好吃的无害的东西给我们吃吗?我们兄弟也没惹你啊。」

范遥看似没想过这问题,眨了眨眼,看向了杨逍。杨逍不禁失笑,「看我作何?要不要做是你决定的。」

「真麻烦阿──」范遥不轻不重的叹了句,续道:「不然你们去烦大哥,他同意帮你们讲话,来劝我,我就做顿好料给你们吃。」

这回答令人意外。韦一笑与五散人等人顿时觉得范右使这次回归,个性圆滑温和了不少。说起来,就除了那日回来怼了朱元璋,接下来就没看他再冷冰冰杀气腾腾,被要求天天开伙给人做饭,倒也没看他不耐烦过。

见范遥就这样把麻烦推过来,杨逍可不同意,「喂──谁让你把麻烦推过来的?我可没同意──」

「小报复。」范遥灿笑,「给我接下。谁让你都欺负我。我走了。」

杨逍看着范遥这回走的干脆又愉快,无可奈何地叹气,抬手制止兄弟们准备要说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周颠遏止他开口,无奈说道:「得了你们,就这么想吃范右使煮的饭?」

「谁叫杨左使你跟教主都说好吃啊,殷家小姑娘跟你家闺女也餐餐准时报到阿,药坊那经常飘香呢!咱们好奇阿。」周颠啧啧两声,「杨兄阿,你就去劝劝吧?」

「上次不是还说难吃?」

「你说好吃,我偏不信,我就要亲自吃吃看。那玩意儿到底哪里好吃了。」

看来周颠上次真的是被喂了很难吃的糕。还好也只是难吃而已。

杨逍叹气,问道:「有接到周姑娘的消息吗?」

彭莹玉答道:「说是过两天会到。」

「那我让范右使明晚做一餐吧,酒水你们自己负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算是好消息,不过韦一笑倒察觉了一点不对劲,「明晚?杨左使这是想避开周姑娘吗?」

杨逍点头,「做给你们吃,他顶多跟我抱怨几句,到也不会真的拒绝。但若周姑娘也在场,就不好说了。他讨厌周姑娘。若不想食之无味,就别勉强他。」

听杨逍这么说,众兄弟们纷纷互看一眼,安静了一会,某个胆大的,小小声地问了一句:「我说教主这门亲事,没问题吧?」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几眼,把视线丢到杨逍身上。

「别问我。」

「不等等,你说范右使讨厌周姑娘?」

「虽然他自己没明确说,但我想应该相去不远。」

「他不会闹事吧?」

这回杨逍都无法保证了。

范遥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诚,这事实谁都看的出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由说不得总结了一句大伙的心声:「──唉,说不得、说不得。」

 

时间回到张无忌已经知道赵敏离开,没事就去找范遥解闷的这几天。

距离六月十五成亲日,只剩两天。周芷若也已经抵达濠州,与其他峨嵋门人在濠州东南钟离城的一处大宅等候。

张无忌带着杨逍去拜访过一次,留在那一同用了晚餐,顺便讨论了下六月十五那天的详细事宜,并未过夜。

回元帅府后,张无忌自然是又找上了范遥。

范遥依旧窝在药坊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顾虑张无忌,范遥很少跟君沁腻在一起,君沁绝大多数都跟柳夕蕖在一起,倒是殷离跟杨不悔这两个小姑娘很常去串门子。杨不悔还跟杨逍说过她很喜欢柳姨,让当时也在旁边的范遥心虚的撇开了眼。还好杨逍没注意到。

张无忌去找周芷若这事范遥是知道的。原本张无忌是有打算也带范遥去,不过范遥用要帮其他人做膳的理由拒绝了,这理由实属正当,张无忌也觉得只是去拜访问候一下,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也随范遥的意了。离开元帅府后杨逍才跟张无忌说范遥应该是讨厌周芷若才拒绝的,让张无忌无奈几分。

范遥对周芷若的事没兴趣,自然不会过问张无忌在周芷若那都聊了些什么。张无忌找上门来,范遥很平常的给他泡了壶药草茶,回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张无忌去找范遥其实也没要做什么,最常就是盯着范遥发呆。刚开始范遥还会困惑的反问,但几次后察觉张无忌根本就是在看他头上的玉佩,便非常识相的习惯了视线。

张无忌是有想过要不要让范遥派人去找赵敏,甚至是他猜范遥应该是有安排人跟在赵敏身边,要找出赵敏的下落铁定不难。只是范遥对这事并未有任何表态,他也没安慰过张无忌,他更在张无忌忍不住打探的时候,面不改色的回答不知道。是真是假无法分辨,但看的出来,对于赵敏的离开,范遥完全不在乎。

杨逍也问过范遥是不是知道什么或是在计划什么,范遥依旧只有同样的回答:我没有、我不知道。

态度很诚恳,也感觉不出他在说谎,但杨逍就是无法放心。他总觉得他漏了什么。

六月十五在众人的期待中迎来。

唯一不期待的大概只有把这亲事视为义务的张无忌。就连先前一直对这门亲事不冷不热的范遥,在这天也表现的心情很好。

张无忌其实前一晚并没有睡,整晚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修复好的金盒子,收拾情绪沉淀自己。

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敏敏不在了不是吗?

明日拜堂成亲之后,他会将赵敏从心里彻底放下,这是他对身为他妻子的周芷若的尊重。他将自己的任性通通留在这一晚,并祈求在天上的父母能保佑他一切顺利。

若说问心无悔──吗?

不,他后悔。

他后悔自己太晚看清自己的内心,他后悔太晚察觉赵敏的觉悟,他更后悔自己没有那勇气去拒绝这一切。

他怕让他的亲人失望,他也怕让他的兄弟们失望,甚至是乃至整个江湖失望。

周芷若是大家所期望看到的他的伴侣,却不是他本身所期望的。

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人。他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这会是个好结果。但就结论而言,他其实是伤了他最不想伤的那个人。

他真的后悔。

而这一切难以挽回。

一夜无眠。

张无忌不知道的是,范遥同样在他屋顶上,无声无息的守了他一晚,并在早晨时,为他准备了解疲提神的早饭。

「教主,打起精神来。一切会顺利的。」

范遥的语调温和带点愉快。这让张无忌更闷了。

顺利?我真希望能别顺利。而且为何我总觉得范右使你有点期待?

张无忌微不可察的叹气。

看张无忌迟迟没动筷,范遥催促了他两声,又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哥也说今天是好日子,所以一定会顺利的。教主别愁眉苦脸了,你这样会让鹰王还有武当那些人担心的。」

「──范右使,你好像挺高兴的?」

「教主的大喜之日,自然高兴。」范遥回的行云流水自然不过,完全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如此理所当然。

但张无忌觉得他睁眼说瞎话。之前对这事毫无兴致,要你帮忙都不肯了,谁信你说的是真话?全明教的人都知道你口是心非压根不赞同这门亲事。

张无忌回了一句,「谎言吧?」

范遥笑道:「绝对是实话。我希望你结这门亲事,很久了。」不过,他期待的是这亲事上会发生的趣事。

张无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压低声音问道:「范右使,你该不会,计划了什么吧?」

「没有。向教主保证,对教主的婚事,我绝没有做任何干涉,也没做任何计划。」范遥讲的真心诚意。他也没说谎,他只不过是知道什么可能会发生的事,但谁知道这次赵敏会不会如同前世一样来抢婚?他其实自己心里挺没底的。

这时响起两声敲门声,杨逍推门而入,先向张无忌打了招呼后,直接瞪向了范遥。

「……大哥别这样瞪我,我最近真的很安分的。」

「我就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杨逍对范遥的保证报以怀疑的态度,暗自决定要是范遥敢惹事的话,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范遥背脊一阵凉,他看的出来杨逍完全不信他的话,恐怕是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怎么教训他的吧。欸欸?这明明就不是我要惹事的!大哥你不讲理啊!我很无辜耶!

「──那个大哥?我们能否谈下?」

杨逍完全不打算理他,面带微笑地向张无忌说道:「教主,不少江湖侠士前来道喜,是时候该出发前往会场了。」

「好。」

张无忌起身,理理衣服就踏出门,发现范遥没跟上,便回头喊了他一声。

这会范遥才刚萌生干脆不出席躲暗处看戏就好的想法,一听到张无忌喊他,不禁心里叹息,还是应了一声跟上走远的两人。

郡主,要是妳今天不来抢亲的话,我就去放火烧王府,还有妳以前跟妳爹爹吵架后就要去的那座庵堂,让妳无处可去只能投靠教主喔。

Chapter Text

六月十五正日。

正是明教与峨嵋派联姻的大喜之日。

拜天地的礼堂并未设在元帅府,而是设在濠州第一大富绅的厅上。此时也早已准备完成,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张三丰那副「佳儿佳妇」四字大立轴悬在居中。

明教上下众人个个换了新衣。

殷天正为男方主婚,常遇春为女方主婚。铁冠道人张中为濠州总巡,特部署教中弟子四下巡查,以防敌人混入捣乱。汤和、邓愈则是统率义军精兵,在城外驻扎防敌。而在最前线的朱元璋也派人送来的贺帖。

当日巳时,张无忌忙着在会堂接待众多江湖豪杰,杨逍陪侍在侧,范遥倒是没跟在张无忌身边,而是在内厅接待跟张无忌熟识的人──明教的与武当派的人。

也不是范遥耍性子,只是知道光明右使真有其人的也只有那日被困于万安寺的六大派们,可偏偏范遥现在的长相跟那时天差地远,根本没人认的出他。人人看到范遥跟在旁边都不免向张无忌问下这人是何人,范遥觉得解释麻烦便在旁边装死不解释,在张无忌跟杨逍介绍完又解释了这真是同一个人,同样的事做了第三次之后,就是张无忌也没那个好耐性。杨逍察觉张无忌不好意思直言的尴尬心累,二话不说直接一句「范右使你到里面去陪其他兄弟们」,简单干脆的把范遥赶走了。

范遥懂杨逍的意思,轻笑耸肩,倒也乐得轻松。向张无忌用手势稍微示意「那我退下啰?」的意思,得到张无忌的颔首,便愉愉快快的躲里面去了。

说是躲,但也不是真的躲起来,作为光明右使,范遥还有点自知之明,要是他在不做点符合身分的行为,他大哥就真的要生气了,不管怎么样,正式场合还是别任性了,他都打算晚点要惹点事了,现在一定要安分守己。

于是范遥待客之道做的挺有一回事,武当派的人手一杯热茶,还放了一点凉糕,这凉糕是出自张无忌手里。而嫁到武当派本该是明教的杨不悔,范遥特别帮她另外泡了一壶,还送上了可爱的小糕点。杨不悔也是范叔叔叫的亲切,自从知道他就是当年蝴蝶谷陪着他们一段时间的那位叔叔,什么戒心都没了,还学着殷离撒娇任性,一个搬张无忌出来,一个搬杨逍出来,范遥拿这两个小姑娘没辄,不能对付,很想离家出走。

范遥对教主与杨左使以外的人不冷不热也算是明教众所皆知的事,武当早了几天抵达,这几天的相处在加上殷梨亭被差别待遇亲身体会的说词他们多少也了解了范遥性情如何。这个人差别待遇有够明显,所以看他今天如此温和亲切,还真的有点意外。

巳正二刻。

最近喜欢睡懒觉的小疯子殷离姗姗来迟,一来跟杨不悔挥挥手打了招呼,然后连自家爷爷爹爹都不理,喊着范叔叔我好饿直接找上范遥。

殷天正殷野王内心哀伤。自家小姑娘比起至亲更喜欢往范右使那找去。不过那饭他们也吃过,真的是会让人流连忘返。

范遥觉得今天这日子自己不该当伙夫开伙,冷眼看殷离蹦跳过来,不打算理她。

「──」

「范叔叔,午时快到了,我饿。」

范遥点头,「我叫人准备午膳,妳先去找妳爹他们去。」

「不要不要!我饿,现在就要吃东西。」殷离撒泼任性。

在场的人都知道殷离因为受了重伤,精神不正常疯疯癫癫,心智年龄更像孩童一般,并未对她不恰当的任性有所意见。

范遥挑眉。敢请这小姑娘想打劫我身上的糕点?

「妳能不能别一直找我要吃的?」

「可是范叔叔做的比较好吃呀!」

听殷离这么说,殷天正跟殷野王闷笑。就连坐在另一边的杨不悔也都跟着点头同意。

范遥叹气,招招手要殷离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今天可是教主的重要日子,妳别闹好不好?」

殷离摇头,同样窃窃私语回去,「如果我闹,阿牛哥哥能不跟周芷若成亲,那我更该闹。那个蛇蝎的坏女人。」

「那妳更该让这婚礼成。小道消息,妳喜欢的敏姊姊,也许晚点会来闹场,妳给她点机会。还有这事千万别跟妳的阿牛哥哥说,不然妳大概就没机会再吃我做的糕了。教主铁定要把知情未报的我给削一顿的。」

殷离笑的娇甜,觉得乐。

没人清楚范遥到底说了什么讨小姑娘开心,不过下一刻殷离便开开心心的伸出手,乐道:「说好的!范叔叔要给我小点心!」

范遥无奈叹气。这小姑娘趁火打劫呢。

「点心都在桌上了,我这只有糖。」

「那糖我也要!」

范遥放弃继续跟殷离瞎闹,怀里拿了小布包,喊了一声「野王,接好」,随即把小布包丢给殷野王,然后向殷离说道:「我没糖,去找你爹要吧。」

殷野王接下糖果后也是呆了下,有点想笑又觉得不该笑,露出颇为复杂的无奈表情。

殷离当下傻了一会,觉得范遥耍赖。回头找爹爹要糖后,咚咚咚的跑出去,过了一会跑了回来,向范遥露出大获全胜的笑容。

阿,不祥的预感。

范遥暗忖。

没过多久,张无忌从门口那探个半身,远远的喊了他。

范遥应声过去后发现张无忌欲言又止,无奈开口道:「教主有事就直接吩咐即可。你找我是要我回家煮饭吧?殷离那小姑娘刚一定是去烦你了。」

张无忌笑容尴尬的点头,「不麻烦你吧?」

「不麻烦。这离元帅府也不远,跑一趟不算什么。如果教主你许可的话,我就回去煮饭吧。就当我想回去做饭给沁儿吃。教主别放心上,不过你是主人,得留下来陪其他人。」

「这是自然。蛛儿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如果你能让她别一直缠着我会更好。」范遥无奈说道,但看他表情也察觉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很困扰。就单纯说说抱怨一下。

他正准备跟一边的杨逍说话,殷离突然蹦跳的扑过来,带着开心的笑声,抱住张无忌的手臂。

「阿牛哥哥!一起去吃饭吧!」

张无忌拉下殷离的手,宠溺的笑道:「阿牛哥哥在留在这里,蛛儿妳跟范叔叔回去吧?」

范遥听到张无忌这么说,头皮不禁发麻觉得很不适应。凑到杨逍耳边窃窃私语:「我说大哥阿,你能不能跟教主说,让他别这样叫我啊?」

杨逍低笑,「教主不过是在跟小姑娘讲话而已,你这么计较做什么。」

我听着不适应阿!叫名字都比这样叫好!范遥心闷。

然后他听到殷离开心地喊了一句「阿牛哥哥你叫范叔叔做糕糕给我吃!」,顿时觉得心更闷。

也不用张无忌开口,范遥很自动的回道:「我会做的,教主放心,所以拜托你千万别吩咐我。」不管怎么说,被命令做糕给殷离吃,他真的会很郁闷。

杨逍在一边差点笑出来,张无忌也莞尔。

范遥深深叹了气,看着殷离没好气说道:「这种大好日子我却还得帮小姑娘开伙,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

「因为是好日子所以才要吃好吃的呀!!」

殷离这话当真能说上是正论,连范遥都不知道要反驳什么。

而且范遥还是挺同意殷离说今天是「好」日子。能看周芷若被当众羞辱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日子真的不能再好了。

这样一想,范遥顿时心情好了不少。反正迎亲时间是申时,他可以窝在元帅府等时间差不多再过来等着看戏,也不用招呼那些宾客们──想着想着,范遥倒是比殷离还要有动力了。

「大哥,反正我都要回去做饭了。不如我也一起把不悔姑娘也带回去吧?等时候差不多我在带她过来。」

「你问不悔的意见吧。让她自己决定。」杨逍宠女儿,杨不悔觉得好便好,他没意见。

「那我去找不悔姊姊!」

殷离嘻笑着跑回去,没一会就拉着杨不悔出来。

杨不悔一看到杨逍就问,「爹爹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吃吗?」

杨逍目光宠溺,「爹爹跟教主得留下待客,不悔妳想回去吃便回去吧。吃饱了若累了,便在家好好休息,这儿人多喧闹,不用勉强自己过来。」

杨不悔心暖,「爹爹总是爱操心。」

杨逍叹道,「妳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我也没其他人能宠了。」

杨不悔笑的甜美婉约。

殷离拽拽张无忌的袖子,说道:「阿牛哥哥,不悔姊姊不来的话,我也不要来了!」殷离就是不想看到张无忌跟周芷若拜堂成亲,即便可能不会成,但想到看他两人穿成套的喜服,殷离就不高兴。

对殷离,张无忌也是宠着顺着,温声哄道:「没关系,蛛儿妳不想来就不来。不过得乖乖待在家里,不可以跑出门。可以吗?妳如果怎么了,我会担心的。」

「不然阿牛哥哥也跟我一起回家──」

范遥挑眉,伸手拦过殷离的头,直接把调皮的小姑娘拉进怀里,「说什么傻话呢,教主忙的呢,别任性,别给教主添麻烦。小姑娘再调皮,等会甜糕没妳的份。」

「啊!」殷离大叫,「范叔叔你耍赖!!」

「谁跟你耍赖啊,到底是谁在皮啊──」范遥无言以对,没好气的把殷离转向门口那方向,示意杨不悔先把任性的小姑娘带出去,才向张无忌说道:「迎亲时间是申时,我会在那之前回来。」

张无忌点头,有点意外范遥的积极。

同样觉得意外还有杨逍,他倒是直接,「居然没趁机缺席?我还以为你找到理由回去了就不打算再过来了呢。」

范遥指指自己跟杨逍,笑道:「咱俩明教光明使者,可以说是教主的门面,这种重要场合,我缺席可说不过去。」

「真欣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杨逍稍稍压低了声音,「别闹事。」

范遥点头,非常诚恳的应道:「我不闹事的。我保证。」毕竟要闹事的不是我呀。范遥愉快的在心里补充。

你的保证向来没什么可靠性。杨逍没好气的瞟了范遥一眼,再看张无忌全然信任的样子,内心无奈叹气,一边希望今天能顺利度过,提醒张无忌该回去招呼其他人,一边晃晃手把范遥赶走了。

总之,见招拆招吧,范遥再怎么任性肆意妄为,张无忌的意愿他是不可能会违背的。

只要这门亲事是张无忌的意愿的话──

但是,为什么总有莫名的不安呢?

杨逍回头看了已经消失在大门另一头的身影,更是确定了等会一定会发生什么吧。毕竟那个兴致缺缺的家伙,都要特别回来了,这就代表了一定有事会发生。

好坏未知,但一定是麻烦事吧。

杨逍无声叹息,却也不觉得有多少困扰,心平气和地跟上张无忌,陪同招待客人了。

Chapter 9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范遥在申时前回来了。

殷离跟杨不悔倒是没跟回来。

范遥回来时,殷野王已经率领天鹰旗下教众,带领花轿、吹鼓手、赞礼生等到钟离城迎亲。

申时一刻,花娇抬着新娘来到男家。吉时将至,众宾客齐聚到大厅,由杨逍与范遥带领入位。

吉时已届,礼炮连声铭响,赞礼生朗声赞礼。宋远桥与殷梨亭陪着张无忌出来。

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八位峨嵋派青年女侠,陪着周芷若婀婀娜娜的步入大厅。周芷若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头盖红纱,见不清美貌。

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

重要时刻,众人不约而同纷纷安静。杨逍看了坐他正对面的范遥一眼,后者没什么特别反应,心平气和的──发呆着。

对,杨逍可看的出来,那个摆着很有一回事的优雅坐姿,面带优雅淡笑的范遥范右使,根本就是拿出他在开会时那套应对,十分称职的在当花瓶,脑袋里不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就是在发呆放空等时间。

而杨逍认为,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时,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

张无忌和周芷若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忽听得大门外一人娇声喝道:「且慢!」随后青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庭中,正是赵敏。

群豪一见到是她,纷纷呼喝起来。明教和各大门派高手不少人吃过她的苦头,没料到她竟孤身闯入险地。性子莽撞些的便欲上前动手赶人。

范遥瞇起眼,笑意更深,一手抚上他回家后特地带上的爱剑泰阿,心里默默倒数,想着要是有人敢进到赵敏的身前五步,他就出手。

范遥动作虽小,但就坐他对面还不时观察他的杨逍怎可能没发现,光是范遥回来时发现他带着泰阿,他就知道等会一定会出事。

这家伙还敢说不知道没惹事?赵敏今天会来捣乱,十之八九是他出的主意吧?就算真不是他怂恿计划,赵敏会来这事他一定是清楚的吧?不然怎么平常不带剑的偏偏今天就带上了?

杨逍暗地里狠狠瞪了范遥一眼,算是眼神警告他不准出手,同时起身道:「喜堂上无谓动干戈,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范遥淡漠的看了杨逍一眼,把已推出鞘的爱剑收回鞘里,晃晃双手向杨逍表示好吧我等一下。

杨逍扬声道:「各位,今日是敝教教主和峨嵋派掌门大喜之日,赵姑娘亲自光临道贺,便是我们贵客。众位且看在我们教主的面上,将旧日梁子暂且放至一边,不得对赵姑娘无礼。」

他向说不得和彭莹玉使个眼色,两人已知其意,绕到后堂,即行出去查察。范遥不动声色的瞥了离开的两人一眼,并未有任何反应,继续静观其变。

见范遥安分,杨逍稍松一口气,向赵敏道:「赵姑娘请到在下的坐上观礼,等观礼过后,在下再敬姑娘三杯水酒。」

赵敏微微一笑,「我有几句话跟张教主说,说完便走。」

「可以。」杨逍急答,毫不犹豫,「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

「行礼之后,便已经迟了。」

杨逍瞄了范遥一眼,范遥依旧很安分的坐在位上,手里拿着茶杯浅酌,看来是一点都不在意赵敏的行动。

杨逍知赵敏今日是存心前来搅局,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免得将一场喜庆大事闹得尴尬狼狈,满堂不欢。至于范遥那家伙?等一切结束后他再来算账。

杨逍踏上两步,低声道:「赵姑娘,务请自重。」

赵敏看向杨逍,微笑,未移开视线,向另一头的范遥问道:「苦大师,有人要对我动手,你帮不帮我?」

范遥并没有转过视线,盯着手里的茶杯,悠然答道:「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赵敏对于他隐晦的拒绝也没怒,只任性坚定的说了一句:「我偏要勉强。」

范遥低笑两声,放下茶杯,悠然起身,温和笑道:「那我帮妳。」

此话一出,众人错愕哗然。先别说杨逍有多头痛了,他开始放弃让这场婚礼继续进行下去。张无忌听到范遥这表态,也是错愕无比的看向范遥。范遥笑容显得心情很好,从位子那走到张无忌身边的同时,手里比划出一段摆明就是只给赵敏看的手语,让张无忌很想传音命令范遥有话就给我直接用说的,别用手语!

当然,众目睽睽之下,张无忌没这么做。

至于明教的其他人对范遥这表态,他们要说意外也不太意外,毕竟范遥一直都表现的对这婚事并不同意,要说他们意外的点,大概是没料到来闹事的竟然是赵敏吧,他们本以为范遥会搞什么手段让周芷若来不了,进而让这婚礼成不了还顺便诽谤峨嵋派不守信。

这才是范遥会搞得手段。

总而言之,明教的人都信,只要范遥介入了,那这婚礼,今日是绝对结不成了。

现在别说是杨逍放弃了,连张无忌的至亲殷天正殷野王,也决定随波逐流不阻止了。

范遥给赵敏的手语是这么说的:〔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我护妳安全离开。〕

赵敏微微点头,转头向张无忌道:「张无忌,你是明教教主,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作不作数?」

张无忌眼见赵敏到来,心中早已怦怦乱跳,又见杨逍挺身而出为他化解骚乱,范遥更是直接的表态,这让张无忌不禁想起今早范遥曾经说的话。

──一切会顺利的。

欸?这便是他所说的「顺利」?

若是这种顺利法,那他可以稍微任性一次吗?

经过这几天的思念,一晚的沉思,唯有这次,他不愿错过或放弃。

张无忌心里不禁带了点期望,听到赵敏问自己,便顺着答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

赵敏续问:「那日我救了你俞三叔和殷六叔之命,你说过要为我做三件事,不得有违,是也不是?」

「不错,你要借我义父的屠龙刀一看,我已经做到了。」

「你只做了第一件事,如今我要你做这第二件事。当着天下众位英雄豪杰之面,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妳要我做什么事?」

「很简单。我要你今日,不得与周芷若拜堂成亲!」

「什么?」张无忌目光稍稍一闪烁。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至于第三件,以后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在旁听完全程对话的周芷若,对赵敏这无礼要求气不可耐,愤而歇下大红头纱,对赵敏怒目而视。

而赵敏依旧是怡然自得的微笑,彷佛她今日是胜券在握。

峨嵋八女也在衣袖中暗暗捏紧了拳头,倘若赵敏再出言不逊,辱及峨嵋掌门,就要给她吃些苦头。

见状,范遥悄悄握上了剑。周芷若他不会杀,但是峨嵋派的其他人,并不在他能忍让的范围之内。

与此同时,杨逍也不动声色的轻握住范遥的手腕。大庭广众,真不能让范遥出手杀人。见范遥眼神冰冷,杨逍心里轻叹气,扳开范遥的手,将泰阿取走。

范遥冷冷地看向杨逍,杨逍轻轻摇头。随后范遥挣脱了杨逍的手,不太高兴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拉开跟杨逍的距离。

这两人的小动作没人注意到,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张无忌、赵敏、周芷若等三人身上。

张无忌没直接拒绝,温声道:「我和妳早言明在先,不得违背侠义之道。而此刻,我和周姑娘既有夫妇之约,倘若依你所言,便违背了这个『义』字。」

赵敏低语:「门派联姻,不是吗?你还有下一个良辰吉时。况且──」她目光冷的看了周芷若一眼,冷道:「你若与她成婚,才真是不孝不义。」

「郡主。」范遥静静出声,「别对教主如此无礼。诽谤之言,我不能无视。」

赵敏晃手表示有听见,转向张无忌,温和笑道:「这样说来,这第二件事,你是不肯依我的了?」

张无忌轻轻抿唇,没吭声,轻轻摇头,委婉拒绝。

其实张无忌自然是很想照着赵敏的要求,不跟周芷若成亲,若今天他们的亲事没有大张旗鼓,现场没那么多宾客,单单只有他与周芷若,恐怕他就真的二话不说同意了。

张无忌的顾虑他也表明了,他们说好了不违背「义」字,今日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她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但如果,赵敏有理由说服他的话……

张无忌希望有。

随便一个,能让他问心无愧踏出礼堂随赵敏而去的理由。

而赵敏,当真有办法给他这个理由。

赵敏突然往前几步,凑向张无忌,提高脚跟,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低头看,这是什么?」

张无忌纳闷着低头看,顿时大吃一惊,正想抓住赵敏的手,赵敏反应更快,不仅收回了手退后,还拉过范遥躲在他身后。

「我这第二件事,你依不依从,全由得你。」赵敏笑道,说完便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两个人的互动所有人都在看,即便听不清对话,也看得出动作,赵敏手中有什么东西,足以令张无忌一见之下竟这等惊惶失措,可惜却谁也无法瞧见。

张无忌急道:「赵、赵姑娘,还请留步。」

赵敏也不客气,脚步不停,朗声说道:「要不就随我来,要不就和周芷若拜堂成亲,男子汉大丈夫,别狐疑不决而遗憾终身。」

狐疑不决?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便是最好的良机。

张无忌急答:「好,全都依妳。妳要我怎么做?」

「那你跟我来。」赵敏心里愉快的紧,快步离开。

张无忌无比干脆,眼见赵敏走远,二话不说的追了上去。

周芷若看张无忌如此干脆连个招呼都不打,根本没在意她的想法与脸面,她顿时有种被羞辱之感,心头生出浓浓怨恨,杀心便起,只想将可恶坏事的妖女葬于手下。

若这妖女今日不出现,张无忌便会是她的!

飞舞的红衣带着冽气,周芷若窜身向前,迅捷无比,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伸向不远处赵敏,只待插进那妖女的头颅便能取命。

「别不把我当一回事啊,女人。」

身侧突然传来淡漠之语,同时是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力道之大,连她正缠绕着内功的手都感到骨头要被捏碎般的痛,周芷若心里一惊,目光瞪去,却发现一道闪光出现在余光之中,连忙矮身一避,抬脚向对方的手扫去。

范遥松开了她,周芷若同时退后几步,将被抓的手藏回了红袖之中。

就这短短对峙不到片刻的时间,周芷若衣下已经留出了冷汗。

这个人,刚刚是真动了杀心,但是却没有任何杀气。若非她反应快,她颈上恐怕已经被划了一刀。而且,在范遥出声抓住她之前,她竟然丝毫没察觉这人就在她身边。

这武功底子,深不可测。

「周姑娘,今日为吉日,礼堂上见血,不妥吧?」范遥带着淡漠的微笑,左手把玩着素白的匕首,音调温温和和,目光却看不出任何温度。

「──范遥!」周芷若低喝。

范遥沉下眼,连同声音一起冷下来,「妳好像没什么资格叫我名字呢?小姑娘,敬老尊贤,我年龄可跟妳师傅差不多大呢。妳们峨嵋派怎么没一个有礼貌的。」

「你──!!不准污辱我师父!」

「我污辱她也不只这一次了,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妳要不爽,打过来啊?」范遥冷笑,「我不会手下留情。即便妳与教主有婚约乃是他的未婚妻,但从教主在这拜礼时辰中踏出了礼堂,这门亲事便不做数,那妳的『免死金牌』自然与我无关。今日,在这里,我绝不允许妳动教主或郡主一根汗毛!」

前世他在这里小看了周芷若而没救援成功,这次他可不会让相同的事再度发生。

今日想在这里动教主与郡主?没门!

不杀妳,我也要伤妳!

周芷若气的就要与范遥动手,双手成爪,向范遥凄厉攻去。范遥连闪都懒得闪,欺身向前,任由利爪从耳边颊边划过,甚至戳入肩头,依旧面不改色,抬手便往周芷若胸口狠打了一掌,硬生生打退周芷若几步。

范遥摸了摸正留血的伤,面无表情地眨眨眼。

啊?这就是九阴真经?这能跟九阳神功与易筋经齐名的绝世内功竟只是这阴寒剧毒?

不对吧?九阴真经的心法不管怎么看都不能说是狠毒害人的内功,它与九阳神功一样是正统的正道功法,不该是这邪魔外道的样子。同样是九阴真经一系的杨逍也没这样。

至于招式──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九阴白骨爪,不过这……

呃,练歪了吧?看过的秘籍上它可不是这么邪门的招吧?

周芷若被范遥那一掌打的气血翻腾,她的内功并不深厚,底子尚未稳固便又急切的练成九阴真经,被范遥这一打,打乱了她体内运气周天回路,内伤不重,但气血翻腾的情况稳不下来,若放置不理恐会走火攻心,稍稍有点不妙。虽看范遥硬吃下她的招后便杵在那没动静,但从范遥的神色能得知,那伤恐怕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两人交锋后都受了点伤暂时没动静,但看范遥流血,所有人都以为是范遥落了下风。各自议论纷纷周芷若武功大涨,前途不可限量。

赵敏没想过范遥为护她竟会受伤,急得靠过来关切他的伤势。张无忌刚刚没仔细看他们俩的交手,没注意到范遥其实是故意接下周芷若的凄厉凶招。

「苦大师,你怎么样,伤的重吗?你何必跟周芷若硬碰硬──」

范遥没让赵敏碰自己,抬手稍微挡了下,但依旧把赵敏护到身后,「郡主,我没事,别碰我,这伤有毒。」

「毒?」张无忌闻言一愣。芷若是峨嵋弟子,怎会使这般阴毒功夫?「范右使,让我看下你的伤。」

「教主,我不要紧。我很耐毒的。」

「即便如此,伤也该治。」

「确实,但不是现在。」范遥向张无忌示意不远处的周芷若,「周姑娘虎视眈眈的盯着这里,郡主还在,不便放松警戒。」

张无忌看了下周芷若面色不佳,当机立断道:「范右使,你先带赵姑娘离开,这里我处理,随后跟上。」

「是。」

范遥给自己点了几个穴,以防毒素往身体深处入侵,没受伤的手拉过赵敏,「郡主,我们先离开。」

赵敏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低留了一句「无忌哥哥你小心」,转头快步离去。

听两人的步伐走远,张无忌这才向周芷若开口,「芷若,收手吧,我不能让妳再伤我的人了。」

周芷若听她这样说,又气又委屈,怒道:「你的人?!今日你的未婚妻是我,而你竟把赵敏那妖女当你的人?她可是杀害殷姑娘盗走屠龙刀的凶手!!」

张无忌听她这声质问,心生歉然,但今日选择护赵敏随赵敏而去,他并不后悔。说道:「此事,并无罪证,无法证明赵姑娘便是当时的凶手。另外,蛛儿她,还活着。」

「什──?!」

「今日之事,我只能期望妳谅解。」

「张无忌,你受这妖女迷惑,竟要弃我而去?!」

张无忌轻叹,「妳我本就是门派联姻,今日结明日结都是一样的。今日我临时有要事在身,妳与杨左使他们再协商日子,到时候我们重新来过。」

周芷若没想到张无忌竟会说出这种话,羞辱至极,「好──张无忌,你很好。在你眼中那妖女竟比大业重要,你要去便去,但这门亲事我不会再重新议论,你去了就休要回来,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

张无忌没再说什么,便追了出去。

周芷若看张无忌如此毅然决然,心里一阵愤恨,冷声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不是我负他。为了个妖女,连大业都不管,不仅他,连你们光明右使都护着那妖女,可见明教早已与元室同流合污!自今而后,我周芷若和张无忌、和明教恩断义绝!」

她抓下一发簪,手指一搓,簪上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说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有如此珠。」

周芷若双手接着一扯,嗤的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屋顶,有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

韦一笑与周颠本要追,却被杨逍与殷天正拦下。

一场喜庆大事被赵敏这么一闹,转眼间风流云散。众人纷纷猜测,不知道赵敏拿了什么要紧事物给张无忌看了,以致害得他急急追出,不过明教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搞不好他们知道些许真相也说不定。或许这场婚宴本就是场幌子,是为了要将赵敏手里的消息引出而说不定。

毕竟赵敏那妖女喜欢张无忌的事,江湖里不少人在传。

峨嵋众女听到了群豪私下的议测,低声商议几句,当即气愤愤的离开。

Notes:

天上的娘:儿啊,你期待的顺利,娘亲给你啰~

天上的爹:媳妇要自己追啊,喜欢哪个追哪个,妖女也行的!爹支持你!

───

小教主你……

作为忌敏派的我只想说,小教主你做的好啊!哈哈哈哈!!

芷若妹妹要气到吐血了

Chapter Text

明教与峨嵋派的联姻,在新郎新娘的不欢而散中划下落幕。

峨嵋派气愤走人,众门派群豪也如鸟兽散,不用两炷香的时间,礼堂顿时只剩下了明教众人。

悬灯结彩,此时看起来寥寂又讽刺。

让教众们把会场打理打理,彭莹钰问道:「杨左使,现在怎么办?」

杨逍一个干脆,「打道回府。」

「欸等等!等等!」周颠急道:「这门亲事就这样作废了?不再找时间重办吗?」

「教主不会同意的,除非把新娘换成赵姑娘。」

杨逍这话,除了周颠以外,没人意外。几个人都认同的点头,殷天正长叹口气,「无忌果然是喜欢赵敏吧?」

「鹰王,教主在会场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随赵姑娘而去,不仅是因为她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把柄,更是因为这便是教主的意愿。」

「是阿,教主面对赵姑娘来捣乱却完全没怒,我看今日要不是众目睽睽,说不定赵姑娘一来,教主就直接跟她走了。」韦一笑附和着打趣。

殷天正听他这么说,又叹一口气。他也觉得这可能性非常高。

杨逍拍拍殷天正的肩,安抚道:「孩子总让爹娘不省心。不过看他高兴,不也觉得这无所谓了吗?」杨逍顿了下,语重心长,「哪怕对象是你看不太顺眼的人。」

想也知道杨逍现在指的对象绝不是赵敏。

殷天正突然觉得杨逍是共同阵线的战友,心有戚戚道:「说的对,杨左使,回府后我们喝两杯。」

「加上我一个吧。」殷野王也跟着帮腔。他也是挺感同身受的。

听他们三个要开酒会,周颠也跟着凑热闹,「喔,你们三个开伤心酒会,其他人就跟我一起喝酒庆祝吧!」

「名目?」冷谦简短问道。

周颠快速想了想,「那就──庆祝教主找到媳妇!」

彭莹玉无言,「还没成婚呢……」

「哈哈哈哈哈!回府!」周颠豪迈大手一挥,第一个踏出礼堂走人。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均是无奈。说不得跟冷谦率先跟上去,其他人走在后头,彭莹玉突然开口。

「对了,范右使带着赵姑娘去哪了?」

这问题自然是问跟范遥最熟的杨逍。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离太远──」杨逍想了下,续道:「那家伙受了伤,没回元帅府的话,大概就是去郊区或躲暗巷了吧。教主也跟上去了,或许没多久就回来了吧。」

「带着赵姑娘回来吗?」

「有可能──」

杨逍突然停下脚步,跟杨逍同步伐的殷天正也随着他停下脚步。

「杨左使?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赵姑娘已与朝廷闹翻的事?」

一伙人伫足,同时错愕。

「!!什么?!!」

 

如同杨逍所说,范遥带赵敏离开,其实也没走多远,也不过就走过了两条巷,在街边一个小摊位停下。

卖的是苹果。

赵敏看范遥停下来盯着苹果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别跟我说你想买苹果──」

「嗯。」范遥应了一声,伸手拿了一颗起来挑,「沁儿说想吃蜜渍苹果。」

「……」赵敏无言以对抢过苹果放回摊位,二话不说绕到范遥身后催促的推着他走,「别在这时候挑!你都受伤了,我们先找地方处理伤口!苹果再要你的部下来买就行了!」

「都说了不要碰我了──」范遥没好气地转过身,退几步,重新跟赵敏拉开距离。

「你先处理伤口。」赵敏简短命令。

「这里可不方便──」

「那你找一个『方便』的地方。」眼看范遥没要动作,赵敏冷冷喝令一句,「苦大师,立刻。」

喔。

立刻喔。

也是可以。

他的伤何时处理对范遥来说都无所谓,本来是想着等把赵敏交给张无忌之后再自行找地方处理,但既然赵敏吵着要他现在弄,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理由。

而且毒伤,确实越早弄越好。他虽然非常耐毒,但九阴真经并非寻常毒物,在体内停留过久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范遥看了看四周,与记忆里的地图做对比,锁定了一个转几个弯才会发现是死胡同的暗巷走了进去。

赵敏自然也跟在后面。

转了几个弯走到底后,巷尾有几个木箱,范遥踩了踩确认结实度,一边单手扯开领子与松开腰带,正准备坐下,看赵敏盯着自己瞧,问了她一句:「郡主妳不回避吗?」

「欸?」赵敏没立刻反应过来。

「寡廉鲜耻?」

赵敏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转过身,「我看街上的那些姑娘都没你守贞。」

在她背后,范遥轻笑着。紧接着是一点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赵敏听见了一声非常耳熟的声响──

那是,她的匕首被拔出鞘的声音。

赵敏赶紧转过身,眼前一幕便是范遥拿着她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肩上戳下去──

顿时血流如柱。

「范遥!你做什么!」

「啊?」范遥愣了下,发现赵敏看似心急如焚的要扑过来,赶紧往后挪了点,同时开口劝阻,「欸?等一下!郡主妳不要过来!」

赵敏压根不理他。

范遥暗自咋舌。所以我才不想现在处理的!心里飞快碎碎念了一句,急切下命令,「佟!拦住她!」

一抹黑影突然出现挡下赵敏,佟拦下她的同时也出声安抚,「赵姑娘,请妳冷静,这是必要的治疗行为。」

范遥接着说道:「只是放个毒血而已,到是郡主妳别靠近,妳要是──」

「即便是放毒血也不是你这样放的!!」

随着脚步声与骂声出现的是张无忌。他在离开礼厅后藉由暗部的引领,很快就就追上了两人的脚步,跟着转进暗巷后,没多久便听到范遥与赵敏隐约的对话,紧接着是赵敏的惊呼。

还以为发生什么危险,张无忌加快脚步追上去后,看到范遥那不该如此严重的伤势,还戳在肩膀上的素白匕首,再听他那事不关己的说辞,直接气笑。

就是好脾气的张无忌,看他这样胡来,也兴起了想揍他的念头。

真的是一离开眼皮子底下,就从不让人放心。

范遥一看到张无忌来,还被骂了一句,正准备要解释一下,便被张无忌厉声堵了回去。

「安静,别说话。」

张无忌简短命令,不想再听范遥任何对伤势一点都没帮助的解释,拉起对方的手快速把脉,再动手点了几个穴,绕到范遥背后,二话不说直接往他背后打了一掌──

「唔咳──!」

被这一点都不轻的一掌拍下,范遥直接呕了一口黑血。还没说什么,张无忌动作利落地拔出范遥肩上的匕首,黑血随着抽刀的动作溢出,看着张无忌皱眉。

「范右使,再忍一下。」

范遥还没回应,张无忌再度一掌拍向范遥后背,同时灌了大量的九阳真气进到范遥体内。眼看范遥僵着身体,面无血色,额角沁出冷汗,过了一会,又再次吐出一口黑血,但这回,原本还留着黑血的伤口,已经变回了鲜艳的红血。

范遥用衣袖抹去唇上的血渍,脸色还有点苍白,却还是压着肩上的伤口起身,退了几步跟张无忌拉开距离。

「多谢教主相助──」范遥有气无力的说,直接退到了另一面墙边,靠在墙上。

张无忌看着范遥的神情阴沉黯淡,料想他一定严重不适,便冷声命令,「你坐下。」

范遥连个声都没吭,听到命令,便听话乖顺的靠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

他很痛。

张无忌方才驱毒的手法虽然十足有效,但很粗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体内的毒素搜集后排出,九阳真气在体内窜流的速度过快,强行又霸道的撕开了易筋经的温和步调,即便他身体素质好,也经不起这般对经脉粗暴的行径,虽没受伤,九阳真气退出候用易筋经再转了两圈也就没事了,但真的是痛到他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内部无处不痛,骨头经络感觉全被移位了一般,若非现在是在外面,范遥真想倒地就晕。

我吃拷问药都没这痛吧?

范遥迷迷糊糊想着。看张无忌走过来,心里微微一惊,真怕张无忌同样手段再来一次,逃跑念头才兴起,却发现有点力不从心,再看张无忌神色不比平常温和,干脆认命放弃了。

「教主你,在生气吧?」范遥没看张无忌,视线涣散着看着地上,弱弱问着。

「恩,有一点。」

「唔,对不起。」

张无忌听他又道歉,无奈的在他面前蹲下来,反问:「你是为了什么在道歉?」

范遥抬头看向张无忌,有点不解张无忌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答:「方才在会场上──」

范遥还没说完,张无忌便打断他,「不必说了。」

方才在婚宴会场上,张无忌可一点都不觉得范遥有哪件事是做错了。他最为出格的事大概是身为明教光明右使却维护朝廷郡主赵敏这事,但这件事张无忌早就同意了,他当然不觉得范遥的反应有哪里不对。

「──」

范遥直接哑了。看了看张无忌,又看了下在稍远处的赵敏,眼看这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不明所以的又道了一次歉。

「……对不起?」

张无忌叹气。他可以理解,杨逍总跟他说范遥个性扭曲偏差很难搞,还要他不要对范遥客气的原因了。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也当成一回事?也难怪杨逍会让范遥禁足了,真的不放在视线范围内,这人就很危险。

哪天把命弄掉了真不让人意外。

张无忌对范遥稍带不安的道歉没有安抚,因为张无忌意识到即便安抚了他,也没有任何帮助,范遥压根就没有自己优先的概念。

「我记得我有要求你不能玩命吧?」

「是。」范遥听到张无忌这样问,才稍微意识到张无忌是在生气什么,但他依旧不太能理解,又道:「但这次并不要命阿?一点点小毒,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一点点小毒?

张无忌很怀疑他刚刚帮范遥清的那些毒,能被称为「一点小毒」,黑血都吐了两口才大致上把毒逼出体外,这还是他有帮忙的情况,要是让他自己逼毒,恐怕得花上好几天吧。

这绝不是能这般轻描淡写就提过去的毒伤。

而且他那治毒伤的手段……

「范右使,你有带药吗?你们暗部的救命药与金创药。」

范遥摇头否定。

「那你方才打算怎么治伤?」

「……」

范遥不敢回应。

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对他来说麻烦的只是毒素,所以先放血再把毒素从伤口全部逼出去,这对范遥来说就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就随便止血包扎下,剩下的,他会等该做的事都处理完后再说。他想他的暗部们应该是有带伤药的。

张无忌又道:「还有,依你那种放血法,不用等毒素排完,你便会先失血过多。没有人放血是像你这样放的,你这根本就是要杀人的放血法。」

「……」范遥心虚的垂下眼,不敢与张无忌对视。

张无忌说对了,范遥对于「放血」这手段,仅止步于杀人手段,对医疗方面的放血他还真不知道窍门。

看范遥垂头不语,张无忌决定不骂他了。先前例子太多,张无忌决定使用直接且有用的手段。杨逍给他过很多次这样的建议不是吗?他也看过不少次杨逍如何对付范遥了。

「范右使。」

「是。」

「以后,如果你没带药在身上的话,就不准让自己受伤。这是命令。」

「──」范遥呆了下,他没想过张无忌会这样要求他。

「范右使?你的回答呢?」

「──遵令。」

面对张无忌的命令,范遥乖巧的回答。但他其实觉得这命令,比要求他活着回来还强人所难。

张无忌其实也觉得这命令顶多就只能算是一半的保险,但有总比没有好。

「现在让我看下你的伤,本来没那么严重被你这样乱弄──」

张无忌一边念着一边拉开范遥摀着伤口的手,稍微看了下伤势。伤口非常深,没一直大流血大概是藉由点穴暂时扼住了,不过深可见骨的刀伤,看的出来范遥戳自己的时候用有多大力,而且,看这进刀的模样,要不是这刀是张无忌拔出来的,恐怕范遥原本的打算是想再扯出道口子吧。

从来不让人省心的范右使表示:伤口大一点,放血速度快一点,毒素自然能清的快一些。

就是没自觉的在玩命!

张无忌看着伤口皱眉,烦恼该怎么办才好,今天是成亲日,他可没带药在身上,不禁又在心里碎念范遥没带药还乱来,突然想到,上次范遥这样乱来自伤,是不是很理所当然地跟自家暗部拿药了?张无忌回头看向暗部,说道:「你们身上应该有药吧?」

这当然有。他们暗部全员都一定会带着能保命的药,不仅是因为他们有着要死也得先见过范遥再死的奇妙规定,还因为他们多少清楚他们家的主人一天到晚不带药还乱来阿。尤其是从卧底回来后,这情况更严重了。

「是。」佟立刻应声,怀里很快就掏出小药瓶递给张无忌。心里感谢张无忌还有想起他们的存在,不然他们自己凑上去可能会被范遥嫌碍事。

「再另外帮我找些水来──」张无忌继续道。

「这里。」另一边突然有道声音回应,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壶清水,张无忌定眼一看,发现是很常会在自己身边看到的暗部成员莫,这人不仅递上了清水,还贴心的再递了些干净的布给张无忌,同时说道:「包扎的布在这里。」

看看,这些暗部们有备无患呢,要什么有什么,感觉就是经验丰富。

张无忌愣愣地接过包扎用品,一边静观其变的赵敏也忍不住扯了佟表示了下,「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已经很习惯这事了?」

范遥轻飘飘的瞥了被赵敏拉住询问的佟一眼,那个目光有够令人生寒。于是佟睁眼说瞎话,「凑巧而已。」

「凑巧?」不仅赵敏怀疑,张无忌也怀疑。

「呜!」

范遥故意闷吭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向正协助张无忌包扎的自家暗部抱怨,「莫,轻点行吗?很痛呢,还是你有什么止痛药草能给我吃下?」

软绵绵又可怜兮兮的音调直接让莫傻了。

很、很痛?主人您连吃拷问药都没怎么喊过痛的,阳教主也说过您根本超耐痛──莫受到的惊吓不小,更不用提范遥那装的可怜兮兮的脸杀伤力有多大,莫下意识地收回了手,退了一步,即刻转身背对范遥,同时赶紧说道:「十分抱歉主人,止痛的药草属下没有,属下立刻叫晔过来!」然后莫一边拿着传令笛不知道吹了些什么,快步的冲去扯过佟,两个人迅速的转出了巷子。

「……」

范遥莫名其妙地眨眼,视线转回张无忌身上,露出了个无辜纯良的笑。

我什么都没做喔。我只不过是抱怨了下很痛而已,真心话呢,所以教主你别瞪我了吧?下次会乖的,下次。

张无忌盯着范遥好一会,盯到范遥心虚的视线四处扫了扫,转回来继续装傻,张无忌才没好气地问他:「还知道痛?」

范遥软弱的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没有了,真的。」

范遥回答的几乎没有犹豫,但张无忌觉得范遥回答的太快反而有点言不由衷。他要回去问一下杨逍,关于范遥的保证可信度能有几分。

Chapter Text

过了一会,被莫用传哨笛找来的晔,一来二话不说各式各样的药直接塞进范遥手里,让范遥一阵无言。

看来刚刚发生的事全让莫跟佟转告给晔知道了,范遥想,大概他整个暗部下属全都知道了。

「给我这么多药做什么?」

「止痛药草、救命药、金创药、中和解毒药、拷问药跟复方毒药,您要的通通都有。主人请您全都带着,方便行事。缺什么请立刻吩咐。」

方便行事?

范遥眉稍轻扬,听出话里真意,心里轻笑,觉得暗部真是太贴心了。

先不提拷问药跟毒药,这玩意带着就是要拿来害人的。就方才张无忌的命令所言,是「没带药的话不能受伤」,言下之意就是有带能治伤的药的话受了伤也就没关系了。而晔所指的「方便行事」,其实正是在指这件事──所有可能用上的药全都准备好,方便范遥为所欲为的乱来。

真是,贴心到心坎里。

于是范遥愉快又乖巧的吃了止痛药跟救命药,再把药收好,乖乖调息疗伤,在张无忌面前完美地当了一回听话下属。

若是以前是阳教主的场合,或许范遥会再卖乖装可爱讨摸下,阳顶天总会没好气的碎念他,手上不忘随意的拍拍他的头意思意思下,但现在教主是张无忌,范遥实在是没那个脸跟张无忌撒娇,这太羞耻了,跟大哥也就算了,毕竟杨逍比自己年长,但跟小教主撒娇?办不到!

眼看范遥总算听话的运气疗伤,张无忌松了一口气。他没注意到范遥低垂的视线摇曳不定。

「主人。」

暗部神出鬼没,在场的张无忌跟赵敏已经可以说是习惯了,而范遥没发现暗部的靠近,只能说他心不在焉,不过他也不会被自家下属的神出鬼没而吓到,抬头一看发现又换了一个人,就是范遥也无言了下。

怎么?你们轮流来烦阿?

「有话直说。长话短说。」

来的是聿,他真的讲的很直接简短,「杨左使要您回去。」

「……」范遥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这时候被叫回去铁定是要被骂的,才不要自己送上门去被骂,所以,决不要回去!

范遥心里这样想着,无视了聿,向张无忌跟赵敏发问,转移话题。

「教主,你跟郡主原本要去哪?我也一起陪同吧?」

张无忌跟赵敏听他这么说,一同在心里无奈。

……范右使,你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不过其实,张无忌对于带范遥出门这事并不感冒。毕竟,有范遥在,很多事会省事不少。只是张无忌有一点有些在意,「范右使,你这样问,莫非你不知道赵姑娘今日来的目的?」

「不知道。」范遥理所当然,「我不知道郡主今天会来。」

正确来说是不确定,不过谁会在这时候这么说?就算范遥其实是知道赵敏接下来的目的地,他也不可能说。范遥自然装的一个无辜。

赵敏倒是对张无忌这样问觉得疑惑,「我要来的事,我没跟苦大师说阿。佟也说除非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他是不会特别向苦大师报告的。苦大师照理来说是不知道的。」她转念一想,凑向张无忌笑问:「莫非无忌哥哥,你期待我来呀?」

「我──」张无忌被问得脸一红,「──妳别乱说!」

「好吧,那我就不说了,不过──」赵敏调皮地甜笑,「你跟我来,我很高兴。」

「────!!」张无忌看着赵敏甜甜地娇笑,巧笑嫣然,心里虽然害羞,但也是感到甜蜜与欢喜。他确实,非常庆幸赵敏来了。想了想,还是老实的表态,这些话,他希望能让那日不欢而散的赵敏知道,「那日妳离开后,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妳,我也不觉得妳今日会来,但妳来了,我就不想再让妳走了。」

难得听张无忌说了这么强硬直白的心声,赵敏心里意外万分,她以为张无忌事事为了大局能说出「元室未灭何以为家」这话想来也不会开窍,听他这样表态也跟着脸红,不禁问道:「我今日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你怪不怪我?」

张无忌笑道:「若今日的新娘子是妳,我就会怪妳错过良辰吉时。」

「倘若今日是周姑娘来阻饶呢?你会跟她走吗?」

「不会。」

「即便是跟我用一样的理由逼你?」

张无忌温柔笑着,拉起了赵敏的双手,诚恳坚决的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会与妳完婚后再走。」

从鲜少说谎的张无忌口中说出这话,是如此的深情与执着。不必甜言蜜语浓情密意,字面上的爱意,也比不过张无忌在这刻的表态。

他心所属于谁,已然清楚。

张无忌从未与周芷若亲口许下婚约,他们的婚约,是其他人强硬的签下的。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他作为教主的义务。其实当周芷若愤而表示这门亲事不再重新议论时,张无忌是松口气的。当他踏出门去追赵敏的时候,他也决定了之后不管其他人再怎么说,他都不要与周芷若成亲。

赵敏惊讶地睁大眼,随即娇媚的露了一个喜悦的甜笑。没一会又板起脸,故意严肃道:「要是到时候重要线索跑掉了,让你悔不当初,你可别怪我!」

「不会的,我会先让杨左使范右使他们跟──」

张无忌口中的话顿时扼住,跟赵敏尴尬的互看好几眼,松开手,一同转向旁边。刚出现在话里范遥,就坐在离他们三步左右的地方,很专心的拿着素白匕首做清洁保养,整把本该沾满血的匕首被擦的十分透亮,地上有几条染着血污的布条,从黑红到米白,看样子是擦了很多次。

这人太过没气息,又不吭声,让两个人都一度忘了他还在。

范遥眼看那两人莫名其妙地进入自己的小世界,他不太想不长眼的打断小两口谈恋爱,他的伤有暗部金创药救命药相助,没什么大碍了,但没事做很无聊,干脆自己找事做,一手匕首一手布,偶而沾点水,认真擦匕首。他虽然认真在擦匕首,但多少还是有在注意张无忌跟赵敏的行动,所以当两人的对话没再继续后,范遥便抬头看了下他们。

三个人对到眼,范遥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将素白匕首收回鞘里,拍拍衣上也没沾上多少的灰尘起身,「两位的谈话说完了?那我问个问题行吗?」

把刚刚那些含情脉脉的对话讲成正经的谈话,还一点异样神色都没,彷佛他们刚刚真是在讲很严肃的话题。范遥问话的态度非常的自然,一如往常毫无尴尬或打趣之色。

他都不尴尬,搞的他们俩尴尬就像是小题大作了。

张无忌跟赵敏对看一眼,张无忌点头应道:「你问吧。」

「郡主,匕首先还妳,我整理好了。」范遥先这么说,把素白匕首还给赵敏。

这是他在婚宴会场上,趁着赵敏不注意的时候顺手偷过来的,因为他的泰阿被杨逍拿走了,没武器能怼周芷若,他不太满意。赵敏也是看到范遥拿这匕首应对周芷若时才发现自己的随身匕首被拿走了。

等赵敏接过匕首后,范遥才续道:「郡主到底是用什么理由与方式,才让教主你心甘情愿的随郡主而去?我就直问了,教主,郡主当时给你看了什么?」

即便范遥知道张无忌随赵敏而去的理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谢逊的情报,但不管是前世与今世,对于赵敏当时在婚宴会场上给张无忌看的东西,范遥并不清楚。他现在问出来,纯粹就是好奇。

「是义父的──」

「是谢前辈的头发。」

赵敏很干脆的抢答,同时还从怀里拿出稍早前给张无忌过目的那一束淡黄色头发。

谢逊所练内功与众不同,兼之生具异禀,中年以后,一头长发转为淡黄,但这颜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发却截然有异。张无忌自幼与谢逊生活,认得出来非常正常。而范遥不仅前世也见过几次,他在灵蛇岛上也与谢逊照面过,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没花多少功夫就确认了这的确是谢逊的头发。

「哪来的?」

「小黄带来的。」赵敏简答。

范遥听这样大概就知道前因后果了。毕竟这位被赵敏叫成小黄的人,范遥是清楚是何人又在哪的。

不过这哑谜张无忌听不懂。

「小黄?」

「代称,指的是郡主安放在少林寺的死士。」范遥简短解释,又道:「如果是小黄带来的,那狮王在少林的可能性就很高了。郡主,小黄人呢?」

赵敏垂眼叹息,「死了。少林寺监守谢大侠十分严密,小黄取发不易,让那些和尚发现了,身中两掌,拖着残命挣扎着将头发送到我手里,不久便死了。」

张无忌听到这人拚了命的带来了谢逊的情报,心里赞叹这人默默无名的厉害,同时也为这人的死亡而遗憾。

「死了吗……」范遥低语,转头看了身后待命的聿,手里几个手势打出,聿立刻领命退走。范遥这才说道:「死士如同消耗品,郡主不必挂怀。任务有顺利达成,那人死了倒也还有点价值。」

「别用消耗品来称呼,那可是人命一条。而且卧底本就是玩命的任务,今日他有功,我为他惋惜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只是死士们,是做过思想灌输的。我记得我跟妳说过,别把多余的情感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优柔寡断,不仅大事难成,连下属都有可能仗着妳的纵容而以下犯上。」

「暗喻你自己吗?」赵敏没好气地瞪他。

范遥笑回:「说了很多次了,我从不是妳的人。」

这答案说了无数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赵敏也没什么想跟他计较,毕竟范遥直到现在,都还护着她。

「不说这些了,你刚让你的人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让聿去向佟确认,小黄这一路来找妳有没有给妳带来危险。事实上,要不是他已经死了,既已被少林发现行踪,那杀人灭口才是阻挡消息走漏的最好方法。」

范遥讲的风轻云淡。他没说的是,即便小黄在当时没死,佟也会在赵敏不注意的时候杀人灭口。

张无忌听着范遥与赵敏的对话,眉头稍蹙,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范遥其实一直都表现的对其他人冷血无情,会说出这种话,不太让人意外。张无忌只是有点在想,能说出这种话还时刻玩命的范遥,该不会对于自身的定位也是差不多的吧。看了看范遥那表现,张无忌越想越觉得可能。

「总之,既然大致确定了狮王是在少林,那总是得去要人的。」范遥偏头很快的想了下,续道:「小黄死了,少林那应该没死士了,内部虚实未明,不好行动。不如我派一个暗部先行潜入少林稍加打听,或着郡主妳从其他门派调派死士过去调查?少林的话,最近的应该是华山或武当──」

「等一下。」张无忌忍不住打断他,问道:「赵姑娘,妳的死士不只有少林有?」

赵敏点头,「恩,各大门派都有。之前为了要设计六大派,所以都安排上了。」

「该不会,妳连明教里也──」

「没有,明教里没放。」赵敏指指范遥,「当初苦大师不让我在明教里放人,说什么杨左使心思慎密,安排死士进去一定会被发现,没必要浪费人力。现在想来,这理由是假吧?」

范遥轻笑回道:「一半一半,大哥确实很敏锐,会被发现的可能性不低。再来,我就已经知道哪些人是卧底死士了,怎可能会留活口?放一个我便杀一个,这才是真的浪费人力,一点意义都没,不如干脆别这样做了,我也省的轻松。如果郡主妳当时坚持要放,我也不会阻止妳,不过──」他停顿了下,乐笑,「大概过不久妳便能收到他们的头颅。」

「……」

赵敏无言,不禁庆幸还好当初她没坚持要放。而且依照她现在对范遥的理解,她猜若她当初收到头颅,范遥的反应一定也是轻描淡写的微笑表示「妳看,我就说吧」,是绝对不会让人发现便是他下的杀手。想及此,赵敏真的是背脊发麻。

张无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知道他的光明右使就是如此极端凶暴,听到范遥这么表示,虽不意外,但也觉得自己小看了范遥凶暴的程度。这个人可是一脸灿笑的说出如此令人头皮发麻的话阿。

有够凶残的。

明教到底是收了什么危险至极的凶兽阿?

谁知道呢,要问就只能去问当年把范遥捡回来的阳顶天阳教主了。

听说阳顶天捡回来后也没特别在管,只是养着呢。

范遥显然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将离题的重点拉回来,重新问道:「要我派一个暗部先行潜入少林稍加打听吗?我的人应该会比郡主的人还要有效率些。」

赵敏知道范遥这话的意思决不是在比能力优劣,而是命令的调派方式,确实是范遥的暗部会快上一些。

「也好,你先派人去探探消息,不过一切小心为上。」张无忌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一提起谢逊的事,总是难以放心,当即同意了这建议,忧愁续道:「少林神僧空见,是被义父以七伤拳打死的。少林上下,二十余年来誓报此仇,何况那成昆便在少林寺出家。如今义父落入了他们手中,深怕性命难保。」

赵敏安抚道:「无忌哥哥不用着急,有一件东西却救得谢前辈的性命。」

张无忌急问:「什么东西?」

「屠龙宝刀。」

张无忌思绪飞快转过,便已明白。屠龙刀号称「武林至尊」,少林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对这把宝刀自是欲得而甘心,他们为了得刀,必不会轻易加害谢逊,只是对他大加折辱套问,肯定难免。

张无忌愁道:「但这屠龙刀目前下落不明──」

范遥道:「狮王也不是傻子,屠龙刀与他的性命相关连乃保命绳索,他自不可能说屠龙刀在他手里遗失不知下落。」

张无忌想想也是,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冷静深呼吸的同时,思考着怎样才是最好的方案。

「范右使,你让暗部继续查找屠龙刀的下落。赵姑娘说她没拿也不知其下落。但若找到这刀剑所在,不仅能确保义父安危,也能还赵姑娘一个清白。」

「好。」范遥面不改色的应下。内心倒是补充了一句,事实上这断刀断剑他早收在暗部驻地里了,但不能说呢,会暂时当成没这回事的。

「另外,你也先回去与杨左使告知我与赵姑娘要前去少林一事,细节要说到哪里由你决定,并请杨左使率人前来助阵。」

「……」这回范遥就有点不甘愿了,表现的一个可怜兮兮,「我回去传话?不能让其他人回去传就好吗?教主你不让我陪同吗?」

我不要回去被大哥骂拉!

大哥在婚宴上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要教训我的阿!我不要拉,这明明就不是我惹的事!

「你最清楚详情,由你回去说明是最恰当的。」

张无忌看范遥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不禁在心里莞尔,他也是猜得出来范遥不想回去的原因,但不知道为什么,张无忌就是觉得不管怎样都该让范遥回去给杨逍骂一下才行。

「不能陪同?」范遥委屈,不甘心的又问一次。

到底是有多想跟阿?不,应该说,是有多不想回去面对杨逍拉。

张无忌折衷说道:「你先回去传话,再随后跟上吧。」

范遥没精神的叹气,「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两位小心。」

「苦大师!」

「恩?」范遥应声有气无力,闷道:「留我下来的话才理妳喔。」

赵敏哑然失笑,「不,我没有要留。」

「那我走了。」

「欸等等!」

赵敏赶紧去拉住他,范遥没好气的看她:「到底要干嘛?」

「救谢前辈之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明教英雄虽众,但若大举进攻少林,双方损折必多。少林派倘若见局势不敌,说不定便出下策,下手将谢前辈害了。你回去喊人来,千万不要躁进,等我跟无忌探好消息做好决定再说。」

「知道了。我会跟大哥说率人到少林附近待命,等教主汇合后再由教主发落。两位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

张无忌跟赵敏都摇头。

「那我过一会回来。两位请小心。另外,你们两个的身边都分别跟有一名暗部,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他们吧,不用客气。」

张无忌笑道:「你不跟杨左使一起在少林等我吗?」

「才不要呢!」范遥拒绝的飞快,「那边人这么多,又用不上我。」然后他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意识到什么,露出一抹很刻意的灿笑道:「不过,若是你们想要独自相处的空间,觉得我很碍事的话,那我也只好留在大哥那边了,若大哥问起的话,我可能就讲几句话稍微表现一下我有点委屈──」

眼看两个人满脸通红,范遥还不打算放过他们,双眼微微弯起,笑的多么柔美又愉快。他声音夹杂了点委屈的低呢,轻柔地、故意地问道:「所以,还能让我回来吗?」

张无忌跟赵敏真的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阿!!摆的这般可怜兮兮委屈求全,还装的那一副乖巧模样,但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威胁吧?!

刚刚那番话翻译过来就是,如果不让他跟,他就把他们之间的事加油添醋说给教里兄弟们听。先不管范遥到底会加油添醋说到何种地步,但不管说到何种地步,等张无忌跟赵敏回明教之后,可能就要面对整个明教兄弟们「别有意会」的眼光了。

虽说有范遥在,张无忌也不是很担心其他人会对他把赵敏带回去明教有意见,他猜想即便真有意见,当年都用那种方式护黛绮丝跟韩千叶成亲,范遥势必也会替他清除异议吧。这方面张无忌是不担心,他还比较担心兄弟们会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调侃他们阿,这也太害羞了吧?

而且张无忌可以预测,因为其实也没有对他有多少不尊重,范遥一定不会阻止。

张无忌还没回答,赵敏便抢先嗔道:「你不是说了要帮我的吗?!」

范遥理所当然的点头,「事实上,我刚刚不是帮了吗?如果我没帮妳,周芷若就会打伤妳。而且我这回是回去帮妳说话呀!」他眨眨眼,乐道:「我能帮妳说服所有人都认同妳教主夫人的位子──」

他这么说到「教主夫人」,两个人都觉得脸热害躁。更是觉得让他回去大肆宣传实为不妥。

「你之前不是还不帮的──?」赵敏无语。觉得这人做事还真的极端。

「现在是时候拉。教主跟周芷若没了婚约,我自然帮妳。」

看范遥越雀跃,张无忌跟赵敏就觉得越不妥。他们可不想回了明教,还要面对兄弟们那意有所指的目光。

只是他们可能没想过,因为张无忌也不是太会隐藏事情的行为表现,其实小两口的真实心意,早让那些明教高层们都猜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杨逍的帮言,兄弟们都同意的差不多了。

连至亲都不拦了,还有谁能阻止他们俩在一起?

谁敢反对?明教高层第一个翻脸。

张无忌跟赵敏要等到回明教跟兄弟们碰面后才会发现,原来他们是多么的被这些年长前辈们爱护。

「范右使,你还是回来吧。别留其他人那边待命了。」张无忌有点心累说到。

「好。」范遥笑得灿烂,心情非常好。

「别跟其他人乱说话!」赵敏补充。

「如果其他人不问的话。」范遥笑道。

「范遥!」

范遥真的笑的很开心。偶而逗下赵敏,他其实也是觉得挺有趣的。又道:「郡主,反正妳都背弃朝廷要跟随教主了,对我换个称呼吧?叫名字也是挺好的。」

赵敏没什么特别感觉,张无忌倒是眨眨眼,觉得这话真是耳熟。

莫非范右使你,喜欢被人叫名字吗?但我怎么记得稍早前芷若直接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可气的不轻呢?

「都说我背弃朝廷,你还叫我郡主?」

「我不改喔。」范遥回的飞快,还快速的做了结语,「总之就这样说定了,别用苦大师叫我就好,其他的随妳叫。教主要是也能顺便改一下就好了。那我回去传话了,晚点跟上,你们先走吧。」

范遥讲的飞快,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自顾自地说完,转身就走。

张无忌跟赵敏两人愣了下,互看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愕然。

「该不会,关于称呼这事,苦大师之前也跟你提过?」赵敏问。

「恩,提过,还不止一次。」张无忌答道,也是有点无奈。

于是两个人共同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来他是真的很希望他们能换个称呼呢。

这么说来,虽然教里的人都喊他范右使,但唯独杨逍是直接叫他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还是只是单纯的感情好而已。

Chapter Text

范遥不甘不愿的回到了元帅府。

进大门的时候,外头开始下起了小雨,让他觉得天公不作美。这会下雨,杨逍便更有理由要他留下别乱跑。

他不太想面对杨逍,本打算找个暗部传话,不过显然杨逍早想到范遥会出这招,早吩咐过暗部们别理会他这道命令,甚至还交付了纸条给他。

纸条上就很简单的写了一句:别耍花样,乖乖过来。

范遥重重叹了气,决定先在屋顶上把自己淋湿一点,好方便进屋后装可怜。

于是他湿淋淋的进屋,看的屋里兄弟们一阵无言。

韦一笑错愕道:「范右使,外头雨也不是突然下的,你路上商家买把伞打上,何必淋雨?」

范遥拨拨湿淋淋挡住视线的头发,平静解释,「没带银两。没想到会下这么大。」

杨逍闻言,心平气和的反驳他,「以你的手段,路上顺手打劫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者,以你的武功身法,屋檐树荫避雨,要弄得这么湿也不太可能──依我见,你是故意淋雨的吧?」

范遥轻咋舌,没好气的抱怨,「猜出来了何必揭穿?」

「理由呢?」

「心血来潮。」

杨逍嗤笑,重问了一次,「理由呢?」

范遥抬眼瞪了杨逍,看似不悦的想要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慌忙的脚步声,众人都听到了,不约而同的静下来,纳闷着互看几眼。没一会便有人毫不顾忌的闯了进来。

「遥!」

来的是君沁。

不只有明教众人惊讶这名鲜少与他们互动的姑娘竟会闯进来,连范遥都意外她会突然无理的闯入,下意识觉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沁儿?怎么了?怎么这么慌张,发生什么──唔!」

范遥问题还没问完,君沁一手压上范遥带有伤的肩,另一手则是摸上他的脸。她轻抚的范遥的脸,目光逐渐冰冷下来,冷问道:「谁干的?」

范遥肩上的伤虽然已经做过处理,大致上没问题,但内部的伤势并未完全愈合,被这突然的一压,他还是会痛的,顿时就噤了声。

这回不用特别装,范遥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本来还想跟杨逍不满的抱怨几句,耍个任性,但在君沁强硬行动之下,被推到椅子边落座,再看君沁神色不善,二话不说哄着先。

「我没事,不是多严重的伤,我也处理好了,教主也帮我看过了。放心,好吗?」

「不好!」君沁斩钉截铁,再问一次,「谁干的?」

「妳为何要问?之前我受伤也没曾见妳问过。」范遥感觉得出来君沁气的不轻,其实对向来淡漠的君沁来说,实为少见。

君沁没回答,只是又再摸摸范遥的脸,目光更凝实。范遥感觉到脸上轻微的刺痛,顿时察觉君沁这次会这么生气的原因。

阿,伤到脸了,这简直就是君沁的逆麟。

范遥苦笑,伸手拉下君沁的手,温声柔言,「不留痕的,我保证。」然后他从怀里拿出金创药罐,放入君沁手中,续道:「帮我擦?」

君沁取了点药,轻柔的抹在范遥脸上的浅伤。

范遥趁着君沁抹药的空档,问道:「谁跟妳说我受伤的?」

「白毫。牠说空气里跟雨水里都是你的血味,大概是受伤了,而且味道不轻,恐怕流过不少血。」

「……」

淋雨淋的稍久了点,衣服上的血水被冲出,这是范遥没留意的破绽,他心里无奈叹息。这白狼鼻子灵成这样,外面下大雨呢都还闻的出来,本还想教训一下是哪个不长眼的告状,听到是白狼说的,也只能在一丝佩服之下,无可奈何认了。

范遥脸上的伤根本不大也不深,抹个药也就一瞬的事。君沁指指范遥的肩问他有没有需要顺便上药,范遥摇头表示已经擦过了不要紧。

君沁看似放心不少。

「那──谁干的?」

「──」

看来,不管怎样,君沁就是一定要得要到答案。不过,范遥不是很想回答。

范遥不回答这个问题,在场到是有很多人能回答。杨逍猜范遥不回答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他选择静观其变不吭声。其他人没想这么多,当时大伙都有看到范遥跟周芷若出手,大家都知道范遥身上的伤是出自于周芷若之手。

「是周姑娘。」说不得答道。

「?」君沁偏头,看起来是不清楚周姑娘是谁。

「是周芷若周姑娘,峨嵋派现任掌门人。」彭莹玉补充道。

这么说,君沁就知道是谁了,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就是那个与你们教主联姻的姑娘?」

众人多少有点无言君沁这说法,这感觉就像是把周芷若当成随便的一个谁,随便就能被取代。

君沁一听原来是这个人,眼神一凛,向范遥丢去凄厉眼刀,「遥?你是故意受这伤的?因为对象是那个周芷若?」

范遥怕君沁生气,眨眨眼摇头,装的好无辜,「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懒的闪而已!而且我是为了要打伤她才不闪的!」

杨逍听前半句那歪理的时候本想叫他闭嘴的,但一听到后半句,他便觉得不妙了。

还想说你怎么这么安份,没把事情闹大,搞了半天,你还真敢在教主面前对周姑娘出手?

「遥弟,说清楚,你打伤了周姑娘哪里?」

张无忌不在,范遥就觉得他没必要隐瞒,将有点生气的君沁抱进怀里,直接讲明,微笑道:「内伤。我当时打她那一掌,打断她体内正运行的真气回路周天,当下铁定气血翻腾,若她继续跟我动手出招,调动内力,三招内,肯定走火攻心当场吐血。还好她还算是聪明冷静。她回去至少得闭关一周,再好好修身养性一个月。如果她不想落下劣根,还想要她那身武功的话。」然后他向君沁耳语:「周姑娘伤势也没好去哪,认真算起来比我还严重,沁儿息怒吧?」

君沁轻瞟了他一眼,让范遥决定先暂时闭嘴,等之后独自相处再好好沟通安抚。

「……」

另一边,众兄弟无言以对。他们没想过当时两人的争锋相对,台面上跟台面下完全不一样。

他们清楚那场交锋范遥是有收敛的,不然以范遥的武功与手段,不可能受伤,周芷若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们有猜出范遥挨下攻击并不是因为闪不过,大概只是因为他身后是张无忌跟赵敏,与其接下化招,这样比较简单。帮教主挡招这种事,在当年光明顶的时候,就很常出现,兄弟们早见怪不怪。看范遥没直接倒下,他们完全不操心范遥有没有事。那个经常就在回收血淋淋范右使的杨逍都不急了,他们急什么。

只是,没想到,看似没受到多少伤害的周芷若,其实受的伤比范遥还要惊险严峻。

「做的太超过了。」杨逍不苟同他这次的行为。

范遥冷眼看他,「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她伤害教主吗?」

「但你做的太过火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峨嵋掌门。你下手太重。」

「下手太重?」范遥冷笑,「我以为只要我没杀她,都不算下手太重。」他瞥了在场其他明教的兄弟们,冷声问道:「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那时,周芷若用倚天剑刺教主的那一剑,差点夺去教主性命。你们难道以为,我会不当一回事?」

这问题不需回答,大伙都对这答案心知肚明。

不可能。

范遥从来没放过任何一个,真的伤害过教主的人。从来没有。

因为这理由而死在范遥手上的人,多不可数,更糟的是,这些人,有半数人会是莫名其妙的死于意外之中,若非范遥承认是他搞的手脚,没人信这些意外与他有关。

虽说现在的范遥与以前相比温和许多,但众人都信他的睚眦必报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见没人说话,范遥又道:「若非教主护着周芷若,我早弄死她了,万安寺那时我机会可多呢。」这话题点起了范遥的不满,反正张无忌不在,范遥继续口无遮拦,决定把不满全向兄弟们宣泄一下,「我也不隐瞒了,要是今日,周芷若当真伤了教主,我一定杀她。而且,只要她敢再伤教主一次,我定要她偿命。」

言词激烈,语调却是相反的平静。

彷佛他讲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在场众人,无人对他说的话感到意外。但会不会感到毛骨悚然,就是另一回事。他这番话,实在没人敢回应。

除了杨逍。

他静静地呼唤着。

「范遥。」

范遥不开心低着头,他猜他大哥又要念他,一边把玩着君沁的手指,连眼都没瞥过去,闷闷不乐回应。

「干嘛。」

「茶冷了,再帮我泡壶新的热茶来。」

这要求太突然了,范遥愣了愣,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杨逍拎了茶壶给他。君沁轻笑地起身,让杨逍能顺利地把茶壶放进范遥手里。茶是温的。范遥盯着茶壶一会,再困惑的看向杨逍。

喝茶?现在?而且这茶也没凉去哪阿。范遥没意识到他因为杨逍这突然的要求,完全中断了他原先的思绪,当下真的在思考泡茶的事。

「泡热一点。」杨逍表情认真。一副我现在就是要喝热茶。

既然杨逍指名了要他泡,范遥就不会拒绝。

「喔。」他压根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真不是很好,拎着茶壶起身,牵过君沁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又问道:「茶叶用你房里的吗?」

「上次你偷回来的茶叶还有剩吗?」

「有。」

「就那个。」

「那我一会回来。」

范遥就这样离开屋内泡茶去了。

他一离开,屋内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彭莹玉长叹一口气说道:「也只有杨左使你能在范右使那状况下这样跟他说话了。」

周颠夸张的搓搓手臂,「没讲几句就杀气腾腾的。有够让人不舒服。」

他这话众兄弟们都心有戚戚焉的认同,只有杨逍很冷静的怼了一句:「错了,他可连一点杀气都没露出来。周兄,你这反应未免小题大作了?还是你真怕他?」

「不是我小题大作,是杨左使你太不当一回事!咱们明教除了教主之外,就只有你不怕那只恶兽吧!」周颠嚷嚷,「而且他要是真的杀气腾腾的说这些就好了!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稍微温驯了点,现在看来,根本更凶了吧!他以前根本没在收敛杀气,多少判断的出来他认真程度,他现在杀气收的一乾二净,完全分不出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认真。」

「同感。」韦一笑也叹息,「他在与周姑娘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他有露出一丝杀气,那时的动手,要是他自己不说,我们根本不会知道他对周姑娘下手之重──」

彭莹玉接着道:「杨左使,你过于委婉了吧?实际上,要不是周姑娘反应机警,她恐怕就会交代在婚宴会场上。」

「所以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范右使讨厌周姑娘。若非今日教主也在,他就不会是选择用这种绕圈子的方式打伤周姑娘了。」

殷天正道:「他讨厌周姑娘的原因,该不会真是因为光明顶上那一剑?」

「可能灵蛇岛上也有发生什么事也说不定。但光那一剑,就足够了。」杨逍顿了下,续道:「忘记了范右使睚眦必报?当年敢对阳教主出手的人,至今还有一个活着吗?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哎等等,但是那个赵敏──范右使不是应该会是更讨厌她吗?她可是明教的敌人。」

「难说。」杨逍直接把这问题抛回去,「周颠,好好回想一下,从我们跟赵姑娘相遇开始,赵姑娘伤过教主一次吗?」

他这问题不仅周颠在想,几乎是在场的兄弟们都一起认真的想了下,然后,没有一个人能拿的出证据理直气壮的说有。

虽然他们确实是中了赵敏的计,吃了不少苦头,但若说对张无忌的实质伤害,确实没有。

殷天正道:「但,武当的那些人不是吃了赵姑娘不少苦头?」

「范右使可没有爱屋及乌的观念。还有,赵姑娘是他徒弟,可想而知他会偏袒谁。」

「可这也挺没道理的呀!光明顶那时,教主也还不是我们明教的教主,甚至那时范右使根本没见过教主吧?」周颠又道。

杨逍忍不住用看蠢货的眼神看周颠,问道:「你觉得范右使会『既往不究』?」

要是他会就好了。

「……」周颠也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杨逍也没要他们任何一人回答,续道:「范右使从不管对方是否情有可原,是否有不可抗力之因素,他甚至不会去追踪幕后黑手,他只管结果。谁是那伤人凶手他就针对谁。对『敌人』的认知与判断方式绝非常人,就只是很主观的任性罢了。」

任性阿──其实他们已经见识很多了。

当年范遥其实就是这样任性的,只是因为阳顶天很了解范遥,对范遥也掌控的很好,几乎所有小动作都瞒不住他,就是这般理所当然的自然,让众兄弟们忽略了这些。再加上,他们当年,因为范遥真的不太好相处也很难沟通,他们也没什么想要好好去了解他。

毕竟是阳顶天带回来的人,技俩丰富能力高强毫不愧对他作为光明右使的身分,以能力来说他们是认同与佩服的,所以就算再怎么难相处,阳顶天管得住,他们就觉得没什么。

作为友军。范遥真的非常的给力。

厅内稍微安静了一会,杨逍突然轻敲桌,众人一同将视线看向他,他指了指关着的门,开口问道:「你们有人发现范右使在门外待了一段时间了吗?」

「!?」

众人惊愕地看向门口,门口那毫无动静,纸窗外并未有人影,让人怀疑杨逍说的是真是假。

杨逍也没要说明解释,这时候眼见为凭最快。他直接走去开了门。门外看似空无一人。杨逍见状毫不意外,跨出门往旁边一看,他们刚正谈论的当事者,怀里抱着茶壶正坐在门边默不吭声。

「听多久了?」

「从你们说光明顶那时教主还未继位的时候开始。」范遥老实的回答,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偷听不进门,手里的茶壶递给杨逍,笑的乖巧又纯良,「你要的热茶,泡好了,趁热喝?」

杨逍本要接过茶壶,突然发现范遥头发依旧湿淋淋的在滴水,皱眉问道:「你为何还湿着?这少说也过了二刻钟吧?烧了热水泡了热茶,抽空回房更衣都行,你竟然还能湿着?」

范遥眼神委屈,表现的无辜又可怜兮兮,将音量放低,是有意不想让其它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湿淋淋的,你比较容易心软吧?这次我可没惹事,一点都不想被你骂。」

──我很可怜。

杨逍能从范遥的表现上看出这四个字。

杨逍好气又好笑,多少也是拿刻意装可怜的范遥没办法,「赵姑娘会来的事你不知道?」

范遥摇头,「不知道。我没接到任何郡主会来的消息。我也没跟郡主有所联系,对这事真不知情。」

「那特别带上泰阿是为何?」

「正式场合,我正装佩剑好像也没哪儿不对的。而且你也派人在四方巡查,怕敌人来乱,那我稍微防着点,也不为过吧?」

听你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词,我信你才有鬼。杨逍暗忖,完全不信。转身进门,「等我有空在来跟你算这笔帐。现在你进来,倒茶,再说一下回来做何。」

哎──就不能不念我吗?我真的没搞事阿!我这次明明很乖的,而且教主就没生气阿!

范遥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无精打采的帮杨逍倒好热茶,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生闷气。装可怜行不通,来想想有没有别的方法。

其它人是不清楚杨逍刚刚跟范遥的对话,两人刻意压低了音量,杨逍说的他们可能听的模糊,但范遥说的他们就一点都没听清了。

不过看范遥心情不好,他们就很想问他到底回来干嘛,继续跟在教主身边不就好了吗。

周颠实在受不了气氛压抑,忍不住就问:「范右使你到底回来干嘛?」

「帮教主传话。」

「……」

简而明了,浅显易懂。但明教在场这些高层现在都有同一个想法──

你有重要事干嘛不一回来的时候就说阿!!探究你的想法与行动原则会比教主的事重要?!

Chapter Text

杨逍还是把手上那杯稀有好喝的热茶喝完,舒缓一下被范遥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动搞的有点心累的情绪,「遥弟,说。然后,长话短说。」

心情不好的范遥心里思绪飞快,瞥了杨逍一眼,又撇开了视线,拿过桌上的水,倒水给自己喝,「不要。」

听他这话,在场众人为之气结,很有默契地纷纷在心里翻了白眼。

这家伙搞什么东西阿!该说的不说,没必要说的倒是讲了一堆!

杨逍还没说话,范遥一边喝着水,眼尾弯起,笑容乍看纯良无害,投向杨逍的视线里倒闪着任性玩邪的光,轻飘飘地重复了一次,「我不要。」

既然软的不吃,那我只好来硬的啰?

范遥愉快的想着。他不赶时间,虽然他说了要赶回去跟教主汇合,但其实张无忌那根本不需要帮忙,而且张无忌到少林也需要一些时间,情报打探更需要小心翼翼,急不得。

再者,第一次挑战少林三渡的伏魔圈,本来就是张无忌一人完成的,范遥没打算去帮忙。至于第二次,张无忌一定会等杨逍到了之后才去挑战。

也就是说,他耽误这几个时辰,根本毫无损失。

那么,是不是可以拿这当筹码,避过被杨逍教训这事?

啧,明明就是郡主惹出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想代替她被念。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令人在意的事──

范遥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杨逍看他这连两次拒绝,再加上范遥那很刻意的笑容,早就猜出来了。

这家伙──

范遥并非不懂轻重缓急的人,他敢拿这事当筹码谈判,就代表这事并非紧急重要之事,但也只是这样而已。重要但不紧急的事他是有可能拿来这样玩的,当然,非常不重要的事也是有可能,杨逍现在就是只能跟他赌这事有多重要。

不过,想也知道,杨逍才懒得跟他玩。

「老规矩,一个问题。」

「行。你问。」

「教主要你回来传达的事,重不重要?」

杨逍问的十分直接干脆,干脆到大伙都怀疑杨逍根本就没认真想问。那个摆明了不配合的范遥怎可能会乖乖正面回答这问题!而且,他们确实不明白他们这对兄弟俩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范遥是回答了,就像大伙所想的那样,回答的不咸不淡、轻描淡写,打马虎眼的态度非常明显。

「唔,多多少少算是吧。」

有答跟没答一样的答案。

杨逍挑眉看向不认真回答的义弟。注意到杨逍视线里的怀疑与打量,范遥笑嘻嘻的灿笑,到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样子。

其实,与其说范遥胜券在握,不如说,杨逍到底跟不跟他赌他都无所谓。不是说不管他的小心思成不成,他都会把张无忌的交代与指令全盘托出,而是因为他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杨逍去少林助阵。

毕竟,前世的记忆明白的告诉了他,让杨逍去少林助阵的结果,便是杨逍身负重伤,差点性命不保。

这点,范遥并不乐见。

与其让杨逍去犯险,他不如跟张无忌编一套剎有其事的谎言,以避过这不必要的战损伤。他自己跟张无忌,了不起再抓个暗部上场,就足够应付这第二次的挑战伏魔圈。

虽然即便杨逍跟前世一样,去了少林也被三渡高僧打伤了,他也有把握安然无恙的保住杨逍的命。但能轻松省去这一事,有何不好?

讲真的,若让范遥从被杨逍教训与让杨逍受伤这两件事去选,他会干脆的让他大哥教训一顿。

杨逍自然不可能知道范遥的真实心思,只是他是猜出来了,范遥故意回答模棱两可的答案,是有意引导他将答案归在「不重要」。毕竟他如果干脆回答「重要」或是「不重要」,反而会让人觉得是谎言,就是在逼他答应同意。

也就是说,被不被教训是其次,只是顺便而已,恐怕不传达这命令,才是他比较想要的答案。

原因大概能猜出两种,一种是因为被张无忌派回来传话,离开的教主身边他有点不甘愿,小小的出气罢了。另一种则是,这个传话内容,有他不希望去办的事。

真的重要的事他一回来就会说了,不会故意拖到这时候还拿来当筹码玩。

杨逍可能想不到,范遥其实本是打算一回来就传达命令然后赶回张无忌身边,是因为发生太多意料外的事,让主题完全跑掉,才导致范遥有多余的时间无聊去想这些花招,甚至去思考里面的利害损失。

「大哥,我还要赶回教主身边,你快点决定如何?」

范遥催促着,他不太想给杨逍太多时间思考分析。

其它人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即便他们从头到尾都在场,这两人的对话他们都有听到,但这兄弟俩之间的默契与哑谜,有时候真不是旁人能看懂的。

于是他们静观其变,等杨逍的判断。

范遥真觉得不能让杨逍思考太久,微笑伸出手比了五,然后慢慢折手指无声倒数。

「……」杨逍也只能配合范遥无声施压的任性,「算你狡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什么损失。」

「你这么了解我,我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次,机会难得能反将你一军,岂能放过?大哥,你的决定?要哪个?」

杨逍心里叹息,「你赢了。今日的事我不追究。现在,总可以说教主是要传什么话了吧。」

「当然可以。」范遥起身,走到杨逍面前,笑道:「立据。」

「……」

气氛顿时僵住了。

要说前面范遥这样调皮,杨逍还配合着让他任性没动怒,但范遥这句「立据」,可让气氛顿时降到冰点,前面才刚松口气的诸位明教弟兄们又提心吊胆起来。

不,范右使?你没事硬要招惹杨左使做什么阿?知不知道现在杨左使就是咱们明教的顶梁柱吗?教主不在咱们得靠他阿!范右使,乖,别闹,滚回教主身边去行吗?!

这些明教高层一个头两个大,但谁也不想开口。范遥闹起来从不听他们的话,开了口压根就没用,不如等杨逍处理。

杨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视线依然故我的直视前方,然后──毫无预警的直接抬脚往范遥下腹踹出去,干净利落的把没防备的范遥踹飞。

不夸张,没防备中招的范遥,是直接被杨逍踹飞,不仅撞倒原本坐的椅子还被它拌了下,跌的狼狈不堪,运气很差的撞到肩上伤口,痛的眼前一黑,连个声都吭不出。

杨逍见状冷笑,「叫你得意忘形。」

「……」范遥缓过气,哀怨的撑起身,椅子扶正,没力气的趴在上面,觉得气闷,「……我受了伤你还打我,我要跟教主告状。」

「你去阿。去之前先把教主要传的话都先说清楚。」杨逍无动于衷,甚至是心平气和地反问了范遥一句:「况且,我对你动手,你受伤了吗?无凭无据。」

「──」

范遥盯着杨逍看了半晌,没抗议没反驳没辩解,也不是说他觉得自己玩太过理亏,他也对前面的事一点悔意都没有,他不过就是在判断杨逍目前的态度。

嗯,看起来是没真的生气。

杨逍没生气,这事情就好办。

范遥懒得坐回椅子上,干脆就这样拿椅子当挡剑牌,懒洋洋说道:「目的达成了,我讲正事。教主跟郡主现在正在前往少林的路上,郡主带来狮王被少林所俘的消息,他们前去救助。然后,教主的意思是,让大哥携队至少林山下待命。」

正经事简单几句话就交代完毕。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偏偏范遥就是浪费了不少时间才肯说。

而且这事,好像不是很不要紧的小事?

周颠向来冲动一根筋,拍桌道,「范右使!这么重要的事你拖到现在才说?!前面泡什么茶打什么鬼哑谜?!」

范遥不为所动,瞇着眼,头搁在椅子上,看着更懒了,「周颠,没喝到我泡的茶,你是羡慕还是忌妒?」

周颠直接哽住,他被这一反问顿时懵了,下意识就直接离题怼了回去:「谁跟你忌妒了阿!」

「那就是羡慕了。」

「我才没羡慕阿!!区区一壶茶了不起阿!」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没错。」范遥眼睛闪闪发亮着,笑道:「都不是的话,那就是因为我跟大哥的对话你搞不懂,所以──你寂寞了吧?」

「谁寂寞阿!你才寂寞哩!」

其它人忍笑忍的很辛苦,张中赶紧拍拍周颠的肩,低声在他耳边安抚,「好了好了,周兄,范右使故意逗你的,你再激动就入他的局了。」

周颠顿时醒神,指着范遥怒道,大概是有点恼羞了:「你这家伙!又想搞什么花花玩意!」

「没。」范遥耸肩,拍拍衣裳起身,心不在焉道:「只是你说对了。」

「嗄?」

周颠错愕,众兄弟也意外地看着范遥,没想过他就这样收手了。而且停下玩闹的范遥看起来,还真的没什么精神。

杨逍看着范遥的神情,心里大概有底,没开口发问,等他自己继续说。

范遥续道:「我确实是寂寞了。」

「嗄!?」

不等等,他们都听到了什么?那个杀人不眨眼,个性乖僻的范右使竟还会说这种示弱的话?!

这──天要下红雨了?

还是又有谁要倒霉了?

「喔。」杨逍见怪不怪,一点都不吃惊,其它人对范遥这模样不熟,但对杨逍来说可不是这么回事,「所以呢?话别说一半。」

「嗯。」范遥道:「所以我可以走人了吗?教主的指令我传达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去哪?」

「教主那。这里有大哥你在,用不上我吧。」

「确实是用不太上。」

范遥当即转身,「那我走了!」

杨逍出声拦人,「站住,等一下。我准你走了吗?」

范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杨逍几眼,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听话干嘛,又不是教主指令,二话不说继续走人。

「遥。」

「啧。」范遥不悦咋舌,「阻碍我回去找教主做何?」

「我没要阻你。」

「那你一直叫我做何!」

范遥语气怨怼。

其它众兄弟们看他很想走却又走不了,有些许气急败坏之势,也是有点无言以对。

那个范右使?其实你也不一定要听话阿?你不是以难以管教出名的吗?门就在那,也没人出手拦你,怎么杨左使叫你你就听阿?你果然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兄控吧?

然后更让人无言以对的是,杨逍接下来话。

「走之前,先去煮饭。」

「……」

「一想到要有几天没有好吃的可吃就有点惋惜。再做点方便路上带着的小点心吧。」

「……」

范遥沉默了好一会,整个议事厅都静下来等他反应。

然后──

范遥沉默的推开了门,看了下外头的天色,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随即快步离开,「──我去煮饭。」

杨逍稍瞇起了眼,从范遥的选择中确定了张无忌那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带队去少林待命也不是急事。

而明教高层那些弟兄们,均是傻眼错愕的看范遥妥协去烧菜了,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会,周颠问感慨又无言,「范右使当真兄控阿。」

这同时也是其它人的感想。

彭莹玉问道:「杨左使,范右使真去烧菜了?」

杨逍给予肯定的答案。

韦一笑问道:「那要携队去少林的事?」

「不急,明天再出发都行。」杨逍道:「紧急的话范右使是不可能妥协的。教主给的传话里大概还有其他信息,被他觉得麻烦省略了。等会吃饭的时候顺便问一下。」

「喔喔。」

没想到杨逍那看似玩笑般的要求里还加了如此多的试探,不禁叹道杨逍足智多谋,对范遥的理解与掌控也非常熟练,不愧是教主麾下第一人。

「今晚兄弟们都准备一下,明日破晓时分出发,现在散了吧。」杨逍说完便悠悠哉哉地离开。

本来这议事就是杨逍主持的,由他说结束也合情合理。

「杨左使请留步──」

「?」

杨逍回过头,喊住他的是殷天正。纳闷道:「有事?」

「有件事拜托你。」

「?有话直说,帮得上忙自然能帮。」

殷天正一脸认真,「让范右使煮多些吧?咱们兄弟一起吃。」

「──」杨逍露出一丝嫌麻烦的眼神。要让范遥给其它人煮饭,他还得哄呢,不是件易事。

殷天正快步靠近杨逍,向他窃窃私语,「杨兄阿,你想想,范右使要煮饭,我家的阿离就会要过去一起吃阿。出远门前一天,我想跟小孙女吃顿饭不为过吧?」

「……」不知怎么的,杨逍觉得殷天正有点可怜,「好吧。既然如此,就大伙一起吃吧。我用教主婚礼作废这名义,他应该不会拒绝。」

听到杨逍最后那理由,众人都无言了。

杨左使阿,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说范右使个性恶劣,其实你也没好去哪儿吧?真不愧是感情好的兄弟。不知道周姑娘得知这事,会不会气到吐血阿?

不过──对于有好吃盛宴,他们一盖同意没意见,管他理由是什么。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民以食为先。

另外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别跟掌厨的人过不去。

结论:吃好吃的饭要紧。

Chapter Text

要说范遥有多好哄?

杨逍把范遥从药坊小灶那拖到伙房跟他说煮多点,不少人要吃时,范遥还不甘不愿的抗议不煮,碎碎念了不要总是压榨他。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反应。杨逍把早准备好的说词搬出来,说道是为了要庆祝教主与周姑娘婚礼作废,即便主角不在,咱们弟兄们聚一块饮酒作乐,低调庆祝下。

这有何不好?

即便知道这绝对是找理由哄他煮大餐,但如果是这理由,范遥还是挺乐意的。

范遥眨眨眼,喜孜孜的灿笑问道杨逍想吃什么,还点了几个他注意到上次其它兄弟们抢着吃的菜肴,态度转变比翻书还快。

大伙热闹了一晚,除了法王五散人等明教高层外,平常也吃范遥亲手料理的眷属们也跟着一起用餐,气氛十分融洽。

做为整场聚餐最大贡献者的范遥,其实早早就离席了。

用伤势未愈当理由避开了酒水,范遥其实吃的不多,还硬要杨逍帮他挡酒,趁着大伙喝上兴头,他拉着君沁转移阵地,窝进药坊做糕点去了。

子末时。范遥把做好的各式糕点装进方便携带的盒子里,熟门熟路的潜近杨逍房里,两盒糕点放桌上,留下报备行踪的字条后,离开了元帅府。离开时刚至寅初。一切行动不仅未惊动到杨逍,府里除了范遥的暗部下属,无人察觉。

范遥并没有特别赶路。他不太担心张无忌那会出事,前世他们与张无忌汇合时,张无忌跟赵敏俩人都好好的。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张无忌跟赵敏会从哪条路哪种方式赶去少林。

要追人,如果知道对方在哪,自然是好追。不过遗憾的是,范遥既非犬非狼,并没有这种神奇的特异功能。他虽然是在张无忌那放了两个暗部,但他身上没有能接收讯息的铃,暗部哨有带跟没带一样。现在的方法只剩,他从与张无忌分开的暗巷开始,到处找他家两个还记得主人没有铃的暗部所留下来的暗号。

还好暗部们够贴心,不然范遥真不知道该怎么追,干脆回去借白狼带路好了。

说到这白狼,大概在范遥出发追人后过了一天,那只速度奇快的白狼竟然追了上来,理由还是同一个,把背上的小包袱跟小墨蛇塞进他手里,再拽着范遥的衣袖去肉摊买肉,爽爽讨完肉后又奔了回去。速度奇快,令人叹为观止。

真心佩服这不管他在哪都有办法找到自己的白狼,范遥跟手上的小墨蛇大眼瞪小眼了会,在小墨蛇不安分的蛇尾催促下,打开了小包袱。里面有着君沁替小墨蛇翻译不满范遥出门又没带牠的手写字条,跟不少个小墨蛇喜欢吃的果子。范遥盯着手上的东西无言以对。敢请这蛇跟上来出门玩阿?连零食都准备好了。

这只是不太重要的小插曲。总之,范遥一路上悠悠哉哉,一边不动声色地探听江湖上的消息,一边找暗部留下的记号,这赶路追人也是惬意。

范遥想着要给小两口多点时间独自相处,并没有追得很急。慢慢追人的路途上,还跟王保保与玄冥二老擦身而过。他长相与以前不同,并没有被几人认出。想了想,还是把远远跟着自己身后的暗部岚给叫出来,让他去打听下王保保的行踪。

范遥本以为王保保在这时候应该是在战场上与朱元璋尔虞我诈,在这里碰见王保保身影,他是挺意外的。不过,仔细想想,王保保会在这也并非无迹可寻。毕竟,屠狮大会后王保保与汝阳王便围剿少林山,这时候会在这附近行走打探消息实属正常。更不用说明教与峨嵋派联姻的事江湖上人尽皆知,他来刺探敌情合理不过。

岚花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带回了消息,天都还没完全暗下,范遥就拿到了王保保等人最近几天的大概行踪。

跟范遥推测的相去不远。王保保会从战场上脱离,最大的原因便是赵敏。他与汝阳王得知赵敏被处刑之事,还没从震撼消息中反应过来,便又得知了赵敏被劫囚后不知去向。这接连的消息又悲又喜,峰回路转,让他们父子俩对战况有些力不从心。

将前线转交给其他力将,王保保与汝阳王都暂且从前线退下来安神休息,同时也在积极搜寻赵敏下落。然后便在几日前,他们从派去江湖的探子口里得知,赵敏出现在明教与峨嵋派的喜庆会场,破坏了双方联姻的大好婚事。

这两教派没成功联姻,对汝阳王与王保保来说再好不过。不过听闻赵敏与明教教主同行,这两位父兄就觉得不甚满意。于是王保保便出门找妹妹,打算把妹妹带回来。

范遥听完报告,盯着天空看了会,觉得好像不是可以继续惬意散步的时候,跟王保保遇上,恐怕不好处理。而且,就怕汝阳王也追上来。

因为这因素,范遥总算认命收心,仅用两天不到的时间,便追上了张无忌与赵敏两人。由此可知,他先前根本就没在认真追人,悠哉逛街散心倒是真的。

范遥追上张无忌、赵敏两人之时,天已入夜,粗略估算下,约戌初二刻。

那供两人暂歇息的「护国寺」,在范遥眼里就是座诡庙,光看大门便让范遥止步,想都不想放弃敲门,直接跳上屋顶,收起所有气息,默声观察着。

寺里有人,暂且看不到张无忌与赵敏的身影。

气氛很诡异。

不友善的味道蠢蠢欲动。

范遥很熟悉这感觉。

这便是有人在暗中谋划什么,奸诈狡猾阴险的氛围。

他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他很清楚,这座小庙,绝不是什么正经的庙。

范遥在小庙里晃了一圈,注意到东首厢房那有点小骚动,靠近一看,便发现几个秃头和尚正对厢房里的人威逼胁迫。

想也知道厢房里的人是谁。

范遥按耐住有些不愉快的情绪,潜伏在附近听着几个混蛋和尚的话。他一边听,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出手,还是等风头过去再跟张无忌碰头。

张无忌身边有暗部在,范遥不太认为张无忌与赵敏两人会出事。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范遥总觉得两方应对之中,张无忌与赵敏显得有些弱势,这让范遥觉得有古怪。

本想找暗部来问话,但下一刻,范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刚听到了什么?这几个混蛋说要将他护着的可爱小徒弟先奸后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遥毫不犹豫,转身便去找了个拿着趁手的凶器,待拎着柴刀回到东厢房,正好听到了挺有趣的「接应暗号」。

──「我佛如来,普渡众生」。

圆真门下见面的暗号。

范遥知道下句是什么,但赵敏不知道。

没听清赵敏回应了什么,她的声音莫名的气力不足,但她的答案惹的几个和尚哄然大笑。

这是不怀好意的恶笑。

范遥知道这些和尚想杀人灭口。

当然,他不会给他们机会。

暗中出手,先发制人。

手里的柴刀直接贯穿那开口发话的和尚,抽刀后顺手割下了另外两位和尚的头颅,挡门的三个人,短短一瞬便已解决。

范遥挡在门口,甩掉柴刀上的血,眼神冰冷,冷语,「花开见佛,心即灵山。」

几个和尚一听,更觉得不明不白,「你!自己人动什么手!」

「谁让你动我的猎物。」范遥冷笑,晃晃手上的柴刀,像是在顺顺手感,「怎么?没听你师父说过别招惹我吗?蠢货。」

和尚们不明所以,他们根本没听说过要特别小心谁,但看范遥能正确地说出接应暗号,态度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再配上那森冷的气息,只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幸的惹到了党内高人。

「大人饶命,小的不知那两人是大人您的猎物──」危命时刻,谗言保命要紧。

「恩,不要紧──」范遥淡淡地回应。

几个和尚一听,才刚面露喜色,范遥猛地甩出柴刀,正中其中一人头部,顿时头颅破开,脑浆四溢。

「!!」

身后是微弱的惊呼声。

范遥稍微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张无忌与赵敏两人脸色不佳,这才后知后觉他是不是不该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用如此手段。

于是范遥用手语说了等会回来,便把东厢房的门关上,拔回了插在别人头上的柴刀,再次一丢,沾染着黏液的柴刀划过圆弧,砍向正欲逃亡的家伙们的腿,断去了逃跑的后路。柴刀招呼不到的,墙边废铁条随手一掷,断腿骨折不是难事,倒是不小心射穿了其中一人的腹部,差点又葬送对方。

不行不行,他还想问话呢。

范遥把失去行动力的几个人拉到了他们自己搭的火堆边,把柴刀放进火里烤,烤热了便帮他们烙铁止血,让他们不会因此失血过多而亡。

看看,多贴心。

不过,被范遥这样弄过一轮,痛的死去活来,空气里飘着烤肉的熟香肉味,还染着惊恐失禁的尿骚味,更令人作呕反胃。

范遥对此无动于衷。

比这更惨的场面他都见识过,这不算什么。

他就地取材,火堆边散乱着放着不少好用的小工具,简易的从几个假和尚口中拷问出他们在此集聚的目的,得知圆真打算暗中接管少林的计划,如图谋出任方丈不成,便打算搞个魁儡方丈。

对范遥来说是早就知道的事。

没得到什么新鲜事,范遥有点失望。

看着眼前被他搞得残破不堪的几个人,剩两个命硬没被他玩死,不过看那面目全非的残破样,能再活过半时辰都是奇迹,离死亡到来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目的已成,也不会再有新情报,范遥便对这些人失去兴致,连多砍个一刀给个解脱都不愿意,本想放那几个不成人样的原地等死,却在找水洗去手上血迹时突然想到,自己是习惯了这些开肠破肚断手断脚血流成河的场景,但张无忌跟赵敏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回头看了下自己搞出的杰作──支离破碎,恩,真的很惨烈。范遥尴尬的抓抓头玩玩发饰,决定去抓下属当苦力毁尸灭迹。

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不妥之处,暗色系的衣裳即便溅了血也不易看出,其他地方也都干干净净,这才回东厢房找张无忌。

范遥不清楚他抓人问话花了多久时间,本想张无忌与赵敏没好奇找出来,很有可能是暗部们知道他的手段有碍观瞻,贴心的拦着两位。结果这一开门才发现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东厢房内部没怎么整理过,看起来就很长一段时间没使用。

张无忌端坐在铺着一席草席的床板上,脸色还是有点泛白,闭着眼凝神调息。而赵敏被张无忌抱在怀里,脸色比张无忌更糟。

范遥原以为张无忌跟赵敏那时脸色不好是因为自己手段太过火,现在看到这情况,可以很明确的知道这跟他没关系。

见状,范遥皱起眉,将气息放的更轻,像是不想打扰到张无忌运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无忌一会,没办法从面相看出身体异相,实在不得已,只好去打扰张无忌。

张无忌并没有入定很深,范遥进门时没有特别收敛气息,他是有察觉范遥的进入,当范遥稍微敛起气息靠近自己,听到对方轻声低语了一句「失礼了」并搭手把脉时,张无忌也只是觉得范遥在担心他,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到这边都没问题,差点让张无忌措手不及的是,范遥把完脉后,那瞬闪即逝的微弱杀气。

微微睁开眼,注意到范遥神情带有点阴郁,正准备从他身边退开。张无忌直觉不能就这样让他走,反应很快地伸手抓住了范遥的手,同时低声喝令。

「站住。要去哪?」

范遥有点意外张无忌会拉住他,动作轻柔的想松开张无忌的手,不过对方抓得很紧,除非是很粗鲁的甩开,不然不容易挣脱。

「……」发现挣脱不了,范遥露出淡笑,「稍微有点私事要处理,请教主放开我吧?」

「什么事?」

「──」

眼看范遥不回答,让张无忌更觉得不安。

「外面的人你不是都解决了吗?还有什么事需如此急迫?」

什么事?他只不过是想去处理掉某两个办事不力的下属而已。连保护人都做不到,那还需要他们做什么?

「范右使?发生什么事了?」

范遥犹豫了下,问道:「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会放开我?」

「正是。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说清楚。不要对我说谎,我现在没心力去分辨你是否说谎。」

听得出来张无忌有点烦心,但他想做的事,他也不是很想对张无忌明说。

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稍微想了下,决定以问题避过不想回答的问题。

「教主,你跟郡主,为什么受伤了?谁做的?暗部们没保护好你们吗?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回去了。」

比起暗部的护卫能力,其实范遥是更相信张无忌自己武功高强自保无虑,所以他才放心暂时离开,而且,范遥确实从不知道张无忌在这离开兄弟们的时段里有受过伤。他让暗部跟着,不是为了要保护他们,只是想给张无忌几个好用的人手,让他调查时能轻松许多。

虽说如此,但这跟暗部身在现场却没保护好张无忌与赵敏是两回事。他们应该清楚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才对。

这么说起来,他确实没察觉应该跟在两人身边的暗部们气息。

范遥眼神稍神沉,问道:「教主,我的暗部们呢?他们去哪了?」

听到范遥这一连串的问题,张无忌多少也是猜出了范遥是在对什么事不满。

范遥曾说过谁敢伤他,必要对方偿命。

现在这问话要找的人,听起来很像是要去找他们讨命。不知道范遥是怎么联结的,但张无忌觉得要厘清一下误会。

「范右使,我与敏敏的伤势与暗部们无关。」

「我知道。他们不会敢对你们出手。但是,保护不周也是事实──抱歉教主,是属下训练无方,会再检讨。」

最后的道歉听着就让人冒冷汗。依照教中对范遥各种负面的传闻,这个「检讨」,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无忌会再也看不到那两名暗部的可能性非常大,想来就不妥。

张无忌将范遥拉近一点,用动作示意他蹲下来,柔声安抚,「不必如此,他们已经尽力了,当时的场面混乱,他们也是被其他人绊住了抽不开身。他们明明也有伤在身,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便来请罪。范右使,我已经原谅了他们的过失。这够了吧?」

范遥静默了一会,才缓缓回道:「教主宅心仁厚,但我,可没有教主你如此宽容仁慈。」

张无忌眉头轻蹙,还在想该如何让范遥打消念头,便见范遥微微一笑,眼里却没几分笑意,音调轻柔的续道。

「教主,你命令我吧。让我别对暗部出手。是你的命令的话,我会遵守的。」

又是这样。

看范遥的眼神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张无忌回想着若是杨逍会怎么处理,却意外发现,范遥对杨逍跟对自己的态度有着些许的不同。

都是没气势容易服软没错,但范遥鲜少拒绝张无忌,而当他表现出不愿意的同时,他接下来会直接把决定权交出去,简单说就是要张无忌命令他。倒是对象是杨逍的时候,他时常嚷嚷的不要不想做大哥你欺负我的拒绝,搞的杨逍不知道是该哄还是该骂,虽然到最后范遥十之八九也会服软就是了,剩下那死不听话的一成,终究会变成要张无忌命令他。

有过几次经验,对于范遥要命令这行为,张无忌已能推断出这已经不属于范遥本身的意愿了,其实就是变相不同意与拒绝,只是基于他对张无忌的忠诚,张无忌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多么乖巧,却又多么歪曲。

张无忌是很清楚范遥对自己有多乖顺,之前在房里密谈的时候他便已经很清楚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范遥,张无忌也没心力想其他办法,干脆就顺着范遥的意思给了命令,「范右使,这是命令。绝对不能对你的暗部出手。」

范遥柔美一笑,眼里闪烁的流光令他看着更漂亮了,那是带着喜悦的神情,就连语调都是轻飘飘的愉快。

「──悉听尊便。」

张无忌不会知道,范遥对被制止对自家暗部出手教训处罚这事感到些许可惜,但比起这限制,他其实更对张无忌顺着他的任性要求的命令,而感到满意与喜悦。

张无忌看范遥周身气息重新稳定下来,没再带着若有似无的微弱杀气,看着也打算听话的安份,便松开范遥的手,转而搭上抱在怀里还昏迷状态的赵敏的脉博上。

刚刚两人说话的途中,张无忌一直维持着帮赵敏疏理絮乱内力的状态。赵敏没被两人的谈话声吵醒,大概是张无忌给赵敏点了几个维持深眠的穴道吧。

见状,范遥问道:「教主,郡主身上内力絮乱,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暗部们呢?」

张无忌盯着范遥看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反问道:「范右使,我问你几个问题吧?」

「是?教主不必多礼,想问便问。」范遥不疑有他。

「你对明教有害吗?」

「没有。」范遥下意识回答了以后才察觉不太对劲,「────欸?!」

张无忌继续问:「你有想做对明教有害的事吗?」

「没有。」听到熟悉的第二个问题,范遥先飞快的反射回答后,才真的认清张无忌似乎就是要玩跟杨逍阳教主同套的小游戏了,「不!等等!为何连教主你都──」

张无忌愣了下,完全不知道范遥反应激烈的原因,有点莫名其妙的回答,「杨左使说这样问你一定会说实话,我有问题想试试──」

范遥错愕。内心愤恨杨逍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教主不必如此,我也会如实的回答你──」

「可是你刚刚一直不回答我问题啊?我刚刚有问你离开是想作何,但你都没有回答。」

「……」范遥哑口无言。

「范右使?」

范遥只能叹气认输,「是我踰矩了,教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张无忌都拿快问快答来问他了,范遥自然不可能打马虎眼的敷衍带过。反正他想张无忌刚刚都那样劝他了,大概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便据实以告。

「教主应该也有所察觉了才会这样劝我。还有必要听我亲口证实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好吧。」范遥想了下是否需要修饰用词,但没一会就觉得算了,「那我就直言了。我刚刚确实是打算去处理掉办事不力的下属的。不管理由为何,在场却还让你们受伤就不能容许。我想他们应该也很清楚吧?会向教主你请罪便是证明。」范遥轻轻一笑,语调有那么点事不关己:「毕竟他们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我改变主意。」

听起来这群对范遥死忠的暗部们,求生欲也是挺高的,至少,绝对比范遥本人还高。

张无忌再问:「那刚刚那些圆真的弟子们呢?」

「全部处理掉了。有点惨,教主别多问也别去看了。我会让暗部们处理掉的。」范遥顿了下,想起他一直都还没问出他的暗部们到底去哪了,「教主,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那两个暗部去哪里了?或着,能否跟我说一下,在我不在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郡主是怎么受伤的?」

在意的事,范遥不管如何都不可能会不去追问。如果张无忌不愿回答,大不了他找暗部问也可以。至于目前不知去哪的暗部,从张无忌的反应能得知他的下属应该还活着,去哪不知道,但范遥有暗部哨,真要把人找回来也不算是太难。只要他们还有命回来的话。

范遥这问题从回来后问了有三次,由此可知他真的很在意。

虽然范遥没有强迫张无忌一定要回答他,但张无忌很清楚,范遥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以他的情报通路,要调查这些事并不困难。比较让人担心的,是范遥知道实情后会做何反应。

无动于衷?

想也知道不可能,杨逍之前还特别提醒过他尽量别受伤,就算真受伤了也最好不要让范遥察觉。因为范遥每次最失控的时候就是阳教主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以此类推,张无忌如果怎么了,范遥就会变的非常任性难搞。杨逍还说如果是一刀两断干净利落的报复那倒还好,就怕范遥选择的是以牙还牙如法炮制再加倍奉还的回敬回去。

其实就刚刚的反应来看,范遥已有些许迹象。

张无忌决定先发制人,「范右使,就算知道了发生什么事也不可以报复。」

范遥微笑,回答又快又干脆:「做不到。这个不能答应。」

完全不让人意外的答案,张无忌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一丝的无奈。杨逍说的果然没错呢。「无论如何都不打算答应我?」

范遥摇头,「不打算。胆敢伤你便是敌人。我没道理对敌人手下留情。这点无法妥协。」

「如果我用命令压你──」

范遥轻笑,他喜欢张无忌这样强硬,「可以,那是你的权利。但我会抱着抗令后来请罪的决心去做。」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怎样他都已经决定了要去报复了。这是他绝不可退让的底线。

「但是我也没什么──」

范遥稍微抬手示意张无忌打住,温声道:「教主,你跟郡主身上残留有寒毒,以你的九阳神功也无法瞬息屏除的寒毒还能有多少?对你下手的是玄冥二老吧?」

「……」

猜的非常正确。

真正打伤他的确实是玄冥二老。

张无忌不是什么擅长说谎的人,范遥光看表情就能得知自己猜得不错,低声咋舌,「那两人伤你不只一次了吧?我之后会想办法弄死他们的。」

看来跟这玄冥二老新仇旧恨加起来,要让范遥打逍念头是不可能的,张无忌还庆幸有玄冥二老当靶子,范遥不会去针对其他蒙古人。

「别做得太过火了。」知道阻止了也没用,张无忌提醒,然而他却突然有种想法,即便当真做过火了也别让他知道。当然,随便想也知道这只会让范遥更加肆意妄为,还是别说出口的好。

范遥笑而不语。他会认真想想最恰当的报复手法。续问:「那郡主身上的伤呢?我在来的路上有稍微跟他们擦身而过,王保保也在,我想那两人应该不敢在王保保面前对郡主出手才是。」

张无忌神情有点尴尬,「呃,敏敏的伤,其实是我的错。」

范遥意外的眨眨眼,偏头疑惑状。

张无忌这才把路上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Chapter Text

跟范遥原先的推测相去不远,张无忌跟赵敏两人,确实跟找妹妹的王保保一伙人碰上。

王保保要赵敏跟他回去,但赵敏不肯,王保保以礼相劝,也同意了不危害张无忌,要带张无忌回府也行,但张无忌跟赵敏两人最优先的任务是要去救谢逊,当场拒绝,两方谈不拢,最后也只好动武抓人。

对王保保来说,只要带回了赵敏,他就算是大功告成。于是由玄冥二老去缠张无忌,其他元兵们押带赵敏。不过没想到赵敏身边会有暗卫,王保保派出的兵力比预想的多,人一多,混战就乱,即便王保保想带走赵敏,现实情况却是很难毫发无伤的带走赵敏。

眼看两方有点僵持不下,王保保只好下了较重的命令要求优先抓赵敏,稍受点伤无妨。

张无忌听了这话心急如焚,二话不说决定回头保护赵敏优先。

然而,本就在跟玄冥二老缠斗,这两老默契极佳,攻防配合的滴水不漏。张无忌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太极拳混了乾坤大挪移硬是抽身,收尾防御没处理好,还是让玄冥二老双双打上一掌。

这没什么,对九阳神功傍身的张无忌来说,玄冥神掌的寒毒还奈何不了他。张无忌心里不急着祛寒毒,只想着先救敏敏要紧,但看赵敏身边围着太多人,反倒是王保保身边没留几个护卫,张无忌想着擒贼先擒王,不如从王保保这边下手,有个人质搞不好更方便逃脱。

这是个有效的方法。见王保保被擒,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连玄冥二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让人始料未及,张无忌还没开口吩咐暗部们先把赵敏带到安全处,赵敏倒是急切的推开包围她的人,边喊着「不要伤害我哥哥」边冲向张无忌,毫不犹豫地想把张无忌推开──

张无忌其实也没想真的对王保保出手,本想着胁持带着人脱离危险后,便打算将王保保放走,这毕竟是赵敏的亲哥哥,张无忌不可能无血无泪的对王保保出手。

赵敏这令人意外的行动,张无忌完全没预料到。因为身中玄冥神掌而一直在体内周转护主心脉的九阳神功,再受到赵敏这一推,反射的反弹而出,不仅直接将赵敏震退几步,九阳神功连同被压制尚未化解的玄冥神掌寒毒都侵入赵敏体内,非张无忌所愿的重伤赵敏,眼看赵敏脚步踉跄的吐了一口血,纤柔的身躯摇摇欲坠,张无忌的心都要凉了。

随便的将王保保往玄冥二老那推去,张无忌紧张地冲向赵敏身边,一边低声道歉,心疼地将赵敏拥入怀,眼神示意暗部帮忙断后,二话不说带着赵敏飞快离去。

有关张无忌与赵敏受伤的来龙去脉大概是这样。

赵敏的伤势比预想要重,神智不清昏迷了两天,本想说在前面的小村落休息几天好好养伤再出发,但赵敏一醒来便要张无忌赶紧赶路,深怕他们耽搁太久会让营救谢逊的事难上加难。

张无忌又怕单把赵敏留下,如果伤势出现变化,他不在场会不好处理,也怕汝阳王府派人来把赵敏带回去。他还不清楚汝阳王府对赵敏这个朝廷叛徒有何看法,让赵敏回家他不放心。

因为这样,两人带伤出发,怕被王保保追上也不敢入镇借宿,只好到处找废墟暂时躲避,没想到却运气很不巧地撞上了圆真的门徒,莫非范遥正好追上,不然他们可能没那么轻松能度过难关。

范遥听完来龙去脉,沉吟一会,说道:「教主,下次选藏身处的时候先让暗部去勘查,这次其实是你们羊入虎口了。」他指了指赵敏的耳朵,「郡主的耳环不见了,我猜是她拿耳环当过路费了吧?有时候,有钱反而惹祸上身。」

张无忌苦笑点头。

「然后──」范遥轻飘飘拉长着声音,转头向门口看去,「你们最好有好消息给我。」

两个一直不知道消失去哪里的暗部佟与莫,听到范遥这话,纷纷现出身影,两人的神情都带了点紧张与惶恐,不敢与范遥对视。

范遥看他们的反应,无声冷笑了下,「你们的过失我都知道了。我少两个人到无所谓,但让教主受伤可死不足惜。我们老规矩处理吧,自刎谢罪──」

门口那两个人轻轻一颤,脸色更糟。张无忌无奈的低喊了范遥一声提醒他。范遥向张无忌纯良的笑了下,说道:「不过教主帮你们求情了,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的。至于办事不力的处罚──」

「范右使?不是说好了不出手的吗?」张无忌没好气的说。

范遥无辜极了,语调软绵绵的哀道:「可是我气不过啊。教主你可是受伤了!怎能当作没这事!不会要命的,也不会弄太过份的,我保证明天你依旧能看到他们两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嗯?就今晚?拜托?」

「……」

「不然我把我的药跟武器都留在这?我只不过就小小的教训念念他们一下而已。拜托教主,请许可。」

范遥边说边动作,怀里暗器跟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药全放到张无忌身边,让张无忌看的一阵无言以对。

我说范右使啊?你这些不知道是毒还是药的瓶瓶罐罐平常是怎么随身带着的啊?而且暗器还不少呢……

「拜托?」

眼看范遥微偏着头,眼神软绵绵又诚恳,笑容更是柔美又无害,张无忌一不小心便被他拐了去,觉得拒绝他好像真的很可怜,便无奈的妥协了。

「自己人,不许太过份了。」

范遥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指了指从他怀里掏出来的药瓶们,快快乐乐道:「白色金纹的那瓶是胡医仙的独门救命药,教主有需要就用。我明早帮你们熬个温补的药汤。今晚我会负责守夜,你们放心休息就好。」

说完,也不等张无忌作任何表态,转身就走,不仅拽走了他的两名暗部,还不忘替张无忌关上门。张无忌从众多药瓶里找出救命药再度抬头时,范遥早不知道去哪了,东厢房的门关的牢,外头安静无声。

张无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允许,看范遥卖乖一不小心就──只能期望范遥真会听话适度收手了。

 

关上了门。

把暗部扯到了远离东厢房的地方,范遥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收起所有表情,目光平淡冷漠也没特别看着谁,问道:「报告吧。你们去哪了?」

佟与莫闻言,一阵凉意攀上背脊,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没再多犹豫立刻垂头跪下。

视线不能对上。他们很清楚现在他们的主人视线一定无比冰冷。

范遥可以在张无忌或是杨逍面前软绵绵装乖装善良装无害,但对他自己的暗部,基本上不会有这种时候。范遥没有直接动手都已经算是大发慈悲。

莫说道:「回主人,昨日奉教主所托,先行前往下个城镇探访调查,并带些药草回来。」

范遥轻轻应了一声,「一个人去足以。为何没留一人下来留守?」

两人悄悄互看一眼,佟回道:「原本确实是这样安排的。但是教主希望吾等一人走野地,另一人往城镇,同时评估何者更适合赵姑娘的身体状态。」

「……」

听完这理由,范遥还真的没办法刁难什么。是他跟张无忌说可以随意使唤不用客气,教主这回把人全派出去不留人留守,是教主下的判断。只要是张无忌的决定,他都不会说什么。

唉,真是,免死金牌可拿的真稳。

范遥有一点点的小哀伤。一点点而已。毕竟,他想找暗部算账的,也不是没在张无忌身边留守这事。

「这事我不追,毕竟是教主决定的。但你们清楚,让教主受伤,你们责无旁贷。」

「是。十分抱歉。请主人责罚。」

「教主交代你们找回来的药草呢?」

两个人毫不怠慢,清单跟药草都交了出去。听话是听话,但一切行动都还是避着跟范遥对上眼,知道范遥还在气头上,他们不敢太过无礼。

他们还记得在很久以前,曾有过一名暗部在范遥燃烧着冰冷怒意的时候,不慎与范遥对上眼,便让范遥连句警告都没,直接抽剑将那人的双目划瞎,随后过了一会,范遥冷淡的补了一句不需要无法视物没用的部下,让其他人从那人身后以剑穿喉,随即扔去荒野任其而亡。

虽然现在的范遥真的跟以前相比温和很多,但他们没那个胆真的去挑战范遥的底线。

尤其事关教主之事,还是别无脑去招惹主人了。

范遥确认完清单上所需的药草是否齐全,从怀里掏出两个黑色小药包,扔到佟与莫面前。

两名暗部看着那药包,眼神动摇绝望,很想求饶但不敢吭声。经验告诉他们,求饶了只会更惨。而且──主人您不是才刚跟教主说把药跟武器都留给教主吗?这拷问药又是怎么回事?您果然又对教主说谎了吧!

范遥哪管暗部们有多么苦闷,他还觉得这次的处罚很温柔了,「知道是什么吧?吃下去,然后去把前院那些尸体处理了,有价值的东西留下,其他的──不准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两时辰后我给解药。」

两名暗部内心哀伤万分,可怜无比的低声应是,颤抖缓慢的把地上万恶的黑药包捡起来,认命地将他们暗部专有非常有效的拷问药给吞了下去。

范遥也没催促,看着他们不甘不愿挣扎着吞下了黑粉末,心情有点好,摆摆手把人赶走了,「去忙吧,别来烦我。」

佟跟莫只能欲哭无泪行礼告退。

范遥有点舒心,但暗部们只想哭,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决定,不挖坑埋尸体了,破碎的尸块头颅捡捡装袋,随便扔去远方的林子里喂猛兽,赶紧回来找地方躲着哭还比较实在。

两个时辰,简直就是地府走一遭。

暗部拷问药,标榜着让人痛不欲生却又绝对死不了还意识清醒不过,是一款性质非常恶劣的特配毒药,毒方复杂吊诡,连解药方当年胡青牛都花了一个月才慢慢试出来。到目前为止,只有范遥本人吃下后还能无动于衷。而且能无动于衷的理由,也只是非常单纯的,他很耐痛而已。不是没效,只是单纯的他耐的住那些令人恶心恐惧痛苦的死亡模拟症状罢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顺带一提,当年让胡青牛必须尝试调配解药的对象,正是范遥本人。

总而言之,要达到处罚目的,实际上也没伤害的方法,范遥就正好只想的到这个。毕竟拷问药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实际上并不伤身,吃过解药后也不需特别调养,很快就能回到最佳状态,非常的方便。即便是当年被拷问药折腾了一个月的范遥,在吃过解药后,也仅仅是很平常的睡了一晚便恢复如初了。

同样接受过拷问药洗礼的暗部所有成员共同表示,身体没事归没事,但精神方面可以说是被摧残的体无完肤,人人都有阴影,真的不懂为何主人一点事都没有。

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是很久以前还在光明顶上发生的事。暗部训练里有一项便是接受拷问的训练,这拷问药从何而来他们并不清楚,但有这种方便的好东西,他们的拷问训练都是用拷问药来做训练的。就在某一次,有个受训中的暗部被拷问药逼到精神错乱,厉声质疑了范遥作壁上观不能理解他们这训练有多超过。他们还记得当时较资深的陵、聿、岚等人脸色大变想让他们赶紧闭嘴,到是范遥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抽屉里拿出黑罐子,一边开罐自己挖了一口吃后,把罐子递给陵,同时说着老规矩,一人一口陪着吃,陵,做两支签,我抽中了再吃一口,没中就你们再吃。

那次范遥抽中了,废话不多说,很干脆的再吃了一口,吃完,慢条斯理的捡回原先弄到一半的计划,继续被中断的正事。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范遥吃下拷问药后的反应,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那次没人撑得比范遥久,而且范遥压根就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偶而会看到范遥突兀的停顿放空,脸色不太好的深呼吸,他们真怀疑范遥跟他们吃的不是同样的东西。而那天,这恶劣的活动持续了超过五个时辰,暗部全员阵亡,乱七八糟的倒满地哀嚎,范遥到是没什么大碍,靠在桌边慵懒地撑着头,眼神里满是对无用下属们的嫌弃,也没打算要给解药的意思。

反正死不了,就再多忍忍习惯一下好了。

一直到──当时有习惯会找范遥一起吃饭的杨逍找上门来,看到这惨状,一问之下才发现范遥搞自己下属还不满意,连自己都陪着一起玩。二话不说先训了范遥乱来,命令他交出解药,不仅很粗鲁的给范遥灌了下去,还厉声禁止了范遥以后再吃拷问药的行为,最后再捉去给阳顶天骂。

因为这原因,所以他们之后确实没再见过范遥吃拷问药。从那日起,如果有人敢质疑范遥不知道拷问药的药效,还用不着范遥开口,陵便会直接处决了这不长眼的家伙。

说起来,敢质疑主人的人,本就没必要留着。这其实,也是他们暗部到最后也只留下了死忠的十三人的原因之一。

后来,因为这药太过特殊,解药也只有范遥才有,实际上在一般的场合也根本用不着,而范遥在需要拷问时更偏好直接动手,对范遥来说,拷问药方便是方便,唯一的缺点是它只有当事人才能理解它的恶劣,无法杀鸡儆猴,令人遗憾,所以即便范遥时常带着,也不算是很常用。

同样这也是经过了两世,张无忌依旧不知道这药的存在的原因。还有,范遥总觉得他要是用了拷问药被张无忌知道自己曾吃过,一定会被骂,所以他是有意识的在避免这件事。

看看他刻意留下拷问药不交出去,就是证明。当然也有可能是打算要拿拷问要教训暗部的想法在。

 

两个时辰要如何计算?

范遥从护国寺这破庙那已经旧废的主殿里翻出了一柱约莫半指粗的香,烧完后大概也差不多时间。

虽说让暗部们再受苦久一点也没差,但想到张无忌都特别下了命令,还是没跟自己下属过不去,心里想着教主说的话要听,香烧完便把两个躲起来忍耐拷问药恐怖药效的可怜暗部找出来,喂了解药后,又送了碗补气调理的药汤,让他们赶紧喝完好好休息,这样他好跟教主交差。

本以为自己要等到凌晨才有解药吃,佟、莫两人都有点受宠若惊,更不用说范遥还弄了药汤给他们喝,即便可能也只是帮张无忌熬药时顺便多煮的,但对很久没有被顺便被宠的两人来说,还是很感动的。

到了凌晨,经过一整晚休息调养,天才刚亮,张无忌便结束了打坐运气,确认赵敏的情况已好转很多,让她自己留在榻上睡,走出了房门。

有点担忧昨晚范遥不知道会不会搞些什么。

结果,张无忌大略把护国寺走了一圈,发现范遥似乎不在。两个暗部们到是待在火堆边,一个顾药炉,另一个看着应该是在熬粥。两个人都还算是有精神。

没看见范遥人影,让张无忌不自觉的蹙了下眉,向佟与莫问道:「范右使呢?」

莫回道:「主人去打猎了。说是两位几日有伤在身,吃点肉比较好。然后──」

「然后?」张无忌追问。

佟接着回道:「墨云饿了──主人时常带着的那条蛇,所以主人顺便去给牠找食物了。」察觉张无忌似乎不知道小墨蛇的名字,便稍微补充了下。

这是张无忌第一次注意到那条蛇的名字,因为范遥平时跟他们提起时,几乎不用名字称呼牠们。听到这熟悉的理由,张无忌便放心了一半。毕竟范遥真的很常在帮他的蛇找食物,张无忌看过不少次,之前在元帅府的时候,他还看过范遥不知去哪掏了一窝的幼鼠来喂他的蛇。

那时张无忌还想着范遥真的对他的蛇很好。

既然范遥出门的理由正当无害,张无忌便没打算出门寻他,干脆留下来接手范遥的药炉,顺便看一下他都准备了什么东西。

太阳升起,莫约辰时。

范遥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他出门了多久,张无忌正想问,却隐约察觉大门那似乎有点谈话声,正想细听,突然几声哀号,让张无忌暗叹不妥,飞身前去。

护国寺大门紧闭。

门内风平浪静,昨晚那伙人被收拾的一点痕迹都没,与此相比,门外几个人倒的乱七八糟,颇为凄惨。

而让张无忌急忙出来寻的对象,范遥范右使本人同样在场,更正确来说,门外会是这惨样,十之八九就是他的杰作。

只见他右手拎着一只鸟禽,左手掐着一名武林中人打扮的汉子,悬空高举,目光冰冷无情,颇有直接要这样掐死对方的架势。

张无忌急喝:「范右使,住手!」

范遥愣了下,回头的同时手也一松,被他狼狈抓的那人摔落在地,屁滚尿流的挣扎着爬着想逃,范遥注意到后,轻轻啊了一声,伸脚一绊把人再度绊倒,抬脚将人踩在脚下,这才向张无忌开口搭话。

「教主?你怎么来了?我有跟莫他们说我出来打猎,他们没跟你转告吗?」

张无忌看了一眼范遥手上的鸟禽,又看看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再看看一边倒地毫无动静的人,无奈问道:「你打猎,怎么就跟人起争执了呢?为何随意的就下重手?」

范遥眨眼,答道:「他们跟先前那几个圆真徒弟是同伙人,因为敲门无人回应,几个人便抽武器了。来者不善,我好像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而且──」他指了指了他脚下的人,语带点无辜,「我有留个活口──」

张无忌怀疑反问:「真是打算要留活口?不是因为正好被我阻止了?」

范遥笑的软绵乖巧,方才那冷冽气息现在一丝不见,看着诚心诚意,笑道:「本来就有要留活口的,毕竟还是需要问话的。」

至于问完话后杀不杀,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既然被张无忌撞见阻止了,看来也没什么机会能下手了。

是有点可惜,不过也算了。

他留下来的这个,判断是个见风转舵胆子小的家伙,大概也不受圆真重视,对圆真忠诚度低,问完话放他一条生路也无妨。

张无忌道:「有问到什么吗?」

「还没开始教主你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这几人的对话里有个东西似乎挺有趣的。」

「什么东西?」

范遥微微瞇起眼,目光下沉盯着地上的人,笑容浅淡没什么温度,说道:「『屠狮英雄会』。」

张无忌皱眉。范遥续道:「还得赶在重阳节开幕。」

这讯息对张无忌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听名字也能大略猜到是想做什么,不禁惊、喜、惭、怒,百感齐生。

圆真大撒请帖,招开屠狮英雄会,自是召集天下英雄,意图要当众杀害谢逊。虽说在重阳节之前,谢逊性命无碍。但张无忌却自愧不能保护义父周全,害得他老人家落入奸人手中,苦受折辱,此般不孝不义,莫此为甚。

眼见张无忌满脸郁色,还带有点不悦的恼意,范遥轻声问道:「教主,要杀了这人吗?」

一听到范遥这样问,他脚下的那个人抖得更盛,吓得连忙喊着大人饶命。范遥无动于衷,张无忌到觉得他可怜了。

「放了他吧。看着也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高手。距离重阳也仅二月有余,我们也得赶路探查情报。」

「但是教主,要是这家伙回去向圆真透漏风声,难保圆真不会心急便先对狮王动手了。还是杀了吧?以保安全。」

「小的、小的不会走漏大人们的消息的,小的给大人们磕头发誓,请大人们饶命啊!」

这人的求饶让张无忌跟范遥都忍不住低下头看他。江湖里惜命的不少,但像他胆子这么小、这么不要面子的当真不多。

张无忌问道:「范右使,你真的没对他做什么吗?」

范遥急答,非常诚实,「没有,教主你来的太早了,什么都还没做。」

张无忌无奈。也就是说我再晚来个一会,你是不是就连这人的命都忘了留?

大概是猜出张无忌的表情意思,范遥又道:「给我一刻钟,问完话后放了他也无妨。」

张无忌沉吟片刻,同意道:「就在我面前问吧。」

范遥点头,先把手上还抓着的那只禽鸟的给张无忌,这才刚蹲下来,便听到那人哭求着他什么都说,绝对如实奉告,所以千万不要对他严刑逼供。

范遥灿笑说道:「不严刑拷打,吃点小毒就好,不死人的,就夜半三更时,会有点心如刀割之感,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吧,半个月就会自动退掉。只要你这段时间老实安份,别让我发现你情报有误,之后就能高枕无忧。」

那人吓得直发抖,张无忌无奈道:「范右使,别为难他了。直接问吧。」

「教主,你这样容易相信他人可不好呢。连点防范措施都不做的。」范遥叹气抱怨了下他不太同意这主意,仅此而已。

这问话非常顺利。

范遥根本没花多少心力就把想知道的都问完了。

原来那人姓寿,名叫南山,有个外号叫作「万寿无疆」,却是江湖上朋友取笑他临阵畏缩、一辈子不会被人打死之意。听到这理由,范遥很认同的点头。

跟范遥初见判断的一样,寿南山虽随着一干绿林好汉拜在圆真门下,圆真却嫌他根骨太差,人品猥崽,只差他跑腿办事,从来没传授过什么武功。不受圆真重视,被冷落应对,可能伙伴之间也处的不太好,自然对圆真忠诚度不高。

说到那「屠狮英雄会」的详情。寿南山倒是毫不隐瞒,只可惜旁人瞧不起他,许多事都没跟他说。他只知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派圆真主持这次大会,由空闻和空智两位神僧出面,广撒英雄帖,邀请天下各门派、各帮会的英雄好汉,于重阳节齐集少林寺会商要事。

范遥要过那英雄帖,快速瞥过后便交给的张无忌过目。张无忌一看,见请柬上只寥寥数字,但书「敬请重阳佳节,聚会少林,与天下英雄樽酒共欢」,并无「屠狮」字样。

至于受邀者,意外的不是那几个大名鼎鼎的大门大派,而是邀请云南点苍派的诸位剑客。点苍诸剑成名已久,但同样众所皆知,他们隐居滇南,从来不和中原武林人士交往。现下少林派连他们也邀了,可见这次大会宾客之众,规模之盛。

更巧为阴险的是,这请帖是由少林派领袖空闻、空智亲自出面邀请,定是打着接柬之人不论有何要事,均得将之搁在一旁前来赴会这如意算盘。

范遥低笑:「呵呵,不以屠狮为名目,仅告知樽酒同欢,空闻方丈以水带酒多年,这手段阴险的一点都不像那几个少林秃老头。空闻方丈多么正道明理,连我搞死了他一伙门人都没跟我动怒呢。真是好人。」

张无忌没注意范遥最后飞快念过去的喃语,忧道:「义父不会有事吧?」

「教主莫忧,不会有事。」范遥一把把寿南山敲晕,扯着领子拖着走,「教主,我们先回寺里去吧,你们都没好好吃饭吧,先回去吃饱了再说。」

张无忌点头,跟上范遥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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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寺里,两名暗部立刻迎了上来,范遥手上拎的东西分别往他们怀里一丢,简单扼要。

「处理掉吧。」

「欸?!」

张无忌错愕的发出声音。范遥良善的补了一句。

「活着的那个先别弄死了。」

两个暗部低头确认了手上的东西是否符合「活物」的标准,活的那个随便绑绑扔一边,死的那个放血拔毛肢解处理的干干净净。

范遥没跟张无忌继续讨论屠狮英雄会的事,优先挽袖做饭,没一会便煮出了锅色香味十足又养生的药膳粥。

盛了两碗还找了块木板当托盘,范遥把东西递给张无忌后催促着他去找赵敏一起吃。然后范遥捡捡没办法入锅煮粥的内脏,到一边喂小墨蛇去了。

过了半时辰,几个人各自的填饱了肚子,除了寿南山。范遥表示又不是煮给他吃的,就算还有剩也没他的份。暗部们则表示主人亲手料理分给其他人太浪费了,不能给。于是被美味香气勾醒的寿南山也只能对着色香十足嘴馋,被在场的另外三人彻底无视。

张无忌出来后发现这状况,觉得寿南山这样颇可怜,便问范遥能不能分个一碗,范遥眨眼理所当然地回道说你是教主,那锅粥是为你而煮的,你爱分给谁就分给谁,没必要问他。让张无忌顿时无语,一旁起床用完餐跟着出来的赵敏,也闻言无奈。

这么说来,以前范遥帮她做糕点的时候,也从没在意过赵敏把糕点拿去给谁吃,但若是赵敏以外的人请范遥做糕点,他可是一概拒绝,也只有汝阳王用做给敏敏吃这理由成功说动他几次。

看来范遥偏心护短做的极致,难怪教里兄弟时常求张无忌帮忙劝范遥多煮一两道菜给兄弟们吃,不过张无忌觉得这样有点仗势欺人,都委婉拒绝请弟兄们自己去说。

当然,没人成功说服一次。倒是,如果惹到他的话,很有可能会收到很难吃的糕点,只能庆幸就算难吃也没有毒。范遥那家伙被张无忌明文禁止给弟兄们喂会伤身的药草,他还没胆跨界违令。

总而言之,这顿早餐也算是平平和和的度过了。

餐后,回到要问有关谢逊的情报。

结果差强人意。

寿南山对于屠狮英雄会跟谢逊的情报基本上来自于同伴们的说词,难免有些夸大其辞,被范遥冷冷戳破其言有误后,吓的连连道歉,表态自己真不知详情。

想这等机密大事,寿南山这小脚色无从得悉也算合理。范遥觉得从寿南山这搞不出任何情报,恐怕自己知道的事都比他还多,这样一想便更觉得这人没用处,但可惜张无忌还在,没办法就地处理掉。

范遥问道:「这人基本上没什么用,就算点了死穴派去少林打探,多半只会露马脚坏事。我不能直接处理掉他吗?」

眼看寿南山闻言脸色直接惨白,张无忌斩钉截铁道:「不能。」

范遥遗憾,「好吧──」

说时迟那时快,范遥话语未落,便急速点了寿南山穴道,张无忌错愕着急,范遥便先说道:「不要紧,不是死穴,教主莫忧。」

「你做了什么?」张无忌急问。

「就点了不太适合吹风受冻的穴道──」

「────」张无忌无言以对。最好是有这种神奇的穴道拉!

张无忌正打算要范遥别胡言乱语存心扰人心慌,赵敏倒是接过了话头,顺着说了下去。

「该不会是那个只要一见冰雪,立刻送命的穴道吧?虽说不是死穴,但某种程度上也与死穴无异的那个?」

范遥笑着点头,觉得赵敏配合的非常好,不愧是他的小徒弟。

赵敏续道:「听说要解穴也得花个七七四十九天,还得要个修练阳攻的女子帮忙。师父你这样是在捉弄他吧!」

范遥失笑,这小姑娘说的比他还夸张,说道:「不解也无碍,只要待在热点的地方便能无忧。」

赵敏道:「此刻找人不易,解穴也非一天两天可解,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急速南行,换地方居住,住的地方越热越好,倘若受了一点点风寒,有什么伤风咳嗽,那可危险。万寿无疆,你穴道也别解了,只要避过寒冷,便能高枕无忧。」

张无忌看这师徒俩有默契的一搭一唱,唬的寿南山一愣一愣的,也是哑口无言,本想出声说点什么,但在此之前赵敏往他腰间掐了一把,顿时禁声。

于是张无忌沉默又无奈的看着寿南山信以为真,然后范遥又让暗部里外表亲和力最高的莫,将寿南山往南方送远。这才没好气地问道。

「到底点了什么穴?」

范遥笑的纯良,摇头回道:「没点。随便乱戳一下,没用上气,基本上不会有事。不过──我稍微用杀气吓了他一下。」

他笑得很乐,张无忌无奈,又问:「你没有让莫去把人处理掉吧?」

「没有。你说了要放他生路的。只要我没表态,暗部们便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这个万寿无疆是死是活,我不是很在意。」范遥笑了笑,「教主你说的算。」

张无忌习惯了范遥乖巧之下的偏激,对他无情的话并无特别反应,既然范遥说没下手,那张无忌便打算这样信了。

至于寿南山之后的命运如何,要等到张无忌心里在意的事都解决之后,某天突然想到问了范遥,范遥再派人去查之后,才知道他长居岭南,小心保养,不敢伤风,也算是得享遐龄。

 

寿南山的出现,也没对他们有多大的帮助,情报依旧七零八落,拼凑不出什么所以然。张无忌心里焦急,但他也很在意赵敏的伤势。

范遥跟赵敏都看得出张无忌的心里所想,赵敏心里觉得甜蜜,但也觉得这样连累张无忌也不妥,她跟着张无忌,是想帮助他,可不是给他当碍事包袱的。

几个人在饭间讨论了下,决定就再休息养伤一晚,明日吃过早餐就出发。

隔日一早,出现一同用餐的只有张无忌、赵敏跟范遥三人,两名暗部都不在,张无忌一问之下才知道范遥在昨晚刚过子时之时,便将两名暗部派出去,先行前往少林稍做暗访,同时也先跟杨逍那做点小接应。

这是合理的安排。

反正留下来的是范遥,张无忌就比较放心些。

而且,赵敏在范遥不在的这几天,吃饭吃的闷闷不乐,一直到昨天吃到范遥做的料理后才展开笑颜。虽然赵敏从没说什么,但这明显的情绪差异,让张无忌意识到,赵敏其实很挑嘴。

离开护国寺前,作为神出鬼没暗部第一人,范遥接手了消声灭迹的大任,信手拈来轻松愉快,看起来就只是埋埋火堆,泼泼水,再洒洒灰,就这般简单的动作,但张无忌却讶异的发现,明明就是轻松又简单感觉更像在玩的动作,但在大功告成时,真的一点有人逗留过的痕迹都没,不仅没落下任何脚印,连翻过土壤的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张无忌想起前些天他自己做的时候,明明小心翼翼了,却没有范遥现在做得如此精准。

而范遥在做这些的时候,周身围绕着软绵绵的气质,动作随性自然,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好了!教主,你看这样如何?应该没有破绽吧?」

「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张无忌语带赞叹。

被张无忌无意识地夸了下,范遥灿笑,「那就走吧,不是还要赶路吗?」

「嗯,好。」

三个人出发了。

又回头望去那护国寺,一夜之间死了好几个人,却从此消声匿迹,无人能知。

 

路上没有追兵,不知道是王保保没打算认真追缉,还是他们断后的手法干净利落让人追不到,总而言之,他们赶路没遇到多少障碍。

在赶路的途中,范遥去向附近农家搞了几套农家装来换,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听说对方连点钱都没取,不仅带了衣服回来,还带了些药草食材回来。

隔了几天,他们来到少室山下,距离少林寺还有一些距离,但他们已经碰到了三次寺中的僧人。

「少林的人真多阿,不知道是在巡逻还是在忙什么其他的事──」

他们三个人坐在附近的茶屋,范遥看着路上走过去的第四个少林僧人,低语道:「我去附近问一下。」

张无忌颔首同意。

得了许可,范遥便收敛气息伸个懒腰离坐,张无忌诧异的看范遥远去的步伐完全不像习武之人,内心佩服几分。

没过一会,范遥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串葫芦糖给赵敏。

赵敏无言以对的接过葫芦糖,「你去逛街的?」

「正好看到。」范遥压根不想解释这糖葫芦哪来的,坐下后直接进入正题,「少林这阵子不知道在准备什么,缺人手做杂役。」

「我猜是为了筹划屠狮大会吧。」赵敏分了两颗葫芦糖给张无忌,低声道:「但即便缺人手,少林寺也不可能就这样放陌生人进寺。」

范遥为两位倒了盏茶,才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浅酌茶液,轻笑道:「我保证后屋伙房绝对缺人。少林弟子一派轻高,谁肯去做厨房杂事呢。偏偏屠狮大会广邀宾客,这饭菜茶水绝对难以对付。教主你身体力壮,又刻苦耐劳,是个好人手,他们一定会想留你帮忙。」

张无忌道:「但刚也说了他们不会放陌生人进寺。」

「小意思,不是问题。」范遥耸肩,伸手指向某个方位,「往那儿走去有户人家,门口挂了串木铃,偶而会给少林送货,教主去卖惨讨工作餬口饭吃,那善良的妇人家会帮你想办法的。」

卖惨讨工作餬口饭吃?

范右使你讲的一点犹豫都没,以前常干吧?都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骗过多少人了?

张无忌跟赵敏看范遥说的流畅,不禁在心里异口同声。

「范右使你呢?论演戏你更擅长吧?」

「是,但我不能。」范遥虽然是轻笑同意张无忌的说法,但他还是摇头拒绝,「我的长相太惹眼了,而且年纪也不像是会到走投无路的样子,教主你的年纪更恰当些。虽说可以易容伪装,但要跟狮王接触,还是你去比较妥当。」

「说的对。」赵敏帮腔。她一听就能知道范遥为何会这样安排。

张无忌虽说是明教教主,但他并非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长大,乍看之下与乡村粗鲁汉子无异,本身气质又是温和善良纯朴,年轻稚气的外表更是不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武功非凡,完全天然的伪装,能让敌人少去不少戒心。

「无忌哥哥,还是你去吧。谢前辈不仅是你的下属更是你的义父,你说的话,他一定比较听得进去,若有什么苦衷,也一定比较能说出口吧。」

看来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虽说也是可以等暗部们查完消息回来,但讲到要跟谢逊接触,当真也只能由张无忌亲自去一趟才行。

也只能这样了。

张无忌道:「范右使,那敏敏就交由你保护了。」

范遥点头。

这时突然有位姑娘端着一碗甜汤过来,看着范遥嗓音甜美的说道:「大人,这碗甜汤请您喝。」

陌生人请客?

张无忌跟赵敏还在想范遥这张脸果然能招蜂引蝶,范遥怀疑的看了那姑娘一眼,伸手接过甜汤放到桌上。然后拉过用软媚眼神盯着自己的姑娘,在她耳边低声耳语。说了什么不知道,但其他两人到觉得那姑娘的笑容似乎尴尬了几分。

「范右使?这位是──?」

张无忌有点好奇。

「方才在路上给我葫芦糖的人。」范遥说道,问向赵敏:「郡主,甜汤想喝吗?」

赵敏愣了下,点头。然后范遥端过甜汤,浅尝了一口后才推给赵敏。

「……」

众人看这很明显就是在试毒的样子,都不禁无言以对。

「范右使,你该不会──」

「是在试毒没错。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敢下毒在里面拉,不过外面的食物总是风险高。」范遥瞇起眼,看向他旁边的姑娘,笑道:「你自己试过了吗?」

「──」

那姑娘没说话,似乎有点面有难色。

「没有对吧。坐吧。」范遥把旁边的椅子推出去,等姑娘战战兢兢坐下后范遥才开口续道:「唔,这个是莫,无聊办了女装想来闹我。他们偶而就会干些无聊事。」

「!?」

张无忌跟赵敏都哑口无言。

没想到看似严谨的暗部,竟然会有这等玩心,而且看范遥也不是多惊讶意外的反应,看来这绝不是第一次。

穿着女装,自然就维持着女装的仪态,莫的音调婉约甜美,甚至连态度都有些微的调整,跟先前有着很大的差异,「您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吧?不然您也不会收下葫芦糖。」

范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是你给我的也会收阿。」

莫无奈说道:「但您转头就丢了吧。」

范遥低笑默认。

他确实是不会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其实刚刚那碗甜汤,要不是赵敏说想喝,他才懒的试毒,没直接倒掉就已经很不错了。

张无忌这时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路上的餐点几乎都是范遥准备的,就算不是范遥亲手料理的,当菜色送上桌时,最先动筷的也是范遥。他总是最先把菜色都吃过一轮,但后续吃的并不多,这样想来,他这行为十之八九就是在试毒无误了。

根本就是过度保护!

张无忌看向赵敏,眼神问她该不会从以前就这样吧?赵敏露出了习以为常又无奈的苦笑。

苦大师过度保护在汝阳王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范右使,别总是这样以身犯险。」张无忌苦口婆心。

「反正又毒不死我。」范遥不以为意。

眼看张无忌还要说什么,范遥二话不说直接转移话题,「教主,少林的事要紧,距离重阳不到两周了。莫在这的话,应该是佟去少林寺里探消息了吧?」

「嗯。」莫点头,「前天去的,说是核心戒备森严不好行动,有在想要不要让琛去一趟。」

范遥沉吟会,道:「琛气息低,到可以深入些,不过他武力不高,遇敌会比较麻烦。」

张无忌闻言道:「我会亲自去一趟,我很担心义父的状况。不用再派人去少林,人太多反而容易被发现。」

范遥点头,「教主说的是,那就这样。莫你传讯给佟,让他辅佐教主办事。教主,你去的时候请小心,白天人多嘴杂,让佟去听听各处的消息与动作,你等入夜后在行动。但入夜后,佟可能帮不上忙,狮王应该会被人看守,你接触狮王时一定小心谨慎。」

「好,我会小心的。倒是要麻烦范右使帮我照顾好敏敏,她的伤势还需要调养,再麻烦你留意了。」

「小事。教主放心。」范遥稍微回想了下前世在这时张无忌是什么时候带赵敏回明教的,然后问道:「教主,我想大哥应该离这不远,有需要我先带郡主回明教跟其他兄弟碰头吗?还是等你回来再一同回去?」

张无忌清楚赵敏身分尴尬,虽说杨逍跟范遥对赵敏没什么敌意,但其他兄弟真的不好说,想了想,要正式带赵敏回府,自己还是在场好了,他也是有点担心范遥会因为赵敏而跟弟兄们杠起来。

他之前在灵蛇岛时都敢直接怼谢逊了,要是回去听到其他兄弟讲了赵敏几句,难保范遥不会直接出手压下异议。

「等我回来吧。在附近找个地方留宿几天。」张无忌轻轻拉起赵敏的手,「敏敏,妳好好休养几天,等我回来。」

赵敏回握张无忌的手,温柔提醒,「好,无忌哥哥你一个人去少林一定要小心。」

范遥直接当作没看到小两口难分难舍,向身边的莫低声吩咐去找留宿地,莫点点头,优雅起身后,扯扯范遥的手臂,用娇柔的音调说道:「大人给个面子,送小女子回去嘛?」

范遥无言半晌,稍微看了下另一边有点被莫突然的行动给吓愣的少年少女,没好气的起身,无言的指指旁边隔着屏风,手语表示其实有人因为莫的装扮与姿容而在偷窥,说道:「我送姑娘回去,顺便找找留宿地,一会回来。」

张无忌无言以对的点头。目送范遥跟莫走远。

等两人都走远后,张无忌才突然意识到莫的伪装有多厉害。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在对话时连点马脚都没露出来,全程女声女调,所有姿体动作不仅与女子无异,甚至也看不出有习武的样子。他跟范遥的互动,乍看之下,就是一名市井小姑娘被范遥的外貌吸引,想来撒娇引起注目罢了。

乍看之下没问题,暗部嘛,擅长伪装演戏也不是太让人意外──只是──现在有个问题可以思考,范遥的暗部们,年纪都落在哪里阿?

Chapter Text

找留宿地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过,范遥就回来了。莫倒是没跟着回来,听范遥所言是先去找杨逍告知情况了。

张无忌本想直接出发,但范遥跟他说目前送货时辰已过,明日再去,张无忌便又多停留了一晚,等到了隔日一早,卯正未到,便出发去找门路混进少林寺了。

他们只叫了一间房,昨夜是张无忌跟赵敏睡在屋内,本来张无忌是要范遥也一起进屋休息,不过范遥拒绝说他待在露台就好,把里屋让给了俩人。

张无忌出门时,赵敏还顶着睡意起床送他,范遥没特别出来送行,倒是在张无忌离开客栈回头看的时候,看见范遥趴在窗台边懒洋洋的跟他招手道别。

他该不会一整晚都没睡吧?

张无忌暗忖,但也没多余的心思管这么多了。还是救义父要紧。

张无忌离开后,赵敏便去把范遥喊进屋,范遥看赵敏还很想睡,便要她先休息,顺便问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赵敏点了以前在王府常吃的小点心,忍不住早起的困意,回床睡去。

范遥想了下,还是下楼去跟头家借了灶跟食材,简简单单的做了一点,然后回房发呆小憩,等赵敏起床。

赵敏起床后也是少见的安份,没跟范遥吵着要去哪儿玩,范遥一看就知道大概是在担心张无忌的安危,没戳破姑娘的小心思,就顺着赵敏的意陪她打发时间。

最常做的,不是要范遥默背几本书给她听,不然就是缠着范遥再教她一点武功。范遥也是挺无聊的,想着给郡主提升点内功,背了几次易筋经给她听,不过小姑娘不领情说佛经很无聊,范遥也只能作罢。

过了几天,赵敏身上的伤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当初张无忌有用暗部救命药帮忙,赵敏并没落下病根。关了几天真的无聊的紧,上街去走了几次。范遥也是依照习惯宠着,反正赵敏想干嘛就干嘛,没特别拦着。

然后到了张无忌离开正好一周的时候,那天下午,范遥陪着赵敏在街上闲逛,突然接到了暗部捎来的消息。

范遥心不在焉中。他正想着赵敏还要逛多久,他有点想回去睡午觉。

来的是莫跟聿。

无聊还带了点困意,看来的是这两个人,那大概是跟张无忌无关的事。范遥动力缺缺,摆摆手便让他们有话快说,视线完全没放过去,继续跟着赵敏的身影转。

「主人,杨左使请您过去一趟。」

范遥愣了下。

大哥找我?

「大哥现在在哪?有说是什么事吗?」

聿先报上了杨逍目前的所在地,然后跟莫互看一眼,欲言又止。

「嗯?」范遥没特别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只是没立刻得到回复觉得纳闷,没耐性冷声催促,「是重要事就快说。」

聿回道:「两天前,五行旗抓了几个乔装成少林和尚的歹徒,估计应该是成昆招募的党羽,只是五行旗技术不怎样,对方嘴硬,到现在都还不肯招供。」

范遥没问细节,直接反问:「你们也搞不定?」

两个人尴尬的互看了一眼,莫回道:「吾等──均未出手。」

范遥终于将视线转到暗部们身上,目光──挺没温度的,「一堆人在大哥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人出手帮忙?你们装饰阿?我还要你们做什么?」

虽说没有杀气,但从话里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范遥非常的不满意。要不是现在是在大街上,聿跟莫早跪下求饶了。

「主人请息怒。」聿低语解释道:「今日吾等本有向杨左使提此意,但杨左使似乎不想让暗部们动手,拒绝了此意,仅要吾等把您找回去。」

指名找我?

范遥有点意外。

杨逍知道他手段残酷无道,在前世时不太喜欢让他亲手处理这些事。他还记得在前世的时候,抓到俘虏时正好赵敏也在场,被周颠闹得让赵敏去问话,他那时候为了方便行事,交了一副拷问药给她,让她用拷问药问话比较快。

就他所知,当时赵敏没花很久时间就问出来了,毕竟拷问药的药效就是如此的惊人。

而杨逍也知道拷问药的存在,怎么会放弃用拷问药,一定要自己回去?

「你们没跟大哥说用拷问药吗?」

聿道:「有。只是,杨左使似乎更想要杀鸡儆猴的效果。」

杀鸡儆猴?

阿,原来如此。

范遥顿时懂了杨逍会要他回去的原因。

杨逍是打算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取其他人的情报。是希望在精神层面让这伙俘虏崩溃,而拷问药仅针对个人,吃下去之后,也怕会因为忍不住苦痛而记忆思绪错乱。

也难怪杨逍会让两个暗部来传话了,这不仅是要传话,同时也是要交接换班赵敏的护卫人员。

虽说赵敏的人身安全是挺重要的,但既然杨逍找他,他就会去一趟。正好,范遥还正觉得最近日子有点无聊,事不宜迟,向郡主交代一声赶紧上路。

于是范遥简单的向赵敏说杨逍找他,他先回去一趟,让她还是留在这里等教主回来,以免教主担心,作为交换,莫跟聿会留在这里护卫她。

赵敏多少对于护卫换人有点不太乐意,她毕竟比较习惯范遥跟在身边,不过前段时间跟莫相处过一段时日,没那么陌生,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只要他早去早回。

 

杨逍本就有带点人在少室山下准备接应张无忌等人,在待命期间抓到歹人,实属意外。本来明教里这种要套问情报的事均是由范遥负责,先前范遥不在时,杨逍表面是让他的天地风雷四门去处理,实际上是让范遥的暗部们解决,但当时明教四分五裂,教中大小事几乎由杨逍处理,不会有人去追究到底是哪个部门的人去办的,自然暗部从始至终都隐于台面下。

这回抓到了人,五行旗搞不定,明教高层一伙人叫杨逍想办法,毕竟天地风雷四门属杨逍私兵,不好跨权调动,杨逍一听兄弟们把烫手山芋丢过来,连想都懒得想,干脆直接把范遥叫回来。

既然范遥在,那就让专业的人去处理。

所有人都赞同杨逍的判断。

从暗部出发找人到范遥回到杨逍身边,两个时辰都不到。一回来,兄弟们见到他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我回来了──」范遥对兄弟们一见自己就面露喜色感到无语,只有这时候你们才会想到我吧?「有这么难处理?」

彭莹玉道:「抓了五个,态度硬的很,宁死不屈,五行旗失手弄死了两个,现在剩三个。一样态度很硬,一副就算弄死他也绝不开口。」

张中道:「情报来源可贵,不能再这样白白浪费了。」

「这三个我处理。」范遥点头,没多问之前五行旗都做了什么,看向杨逍问道:「大哥,我会弄死一个人,可以吧?」

杨逍轻皱眉,沉吟片刻,点头:「可以,但你必须确保死掉一个绝对不浪费。」

「就死一个,我让他们全盘托出。」

眼看范遥如此有信心,周颠就想呛呛他,「范右使信口开河啊,要是你做不到该怎么办呢?」

范遥瞥了他一眼,「不如你也一起来旁观如何?顺便学习学习,下次有机会让你上?」

「喔!这到不错!」

杨逍轻咳一声,「咳,周兄,我劝你不要去。」

殷天正跟韦一笑异口同声:「我也如此建议。」

周颠嚷嚷道:「你们就这么没胆量阿!怎么?你们之前都看过吗?」

说不得语重心长地拍拍周颠的肩,「这真的说不得阿──」

彭莹玉反问道:「周兄,你也不想想范右使个性如此,他下手从没收敛过,以前阳教主禁止我们在范右使工作时靠近牢房,是为了什么,你忘记了吗?」

周颠被这一问顿时哑了。噢对,以前是真的有这条不明文的禁令。除了杨逍跟阳教主本人以外,其他人都被阳教主言明禁令过。

范遥耸肩不以为然,「你们想看就来吧。叫五行旗的负责人过来,我稍微准备下东西就开工。」

周颠好奇问道:「还要准备什么?牢房那应该都有吧?」

范遥双目弯起,露出漂亮明媚的笑容,眼里满满都是愉悦。他很久没被同意能放开来做了,没有被限制缚手缚脚,自然心情愉悦,既然这样的话,他要选最轻松愉快的方式,也是效果最惊人的方式。

「我需要方便做事的游戏签筒。」

游戏签筒?

那是什么?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范遥说着他去找一下,要是五行旗的旗使来了让他等一下,便转出了门。

只是,他这般灿烂笑容又跃跃欲试,让在场的众兄弟们都打了冷颤毛骨悚然。

殷天正急问:「杨左使,范右使没问题吧?」

杨逍神情有点复杂,他是在场唯一知道范遥的游戏签筒是什么东西的人,也是唯一看过范遥用游戏签筒工作样貌的人,顿时觉得有点有口难言,「──情报大概不用担心,但──手段──大概会做过头吧。」

真不知道教主回来前,能不能结束了。

杨逍都这样说,让在场的其他人觉得还是别去凑热闹好了。当年阳顶天会禁止他们靠近一定是有原因的。

 

范遥刚离开前厅,方才就在前厅附近偷听的暗部们立刻凑上来,是通常都在杨逍身边的音,还有没什么特别任务只要范遥回来就会凑过来待命的岚。

范遥言简意赅,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刚刚都在偷听,「东西,你们有吗?」

音摇头,不意外,倒是岚点了头。

「属下那有一个,请主人稍等,属下立刻去取。」

范遥点头,让岚先去拿东西,问向音:「琛有一起过来吗?」

「有,应该跟晔在一块,主人找他的话属下立刻去叫。」

「晔也在的话正好,让他备些强心止血的药,我会用到。然后让琛交上这次这三个俘虏的身家调查,一刻钟内就要。」

音立刻领命告退。

岚没一会就回来了,带回了一个长形签筒。范遥打开来确认了下里面的签,发现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嗯?你挑过了吗?」

一语道破,岚尴尬地从怀里取出几支签,垂头交上,「十分抱歉擅作主张。」

范遥拿过签看了下,轻笑,「其实做箱子很轻松的,不过比较适合放在最后玩,零件装一装摆一摆就好,很多人的话可以这样玩,只有一个的话还是先算了吧。」

范遥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把那支签丢回签筒里,然后看了另一支签又问道:「牢里有转轮吗?没有的话要敲这个木椿有点累人呢。」

「转轮的话没有,不过有铁链机关,要倒吊是不难。」

「唔。那也可以。」

看着范遥又丢了几支签回去,岚在心里无声叹息。

不过最后剩两支签,范遥看过之后并没有把它丢回签筒里,还把原本筒里的抽了几支出来,递给岚收好,「这几个这次不行,开心开脑,人活不久的,这次需要吊命。另外有几个准备起来比较麻烦,而且不好控制,还是算了吧。时间不够。」

岚其实不管范遥的理由是什么,他都觉得那筒里的签越少越好。

然后范遥晃晃挑好的签筒,让岚先去牢房里确认工具齐不齐全。原地等了下琛的情报,简单迅速看过记下后,才去找五行旗汇合。

 

领范遥到牢房去的是烈火旗掌旗使辛然。

牢房里亮度不够十分正常,三个被抓的俘虏生气低迷的锁在墙边,守牢室的也是烈火旗的人,看到范遥纷纷行礼打招呼。

「听说剩这三个吧?」范遥问道。他注意到因为他的出声,牢室里那三个人纷纷将视线转了过来。

「是,杨左使说先留命等您来处理。」

范遥应了一声,跨进牢室里。不是自己的直属部下,范遥就不会去计较他们的能力有没有达标。

辛然也跟着进了牢室。

「岚呢?」

「属下在。」

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范遥身边,让辛然小小的吃惊了下,他没发现这个人从何时就在的,不过既然是范遥的部下,他们也不会多问。

光明左右使握有私兵,是当年阳教主还在时就默许的事,即便没人清楚范右使手上有多少人,但既然杨左使有,那范右使有也不让人意外。而且光明左右使也没要藏着掖着,他们手上有多少人,教主一定清楚。既然教主清楚并且默许,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嘴的。

范遥接过岚递回的签筒,一边摇一边说:「再喊个人过来帮把手,五行旗应该撑不过全程。辛然,你们旗使想退就退,我不勉强,当然,要是想留下观摩,我也不赶你们。」

「是──?」

辛然带着疑惑应声,有点不太能理解范遥的意思。

然后范遥把绑头上赵敏的玉佩取下交给岚要他收好,重新绑起头发,一边吩咐,「一样,由我动手就好,你们负责记录,以成昆的计划为主,能问到的情报越细越好,甚至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我这次只有一个人可以用,会稍微夸张点,你们看着配合问吧。」

岚低声应是。辛然没配合过范遥的「工作」,还有点在状况外。不过岚让他先退到一边,看就好,不必出手帮忙。

因为,实际上,确实轮不到他们出手。

大致上吩咐完了,范遥打算要来开工了。他走到三名俘虏面前,在他们面前蹲下,轻飘飘地说道:「听说你们嘴硬撬不开是吧?那让我来试试如何?」

眼看三个人冷眼不说话,目光带有宁死不屈瞧不起人的意味,范遥各自点了三个人的名字,简单的报了对方的身家背景,数数各自的家眷,连还襁褓中的小儿子都没放过。这让有家眷的其中两人心头一跳,面色难看。

范遥没温度的笑了笑,回头示意辛然跟岚帮忙把三个人吊起固定,再顺便把衣服也都剥得一乾二净。

当三个人都被吊起固定后,范遥轻轻闭上眼长长吐了气,当重新睁开眼时气质骤变,本来还平和清淡的感觉消失得一乾二净,眼神黯淡空虚,一身冰冷气息倾泻而出,他勾起唇角,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空虚却漂亮的微笑。

他手里摇着签筒,另一手轻轻摸上三人之中唯一没家眷的那位俘虏的脸,轻缓叹道:「我们来试试看你的运气如何?撑过,我放了你。或着,你把你所知的全说出来,我会记得留你一命。」

那人向范遥呸了一口口水,「废话少说,要杀要寡随便你!我不会交出任何情报!」

范遥用衣袖抹去污秽,神情里不见怒意,语调完全没有变化,一样是轻轻地缓缓地,「嗯,这样也好,就这样办吧──就希望你的伙伴们也有这种好胆量了。」

范遥回头看向另外两人,轻轻的语调,说的却是惨忍的威胁,「你们放心,这个结束之后,下一个不是你们,而是与你们有关的人。我既然知道是谁,自然知道人在哪里。当然,想自杀可以,我不会特别阻止。但,我刚刚点的人,全员陪葬。请先想清楚再做吧。」

范遥自顾自地说完,也没打算去听其他人的反应,将注意力转回他要动手的对象,伸手压压耳朵,不着痕迹的点了能阻碍听觉的穴道,同时晃晃签筒,甩出第一支签。

──「梳洗」。

是范遥的签筒里,还算容易达成也不太要命的刑罚。

实际做法是在裸露的皮肤上,先浇过滚烫热水,再用铁梳梳理皮肤。

不急不徐,一次次反复梳理。

简单,而不要命。

只会让人感到热辣的刺痛而已。

那么,惨无人道的拷问游戏,可以开始了。

而范遥──其实也没打算要留这人的命,他会一直重复抽签,依照抽到的项目,将拷问游戏持续下去,一直到用上强心药止血药也吊不住这人的性命,一直到这人真的死去为止。

杀鸡儆猴。

便是如此。

 

范遥的游戏签筒里到底有多少花样项目,除了范遥本人与暗部外,撇开已经不在的阳顶天,也只剩下曾经看过所有签的杨逍了。

所以杨逍很清楚,说着要用游戏签筒玩的范遥,在牢房里的场景一定很精彩。

当范遥进牢房里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听到牢房那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原本留守的烈火旗都退出了牢房,面色惨白,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是最后退出来的,他很努力的熬过了一炷香,最后还是受不了退了出来,一退到牢房外便直接吐了。

杨逍听到报告后见怪不怪,要他们赶紧退下,不舒服的赶紧去找点愉快的事做,即刻准假。

周颠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去瞧了下,进去后连半刻钟都不到,便摀着嘴面色凝重地出来了。

牢房外是陪他一起来的杨逍与彭莹玉,其他兄弟们说他们前厅等就好了。

周颠先爆了一声粗口,骂道:「范右使这行径简直不是人!」

杨逍不以为意,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还真不是很想回想。」周颠眉头深锁,「他对俘虏的哀嚎求饶充耳不闻,手里好像拿着锯子在锯手吧,表情没仔细看,但依照他还能轻轻哼歌的样子来猜,十之八九心情不错吧。」

周颠一回想便觉得恶寒。

彭莹玉接着问:「俘虏的情况如何?」

「一个被他搞的惨不忍赌,还能发出声音所以还活着。另外两个,看起来都还挺完整,身上的鞭伤瘀痕应该是之前五行旗的人做的吧。」

杨逍问:「招了吗?」

周颠面色凝重的摇头,「不清楚,里面其实很吵,声音太杂了。但是──没有听到范右使问话的声音。」周颠表情又难看了几分,摆摆手,「别再问了,要知道进度自己进去看吧,我感觉不舒服,先走了。」

就是平常嘻皮笑脸疯疯癫癫的周颠,这回也觉得浑身不舒服,那不仅是对看到的画面而感到恶心,更是对范遥的那种状态无法理解。

有种莫名而来的反胃感。

杨逍跟彭莹玉互看一眼,两人共同拍拍周颠,无声安慰,问道要不要陪同回去。周颠拒绝,说着要回屋休息下,便独自走远。

牢房里的活动还在继续,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

「杨左使,要进去看一下吗?」

彭莹玉犹豫问着。

「进去看他如何把人搞死吗?」

杨逍无奈反问。一脸敬谢不敏。

「杨兄,你好像不太意外里面的情况。」

「他都说了他会把一个人弄死,也说了要用游戏签筒,里面的情况多少猜得出来。」杨逍看了下周颠远去的方向,续道:「范遥他在搞这方面事的时候,会跟你们平常熟悉的样子有十分大的不同,也不会是他平常对敌人时的模样。所以当年阳教主才会禁止你们靠近窥看。」

「他对敌人的时候就已经够冷酷了。」

「冷酷归冷酷,但不须留活口,他下手通常都干净利落,偏好用一击毙杀的手段。最常的应该是斩首,他以前曾说过唯独斩首是最能确保一击毙命的招式。」

彭莹玉注意到范遥跟杨逍都提过游戏签筒,问道:「那个『游戏签筒』到底是什么?」

杨逍轻叹气,想着彭莹玉也是兄弟里较为明理,性情与范遥类似,同是亦正亦邪之人,便不隐瞒直言说道:「他那个『游戏签筒』里放的,是各式各样的拷问酷刑项目,『木桩刑』、『凌迟』、『剥皮』、『夺目』、『梳洗』、『烙铁』、『鞭刑』、『杖刑』、『锯割』、『针刺』、『斩肢』、『成箱』──还有其他的,我不细说,从轻刑到重刑通通都有。」

杨逍指指牢房,续道:「游戏签筒的游戏规则是,『在时间内完成签上所写的项目』,周颠刚刚说了他在哼歌对吧,那是在『计时』,并非是他觉得心情愉悦才哼的。对范遥来说,他只是在遵守签筒的游戏规则在玩,本身没有多余的想法情绪,仅仅是照着规则而走,确实的完成『游戏』而已。」

「──」

即便他们现在没在牢房里,光听杨逍这样诉说,彭莹玉就觉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游戏』──」彭莹玉欲言又止。

「对,只是『游戏』罢了,所以不含恶意。这方法虽然效果惊人,因为用这方法总是会做得很超过,所以阳教主之前会限制他拿签筒玩,或着会先挑选里面的签,控制范遥能做的手段。不过范遥那家伙曾说过,游戏签筒不用思考太多,办起事来很方便轻松,他个人挺喜欢拿签筒玩的。」

「……」

彭莹玉无言以对。

他愕然发现,杨逍一直都是用「玩」这个词。

因为是「玩」,是「游戏」,如同孩童玩耍嬉戏般,不含恶意。

因为是「玩」,不掺含其他想法情绪,过于纯粹的目的反倒让人难以理解,而无法理解的事物,会让人心生畏惧排斥与反感。

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却宛如见到异端一般──

令人恶心。

Chapter Text

当范遥进去牢房里到了第三个时辰,总算接到张无忌回来了的消息。

彭莹玉松了口气赶紧前去大门迎接。

杨逍看了牢房一会,没去敲门做个提醒,内心想着不知道范遥结束了没,希望结束了,不然让张无忌见到这场景──儿少不宜,另外一方面,也不知道让范遥中断他的「游戏」会不会有点难办呢,他的游戏通常只要开始,除非他觉得目的达成,不然很难中途中断收手。

杨逍一边回想着当年阳顶天是怎么阻止范遥那难搞家伙的,一边缓步前去大门迎接。

众人聚集在大门前,见到张无忌回来时,众弟兄们面露喜色,即便他手边牵着一个好像是常给他们添麻烦的赵敏赵姑娘,他们都觉得教主你回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瞧瞧,教主的笑容多么治愈阿。跟某个只会在教主面前笑的软绵绵装乖的范某人差多了!

「大家辛苦了。」张无忌久未见兄弟们,也是满脸喜色的打招呼。

「我等恭迎教主大驾。」

眼看大家即便见到赵敏都面无异色,张无忌先放心了不少。但赵敏毕竟是外人,在还没跟兄弟说明白之前,不方便参与教内事,便想着先安置好赵敏,再来问问这些天发生的事,「敏敏,我先带妳进去休息吧?」

「嗯。」

赵敏点头,正准备顺着张无忌引导的方向走,却被周颠挡了下来,「哎?没听到吗?我们说的是『恭迎教主大驾』吧?不是郡主妳阿?」

张无忌跟赵敏俩人听这酸言酸语,皱眉,脸色立刻暗了下来。其实周颠这话不只有张无忌赵敏俩人听着不悦耳,连旁边的兄弟都觉得这态度无礼太不恰当了。

不管怎么说,赵敏都是张无忌的贵客才是。

彭莹玉、张中等五散人等都纳闷周颠突然的发什么神经,张无忌会带赵敏回来不是早就已经清楚了吗?关于这事众兄弟们早讨论过了,大家都是尊重教主决定,只要不搞里应外合、不对明教有危害,赵敏敢投靠过来,他们也乐意欢迎。

张无忌看赵敏被针对,也是立刻帮腔,「周大哥,我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别解释了。」周颠回的极快,丝毫不给一丝面子,还侧身插进两人之间,直接出手很不客气地把赵敏往杨逍那推去,急道:「杨左使,休息的房你不是准备好了吗?还不快带郡主去!」

嗯?

什么情况?

赵敏跟张无忌还没反应过来,周颠身形一转,直接把张无忌推走,边走边道:「教主教主,你就别解释了,那种事不重要。」

嗯嗯?不重要?

张无忌赵敏都很懵。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教众人看周颠急着把张无忌推走,看他推的方向,小心思不宣而告。

杨逍哑然失笑。这周颠急着要让张无忌去阻止范遥呢。不过这样直接去,恐怕会给张无忌带来心理创伤吧。

「周颠,别把教主直接带过去,先到前厅等候吧,我送郡主回房休息就过去。」杨逍先喊了周颠一声,才转头对向赵敏做了个请的动作,「郡主,方才周颠对妳失礼了,还勿见怪。在下先送妳去休息。」

赵敏点头,随杨逍的步伐移动。她也不是什么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姑娘,刚刚周颠后来反转的态度,让她猜出周颠有事急找张无忌,而且这事最好还不要让自己知道,其实也不是在针对自己。

明教的事本不该问的,但赵敏看大家对周颠急切的态度,神情又是复杂又是无奈,真的有些好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便问杨逍,「发生何事了?」

杨逍看赵敏忍不住好奇心的样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需要教主本人帮点小忙罢了。」

「?」赵敏疑惑,「若方便的话,能否告知?」

杨逍低笑,「赵姑娘,范兄弟没教妳『好奇心会害死猫』吗?」

赵敏尴尬。

「不过知道也无碍,顶多就是那家伙来烦而已。」杨逍道:「前几天五行旗抓了几个跟成昆有关的俘虏,我让他去问话了。赵姑娘妳看过范遥在审问工作时的场景吗?」

「没有。以前他虽然有教我一些跟审问相关的知识,但他从没在我面前亲自动手过。不过──以前倒是有听说过,他对敌人的处置十分惨忍。」

「但从没亲眼见过吧?」

赵敏摇头。

「谅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不知怎的,杨逍居然觉得一丝欣慰,正好到了休息处,便先领赵敏进屋,让她稍作休息,在倒水的时候一边说道:「事实上,范遥他下手不知轻重,十有八九会做过头,这次便是这样。周颠急找教主,便是需要教主去阻止他。」

赵敏愣了下,「有这么严重?」

「绝无虚言。」眼看赵敏有点半信半疑,杨逍劝道:「赵姑娘,我知道妳好奇,但那画面不堪入目,对妳是种伤害。如果不是必须,我也不想让教主接触。你们年纪都还太小了。」

杨逍都讲到这程度了,赵敏也觉得还是别想着要去偷看好了,不然到时候后悔了,怪不了别人。大不了等张无忌回来后再问问他是不是杨逍夸大其辞好了。

既然赵敏这里算是安置完了,小姑娘看着会安分地等张无忌,明显比某个家伙还乖了不少,不禁暗忖还好范遥没教坏人家。

杨逍请赵敏随意,若想逛逛要记得让范遥的暗部陪同,不过还是建议别乱闯,毕竟赵敏的身份敏感,虽说他们高层兄弟知道小两口的感情事,但不代表明教全员都知道认同。

到了前厅,还没进门就看到周颠在厅内来回踱步,一脸焦躁样。

但实话讲,杨逍反而比较想摸摸摸,让时间这样混过去,等范遥那边处理完,自然就能恢复原状了。他可以保证,范遥那家伙出了牢房后再去洗个澡,大功告成回来,绝对跟平常没什么差别,所以,何必让张无忌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场面呢。

杨逍真的对踏进那间牢房动力缺缺。

但周颠可不这么想。他见杨逍姗姗来迟,劈头骂道:「太慢了!」

我还嫌自己来早了呢。杨逍没好气的暗忖,踏进厅内后向张无忌行礼,无视了周颠的急躁表情,心平气和的入座。

眼看兄弟们的表情虽说有些复杂,但除了周颠外大伙一点都不急,杨逍更是不疾不徐的拿起茶浅啜一口,张无忌对这差异感到好奇,向杨逍问道:「杨左使,发生何事了?」

杨逍继续慢悠悠喝茶,「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什么要紧事?!」周颠嚷嚷,「你管这种事不要紧?!搞成那样你还不管?!」

「所有人就你无聊想踏进去,我早阻止过你了。」对杨逍来说,范遥的事真的不要紧,续道:「都玩了三时辰了,想来也不会再玩多久。命再怎么硬也禁不住他那样玩的,最多半时辰就会结束。与其去阻止他,不如就等他自己结束比较好。」

一听到杨逍用「玩」在形容范遥的行为,周颠起了身鸡皮疙瘩,想回嘴,却又觉得自己要是听到杨逍肯定范遥的举止真的就是在玩,没什么其他意思,他会觉得更恶心,便暂时住了嘴,端起茶喝茶压惊。

虽说俩人的对话里没有特别提到名字,但眼看在场少了谁,要猜出来是在说谁也不难,张无忌道:「这么说来,还没看到范右使人呢。杨左使,听说是你把范右使找回来帮忙的?是有什么要事吗?」

杨逍也没隐瞒,他是不想让张无忌看到范遥行刑的过程,但不代表他会连同范遥本身就负责这块的这件事实都想隐瞒,言简意赅的说明,「五行旗抓到了几名歹人,嘴硬死不肯招供,所以我让范右使去问话了,这本来也是他负责的。」

对于范遥负责这块,张无忌也不意外,毕竟范遥以前就说过了暗部负责明教的阴暗事,他作为暗部的所有者,理所当然会是他负责的。

「那情况如何?有说了吗?」

对于张无忌的问题,其他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几眼,纷纷把目光放到杨逍身上。

「杨左使?」

既然张无忌都指名问了,也只能回答。

「回教主,属下相信他的手段要问出话不难,不过,他还没出来,所以还不能确定。」

「那就快去阻止他阿!」周颠真的很急。

杨逍瞥了他一眼,不想去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叹道:「周颠,就等会不行吗?他完事了自然就会回来禀报。」

「──等什么等阿,他那手段我看一时辰不到就都招了吧!现在都过了三时辰了!别等了!真别等了!搞不好都要一个不留了!」

「既然都清楚他手段是怎样了,你还想要教主也去看阿?小颠,疯疯癫癫的也带点脑袋行吗?」

「──」

杨逍这样一讲,周颠与其他人才突然意识到症结所在。他们原本还疑惑怎么这次杨逍对去把范遥拎出来这事如此的反对,毕竟以前杨逍也曾陪同阳顶天一同去把范遥从牢房里拖出来,甚至有时候阳顶天分不开身也会让他到牢房里找人,对范遥在牢房里的行径已是习以为常,没道理过了几十年反到不能适应了。

不是排斥拒绝牢房里的惨忍画面,而是想避开让张无忌亲眼看见血淋淋的场面。

杨逍继续说道:「我还想说你刻意把郡主支开,有点长进了,看来,你只是觉得只有教主才能阻止范右使是吧?」

一语道破。

大伙这时才反应到,阻止范遥、让范遥中断手上的工作,其实也不一定要张无忌亲身出马,杨逍也是可以办到的。而且可能,由他去办会更容易些。

只是,从头到尾,杨逍都没有想要去阻止他的意思。

「杨左使,你能阻止他的吧?为何这次却放任他了?」

发问的是殷天正。而他的疑问同样是大伙的疑问。

杨逍放下茶杯,声音非常平稳,「他最近很收敛了。难得一次,反正他也说了只死一个,随他任性吧。会搞这么久倒是出人意料。」

……

众人哑口无言。

杨左使你别惯着他阿!!!

杨逍这看着说不动,看来就是想让范遥在牢房里肆意妄为,兄弟们纷纷把目光放到张无忌身上,无声的希望他能否想想该如何搞定这对兄弟档。

张无忌觉得有点无奈,看杨逍少见放任范遥不想管的态度,温声劝道:「杨左使,不如我们去问一下,要是事情都问出来了,就让范右使早点收手吧?」

「──」杨逍沉默地看着张无忌一会,随后叹气,「如果是教主你如此说的话──」

都过了三时辰了,怎可能问不出来?范遥到现在都还没结束,不是因为情报还没问完,而是因为他手上的那个人「还没死」,范遥还没意识到是该结束的时候。

说那人命硬,这还真的是很硬阿。

即便还想拖时间,但看来应该也没办法再拖多久了。

杨逍领着张无忌来到牢房前,其他人都没跟,张无忌看兄弟们都一脸排斥拒绝面有难色,在随杨逍步伐的路上,稍微好奇的问了下。

杨逍没特别描述什么,只说了范遥在问话时手段残酷不知轻重,总是把场面搞得惨不忍睹,兄弟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是那副表情。

然后来到牢房前,杨逍手放到门上,没推开门,「教主,你在外面等吧?」

张无忌愣了下,「我不方便进去吗?」

杨逍摇头,实话道:「你想进去,我也没有阻止你的道理。只是,我个人,并不希望你亲眼看到里面的场景。」他犹豫了下,续道:「里面的范右使,不会是你熟悉的样子,甚至,最糟的情况,我担心你会无法接受。」

「杨左使。」

「是?」

「我就问几个问题吧。范右使在里面的所作所为你是清楚的吧?」

「是。」

「他应该有事前向你确认过能不能做吧?即便没有,从你没阻止来看,这便能算是你『允许』他这么做吧?」

「正是。我确实是默许他这样做。」杨逍顿了下补充,「我觉得他最近有些压抑过头了,稍微发泄一下也好,便让他随意任性了,没特别限制他。」

「无妨,既然是杨左使你的判断,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当年,阳教主一定也知情,他也是如此允许放任吗?」

杨逍沉默了一会,回道:「是。」

事实上,阳顶天对范遥的放任与宠惯,绝对比张无忌想的还要超过。大伙都不理解为何阳顶天对范遥如此纵容放任,可以说是鲜少管他,唯独跟范遥一起长大的杨逍知道其中缘由,而他也是配合着阳顶天的意愿,让范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成长。

范遥无害。

对阳顶天、杨逍,甚至是现在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来说,范遥绝对是无害的。

他的獠牙向来都只向着敌人,然后容许重要的人随意无理的对待自己。

张无忌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事,他现在只是觉得,既然当年阳顶天都如此纵容范遥,对于承接他留下来的整个明教,应该要保留些许惯例。虽说他受明教众人的爱载,但这并非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权望,前任首领的遗志,必须尊重。

「杨左使,我也一起进去吧。范右使作为我的光明右使,这些事我还是得知情,对吧。」

张无忌眼神认真。见状,杨逍欣慰一笑,「教主,我们明教的教主是你、遥的主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张无忌不解。

杨逍没再多说,话锋一转,提醒道:「教主,一会若是觉得不舒服,不需顾虑,直接出来即可。」

「我会尽量努力撑住的。」

张无忌表现出他的决心,然而杨逍却淡然的摇头拒绝。

「不必如此,教主,你没有必要习惯这种事,也不必去努力适应这种事。明教的阴暗事,让遥弟处理就好。」

Chapter Text

牢房门缓缓推开──

最先进入五感里的,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

而是嗅觉。

血锈混合秽物,既腥又臭,却隐约之中或着焦香,融合成一种难以言述,刺鼻难闻的味道,令人忍不住皱眉恶心。

牢房里光线很暗,本应用油灯点亮的走廊,也只在尽头处点着几盏。

前段走廊一片漆黑,牢室里也安静无声,本以为会听到惨嚎求饶,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无法判断使用中的牢室里发生何事。

眼下也只能先向着光源往前走去。

越靠近尽头,难闻的味道就越发浓郁,就连进门还算平静的杨逍,也忍不住以袖掩鼻,抱怨了句那家伙做过头了。

在仅有的光源之下,尽头那间牢室是唯一的目标。

来到距离牢室五步的地方,侧耳倾听能听见隐约的杂音,但不是求饶声,也不是问话声,听着像是物体碰撞的声音,还有──微乎其微的低吟。

守牢室门口的是范遥的两名暗部,岚与琛。两个人一脸无聊的坐在门口,用手语聊着天。见张无忌及杨逍靠近,起身迎过来,将他们挡在五步之外。

「教主,杨左使。请停步,不宜往前了。」

杨逍跟张无忌互看一眼。张无忌稍微侧了身,视线放远投向牢室之中,想从中看出什么。不过光线与角度的问题,什么都看不到。

杨逍没硬闯,问道:「还没结束?」

暗部们一同摇头。

「也搞太久了。他应该有遵守条件,只对一个人动手吧?」

「是。确实只对其中一名俘虏动手,但──」岚欲言又止,然后在杨逍发出低沉喉音后,续道:「主人有刻意的在吊命,所以人虽命悬一线,但确实还留有一口气。」

杨逍皱眉。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三个时辰都还没结束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人命硬,而是因为范遥为了能拖时间,刻意做了续命的处置,以便能花更久的时间弄死他。

那家伙,这可真是,做过头了!同意他玩,可没同意他搞的这么过分!

「主人有说这次会夸张点……」岚看杨逍神色不佳,为范遥解释了下。

「别帮他说话。」

杨逍瞪了岚一眼,让岚立刻禁声。

杨逍暗自决定一定要教训范遥一下才行,但首先正事要紧,又问:「情报呢?都招了吗?」

「是。」琛回道:「一时辰前已全部招供,内容已誊写成册,待主人看过后便能提交。」

「一时辰前?」张无忌愣愣的重述。

也就是说,早在一时辰前就已目的达成,所以,这一时辰的拷问全是没有意义的施虐?

张无忌顿时觉得有点无法接受的晕眩。

杨逍没特别注意到张无忌脸色凝重的表情,「那人呢?即便没用,我也说过要留命了吧?」

「是。」岚指指隔壁的牢室,隐约之中看到两人躺倒在地,「问完话便先弄晕了,人没事,主人没对他们动手,不过受到不小的精神伤害。」

杨逍想这两人大概算是废了吧。即便武功还在,也还有命能走出这里,但肯定心生阴影,得上疯病吧。

张无忌本想去看看那两人的状况是不是性命无恙,但看杨逍一把推开两名暗部,让他们别挡路,便先收回了这想法。

对,不管怎样,还是先阻止范右使再说。

牢室里光线真的很差,也就底边桌上放了盏油灯,勉强照亮那周围的物品,远点的东西只剩下大概的轮廓可见。

光线不佳,其实也没办法真的看清什么,刺鼻的味道即便掩鼻也盖不住,

然而令人意外的,跟外头走廊相比,里面反而没那么寒冷。

这原因为何,可以说是一见便知。

在那放油灯的桌边地上,摆放着一个燃着微弱火光的火盆,里头放了不少烧红的木炭,炭里插了几根铁,随着高温也烧的艳红。

嚓。

突然听见一个轻微的声响。

不似坚硬的东西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更像是落在软软濡濡的东西上,响起小声的黏濡音质。

瞇眼凝神,光线不佳其实不太能阻止有修练武功之人的视野,黑暗中,有抹人影不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随手一抛,准确的扔进墙边的另一个木箱里。

然后那人走到火盆边翻着炭火,从中夹出烧着艳红的铁块,像是在挑选一般,重复了几次。

张无忌视线随着这人影移动,想厘清那人的意图。

杨逍倒是没管这人影,目光往另一边看去,凝神注视,等看清了黑暗之中的情况后,不禁暗骂了糟,下意识就往张无忌面前挡,避免少年看清事实。

「杨左使?」

张无忌纳闷,正想挪开步伐,却听见杨逍严厉的喊了一声。

「教主,且慢。」匆忙制止张无忌的好奇心,杨逍续道:「教主,麻烦你先不要靠近,遥弟这回真做过头了。」

「不就是知道他会做过头才要我来阻止他的吗?」

「确是如此,但教主没觉得古怪吗?我们从进来牢房后并未压制音量,照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能察觉才是,但他却恍若未闻般的继续?」

张无忌被这一提醒,也意识到,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他们的对话声理应不会被忽视,甚至,方才打开牢室铁门时,发出的声响可比他们的说话声还大声。

「教主,不用靠近,但麻烦你喊范右使一声。大声点。」杨逍说道。

张无忌点头照做,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范右使,牢室里泛起回音,但没有任何回应,别说回应了,看那人影连个动作都没顿,选好了铁块就往另一边走去──

透红的铁块压在某个物体上。

可能是死物,毕竟没有声息,但是随着这动作,飘出了一缕淡淡肉香。当意识到那铁块印上的是什么物体时,这肉香顿时令人作呕。

张无忌连想到了。

他表情难看的撇过头,视线难以接受的撇开,伸手摀住了口鼻。

反胃感。

空间里安静了一会,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这里黑暗潮湿又冷,时间空间感低落,无法准确计时。

突然响起一阵木头碰撞的声音。

喀拉喀拉。

然后是忙碌的那个人的轻声自语:「嗯?又是骨头?可我手脚骨头都拆的差不多了──唔,肋骨不知可不可行,速战速决再封脉止血,强心药──还剩三粒──」

安静片刻,随着无声脚步移动的是,轻柔的低声吟唱。

优美的、轻缓的──低吟。

诡异的行为举止,让张无忌毛骨悚然。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举动都无法理解。

视线随着柔美的音调而去,入目所见,是无法想象不曾见识的事实。

那光线不清的角落,有个「物体」被固定在那,没有能辨识为人的四肢,本该是脸孔的部位,如今面目全非,只剩几个黑压压的凹洞,显示着那或许曾是眼口。

覆盖在那物体的表面,是体无完肤的创伤。不该细瞧,但若细瞧便会发现,那不是单纯的体无完肤,皮肤血肉曾被撕开后又被缝合,烙铁烧灼也不过只是在止血罢了。

那已经没有能称上是人的地方了吧?

可那个「物体」,那个曾身为人的躯体,还活着,呼吸断断续续,心跳颤颤不断,那是命悬一线,随时会死的阶段。

张无忌医者仁心,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景象,即便是当年金花婆婆恶毒的手段,与之相比,都温柔了不少倍。

救济是慈悲。

那是不含恶意的行为。

但这是张无忌第一次见识到,医疗手段也能如此残忍无道。

张无忌难过地闭上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震惊的画面让他无法思考。他不想知道这一切,是那个向来对自己笑脸相对,总是软绵绵卖乖的范遥,亲力亲为的手笔。

柔美的低吟还在继续。

不含恶意的行为也还在继续。

那本该是甜美的善行,却在这里与恶交融,混杂出空虚无义的意念。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那有原因吗?

该不会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理由?

张无忌脸色苍白,表情难看。眼前的惨忍令他觉得不舒服,认知到范遥行为里的善意与恶意相冲突,混沌歪斜的扭曲与空洞,让人恶心。

不能接受。

这怎可能接受。

得阻止他。

忍住即将翻涌而出的作呕感,张无忌开口问道:「杨左使,要如何才能阻止他?」

声音虽然带了点颤抖,但是不含畏惧及怒意。

杨逍有点意外张无忌的坚强与正直,在黑暗的遮掩下欣慰无声浅浅一笑,回道:「会有点难度,你刚刚都喊的这么大声他还是没反应,那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家伙,自我封闭了听觉了吧。」

杨逍瞥了旁边的暗部一眼,立刻得到暗部们肯定的答案。

张无忌没办法理解,「为何?不是要问话吗?但是却不听?」

「因为负责问话与纪录的不是他。」杨逍指指旁边的暗部,「他们才是负责问情报的。当遥弟拿游戏签筒玩,基本上不会思考规则以外的事。」杨逍简单的说明了下签筒的游戏规则,续问道:「教主,你现在能出手打他吗?」

张无忌愣了愣,「什么?」

「游戏签筒目的未成无法主动中止,他不会思考这事。要制止他的方法只有强硬点手段,不过这时候靠近他通常都会被反击就是了,他会下意识地认为是有人要劫囚。以前阳教主教的方法是──先发制人,直接揍。」

张无忌错愕。

杨逍向旁边的暗部伸手,「拿鞭子跟小刀来。」

岚跟琛互看了一眼,还是各自去拿了指定的东西来,双手奉上。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杨左使开口,他们只是听话,应该不会被主人事后追责吧。

杨逍拿过鞭子,轻轻将长鞭甩开,握把递给张无忌,「教主,甩他一鞭,让他注意到你,基本上就可以停了。」

张无忌没接过,只是愣愣地看着鞭子,发问:「以前阳教主都是这样做的?」

杨逍话里带点笑意,「不,这其实是阳教主给我的办法,毕竟,我不像阳教主,能直接用武力镇压遥弟。以前阳教主更直接,是直接原地制服后把人拖出去教训的,别看遥弟总是嘻皮笑脸随意任性,他其实很怕教主生气。同理,对你也是。」

张无忌其实多少有注意到这事。范遥会在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态度显得乖巧柔软小心翼翼。那是很明显的差别待遇。

另一边的轻缓曲调还在继续。

这支签的游戏时间还没到。

「教主,如何?你能出手吗?」

不过是甩一鞭,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张无忌正要接过鞭子,突然想到,脱口一问:「杨左使,你一直都是说范右使他做过头了,但似乎没说是他做错了……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残忍恶行,你也认为范右使没做错吗?」

「教主,你果然很正直。只有你会去思考判断正确与否,其它人只会要我赶紧阻止他。」杨逍将鞭子收回,叹息道:「如你所言,虽然是做过头了,但这不能说是『错误』,不管过程如何,遥弟也没有偏离他的目的。下手残酷是为了要情报,他的游戏签筒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人向他提醒情报到手其实可以结束了,他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不能说他做错了。」

「那如果我现在打他的话──」

「你动的手,对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对的。他绝对会停,只是──他事后会来请罪的可能性会很大。」杨逍晃晃鞭子顺手感,说道:「教主,还是由我来吧。你可以针对他做过头这事想想怎样处罚他。」杨逍顿了下,轻笑:「虽说是什么处罚都可以,他都会乖乖受的,不过这只是我的建议,尽量不要体罚他,那家伙因为一点因素,对他体罚的效果可能没有你关他禁闭罚他抄书来的有效。」

张无忌有点意外。这也难怪他总是听说阳顶天放任范遥乱来,也没见其他人看过范遥被处罚,但若处罚都些禁闭禁足,那确实不易察觉。

杨逍没再与张无忌对话,他注意到范遥为了抽肋骨费了些心思,相同的旋律重复了第三次,那代表他所剩时间不多,旋律没断代表他还没搞定,小曲调重复五次便是时间尽头,再没搞定也不能继续,就只能去换支签了。

或许范遥真能在时间结束前搞定他抽肋骨的小任务,但杨逍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长鞭伸展,认准方位及距离,毫不客气甩了出去。

破风声响。

随即是长鞭甩在人体上的声响。

没有任何乎痛声。

柔美的低吟曲调中断。

任务中突然被莫名鞭击,那鞭还力道不轻,整个背部火辣一片,痛的范遥反应不过来,硬生生僵了一会,缓过气,才缓缓转过身看是谁敢打断他。

黑暗中光线不佳,但来者中的其中一人手上拿着油灯,倒也方便辨识是谁,看出持鞭的人是杨逍,范遥纳闷的偏了头,无声的问他为何阻止。

那是平静的神情。

貌美的容貌中,没有任何情绪。

杨逍见惯了范遥在工作时总是这样子,没开口,反正范遥也听不到,稍微往旁边挪了一下,歪头用动作示意,让范遥能注意到被他挡在身后的人物。

于是顺着杨逍的动作,范遥这才注意到来者四人当中,有张无忌在。本来没在多加思考,只想好好玩游戏签筒的脑袋,顿时警铃大响,眨眨眼回过神,双手一松,手上的东西直接落地。

面无表情的平静不见了,冰冷无情的气息也消失了,神情带了点慌张,紧张的回头看了那名被玩得惨不忍睹的俘虏,再看看另一边的几个人,内心慌的可以,露出了小心翼翼畏缩试探的讨好软笑,双手在衣服上擦一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走过去──

唰!

「!」

那长鞭甩在地上,鞭尾扫到他的脚,范遥立刻停步,视线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杨逍不知道拿了什么小东西弹指射过来,解了范遥封闭许久的听觉。

当啷。

随着金属碰撞声,一把小刀被丢到范遥跟前。

「把人杀了,结束你的游戏。」杨逍语气平稳,带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范遥没出声,弯腰屈膝的捡起小刀,头也不回的甩手丢出,准确的贯穿心脏,葬送早该终结的生命。

他没起身,继续安静无声的半跪在地。

「你,没有想说的吗?」杨逍盯着那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装乖的范遥,问道。

范遥回答的声音很软,已经是接近装乖撒娇的软绵音调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到是有点讨打,「你想要我说什么?道歉的话你会生气吧。」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吗?」

「大哥你知道答案的。」范遥音调委屈,「我可是照着游戏规则做的。你要是不想让我做一开始就应该阻止我,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是你许可──」

他不知错,也没要反省的意思。

一点都不意外的反应。

「遥。」杨逍打断他,「你知道过了多久了吗?」

范遥愣了下,抬头看杨逍,「多久?」

「超过三时辰。」

范遥没想过会搞这么久,听到已经过了三时辰也是有点错愕,顿时想起了漏了某件事,垂头软言,「这──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燃香。」

「是……」

杨逍叹气,手上的鞭子随意晃呀晃,鞭尾在地上扫来扫去,看的范遥稍许紧张,呼吸都小心翼翼。

「为何不燃?燃香计时,是当初阳教主给你的规定吧?你没遵守。」

范遥轻轻抿唇,唯唯诺诺解释,「香──在光明顶,手边没有,所以才──我没想拖这么久的──而且,一条人命照理也没办法撑那么久──」

「遥,再说下去便是狡辩了。」

「──」

杨逍的声音轻描淡写,但对范遥来说,依旧很有效。范遥当下安静闭嘴,视线盯在地上不敢抬头。

是该道歉认错。

但是──

关于燃香这件事,那并不是一定得遵守的项目。那通常是在游戏开始前,如果阳顶天有给他时间限制的话,才会被要求燃香。那确实是阳顶天怕他玩得入迷过火,才给他加上的限制。而这次,杨逍并没有在开始前要求他时限,所以即便范遥不燃香,也不算错。

杨逍知道。

范遥也知道。

这件事不能拿来当作做错的理由。

范遥其实不懂杨逍在这时候提这个为何,但既然杨逍说了是「狡辩」,那范遥便会顺从的听话。

他没有想与杨逍争论的想法。

他也觉得这种事没必要争。

是对是错,一直以来都是教主与杨逍说的算的。

「教主。」

杨逍轻唤在一边的张无忌。他的视线并没有移开范遥身上,理所当然的有注意到范遥在那声呼唤之下的紧绷。

嗯,果然会怕阿。

「是否要处罚范右使,由你决定。宽恕与否,惩罚与否,全听你发落。」

张无忌没想过杨逍会这么突然的把决定权交过来。

范遥的态度很两极。明明没要他跪,但他却十分乖巧的跪着,低着头连视线也不抬,静静地等着。

张无忌本以为前面范遥会试图解释与争论,表明自己的行为并非有错。但是,没有。即便他并没有真的认错,但对于强压在他身上的罪责,他也没有想要辩解反抗的意思。

那是多么残酷无道的手段,不该宽容,做过头的行为更该严惩,相信明教的绝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吧。

然而,当张无忌也认真的看了下乖巧跪地等罚的范遥后,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范遥没认错,但同时他也没有对莫名挨下的那一鞭表达任何的不满与抗议,他连声痛没呼。

也就是说,在被宣告罪责之前,他其实已经被处罚了。

没有任何怒意,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任何抵抗,甚至是还乖巧等着被处罚?

张无忌扯了下杨逍的手臂,问道:「范右使错在那?」

听到这问话,连范遥都困惑茫然的抬头看向张无忌。

光明左右使一时之间都没办法回答这问题。

错在那?

先前也说了,根本没错。

「没错的话也没必要惩罚。」

杨逍多少对这答案心里有底。他前面为张无忌的说明解释,正是希望张无忌能不要只看表面。对待范遥,绝不能只看表面。

他非善,却也非恶。

不过当事人范遥,却是最无法理解的那个,他茫然的问道:「教主?我这般手段你能接受?」

「不能。」张无忌速答。

「唔。」范遥有点小受伤。

「但这是两回事。」张无忌义正严词,「那是你的『工作』,我不会过问你想如何完成他。凡事一体两面,如同太极一般,有阳必有阴,你属于黑暗之中,我能理解。不过你这次做过头也是事实,回头把你的签筒给我,我得没收这东西,下次,若有下次,得先经过我同意才能用。」

「是。」范遥愣愣地回。他跟不上张无忌的神奇判断。

「还有,下次不准刻意的为你的目标续命。」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他们可能活不──」

「这是命令。不准再这样做。」张无忌厉声,「在不用药的情况下解决。」

「是,遵令。」

张无忌都这样说了,范遥也只能听话。然后张无忌向范遥伸出手,「手给我。」

「?」范遥偏头疑惑,还是乖乖把手递出去。

张无忌抓手把脉,无奈道:「杨左使,你下手够狠。几条小脉被打断了。」

杨逍也是回的毫不客气,「对遥弟这难搞的家伙,倒也不用客气,我没直接打晕他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张无忌闻言错愕又好笑。你们兄弟俩到底感情是好还是不好阿?

范遥没出声,他注意到张无忌有想为他疗伤的打算,连忙抽回手,「教主,不必为我费心,不过是我做过头得来的处罚罢了,我活该应得的,不需劳烦教主治疗,也不是多严重的伤,擦擦药内功转上几圈就好。倒是教主,你先出去吧?我收拾善后再去找你报告。」

张无忌觉得人都受伤了,不适合继续待在这,要出去就大家一起出去,不过杨逍也跟着帮腔,希望张无忌先离开,他会留下陪范遥收拾善后。

两个人都这样说,还不让他帮忙,杨逍直接把张无忌推到门口,边说着小孩子别看血腥太多,最好教主出去找个忘忧草把这一切都忘了。

张无忌被迫离开牢房,等牢房大门在身后关上,张无忌脸色一白,勉强咽回返涌而出的胃液。

他刚刚刻意将注意力仅放在范遥跟杨逍身上,黑暗里的惨忍画面能不注意就不注意,但是,味道和理解察觉的现实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就如同他回答范遥的一样,他不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多么正当的理由,范遥所做的这一切都太超过。

张无忌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Chapter Text

让张无忌先离开,杨逍刚回到范遥所在的牢室里,便见范遥狼狈的吐了口血,旁边两名暗部紧张兮兮,随即被范遥赶到一边收拾善后去。

杨逍见范遥是真的虚弱,便扬声要暗部把火盆端来,然后命令范遥把上衣退掉。

范遥顿了下,可怜兮兮抬头哀问:「有必要用烧的?我应该还没犯错到需要这么严厉的处罚吧?」

杨逍没好气的白眼他,「我还没你如此心狠手辣。火盆端来给你取暖的。衣服脱了吧,我帮你上药。」

理解了是自己想太多,范遥忍着痛把上衣退除。布料从伤口上撕下,又带了一阵皮肉痛,范遥依旧没吭痛,呼吸微颤,稍稍弯下腰,调整姿势,抱着腿发呆。杨逍看得出这家伙受伤时的软弱,若没必要掩饰时,他总是想缩成一团或躲起来,跟动物有些像,但麻烦的是,他不会为自己疗伤。

要他疗伤,必须有人在一旁盯着他做才行。不然他顶多就是运运气等伤势自行恢复而已。小伤到可以让他这样搞去,但若是大伤口,可就麻烦了。

「内伤有多重?你把教主赶出去了,可见不是仅断几条小脉吧?你是怕他察觉真相,才让教主不要帮你疗伤的吧?」

「让教主察觉我伤势严重,他会对你生气的。你重伤我是无所谓,但说来算是犯教规,不能让教主察觉。至于伤多重──大脉伤了一条,心脉也被震到了。我当时没用真气护体,你那一下,是真的颇重的。以为我有动用内力,所以刻意下重手了吧?为了打痛我。」

「抱歉下重手,光线不佳无法正确判断。但有一点我还是要说,这是你活该。」

杨逍本不想道歉的,毕竟这本就是范遥有错在先,即便这非范遥本意,但做过头是事实,范遥也知道这事所以才没抗议,不过听到实际的状况,杨逍还是心生歉意。他是想揍义弟没错,但可没打算下重手。

范遥听到杨逍这道歉后又加了句骂言,轻笑,软言:「没必要道歉的。」然后他伸手拉拉杨逍衣襬,要他蹲下来,续道:「我想睡了,剩下的交给你收尾行吗?」

杨逍摸摸范遥的脸,捧在手里的脸庞如此冰冷,察觉是伤势严重没办法再撑下去而迷迷糊糊犯困,言简意赅,「剩下的不用担心,我处理。你的救命药呢?」

「之前给教主了,跟暗部拿吧。」范遥声音有气无力。大概是内伤严重,早些时候为了瞒住张无忌,他是优先调动内力修复保护心脉与大脉,现在彻底放松下来,到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要不是杨逍正好扶着他,范遥都想直接倒地上睡了。

杨逍注意到范遥几乎是把重心往他这摆,心里边想着这家伙真的对自己毫无戒心,往范遥那边靠过去,将他的头拦在自己肩上,接过暗部递过来的救命药,先喂给范遥吃。

「先吃药,然后睡吧,剩下的事不用担心。」

「嗯──」范遥应了一声,放松的靠在杨逍身上,让杨逍为他背后的鞭伤上药,那伤先上了麻粉,不怎么痛了,体力流失不少,是真的困了想睡,但范遥还是维持醒着,过了一会,又问:「大哥,我真的没做错吗?这不能做吗?」

杨逍没想到范遥还强撑醒着,看他上药连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人先睡了,听到这突然的问句,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范遥的头,安抚道:「没事,你没做错,是我许可的。遥,别想了,先睡吧。再不睡我就弄晕你了。」

「……」范遥没回应,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大哥──」

「遥,闭嘴。睡觉。」

杨逍冷声。觉得义弟一直死撑着不睡很烦。

这回范遥没打算听话了,干脆起身离开杨逍身边,一双眼闷闷不乐的瞪着杨逍。

杨逍翻了白眼,觉得头痛,「又怎样?有话直说。」

「刚刚是你叫我闭嘴的。」范遥委屈闷着声音回嘴。

「我刚也叫你睡觉了吧?只选自己想听的阿?」杨逍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伤不痛了上好药了就想皮了是吧?吃点教训行吗?」

范遥听着杨逍骂他,其实也没有很清醒,没要继续顶嘴争论,他确实很想睡,便干脆把在意的事问一问,「教主明明不能接受,但为何他没有处罚我?」

「就说了你没错,那为何还要处罚你?遥,你最近对教主的态度太过小心翼翼了,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范遥愣了下。

对于杨逍所见的,范遥自己毫无自觉。

是这样吗?

「看来你没自觉。」杨逍一边挑选着手上的药,一边说道:「你以前可没这么乖巧听话呢,如果说你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懂事安分那也就算了,但是,你以前可不会刻意藏住自己的心思还做违心的举动,在我面前倒是还好,还是挺直接任性的,可在教主面前,你偶尔会乖顺到我不觉得你有在认真思考正事,你根本就只是不想让教主生气或是不高兴吧?」

杨逍叹气,「别越活越回去了。你老实说,你刚刚是有想过要不要跟教主请罪了,我说是吧。」

「──」范遥呼吸一滞,不敢明言承认,但他确实,是曾想过要这么做。

因为他从没想过,当张无忌看见牢房里的一切「恶行」,张无忌能不发怒生气责怪他残忍无情。

看见范遥的神情,杨逍便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太了解范遥了,小时候范遥不爱说话的那个时期,全靠杨逍一人照料,几乎是所有神情举动包括判断方式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说范遥根本瞒不过杨逍任何事。

「遥,记着。千万不要向教主『请罪』,无忌绝对是明理的,他不需要你千方百计的去讨好顺从他。」杨逍靠近范遥,摸着他茫然的脸低语,「阳教主的话你还记得吗?你只要任性就好了,别想那些多余的讨好,剩下的对与错,我们会告诉你的。」

范遥轻轻嗯了声,垂下头,有点无助地抓住杨逍的手,「我不想、我不能再惹教主生气了。」

再?

杨逍觉得范遥的用词有点不太对劲。

就他所知,范遥还没真的忤逆过张无忌那怕半次。一直都是张无忌表现出些许不满意或不愉悦的时候,范遥从不坚持直接妥协。

是这次出门的时候发生什么吗?还是以前发生过什么?

但这教主之位空窗的二十年间,他没道理有可能去触碰禁忌。就别说这家伙对主人有多乖了。

杨逍找到所需的药瓶,从瓶里倒出个药丸,直接塞进范遥嘴里。那不过是很简单的安眠药。

范遥吞了药,等了下后无奈说道:「这药对我没什么用的。」

「无妨,本就没期待它有多大的作用。」

正确来说,杨逍是期待它其它的作用。

「嗯?」

「你跟教主发生什么了吗?」

「嗯?没有吧。怎么突然──?」

「那跟阳教主呢?」

「嗯?」范遥歪头,眨了几下眼回道:「阳教主?为何这样问?他不是早跟阳夫人一起在密道里了吗?这么多年都不在了,想必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吧?」

他这回答反倒让杨逍愣了下,又问。

「你瞒着我什么?」

「……」范遥没有立刻回答,偏偏头过了会才回:「没有。」

杨逍挑眉。这反应,乍看之下像是想不出来,但实际上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呢。或许,他可能是在想自己有没有漏馅。当然,还有压根就没在想只不过是在发呆反应慢而已。

杨逍没继续追问,他对于范遥死撑着不睡有些忍无可忍了,干脆伸手掐上范遥脖子,让范遥僵了下,满是纳闷。

「嗯?」软软鼻音与迷蒙的双眼,看的出他没在思考。

「你明明就很困。我数到十,你再不睡,我掐晕你。」

范遥眨眨眼,笑了下,干脆的放下手,放弃挣扎,「请便,你动手吧。」

杨逍无言以对。

「虽然很困,但思绪很乱,很难睡。」

杨逍叹气,手上稍微用力,按住颈侧的脉,看范遥毫无抵抗的瞇起了眼,本想就这样掐晕他的,但想了想都已经被自己打伤了还被掐晕也太可怜,便松了手,趁着范遥迷迷糊糊发晕的时候,直接点了他几个穴道,强硬让他陷入沉睡。

范遥本就困,又刻意不防,杨逍这一下让他直接倒地,好在杨逍眼捷手快,在范遥头撞到地之前拦了下,不然大概脑袋上又要再多撞个包了。

杨逍看着倒怀中的范遥若有所思,对义弟表现出来的乖顺模样感到担忧,掩盖在乖巧笑容之下,恐怕是病入膏肓的歪曲判断,他很担心哪天范遥会把自己推上绝路。

杨逍叹息,把范遥扛起,一边碎念这家伙实在太轻,一边吩咐暗部们收拾善后完记得把情报拿过来报到,这才把范遥带离牢房。

这次他们来少室山没有大张旗鼓,虽说明教在江湖各处都有分舵,但在别的门派领域内不好招遥,总是融入地方民情之中不起眼,要一时间找到容纳这么多人的大场所也不容易。

杨逍当时想大概也不会久留,便没有刻意安排,仅特别为张无忌跟赵敏留了两间房,其他兄弟们就各自找伴挤挤,当然的,范遥理所当然就被兄弟们塞给了杨逍。

说什么你们兄弟感情好,住一块儿绝对没问题的,还能省间房!

当时大伙散会的可快,杨逍无奈的发现还真的只留了一间房给他,只能认命。

扛着范遥回到自己房间后,这才发现张无忌跟赵敏都在。

张无忌一看到范遥是这样被人带回来的,立刻猜到他的伤势绝对没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赶紧要杨逍把人放下,正准备伸手替范遥把脉,却被杨逍侧身避开阻止了。

「杨左使?!你这是何意?!」

「教主恕罪,属下确实下重手了,恳请教主责罚。但是,遥弟不愿让你知道他的伤势状况,还请你给他这一点隐私。」

张无忌原本要碰范遥的手顿住,讷讷收回,「范右使不信任我吗?」

「不,教主言重了。遥弟他绝对信任你。」

杨逍把范遥放到床上,小心的调整了他的姿势,让他不会压到背后的鞭伤。直到这时,同样在场的赵敏才发现,范遥身上的伤有多少,最明显的便是方才才被甩出的鞭伤,血肉撕裂,一看就知道很痛。

「好多伤痕──」

听到赵敏的低喃,杨逍稍感意外,又不太意外的微笑,「看来范右使真的很保护妳,谨慎小心的没让妳看过他的陈旧伤痕。」

范遥身上的伤痕,乍看之下无疑,但若去细想,便会发现很可怕的事实。所以范遥鲜少会在他人面前脱衣。

杨逍为范遥披上凉被,以免他受凉,摸摸他的脖颈测量体温,无奈苦笑,「教主,遥弟的小心思,不过就是想袒护我罢了。我问过了,他那时没有真气护体,所以这鞭稍微震到心脉,会需要点时间恢复。若你想把脉确认,等他醒来后再替他看吧。跟他说我向你自首了,他应该不会再找借口避开。」

听到这鞭竟然这么严重,张无忌目光责怪的看向杨逍,「杨左使,不是说过禁止内斗?你还把范右使打成这样?」

「是,十分抱歉,这是属下之过,请教主责罚。」

杨逍躬身向张无忌认错,没要辩解的意思。事实上,其实从以前开始,阳顶天是默许这对兄弟打架的,尤其是让杨逍教训范遥,从没在客气的,每次范遥跑来告状被大哥打的时候,阳顶天都直接当作没这回事。

毕竟,杨逍从不会没来由地打伤范遥。

不过,这种约定俗成的默许,自然不会出现在张无忌这里。

张无忌是有点小生气,但没有要责罚任何人的意思。他把杨逍扶起,「杨左使,此事可大可小,既然你是在我眼皮底下打的,那我也有一分责任。」

杨逍眼神闪烁,觉得张无忌的宽容仁慈,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劝道:「教主,我与遥弟绝对忠诚于你,此事并未申张,你予以通融到无妨,但在其他人面前,该狠心的还是得狠心。」

「杨左使说的是。但我这次真的无法去责罚你们。」

这对兄弟,一个瞒着伤势不说只为袒护义兄,一个自首罪状只为放任义弟自由任性,这让张无忌实在无法再对这一直为对方想的两人,做出任何的责怪。

张无忌看了床上睡得很熟的范遥,看他脸色苍白,忍住想为他把脉的冲动,「范右使真的没事?那伤应该很痛吧?他可难得睡的这么熟。」

「没事,不用担心。心脉只是稍微震到,好好休养一会就能恢复,不要紧的。皮肉伤上过药也吃了药,点了穴,会稍微睡一段时间。能睡的话就让他睡吧。」

张无忌点点头,「等他醒来我再重新替他整脉。杨左使,范右使就先交给你照顾了,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不用客气,直接叫我过来吧。另外,他醒了也通知我。」

「好。」

「那我跟敏敏先回去了。我跟兄弟们说一时辰后再集合议事,你也出席吧,范右使让他睡也可以。我可能会顺便跟兄弟们告知敏敏的事。」

「好,我会准时出席的。」杨逍视线转向赵敏身上,柔声道:「赵姑娘不用担心,妳的事兄弟们大多已经知情,不会为难妳的。」

赵敏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什么,顿时笑的害羞又腼腆,不好意思道:「我都搅了你们教主的大好亲事──」

「嗯──但我们都看得出,教主比较想跟妳走呢。」杨逍有点打趣。

此话一出,张无忌跟赵敏一起脸红,羞的小两口真想挖洞钻进去。

张无忌急忙道:「别、别乱说阿,我是临时有正事才──」

赵敏瞇眼瞪张无忌。

杨逍一脸认真地等着张无忌的解释。

意外发现杨逍比范遥还要坏心眼,张无忌赶紧拉过赵敏,临阵脱逃夺门而出。

杨逍轻笑,前去把门关好,然后在心里默默数了一百,才开口,「别装了,你醒了吧。教主走远了,暂时没你的事,能放心地继续睡了吗?」

「可以不要揭穿我吗?」

范遥懒洋洋的撑起身,无精打采的想下床,立马被杨逍一声「不准下床」给遏止。

「安分点。听话。」

范遥揉揉太阳穴,语调还是很无力,「至少给我一炷香的时间看完情报,看完我就睡。等等你再回报给教主,议事我就不出席了。」他指指门外,「情报在外面。」

杨逍瞪着范遥不开门,范遥坚持,看杨逍没打算开门,便打算下床自己开。杨逍察觉他的打算,又低喝了他一声不准下床,才没好气的开门让暗部送情报进来。

范遥接过情报后便先让暗部出去了。看似心不在焉的随意翻着看,实际上是直接用过目不忘的犯规能力全记下了。

情报阖上,范遥盯着屋板发了下呆,才跟杨逍讨纸笔。

「你用说的吧,我写。我看你连笔都拿不稳吧,头还晕着就别勉强。」

「我还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连我还晕着你也看的出来,这么敏锐不好的。」

「老话一句,等你真有想隐瞒再说吧。」

范遥低笑,没再继续坚持,微瞇着眼,靠在床柱上整理下所需的情报,有条有理的说出对他们有用的情报。

一人说一人写,房间里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范遥即便头在晕,但整理情报的能力并没有变差,全数说完,就像他自己预估的一样,差不多一炷香。

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话,范遥口干舌燥,还在犹豫要不要讨水喝,杨逍倒是发现了他的小愿望,起身倒杯水递给他,看着范遥慢吞吞的喝水,觉得他受伤虚弱的时候,真的很像动物。

阿,对了。

「遥,趁你现在迷迷糊糊脑袋不清楚,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范遥僵了下,对杨逍的要求感到不可置信,「大哥你趁人之危还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你可是我弟,听话回答我就好了。」

范遥闷。心里抱怨杨逍总是欺负他。

杨逍也没一定要经过范遥的同意,盯着低头垂眼刻意避开他视线的范遥,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阳教主已经身故。」

范遥心一凛,暗自叹声不好。为何会被发现?

杨逍继续问:「何时知道的?」

「……」

「不回答吗?还是为兄来猜猜?」杨逍抬手放到范遥头上,感受到他紧张的一颤,手指轻轻摩搓着他柔软的发丝,续道:「十年前?二十年前?不,早在当年,你还没离开光明顶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你从一开始便知阳教主失踪的真相。为兄说的对不对。」

范遥沉默了一会,头上的重量多少让他紧张,叹了口气后,轻声承认:「是。」

听到范遥亲口承认,杨逍到底还是顿住了。二十多年,范遥什么都没说过。杨逍突然觉得有些心冷。

一手抓着头发强迫范遥抬头,看到的是对方暗沉的目光,杨逍正要骂他的隐瞒,却被范遥先行截了话。

「你如何察觉的?我平时鲜少提起阳教主,这事连暗部们都不知,没道理会被你察觉。」

「就刚刚。你忘了你怎么回答我的问题的吗?」

刚刚?

范遥重新回想了下被弄晕前的对话,顿时发现因为太困,他的回答确实不够严谨,轻叹:「原来,你不知道阳教主跟阳夫人一直都在一起吗?」

「不,我知道,当时成昆揭穿计谋时,我也在场,我知道他们是一同身亡于密道,我甚至也曾给那两位拜过。但是,这件事我知道合理,你知情就不合理了。当时在大都,我们为你说明成昆的伎俩时,并没有跟你特别提起阳教主身亡时的详情。这事关阳教主,你不可能不在乎,但当时谈到这事时,你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本猜你是打算从暗部们那知道详情,所以后来有特别向聿他们问过,但你并没有过问过这事。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阳教主身故多少能预料,可是你居然清楚详情,甚至是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杨逍分析着自己的判断,对此,范遥仅淡淡回了一句:「真是有够敏锐的。也就是说,你当时就有所疑虑,却没直接问我。看来还得多谢你的信任。」

见范遥表情平静也没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杨逍难得的起了情绪,「为何不说?你居然连我都瞒着?你卧底这事也就算了,但你连此等大事都瞒着我?!」

此事事关阳顶天,即便是通常放任范遥随心所欲乱来的杨逍,对于此事也忍无可忍。阳顶天毕竟对杨逍来说,也是亦师亦父的重要之人,范遥知情不报,足够点起怒火。

见杨逍是真怒,范遥苦笑:「我能说吗?在那个时候跟大伙说『我知道教主在哪,教主死在密道里』?谁人都不能进密道查看,我要如何证实这事?」

「…………」这是不易察觉的盲点。杨逍放开范遥冷静下来。

「我没证据口说无凭,这等大事,大伙只会当我想造谣惹事,除了你还有谁会信我?况且,大哥你觉得他们不会先问我为何知晓是在密道里?再进一步讨伐我擅入密道这事吗?」

仔细一想便能知道,范遥当时的判断是合理的。

「确实,比起相信你的胡乱造谣教主身故,探究你是否有进密道更为重要。是你发现紫衫龙王擅入密道,要知道密道所在并不困难。你进过密道的嫌疑很大。」

「正是如此。」

「那我再问你,你为何知道是在密道里?」

「大哥这是在逼我认罪。」

「──」杨逍皱眉不语。

范遥叹息,这回没再有任何隐瞒,在整个明教中,撇开地位特殊的教主,他唯一信任的只有杨逍,也只有杨逍,会愿意无条件相信他的任何话。「但如同大哥所想,阳教主之死乃我亲眼所见,我确实进过密道。」

「你知道擅入密道的后果。这教规你犯了不只一条了。」杨逍冷言道。

范遥浅笑,并不在意杨逍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说道:「如果我说阳教主同意我进出密道,大哥你信吗?」

杨逍愣了下,「阳教主同意你──?」

看杨逍的反应,范遥便知道他已经信了大半。到底是因为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还是太过清楚自己的想法行动?

「是。那晚连同乾坤大挪移心法一起,给予我进出密道的权力。同时命我守心法与密道。只是此事并无人得知。即便是我解释了我有教主谕令,也无人会信。当阳教主没有向任何人告知此事的时候起,这便是必须死守的机密。我很抱歉没有跟大哥提过此事,但这真的不能说。」

「──」这消息太过震撼,杨逍有点反应不及。

「大哥,如果你不信,现场处死我或是带我去找教主领罪都行,随你,我不会反抗的。隐瞒阳教主死讯二十余年,明知教主遗愿却未阻止明教四分五裂且还冷眼旁观,后又离教失踪还擅杀我教教徒。我确实罪不可赦。」

杨逍没针对范遥的自首认罪有所回应,沉默半晌,「最后告诉我,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去密道。你既然要隐瞒你能进出密道一事,就不可能随意进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你为何还去?」

范遥这次回答的很老实,他也觉得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为了乾坤大挪移心法。我是为了确认乾坤大挪移心法是否还在密道里才去的。也就是那次发现教主亡于密道中。在这之后我就没再下去过了。」

「从没过?」

「从没。大哥自己便能作证。在那之后是一年禁闭,再来又是坐忘峰禁足。你监视我监视的很紧。离开坐忘峰后,我只有那次为了给你送倚天剑回去过一次。这之后去了汝阳王府就再也没回去了。二十年。」

杨逍知道范遥没说谎。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现在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有。」

杨逍瞪他,受不了的往他头上手刀轻敲一记,「早些时候还说没有的。」

范遥笑的调皮,「这次是实话了,真的有。」

「那就说吧。」

「不要。不说。绝对不说。」

杨逍真是被范遥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出手往他那装的无辜的脸拍下去,直接把人推倒在床上,「很皮嘛,这次让你任性!先睡觉!我之后有空再逼你说。敢给我离开床上试试看,我就把你链了!」

范遥往床上一倒,顿时发出了可怜的抽气声,「大、大哥!我背上还有伤啦!痛!你打的!你竟然忘了!」

「我道歉过了,剩下的,是你活该。」

杨逍真觉得自己没多打两鞭已经是很大发慈悲仁至义尽。看看这家伙知情不报多少事?而且还打算继续隐瞒?总有一天逮到机会一定让你全都吐出来!

范遥突然觉得有点全身发凉,翻过身在床上调整姿势,趴在床上看杨逍收拾桌上的用具,真没有要续问的意思。

「大哥?」

「你安分点,头还晕着就好好睡,我去议事,在我回来前你不准离开床上。阳教主的事我先放过你,你要是打算再挑战我的耐心,我这次绝对链你了,说到做到。」

范遥多少也是清楚杨逍生气起来绝对不会跟他客气,他前面已经各种招惹了杨逍,杨逍没气的再打他一顿已经是很容忍他了,再继续肆意任性,恐怕讨不了任何好。在这随时都有可能会要再去少林的时间点,他不能被禁足被关禁闭,更不用说是惹的杨逍真的要栓他了。

看来,只能乖。

「阿,嗯。我会睡的。不过先别跟教主说我醒过一次。」

杨逍东西拿拿,离开房前特别回头,只给了不安分的义弟两个字,「睡、觉!」然后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Chapter Text

之后过了三天,范遥这三天里,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埋头狂睡。

反正都说了能缺席议事,范遥自然任性。

张无忌担忧着范遥的伤势,虽说是替他整过脉,但范遥那病恹恹的样子还是让张无忌十分担心是不是有哪里没注意到。尤其是范遥几乎是只睡不吃,张无忌还亲眼看过杨逍把人挖起床硬灌了他一碗粥汤的场面,无言以对之余更多的还是担忧。

倒是杨逍一点都不担心范遥的状况,顶多就是在戌时,发现范遥整天都没吃饭的时候把人挖起来吃东西而已。

至于担心范遥的伤?那根本就不用担心。

范遥有胡青牛专门调配给玩命暗部们的特制神奇金创药跟特制神奇救命药,还让张无忌亲自整脉过,自己本身更有易筋经傍身,他那身伤一天不到就搞定了,剩下的两天纯粹就是在装病装死,秉持着杨逍睁眼闭眼让他霸占着自己的床装病,他也毫不客气的放心睡了三天,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杨逍一进门连确认都没,开口直问。

「过几天就是中秋,教主说明日先上趟少林寺救狮王,你跟不跟?」

「跟。」范遥从被窝里探出头,目光迷迷糊糊懒洋洋的,伸手在被窝里摸阿摸,把小墨蛇从被窝里捞出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何时出发?」

「卯时。」

范遥下床整整睡乱的衣服,乱拨着同样乱七八糟的头发,到旁边柜子抓了几件衣裳,往门口移动,「那我去外面转个两圈,卯时前会回来。」

杨逍挑眉,「站住。」

「──」范遥无奈的停步,示意手上的衣服,「我不过是去洗一下,没必要拦我吧?」

「若你只是去洗一下,我倒可以叫人帮你备水,就在房里解决。况且,现在距离卯时可久的呢,你去洗澡,到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

「别戳破我。」范遥抱怨,「就当我跟个姑娘一样麻烦,需要花很多时间打扮行吗。」

「这次倒是挺老实的。不搞你那些乱七八糟舌灿莲花的谎言解释了?」

「反正说了也会被你发现阿,算了吧,省事。」范遥连装都不装了,指指门口,问道:「能让我走了吧?伤早好了,睡也睡够了,准我出去散步一下如何?」

「行,但两个选择。」杨逍看了一眼桌上连动都没被动过的饭菜,续道:「一是现在把桌上的饭菜吃了,我再帮你多挡教主一晚,另一个是你直接跟我去用餐,让教主安心后你自然能自由行动。」

范遥也跟着看了桌上的饭菜,踟蹰开口,「我有条件。」

「少废话。」

范遥指着那桌菜可怜兮兮,「换一桌行吗?又不是你拿来的我不想吃阿!」

杨逍头痛无言了下,「那是我让人送过来的,没毒的,行了吧,别浪费食物。」

「冷了!」

「──你明明从不在意是冷是热。」杨逍叹气,走过去把饭菜放进拖盘里,摆好筷,整盘端给范遥,「这样行了吧?」

范遥愣愣接过托盘,有点哭笑不得,「大哥你这是犯规吧?」

「是你太麻烦。我已经容忍你这几天都只有吃一餐了。而且,我那天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似乎轻的有点不合理了。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吃饭阿。」

「有吃。」但没认真。毕竟他在为张无忌跟赵敏两人试毒时,总是要吃的。而且在张无忌跟赵敏面前,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吃。

「但没认真。」杨逍冷笑,直接帮范遥把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补上。

眼看范遥神色尴尬,愣了下后露了个软笑,便端着饭菜回桌子上吃饭。杨逍眼神不善的瞪他。

这家伙就是心虚。

虽说武功高,一两天不吃也没什么大问题,想想当初灭绝师太都绝食了一周有余,几天不吃真没事。但范遥这不吃东西的恶习可以说是从小就存在的,只不过因为之前跟张无忌与赵敏待在一块,他有先试毒的需求,再加上大伙一同用饭不可能就他独自不吃,所以他多少会吃一点。但若以上前提都不在,让他自己判断的话,有高达九成的机率他会选择不吃,剩下一成大概是真的被饿到了不得不吃吧。

杨逍实在懂他睡觉大于吃饭的习性,见他这几天装病不吃东西的举动,一边暗骂死性不改,一边很习惯的强迫范遥进食。

其实也不难,只要是特定几人亲手递给他的食物让他吃,即便知道是毒他也吃的下去。

所以说,他不挑食,只不过是吃食的习惯莫名其妙的太麻烦了。

总而言之,在杨逍目光不善的监视之下,范遥也只有乖乖把饭吃完的选项。

这一吃完,碗筷往桌上一放,扔下一句「我吃完了我出门了卯时前回来」,然后不忘带上小墨蛇跟衣服,飞快的窜出房间,杨逍连个衣角都没成功抓住。

范遥溜的快,杨逍也拿他没辄,只能跟说好的一样,在晚餐时段张无忌问起的时候,再一次帮范遥掩护过去。

唉,这弟弟什么时候可以让人省心一点……

 

范遥离开分舵后,找了家酒楼,要了间客房,叫上了一大桶的热水,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当真在洗澡。他还很无聊的想帮小墨蛇也洗洗,不过被小墨蛇嫌水烫的龇牙咬了一口,于是范遥很好心的拿桌上的饮用水,和了点热水让水不会那么冰,摆了一小盆让小墨蛇自个玩。

门外是在问着需不需要叫人陪伴的老鸨,范遥没回应,直接当作没听到的无视了,继续悠哉泡在舒服的热水里,脑袋搁在桶缘,瞇着眼看似慵懒,实际上是在想,若是他的暗部不好好把人挡在门外,让人闯进来的话,该不该严厉的教训一下。

唔,虽说现阶段他少了个人能用,也是有点点困扰的?

继续懒洋洋的泡着水。

脑袋暂时懒得动。

他甚至还无聊的整个人沉进水里,闭气运着内息法,看看能闭气多久。

不过就在他还没得出结果的时候,突然有只手探入水里,拽着他手臂把他扯出水面。

「美人出浴名副其实呀,遥。」

来者看着范遥多少是有点迷茫的神情,声音既是惊叹又是愉快。

范遥没被吓到,在有暗部守门的情况下还能进门的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他就是在等人。微瞇起眼,笑的甜蜜,向等待许久的佳人讨了个久违的吻,软绵绵的撒娇,「沁儿。」

君沁喜欢范遥像小动物般的行为,配合着让他湿淋淋的还往身上蹭,两人甜蜜蜜了一会,才擦水穿衣,叫了一壶热茶跟几个茶点,两人悠哉的边整理头发边享受小点心们,小墨蛇在桌上翻滚。

「白毫呢?」未见一直都跟在君沁身边同进同出的白狼,范遥好奇问道。

「白毫拖着陵去买肉了,前面转角有户肉铺,牠来的时候一直吵着想要吃,陪我过来后就把陵拖走去付钱了。」君沁轻笑着。

范遥到有点意外,「陵那家伙这么认命?」

就范遥所知,最喜欢跟在自己身边烦的就是这个最元老的暗部了,陵可是唯一一个,在他被阳顶天捡走前就收下的家伙。

「才不认命呢!白毫为了把他带走,咬走了他的暗部流穗。」君沁凑到范遥耳边耳语,「还哀了一声有趣的哀嚎。」

「嗯?」

「说是『难得有主人的美人出浴,你怎么能就这样剥夺!』」

「……」

「不过他还是去追他的流穗了。」

「──呃,毕竟那流穗是我做给他的,只有他的那个是我做的。」范遥没好气地抚额,视线往房里前后上下扫了一圈,确认了房里只有他跟君沁在而已,无奈的补了一句,「也只有那家伙敢真闯进来吧。」

「第一个下属总是有点特权嘛!」君沁笑道。

「也不是这样说,但──或许吧?当年,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不在了吧。」

君沁来了兴致,「详细说说。」

范遥转转视线,偏头想了下,「陈年往事,这说来话长,还是下次吧?我明日要跟教主上少林,卯时出发,我必须在这之前回去。」

君沁有点可惜,但关于范遥的过去,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君沁也没打算勉强他。她早在隐居秘境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那两年,从他身上的伤多少得知了,范遥的过往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之后有空,有闲暇的时候再聊吧,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察觉了君沁的贴心,范遥微笑,「若妳想知道,等比较有空的时候我再跟妳说。」

君沁点头,对这小约定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倒是她注意到范遥身上多了伤,让她有些在意。

「对了,你背后那道伤痕是怎么回事?之前在元帅府时还没有的吧。」

范遥笑容略为尴尬,心虚地避开眼,拉拉发尾,「是大哥打的,稍微,有点做过头,被警告了。」

「做过头?不是就跟你说了要惹事就尽量别让杨大哥知道的吗?」

「我没有惹事。」范遥无辜,「我是按着规矩走的,只是,稍微的下手重了点──不说这些了,反正我没事,大哥下手是合理的,也有收敛,区区皮肉伤罢了,现在伤好了,我也没惹上麻烦,一切安好。倒是,嫂子呢?暗部们有跟我说她也随同,她应该是跟妳一起过来的呀?」

君沁瞇起眼,没好气骂道:「转移话题。」

「自然。」

范遥笑道,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君沁也是无奈万分。

范遥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而且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算了,就让他混过去吧。毕竟,只要人没事有精神就好。

「晓芙是跟我一起来的,听到你在入浴便先回避了,说是去街上逛逛,我看她在过来的路上对间饰品铺挺感兴趣的,大概是回头去逛了吧。你派给她的两个暗部都跟着,安全无虑。」君沁稍微偏了下头,疑惑续道:「不过她说青酒楼是男子的享乐之处,女子进去不妥,会被人说话的──所以,这青酒楼到底有何玄虚?」

范遥呆了下,反问:「之前四处漫游的时候,陵没跟妳说明过吗?」

君沁摇头,「白毫跟着不太方便入店,很少有酒楼愿意让我们进包厢住宿休息,所以鲜少外宿。人流比较少的冷门客栈到还有点机会。」

这话听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这也代表了君沁没去过高级一点的客店住宿过,还没享受过那个高级服务。

是时候该跟陵好好聊聊了──

心里想着坏心的念头,范遥也是直接老实的解释,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青酒楼,简单说,是男子寻欢之地,也是女子卖身之所。进来的时候,应该有看到不少身着华丽衣裳的姑娘,笑得艳丽陪着客人聊天吧?那便是她们的工作,若给的钱足够,她们也能提供床上的那些服务。」

「原来如此,确实是男子寻欢。」君沁理解了,然后又问:「那遥,你来这也是想寻欢?」

范遥面不改色,非常坦荡,「我房里除了妳也没其他姑娘了,我等妳来陪我。」

「但你刚在洗澡。」

「唔,没日没夜的睡了三天,都在被窝里闷出了身汗了,是该洗洗吧?」

「那为何要选在这青酒楼里?一般的酒楼客店不行吗?」

「不行,一定得这。」范遥看着君沁不明白但不带任何怒意的表情,拿起桌上的糕点,笑得软绵的轻咬住小糕点,用嘴喂给君沁吃,同时含糊的回答,「因为,只有这里的糕点很好吃。」

禁不起范遥的甜蜜攻势,那么勾人心弦的美颜离自己这么近,心脏可承受不住。

君沁盯着范遥的脸看了好半晌,脑袋停摆的放弃思考,在范遥等不到回应,垂下眼尾软绵绵的哀了一声后,顿时脸红,没接下范遥甜蜜递过来的糕,伸手一扯,直接把范遥抱进怀里。

「嗯?」

范遥意外的眨眼,脑袋放松的搁在君沁肩上,抬手搂上君沁,将轻咬着的小糕点拿下,纳闷地看着小糕点问道:「沁儿?不吃吗?」

「吃。」

「??」范遥盯着没被吃下去的小糕点满是疑惑。

「你叫人拿个盒子装装,我带回去吃。」

「嗯……」范遥落寞,「不让我喂一个?」

君沁再次想起刚刚那种甜蜜喂法,真觉得心脏承受不住。她是很喜欢让范遥呵护宠着没错,也喜欢满足范遥偶尔的撒娇,但这种喂法她真的撑不下去拉,太喜欢脸了,太害羞了。

「──用、用手喂的话可以──」君沁小声地说了妥协的方案,又吱吱呜呜地稍稍解释了下,「那个,脸太近了,有点、承受不住……」

范遥睁大眼,啪咂啪咂眨几下,顿时心情很好,眼神一软,浓情密意,甜蜜的在君沁颈边磨蹭,软声耳语带了点笑意:「妳明明就让我讨吻的,这个反倒不行了?」

「这个不行。」注意到他还想说什么,君沁轻拍范遥的头,「别嘴贫。」

范遥轻笑,乖巧的应了一声,干脆安静地继续让君沁抱着,手里的小糕点放回盘子里,把玩着颜色少见且爱不释手的柔软发丝。

君沁总是散着发。

范遥偶尔会帮君沁弄出漂亮的编发,但总是会在洗发后回到原本散着的模样。

范遥在安静地玩头发,君沁也同样地看着范遥未整理披散的发丝,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放开范遥,「遥,我们也去逛逛吧?」

有点唐突,但范遥本就没什么要事,自然答应,「嗯,好。沁儿想逛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不忘把刚刚放下的糕点拿起来,满怀期待地喂给君沁。君沁这次没拒绝,顺着咬下,吃下肚后意外几分,这还真的是很不错吃呢。

范遥笑,「好吃吧?」

其实也不用回答,君沁甜美的笑就是一切答案。

范遥拿起整盘小糕,牵过君沁的手,往门口走去。开了门,直接把盘子的递给守门的岚,让他想办法装盒带走,随后自顾自的牵着君沁上街逛街去了。

Chapter Text

范遥后来也真的没做什么需要注意的事。

跟君沁一起在街上捡回了白狼跟陵,再一同去与柳夕蕖会合。几个人悠哉逛了街,柳夕蕖买了些想送给杨不悔的小饰品,君沁到是拉着范遥也去饰品铺逛上了几圈,还指着禁步问了范遥要不要买一个。范遥面有难色,小声回应他实在不太适合带着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在身上。而且江湖中人,也没有必要去管贵族官僚的那付仪态吧?再说了,禁步多数为女子佩带呢。

君沁想想也是,她也只是因为那禁步很美感觉很适合范遥,所以才提出来而已。而且──君沁先看范遥的脸,又看了下他那因懒得整理头发而暂时改挂在腰间的莹白玉佩,内心想明明女子款也很合适。

范遥看出了君沁的小愿望,但他没表态,陪着君沁逛完了饰品铺,没特别买什么,君沁本身不执着于饰品,她身上的饰品玉佩,都是范遥硬塞给她的。

逛完饰品铺,范遥便带君沁转进了另一间玉石铺,让君沁选了个看着喜欢的玉石,也没多议价,直接付钱买下。

「遥?为何要买这个?」

范遥把简单装袋的玉石交给一旁的陵,回道:「不方便带会发出声音的饰品,不过若是不会出声的玉佩的话,倒是可以佩带着。刚刚饰品铺里没有妳喜欢的样式吧,那沁儿妳想一个样式,让陵去找人做出来。这块玉石也不小,要做个对饰也可以。」

同样跟在一边的柳夕蕖,听到范遥这轻描淡写的表示,也是有些发懵了。

这,宠人也宠的如此任性又霸气啊?

君沁愣了会,跟陵拿回玉石,塞进范遥手里。柳夕蕖本还以为君沁不想收,却听到君沁如此说道:「遥,我们回去换一个吧?选个颜色深一点的。」

范遥眉眼弯起,笑的甜蜜,「好,随妳。」

两人又进去玉石铺里走了一趟,其他几人都在外面等。柳夕蕖注意到几个暗部们凑在一旁窃窃私语,看着精神奕奕不像是在讨论公事,好奇的过去听了一下,顿时被他们讨论的内容弄得无言以对。

这几个暗部很有兴致的在赞赏自家主人那上好颜值呢,还一边感概主人有点年纪后竟比以前还好看了。

奇怪了,明明平常都是冷静又沉着,主人有令使命必达,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刁难都难不倒的暗部们,怎么在范遥身边,不搞正事的时候,反倒如此不正经?

事实上,无伤大雅的闹闹范遥,已经可以说是暗部们无聊的乐趣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搞的,范遥是觉得正事上不耽搁,剩下的随他们乱来都无所谓,而且,其实绝大多数,他们的擅自行动,对范遥来说是有利无害。

玉石买完,街也逛得差不多了,接着是用餐住宿的问题。

用餐好说,餐馆包厢,银子砸下去,带个一只白狼进门绝不是问题。比较麻烦的是住宿。

明教分舵真的不大,房间不够多,没办法再容纳君沁与柳夕蕖等人,而且,君沁会来到这纯属私事,与明教的正事无关,没必要劳师动众的招待。

况且,范遥暂时不想让张无忌与杨逍等人知道她们大老远的从濠州过来,紧要关头不能分神。

既然如此,也只能另外安排住处了。

范遥在用餐途中把陵叫了出去,隔了好段时间都没回来。其他几个暗部好奇的出厢去看了下,发现他们主人独自拿了壶酒靠在走廊尾端的小露台,视线投向远方的独酌,美人美景足够养眼,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凑上去想办法讨主人欢心,看看能不能再让主人露出个惊为天人的笑颜,满足下他们暗部很一致的私心。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他们注意到范遥单手拎着酒瓶独酌,另只手指间却捻着一炷香,几个人同时却步了。

那香,绝对是正在为不知道干什么事去的陵计时。

会特别计时的情况,大概能分两种,一是当真有时间急迫性的情形,另一个则是范遥心情不太好存心要刁难他们。依现在范遥只找了陵,是后者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毕竟如果真是十万火急的急事,不可能仅只让陵一人去办,即便是只跟陵说,陵也会当即下派。

那么,主人心情不好,一般主人心情不好能哄他的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范遥对他的暗部下属们向来没有太多的宽容与耐性,还是别没事去招惹他好了,以免惹火上身,他们还是挺惜命的。

又过了一会,当那炷香剩不到一指节的长度时,陵总算赶回来了,神色间带了些许狼狈,让一边偷窥的暗部同僚们看得啧啧称奇。毕竟陵在他们之中最临危不乱,时刻优雅淡漠,能让他出现如此慌乱的样态可谓少见。

大概是被托付的任务完美交差了,还不知道顺便带回了什么东西,总而言之,这结果让范遥心情看着还算不错,连陵好像大胆的求了什么小奖赏,范遥也只是一个白眼甩过去就应允了,让偷窥的同僚们一个羡慕。

事后他们悄悄地跟陵探风声到底是什么小奖赏,理所当然的被陵毫不客气的拒绝回答,说什么想知道先打赢我再说,然后陵心情愉快地把好奇心十足的暗部同僚们辗了一顿,算是发泄了被范遥扔了刁难任务的紧绷心情。

这刁难任务其实也不难,不过就是要陵去找间上等的酒店住宿,不仅房间要高级,服务也要周到,以上本就因为比武大会而不少江湖人士齐聚于此,导致客店都满房不容易找了,更不用说范遥还多加了一个必要条件是白狼必须进房里睡,这更是难上加难。

要高级客房,能砸银子解决的就不是问题,麻烦的是不少老板听到还有只白狼要入住,便直接赶人,即便陵说了白狼很乖,或着能付双倍的钱也没用。在问了第三间都是同样的答案后,甚至态度还高傲的呢,陵恼火了。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了。二话不说当机立断,直接找了自家养很久没怎么在用的暗桩,所有人脉全用上,干脆走后门,别说砸钱了,这里有不少店家平常还是由他的人保护的呢,要几间上等套房,能难去哪?还可以不收钱随便住呢!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是在说这种事。

至于前面拒绝了陵的那几间客店,陵小心眼跟他主人一个样,好在报复方式还算温和,不过就是撤掉原本的暗卫保镳,让他们自生自灭去。陵没再派人造谣生事,把整间店名声弄臭,算是很温柔了。

都多久没被主人刁难到得动用自己的人了?

陵遥想多年以前被范遥呼来唤去水深火热的日子,那个一天内要敌方密谈地点、四天内要敌方城防配置、半月内找出内鬼私通证据还要身家调查兼找把柄,当时他们暗部还只有他一个人啊,相比起现在一炷香内要几间上等厢房,这还真的是相当无害的任务了。

总之先不提陵为完成任务有多心累无奈,这找住宿点的任务算是高标完成,上等套房免钱住到爽,还有专人服侍,连白狼都有人可以帮牠梳毛呢,也没什么缺点好挑了。

范遥在一般情况下不是什么会吹毛求疵的人,除非是不巧踩到他的逆鳞惹着他,让他记上仇想报复,不然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他是嫌麻烦的。他这次的标准是有好地方能住就好,有没有帮君沁跟柳夕蕖各准备一间房,他倒是不太在意。

这两人在秘境里朝夕相处十年,同睡一间房真不要紧。

用完餐,范遥送她们到客店去,将客店里外上下都巡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没多逗留就回分舵了。

杨逍看他子时未到便回来了,都有些惊讶。

「──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杨逍手势要范遥坐下,笑问。

范遥盯着椅子,又回头看了下门,煞有其事地回嘴,「那为了让明日的太阳能照常从东边升起,我还是等卯时后再回来好了?」

杨逍失笑,「行,你去吧,我就不阻止你了,正好省的清静。不过出去了,我就把你关外面。你精神好,我可打算要睡了。」

范遥听到杨逍准备要睡了,眼神闪烁,满脸灿笑的走过来坐下,还给杨逍重沏了一壶新茶,「大哥,你看我这几天都没去议事,给我说说吧?」

杨逍眼神鄙视,「笑话,你最好会不知道议事上都说了些什么,你的暗部成天跟在我或教主身边,重要事你一定知道。」

范遥微笑,不为所动,「给我说说?」

杨逍抚额,知道这家伙真意绝不是为了想得知这些事,「又想拖着我不睡做什么?这些天来你睡的可好,还占了我的床位,我可忙得没多少时间休息,你能否消停些?」

「你打伤我这事,我还没报仇呢!」

范遥想闹,杨逍就见招拆招。他有的是方法治范遥。

「要报仇?我可放任你任性了三天。你想清楚,你要如此计较?那不睡也可以,我们来算算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又瞒着我多少事──」

「阿。且慢,大哥别算了,当我没说。」范遥飞快地截话,很有自知自己绝对理亏,起身动手把杨逍从位子上拉起来,往床那儿推去,「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给你背本书助眠。」

「扰宁。」杨逍只想白眼他。

「不扰宁的。我背佛经给你听,平平缓缓,很助眠的。」

「又是佛经阿──」

杨逍真的不懂为何范遥这么喜欢念佛经给他听,不过在这其实也挺困的时候,来点规律的音调助眠也是不错,而且他猜那佛经一定是他当年天天念给他听的那本,绝大多数都听过,没什么太大新意,确实是能当催眠曲助眠。

好吧,勉为其难同意了范遥莫名的坚持,反正无害,杨逍宽衣解带,留了一件舒适休息的单衣,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干脆阖眼,「背吧,我当助眠曲儿听了。」

范遥无声的笑笑,灭了过亮的油灯,留了几根蜡烛,又焚了淡香,自个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压低音量默背起来。

杨逍没猜错,范遥背的确实是很久以前就常常背给他听的佛经──也就是易筋经,只是听了这么多次,杨逍都不曾知道他听的心不在焉的经典竟是少林早已失传的传家宝。

范遥根本不在意杨逍有没有把佛经听进去心里,他在确认了杨逍真的睡着之后,轻手覆盖在杨逍的左手上,一缕真气顺着左手滑进杨逍体内,顺着杨逍真气周转的脉络走了一圈,让易筋经修复滋养几日繁忙的疲劳。

这点程度的小帮忙,即便杨逍稍微醒过来察觉到也不会说什么。

易筋经默背完,范遥也没就此停手,他先四处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在此偷窥,也确认了杨逍当真睡的沉,没要转醒的意思,将音调放得更轻,转而默背另外一本经典。

并非与易筋经一路的洗髓经,而是那本深藏不露,一直想送给杨逍当礼物的九阴真经,可惜现在真不是时候,只好用这种方式稍稍作弊了。

杨逍本就是练九阴真经的残卷,体系完全一致,内功运转路线大多一致,仅是在某些小经脉有点些许的不同,想来大概是因为残卷内容不全,在修练时自行补全后的差异吧。

范遥看过九阴真经,自然清楚正确的真气脉络走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一边默背着九阴真经的内容,一边导正有点错误的真气路径。

虽说是有外力做引导,但只要杨逍本人不排斥抵抗,体内真气回路被引导后能更流畅生息,自然而然便会选择更好的路线,将过往弊处导正,终归也只是本能罢了。况且都是小地方的疏通导正,搞不好杨逍一时半刻还察觉不出异常。毕竟对他们这种内功已有小成,几十年修练如一日,内功修练运转不需刻意也会自行生转,小路线的相异,不刻意去探究到不会察觉。

范遥将九阴真经默背完便收了手,这番重新导正杨逍体内所有的真气回路周天,大概过了一时辰多些。

杨逍还在睡,范遥觉得心满意足。

他会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想着要上少林战三渡,若此战已无可避免,那最少要让杨逍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九阴真经早想送给大哥继续深造,但无奈时候未到,只好将底打得更稳固些,方便后续的修练。而且功底越稳固,对杨逍的武功造诣也越有好处。将路线重新导正后,内功修练会比之前更顺遂,多少会有点事半功倍的感觉吧。或许乾坤大挪移第四层指日可待。

而且刻意选在这时候,也是想着受了伤之后,正确的路径会让杨逍回复的更加快速。

范遥忙完了他的小心思,距离卯时还有段时间,他也不吵,懒洋洋地坐在桌边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发呆。桌上散落了些抗元前线送回来的战报,实在无聊便拿起来随便翻翻。

又过了半时辰,寅时已到,是差不多该起床准备的时刻。范遥看了下还在睡的杨逍,决定继续当个安静的摆设,还刻意把自身气息消除,就是不去吵他。

范遥不吵,不代表不会有其他人来吵,连盏茶的时间都没到,便有人来敲杨逍的房门。

「杨左使,十分抱歉休息中叨扰,有急事相报。」

那其实也不是很吵闹的敲门,但杨逍就是醒了。正确来说,在门被敲响的同时他就醒了。

张开眼往旁边一看,一眼便见自家义弟趴在桌边无声无息地看着自己,杨逍先放了一半的心,扬声应道:「什么事?」

范遥看着杨逍穿起衣裳,默默倒了盆水,摆了布巾给他用。

「前厅来了客人,是殷堂主的女儿。」

「鹰王的孙女,那去找鹰王阿,怎么找到这来了?」

「鹰王跟殷堂主昨夜并未在分舵里住宿,这清早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人,又想不方便叨扰教主,所以才往杨左使这禀报。请杨左使还勿见怪。」

杨逍瞥了范遥一眼,范遥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杨逍叹气,「直接把殷姑娘带过来吧,顺便问下她饿不饿,饿的话也送份餐点过来。」

门外的教众领命告退。

待教众走后,杨逍向范遥问道:「你身上有糖吧?」

范遥微愣,「有是有──」

「那殷离交给你搞定了。反正距离出发还有点时间,你要借伙房也行。别让小姑娘也跟上少林,太危险了。」

范遥无言了会,「我说大哥,你是有女儿的人,要哄小姑娘应该是你比较拿手才是吧?」

「我可听说,赵姑娘的任性刁蛮,有很大一部分是你宠出来的。」

「我才没有!谁说的!」

杨逍笑而不语,干脆的开门离去,把麻烦事丢给范遥处理。

范遥眼看杨逍走的干脆,想他大概是去叫其他兄弟们起床准备,自己也不想去忙那事,只好认命叹气。

Chapter Text

卯时。

本该到出发之时,大伙准备就绪,范遥却姗姗来迟。不仅姗姗来迟,到的时候还一身甜香与炭火味。

知道十之八九是为了哄殷离不得已下厨去了,杨逍莞尔无奈,到也没打算说什么。张无忌到是习惯了范遥出没在灶前,没对范遥又去做饭感到意外,而且他确实会在要出远行前做些小糕点带上,张无忌见怪不怪,他还想着范遥还有精神去做吃的,代表他恢复得不错,可以放心。

两个有地位念范遥的都不打算计较,到是一边早早被杨逍叫起床,又枯燥干等范遥的周颠不爽嚷道:「范右使!教主不都说了卯时出发,你竟敢迟到,我们一伙人等你一个,你──!!」

范遥连话都不让周颠讲完,直接往周颠嘴里塞了一块糕,问道:「好吃吗?」

周颠手忙脚乱的接住咬断差点落地的糕,嘴里那口咬咬吞下,楞楞回答,「挺好吃的。」

「那就吃糕别说话了。」

范遥干净利落的打发了特爱来烦他的周颠,其他人看周颠被一块糕打发,都在心里闷笑。

另一边张无忌身边未见赵敏,范遥呆呆盯着张无忌看了一小下,在张无忌开口询问前转身,目光看过所有在场的人之后,往厚土旗那走去,来到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旁边,把手上的小包袱交给颜垣身后的一名旗使。

「给,苹果的,妳之前说过想吃。既然都要做了,便顺便做了一些。」

颜垣震惊地看着范遥,到是那名旗使迟疑的接过包袱,眼神也是有些愕然。

张无忌也踱步过来,目光里带着佩服之意,「范右使目光可真犀利,一眼就识破赵姑娘的乔装。」

范遥看了下张无忌,目光又回到赵敏那身厚土旗旗使的装扮,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身高一致,身形也相差无几,虽说是多少上了点暗妆,但这乔装顶多踩上及格边缘罢了。而且──生面孔优先怀疑。」

范遥的差评让张无忌好奇了下,「那要怎样才能算及格?」

范遥分别点点赵敏的脸、胸跟腰,「妆不够认真,有待加强,双颊可以塞点东西改变脸型。头发太有光泽。还有郡主身材玲珑有致,胸记得缠,腰间记得再绑上布条,才不会显得身形过于纤细。另外,除了容颜体格的改变,郡主妳自己也要注意妳的仪态不可太大家闺秀,豪放飒爽点才更像豪杰。」

张无忌、赵敏跟一边几名旗使教众听范遥的纠正听得哑口无言,赵敏道:「标准有够高的。」

众人皆是颔首同意。

范遥耸肩,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评语,稍微弯腰跟赵敏耳语了几句话,便向张无忌招呼一同回队伍前方。

成员全部到齐,出发前往少林。

拜帖早已送到,这次虽说是要去援救谢逊,但并未有强势敌意,希望是能用和解的方式解决,所以一伙人在路上也不算是太严肃紧张。

杨逍在出发后向范遥询问殷离只身过来的缘由,范遥无言地看了下天空,才叹气表示,殷离那小姑娘只是因为家里没人陪她觉得无聊才过来的。这理由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距离他们离开也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到现在才在喊无聊。对于杨逍的疑惑,范遥只好老实告知其实是因为君沁跟柳夕蕖也都出门了,殷离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才想过来找其他人陪。

君沁与柳夕蕖本就不算是明教里的成员,虽说是有点关系,但没正式入教,其实要去哪里,明教也无权介入,更没有需要报备的必要。自然的,张无忌跟杨逍也不会多问她们的行踪。

至于殷离,杨逍嫌麻烦的塞给了范遥处理,范遥也没想陪小姑娘装疯卖傻,两人独处直接讲道理,太危险不能跟就是不能跟,交换条件是范遥帮她做了份便当跟不少的糕点,也算是和平的交易完毕,殷离大概会安分的在分舵里等他们回来,会不会装疯捉弄其他分舵里的教众,那不在范遥的管辖范围内。

讲到糕点,让张无忌想起方才范遥跟赵敏说了些悄悄话,有点好奇便也向范遥问了下。

范遥也没隐瞒,讲明只是在说即便是混迹在五行旗里,赵敏身边一样有暗部守护,要赵敏不用太紧张。

还说没宠。杨逍笑他。

我没有!范遥绝不会承认这事。

张无忌听身后逍遥二仙两兄弟斗嘴,心里的紧张也驱散了几分。转眼看去,范遥脸上笑容明媚,比今日的阳光还舒适宜人,若非见过他在牢房那时面无情绪残酷无道的冷酷模样,他真的很难相信范遥当真是他们明教最阴狠偏激的那号人物。

那才是本性吗?

还是这才是本性呢?

「教主?烦请留步片刻。」

杨逍突然叫住张无忌,张无忌闻声停步收回杂念,将视线转向杨逍,「杨左使有要事?」

「也不算是要事,只是点建议。属下在想不妨让大部队先留守山下,仅带少数人上山,这样大张旗鼓上山,深怕惊扰少林,让对方会错意了。」

张无忌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就这么办吧。」随即扬声传令五散人以下原地待命,五行旗留两旗留守,其它三旗仅带少数精锐跟上即可。

传完令后张无忌才突然发现,他似乎没看见范遥的身影。

「范右使人呢?」

「恩,我在。教主找我?」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张无忌错愕自己完全没察觉,转身看去,范遥神情疑惑带有些许漫不经心,跟张无忌对到视线后,稍偏了下头表达疑问。

其实找范遥也没什么要事,不过莫名其妙地把气息收到无息,就觉得范遥又不知道想做什么,张无忌下意识就问了,「你把气息收到让人察觉不到是打算要做什么?」

范遥神情尴尬一瞬,但立刻就回复如初,「没什么特别的,教主不用在意。」

这很明显是想隐瞒什么,张无忌转头看向杨逍,眼神问他知不知道范遥到底想做何。

杨逍笑道:「真不是什么要紧事,刚刚旁边有只野兔,范兄弟不过就是想去抓罢了。」

「……」

「……」

张无忌无言以对。

范遥软笑纯良卖乖,心里稍稍可惜那只野兔,还有──没能抓出偷偷摸摸在一边林木中偷窥的无耻贼人。

张无忌重新领队出发。

范遥拿眼神问杨逍意见。杨逍轻瞥前方的张无忌,轻缓摇头,让范遥别打草惊蛇。

十之八九是成昆的眼线,范遥暗忖。

看样子杨逍多少也是猜到了贼人所属,但他还是拉住范遥,没让他真的去把敌人除掉,同时逼音成线说起悄悄话,『别去了。你看你才刚收敛气息不到一会儿,教主便察觉到不对劲。虽说看似有些心不在焉,远方的贼人没能察觉,但你的行动,教主是有在注意的。』

『……是因为牢房里的事,教主依旧耿耿于怀吗?』

『难说。但从这几日来看,教主没有要追究你当日在牢房里的行为。之前在堂上,其它人问起时,教主也说了你没做错事,还顺便说了你陪同教主在外一路辛劳,是他同意你不出席议事,隐瞒了你受伤的事。』

范遥意外地看向走在前方的张无忌,欲言又止,终归是什么都没有说,柔美的笑笑后便向杨逍表示他心情好贼人随他去吧。

 

号角远远吹动,明教群豪列队上山。少林寺中早已接到明教拜山的帖子,空智大师率领僧众在山亭外迎候。

张无忌也不牵拖,抱拳作揖开门见山道:「有劳空智大师迎候。敝教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要事向贵派相谈,在下便开门见山了。此次前来,特恳少林看在武林一脉上,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补报。」

「阿弥陀佛。」空智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空见师兄命丧谢狮王之手。张教主乃一教之主,也该当明白武林中的规矩。」

「此事另有缘故,而如此憾事绝非谢狮王一人之责。当年空见大师甘愿受拳以化解武林中一场大冤孽,仁侠高义,在下也是敬佩不已。」

没想到当年的事似乎真有些隐情未解,空智大师便邀张无忌等人入亭,坐下详谈。

于是张无忌将空见甘愿受拳以化解武林中一场大冤孽的经过详细说了。空智叹道:「若非今日空闻师兄身体抱恙,贫僧真希望师兄也能知道这些详情。空见师兄以大愿力行此大善举,功德非小。」

张无忌献上诚意,「若有需,在下之后将真相书写成文字,送达贵派空闻大师过目。当年谢法王失手伤了空见大师,至感后悔,但事后细细回想,此事的幕后黑手,确实是贵派的圆真大师。恳请圆真大师出来,当面对质,便可分辨是非。」

空见皱眉,深觉明教事事推回给他们少林门人,自身撇得一乾二净,令人不苟,「圆真之前便死在光明顶了,如今要如何请个死人出来对峙?」

说不得冷哼,「圆真大师神姿百变,当日他在光明顶装死跑了,现若藏在少林寺,便叫他出来,明辨是非。你们少林可不要说包庇啊!」

可能是被戳中了一半的实情,空智稍觉得恼怒,将话锋刺了回去,「包庇?讲到包庇,贫僧可能还比不起张教主。我空性师弟之死,张教主该如何解释?汝阳王郡主与明教连手之事,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双方谈话间冷嘲热讽,看不见讲和的契机,张无忌稍放软了态度,解释道:「空性大师豪爽侠义,在下当日在光明顶上有缘拜会,自是钦佩不已。甚曾和空性大师相约,日后相互切磋武学。岂知大师不幸遇难无缘履约,在下深为悼惜。但此事乃奸人暗算,实与敝教无涉──」

空智打断怒道:「张教主花言巧语,于事无补!你身为一教之主,信口胡言,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

周颠口直心快,抢言道:「欸!你才信口胡言!你这秃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是吧!」

范遥暗揍了周颠一下,又再瞪了周颠一眼。周颠本还想骂,却见范遥眼神冰冷,赶紧闭嘴安静。杨逍也稍微注意到范遥的目光冰冷,知道他其实很恼空智的不敬之词,大概是看在张无忌在场而没有动作,想了想还是向范遥传音提醒『脑袋里想想就好,先别出手』,范遥轻轻点头,表示他会暂且不动。

张中说道:「空智大师,我教主敬你是前辈高僧,给足了你面子,你可知自重二字怎写?再说,教主向来守信重义,岂会说一句假话?你辱我教主,纵然教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我们做部属的可不会善罢罢休。」

空智冷笑道:「怎么?难道魔教辱我少林,未曾有过?我们失手被擒,囚于万安寺中,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自来邪正不两立,那也罢了。也多亏张教主出手相救。但你们来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罗汉像的背上刻了十六个大字,『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真威风!」

这十六个字,是当日赵敏手下将少林僧众擒去之后,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罗汉的背上。范遥前世曾为避免赵敏嫁祸于明教的阴谋得逞,而回头将罗汉像转向,这世则是为不更动已知历史特别吩咐了暗部将十六尊罗汉像转向。后来张无忌与杨逍等人发觉,看过后仍将罗汉像移正,没想到还是给少林僧众发现了。

张无忌口才不佳,又想到这确实是赵敏胡闹,此时赵敏受他护佑疼惜,自然不可能将过错全推往给赵敏承担,不禁内心有愧,无话可答。

张无忌的尴尬,明教的几个人自然看得出来,杨逍回道:「空智大师的话,可让我们不懂了。敝教张教主是武当弟子张五侠的公子,江湖上尽人皆知。我们就算再狂妄万倍,也绝不敢辱及教主的先人。教主自己,又怎会刻什么『再灭武当』的字样?空智大师乃有德高僧,岂会连其中这小小道理也不明白?在下相信绝无此事。」

这几句话振振有辞,反将一军,顿时令空智为之气结,道:「与各位在此空言争论,于事无补,干脆请诸位随贫僧前赴罗汉堂,谁是谁非,一见便知。」

张无忌闻言,顿时心慌,踟蹰不答。这一进罗汉堂,谎言不攻自破。

范遥默不作声地起身,往亭外走去。

「范右使?」张无忌纳闷喊道。

范遥也是纳闷张无忌喊住他做什么,「嗯?不是说要去罗汉堂吗?空智大师,赶紧带路。」

杨逍跟着起身笑道:「如此甚好,空智大师,请带路吧。」

眼看左右使态度自然,张无忌虽还有点犹豫不决,但又觉得此时他露出踟蹰的态度,会引起他人嫌疑。即便不明其意,但他们俩的态度不见异常,赵敏更又伪装混在厚土旗里,想来不会被少林的人发现,便放宽心了不少。

一行人来到罗汉堂。空智向罗汉像下拜默祝,便吩咐几名弟子恭移罗汉像法身。六名弟子依言上前,同样合十默祝几句,然后六人合力,将第一尊罗汉像转了过来。

只见那罗汉像背上已削得坦平,涂上了金漆,原来那个大大的「先」字,早已没半点痕迹。这一来,不但空智大吃一惊,张无忌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少林群弟子一齐动手,将其余各尊罗汉像一一转过。罗汉像背上光滑平整,压根没有一笔半划,霎时之间,群僧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曾看得清清楚楚,每尊罗汉像背上都刻有大字,拼起来便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等十六字,但为何会突然不见?细眼一看,这罗汉像背上金漆颇新,显是近月才刚涂上去的,但少林寺数月来守卫何等严密,要铲去这十六尊罗汉像背上所刻字迹,再涂上金漆,这工程着实不小,寺中僧众却全无知觉?

张无忌转过头来,见杨逍和范遥正相视而笑,一人欢欣一人无奈,心下顿时有谱,那肯定是他的光明使者们心思慎密,先一步料想到少林会刁难,并将这事和平的解决了,内心感谢无比。

杨逍见群僧惊愕不已,便道:「看来贵寺福泽深厚,功德无量,十六位尊者金身完好无缺。或许正如空智大师所言,先前曾遭奸人损毁,但十六位阿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立即自行补起,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说着杨逍便向罗汉像恭敬合十拜下。见状,张无忌、范遥等人跟着一同合十拜下。

空智才不信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等等的鬼话,料定是明教暗中做了手脚,可惜没能人赃俱获,只能认了技不如人,但不论怎样,罗汉像的修复,总是向本寺补过致歉,心中存着的气恼不由得消解了三分,而对明教众魔头神出鬼没的手段,也感到几分佩服与几分惊惧。

「罢了,罗汉像既已完好如初,此事便不必再提。」空智挥手命群弟子推罗汉像转正,又道:「金毛狮王目前由师叔们看管,需先同三位师叔过问才能决定。贫僧先为张教主等人安排一处偏殿歇息。容贫僧去去就回。」

张无忌接受了空智的安排,一伙人便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客殿。大伙兄弟们把里屋让给张无忌,自个儿找椅子歇息。张无忌把杨逍跟范遥喊进了屋里。

房门关上,张无忌邀两人入座,便直接开口,「罗汉像的事多谢了。」

杨逍跟范遥都被张无忌的道谢给弄得措手不及。

范遥急道:「教主,不必多礼,这是属下该做的。」

杨逍也跟着附和,「教主,罗汉像的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没留意也是应该。」

张无忌心暖他们总是贴心,好奇问道:「这次是谁的主意?」

范遥没吭声,杨逍答道:「是遥弟。」

范遥不满的瞥了杨逍一眼,对他没帮自己保密感到不满意。

杨逍笑问:「不满什么?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好瞒的?就是你的主意,也是你的吩咐安排,还想说你怎么突然对少林的佛像上心,原来是先料到了他们会拿这事出来说嘴阿。」

「──」其实不是这样,他根本没想这么多。

范遥看了下张无忌,稍稍恍神。他会注意起这事,其实是因为在张无忌潜进少林寺那时,佟悄悄回报过听到有僧人在说罗汉像的事,他才萌生出应该要稍微「毁尸灭迹」一下。但当时也只是想想,还觉得不急。而硬是在短短时间内要求暗部们修复完成的最主要原因,也不是因为听到张无忌要上少林救谢逊,仅仅只是因为,牢房里的事惹得张无忌心烦意乱,事后范遥小小的私心与将功赎罪罢了。他想让罗汉像恢复原状的真意,是想着要消除难以解释的把柄,能让张无忌无后顾之忧。

说起来,也只是毫无大义凛然之意的私心讨好罢了。

少林当真把这事拿出来说嘴,只是凑巧。

「范右使?」看范遥突然安静,张无忌轻声呼唤,他多少还是担心着范遥的身体状况,「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教主莫忧。」范遥笑笑,「罗汉像的事只是凑巧罢了,只是想着既然郡主要投靠明教,那以前惹出来的事,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好了。」

「遥弟。」杨逍一边叫着,突然出手往范遥前额拍了下,范遥猝不及防的中招,还来不及抗议,便听见杨逍又道:「别说谎了。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我才没说谎!既然收容郡主,那当时郡主搞出的事一定会被人当作把柄要挟啊!」

「所以你排除了这个『把柄』。」

「──」

「倒是真没说谎,只不过是没说清楚而已。」杨逍很清楚,范遥这次的行动,压根跟赵敏一点关系都没,『会成为把柄』这才是范遥的重点,「下次想用这招打马虎眼带过,记得选我不在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不揭穿你。」

「恩,我会的。」范遥闷闷不乐。心里同时抱怨了明明杨逍就可以不拆穿,分明就是故意的。

「至于真正的理由,要不要自己说一下?」

「──」范遥沉默。

先前杨逍跟他说过了,张无忌并不需要他的那些「讨好」,所以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回答。

张无忌不曾知道他们兄弟俩之间的谈话,只听得出范遥有所隐瞒,张无忌问道:「范右使?你还瞒着我什么?」

这个问法,几乎能证明了张无忌相信杨逍的话,确实认为他有所隐瞒。

在这情况下,他的回答会被相信吗?

范遥为自己的不安苦笑,「──没有。教主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这回答让张无忌稍皱眉。

这是谎言,连张无忌都听得出来。

他的忠诚是真的,但他的「没有」却是谎言。他瞒着什么,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

张无忌注视着范遥,从那向来软绵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的不安。

张无忌叹道:「范右使──」

范遥垂眼,唯唯诺诺,他不能理解为何张无忌不太开心,「我应该没有做错事才是。」

「你没有做错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意。」

「真意──」范遥欲言又止。

张无忌也是拿范遥没办法,他总是做不出厉声命令范遥一定要说的这样的事,但杨逍可没这些顾忌,他起身绕到范遥身后,伸手摀住范遥的眼,把他的头按进怀里,然后他要张无忌再问一次。

张无忌愕然,还是带着试探的想法,重问了一次,「范右使,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意是什么吗?」

范遥看不到张无忌的表情,实在无法得知张无忌此时的情绪,稍微有点觉得被欺负的委屈,咬牙踟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只是──想、将功赎罪罢了,没别的意思。」

张无忌愣了愣,「将功赎罪?但是你并没有做错事啊?」

「你总说没有──但是牢房里的事你并不能接受不是吗?我做过头这事你也没责怪我──我只是想──」

「遥,接下来别说了。」

杨逍打断范遥的话,他知道范遥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十之八九是掺着扭曲价值观的小小私心与愿望──只是想讨好你、想让你不要忧心、想帮上你的忙而已。

简单而纯粹,却如此沉重扭曲。

「杨左使?」张无忌不解。

「接下来说的话大概不怎么动听,还是算了吧?反正遥弟的真意也听到了,教主放过他吧?」

杨逍放开范遥。范遥无精打采向张无忌笑笑,让张无忌一阵心疼。

他觉得范遥的笑容,无力又失落,十分的没精神。他很少看到范遥这样笑。

是不是不该这样勉强范遥?

范遥多少察觉了张无忌神情里的内疚,说道:「阿,教主,我没事,不用在意。我也不该瞒着你的,这只是我的私心而已,被你知道觉得有些害羞,所以才没说的,我没事的,还请教主原谅我的无礼。」

范遥的话让张无忌下意识地起身走到范遥身边,抬手摸了摸范遥的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傻住,「呃!抱、抱歉!我太失礼了!」

然后他看范遥整个人傻在那,就像被冻住般凝固片刻,在张无忌小心翼翼喊他的时候猛地回神,急急忙忙从张无忌身边退开,半掩着脸急道:「教、教主!没事,不要紧,不用道歉!我、恕我先离席!」

然后话一说完,也没等张无忌回应,匆匆忙忙地推开窗,飞快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身影。

张无忌也是尴尬地想把自己埋起来。

杨逍在旁似笑非笑的看完了这一切。

「教主刚刚──」

「杨左使,你什么都没看到!」

「是,遵令。」杨逍笑回。

张无忌绝对不会承认,他刚刚看到范遥那失落的样子,一度产生了范遥跟动物有几分相似的想法,当时觉得应该要哄哄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对待动物的方式去摸摸他的头,他自己也是有几分愕然。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他可是长辈阿──

但是不知怎么的,张无忌却觉得不管是杨逍还是另一个当事人范遥,对这突发事状都没有生出些负面情绪。杨逍微笑当看戏,一点也不觉得张无忌哪里做错了。而范遥那反应,比起受到屈辱,更像是太害羞落荒而逃。

将视线转向那大开的窗户,张无忌倒是有点想去找范遥回来问清楚了。

Chapter Text

等候时间也不算太久,过了半时辰,空智便来告知,因前些日子的机缘,已有订下约定,如今只须破得「金刚伏魔圈」,自然能将谢逊带走。

这是个好消息。

本来张无忌也是打算着要来挑战金刚伏魔圈,没有再多被刁难他就觉得很不错了。事不宜迟,赶紧去救义父──阿,要先把跑不见影的范右使找回来。

明教众人见张无忌反常的没有立刻喊出发,不明所以。杨逍到是看破了张无忌心思所想,笑道:「要找范右使,屋里的窗户喊一声就可以了,十之八九待在那附近。」

「?」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是好奇。眼看张无忌赶紧的进屋找人,纷纷把目光放到杨逍身上,想要他解释一下。对于兄弟们的好奇眼光,杨逍直接当作视而不见,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为所动。

至于范遥?他当真如同杨逍所预测的,就窝在那扇窗的附近屋顶上,懒洋洋的躺在屋顶上,盯着天空缓缓飘过的云,数着偶尔飞过的鸟,十分惬意。

他少见的心情很好。

神情放松柔美,周身气息更是柔和。

好到暗部们都想知道方才屋里到底发生些什么事。

当然他们可没那个胆去问。目前他们暗部中,也只有陵敢过问范遥的这些日常二三事。可惜现在陵不在。总感觉是不是该跟主人协调下把陵换回来跟着主人啊?有陵在的话,会有不少主人的情报耶。

范遥当然不知道暗部们的小哀愁。

下方的窗户没关,他自然能听得见屋里的动静。也知道从他离屋之后,张无忌跟杨逍没有再继续聊。杨逍把房间让出来给张无忌休憩,自行到外堂休憩。张无忌没出来找他,独自一人在屋内安静无声,范遥猜他应该是趁这时间,打坐调息,准备挑战金刚伏魔圈。

既然张无忌没找,范遥就在屋顶上闲着,脑袋放很空,偶而会瞇眼闭眼的享受被教主哄的余韵。

他对张无忌那下意识的摸头行为,其实并不排斥。

相反的,他是颇有好感的。事实上,以前还没去光明顶也还没正式加入明教的时候,阳顶天是挺常摸他头的,杨逍也会摸,之后去了光明顶又成了光明使者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因素,阳顶天摸他头的次数下降很多,绝大多数都改成了摸脸,杨逍倒是不知不觉得也把摸头改成了摸脸,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把这习惯保留了下来。

所以杨逍知道,张无忌摸范遥头的这举动,压根不会引起范遥一丁点的排斥反感,反而能最大幅度的安抚他不稳的情绪。杨逍当时可是真心觉得张无忌实在选择正确无比。

张无忌可能想不到,他们明教最为心狠手辣冷酷偏激的光明右使范遥范右使,是被教里唯一能管他的两位大人物──直接视为动物一类的。

不过,有好感归有好感,当这么突然被小教主摸了下头,范遥还是觉得有些害臊,毕竟张无忌年纪还是比自己小很多的。

就这样在屋顶上待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他听到张无忌叫他的声音。

「范右使?」

范遥没立刻回应,无声无息地挪到屋檐边,低头看着下方的窗户,等着接下来张无忌的反应。是会再叫他一次呢?还是就这样算了呢?

张无忌没继续叫,但他也没有就这样算了。

眼看张无忌从窗那儿探着半身出来,看似是在远眺找人。范遥没想过张无忌会想直接出来找,他真以为自己给张无忌添了这么多麻烦,张无忌可能会不想带他,本想着要是真的被丢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偷偷跟上去暗地里协助了。

然而,张无忌的选择,让范遥心暖,眼里藏着的不安消失殆尽,开口向教主给点提醒的声音,也掺着不易察觉的软绵甜蜜。

「上面。」

张无忌闻声抬头。

稍微有点逆光看不清范遥的表情,张无忌想起稍早发生的事,神色间带有点些许的不好意思,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范遥自然看清了张无忌的窘迫,但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张无忌曾做过的举动。弯起眼笑得柔和,身轻如燕的翻下屋檐,神色如常的开口问道:「是空智大师带来了好消息吗?能直接带狮王离开吗?」

他明知故问,稍早前的事丝毫未提。

既然范遥避开了这话题,张无忌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便不打算再提,顺着话题继续。

「多多少少算是好消息。要救义父,只要突破了山上镇守几位高僧的『金刚伏魔圈』,义父便随我们意思处理。」

「但那金刚伏魔圈,教主之前不是也曾挑战过,你说要突破救人并不容易。」

「正是。」张无忌神情语调里稍带点忧虑,「上次试过,那不是能单打独斗就能突破的阵法,三位高僧默契十足,金刚伏魔圈可谓是滴水不漏。」

「教主,让我帮忙吧?」范遥抓紧机会,就是要毛遂自荐一下。那阵难闯的程度,他还记忆犹新。事实上,他确实有点跃跃欲试。

张无忌笑道:「这是自然,就是希望你与杨左使能陪同我闯阵,才带你们来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我换下场喔。」范遥觉得能破伏魔圈的机会就这一次,前世亲身试过一次,这世的武功提升很多,他想试试能不能找出破解法。没破成也没关系,至少可以给张无忌一些建议也说不定。

「?」张无忌有点疑惑范遥这突然的小要求,但也没多疑的答应,「好。」

 

空智领着张无忌等众人走向寺后山峰。

张无忌不想劳师动众给对方来者不善压力,便只带了核心高层上寺后山峰。洪水旗、烈火旗、厚土旗等三旗教众均留在山峰脚边并未跟上,连混迹在厚土旗里的赵敏也没跟着上山。

空智合十走向松树之旁,躬身禀报。而三棵老松树下沉息打坐的便是三位少林「渡」字辈前辈:渡厄、渡劫、渡难。

见前段时间来挑战伏魔圈未果、心性仁侠为怀的小娃又来讨教,虽说是阳顶天那混蛋的后继之人,但张无忌不计他们将仇恨转往他身上,还出手相助他们师兄弟三人,此等善良仁义,他们是心感佩服的。

好一个武功高强且正直光明的少年。

过往如烟已于那日扯平,这次看到张无忌再来,渡厄等三人是有点满意与小期待的。

谁不喜欢强者来闯阵呢?

渡厄道:「阳顶天的仇怨已于那日化解,罗汉像的事今日也揭过了,好得很,好得很。张教主,你们几位上来动手?」

杨逍不着痕迹的惊叹。没想到三位高僧身形矮小瘦削,嵌在松树干中,看似像是三具殭尸人干,但这几句话却说得山谷鸣响,显是内力深厚之极,不禁钦佩。范遥则是早已知晓,并未有太多意外,他现在恐怕比较在意的是,不知为何一旁的空智一直瞪着自己看。其他人也震惊那与表不符的深厚内力,不由得耸然动容。

要选几位去闯阵,张无忌早在等候的时候就想过了,回道:「那日夜晚在下见识到三位高僧神功,衷心钦佩,当日便已败在几位前辈手中,照理不应再于三位面前出丑。但谢法王跟在下有父子之恩,与众兄弟有朋友之义,我们纵然不自量力,也非救他不可。诚然前辈好意,那在下想请两位教中兄弟相助,以三对三,平手领教。」

渡厄淡淡的道:「张教主不必过谦。贵教倘若再有一位武功和教主不相伯仲的,那么只需两位连手,便能杀了我们三个老秃。但若老衲所料不错,如教主这等身手之人,举世再无第二位,那么还是人多一些,一齐上来的好。」

周颠、张中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视线轻飘飘地往范遥身上放去。

要说到教里武功身手与教主相当的人,光明左右使两人当之无愧,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杀人搞事于无形间的范右使,再加上当年早表现出比众人高出一阶的武功造诣,大伙都猜他武功应该是比杨左使还来的高的。

好在法王们都无动于衷,左右使两人更面不改色波澜不禁,让后面几个人的小眼神没被少林的人察觉。

张无忌多少也是听出渡厄的平淡隐晦的嘲讽,也不怒,心平气和道:「敝教虽是旁门左道,不足与贵派名门抗衡,但数百年的基业,也有一些人才。在下也只是因缘际会,暂代教主之职,但其实论到才识武功,敝教中胜于在下者,又岂会少了?韦蝠王,请你将这份名帖呈上三位高僧。」说着取出一张名帖,上面书写着此次拜山群豪的姓名,张无忌、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等人都详列在册。

韦一笑知道张无忌要自己显示一下当世无双的轻功,好让少林群僧别小觑了明教中的人物。当下躬身应诺,接过名帖,身子并未站直,竟不转身,便即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相隔十余丈间,便飘到了三株松树之间,双掌一翻,将名帖送交渡厄。

渡厄等三僧见他一幌之间,便即到了自己跟前,轻功之佳,实是从所未见,何况他是倒退反弹,那更是匪夷所思,不由得赞道:「好轻功!」

在场的少林群僧个个是识货的,登时采声雷动。江湖中人向来佩服强者,即便阵营两立,也不会妨碍心生钦佩之意。

而明教群豪虽均知韦一笑轻功了得,但这般倒退反弹的身手,也是初次见到。不过这种场合不便称赞自家人,尽管心中佩服,却都默不作声,只有周颠一人鼓掌大赞。

杨逍看了旁边的范遥一眼,发现范遥少见的认真盯着韦一笑,不知道是在在意什么,便也跟着将注意力放过去。

只见渡厄微微欠身,伸手接过名帖,在他右手五根手指一搭到名帖,韦一笑表情立刻出现异色,随即斜身一让,从一片长草上滑了过来,回到张无忌身旁。这一手「草上飞」的轻功虽非特异,但练到这般犹如凌虚飘行,那也是神乎其技的了。

『是渡厄大师做了什么吧。』杨逍仅用两人可以得知的方式,向范遥问道。

『大哥好眼力,说的正确。』范遥一边不动声色的回答杨逍,伸手将站在张无忌身边的韦一笑拉回队伍里,同时也趁着这短短的接触,传了点内力助他调息。

韦一笑稍微有点意外的眼神表示感谢。

渡厄说道:「张教主说贵教由三人下场,那除了教主与这位韦蝠王外,还有那一位前来指教?」

张无忌也有看出渡厄那瞬息间的试探,微笑否定道:「韦蝠王已领教过大师的内劲神功,那么也不必再试,既然如此,在下想请明教左右光明使者相助。」

渡厄心中暗忖这少年好锐利的眼光,方才隔帖传劲,只不过是一瞬之事,隔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是被他看了出来。而且听他此言,难道那什么左右光明使者,比这姓韦的武功更高么?

渡厄等三人不着痕迹的对看几眼,都瞧见对方眼中的谨慎。他们坐关太久,连杨逍的名头都没听见过,更别说是长年来隐姓埋名的范遥了。

杨逍、范遥二人听到总算轮自己上场,当即踏前一步,躬身道:「谨遵教主号令。」

张无忌见两人今日都没带上惯用武器,而自己本身更不常用兵刃,突然觉得自己都已经先知道要讨教敌阵却忘了提醒他们俩带上兵器,实在是心急太不谨慎,想着还是顺着两人方便,问道:「三位高僧使的是软兵刃,那咱们用什么兵刃好?」

杨逍跟范遥都稍稍意外。

他们俩平时均是空手迎敌,范遥虽然会就地取材随手乱捡或是抢别人的武器,但杨逍真的是鲜少使用武器道具,张无忌与他们同战线应敌多次,是知道这事的。

杨逍道:「听由教主吩咐便是,若凑不出趁手的道具,空手上阵也可。」

范遥微笑点头同意杨逍的话。

也不算是嚣张,就只是不习惯用的武器反而碍手碍脚降低战力。不过这话光听,也有几丝嘲讽之意。

但面对如此劲敌,用上兵器倒是多层保护,而三人一法通,万法通,其实什么兵刃都能使用,张无忌沉吟片刻,便从怀中取出六枚圣火令来,将四枚分给了二人,说道:「这次上少林寺拜山,乃和气谈判,便没携带兵器。这是本教镇教之宝,你们拿着对付着使吧。」

两人躬身接过,拿在手中把玩试手。

空智突然大声道:「苦头陀,咱们在万安寺中结下的梁子,岂能就此揭过?来来来,让贫僧先领教你的高招!贫僧今日没服十香软筋散,手下见真章吧!」他被囚万安寺的怨气未曾发泄,今日见到范遥,又想到当初就是范遥把空闻师兄绑到万安寺去,一直尽力抑制心下怒火,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

范遥手上转着圣火令,淡淡一笑,说道:「在下还想说大师怎一直盯着我看呢,原来是想打此主意啊?但在下奉教主号令,向三位高僧领教,若大师要报昔日之仇,待此事过后,另行奉陪。」

空智从身旁弟子手中接过长剑,喝道:「你不自量力,要和我三位师叔动手,不死也必重伤。我这仇是报不了啦。」

范遥笑道:「我死在令师叔手下,不也是好事一桩。」

空智冷笑道:「那哪能说一样?看来明教之中,除了阁下之外更无别位高手,那我此番讨教便是恶意阻止你们营救友人,那罢了。」

范遥挑眉。他当然听得出空智的激将法。不过说真的,范遥还真有把握先会两下空智再去闯伏魔圈呢。

能少一事再好不过,范遥也没打算陪他斗智。既然又不打了,那干脆就真不要打了,打起来也麻烦呢。

范遥没动力,杨逍也不是这种区区激将法能激起的人物。但他们波澜不禁,不代表明教其他人也能承受如此侮辱。

张无忌都还没表态呢,殷天正已踏上一步,说道:「教主,属下殷天正讨令。」

张无忌道:「外公年迈,真要换人的话不如──」

张无忌话还没说完,范遥不满的开口了,「教主,若要换人的话,你要换谁下来?」

此话一出,大伙都愣了下。

几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范遥身上。

说到配合,那向来跟范遥搭不到一块去。在明教眼里,范遥从来都是孤狼一匹,无法与他人配合,也只有做他兄长的杨逍能与他搭档。既然现在是要与其他人配合,随便想也知道会被换下来的只有被空智针对的范遥,这才更合情合理。

范遥的问题让张无忌想起稍早前他答应范遥的小约定,顿时有口难开。

「于情于理,应该是要换我下来对吧?」范遥闷问,看张无忌神色中带点歉然,更是不开心,手里的圣火令无礼的指了下另一边的空智,「莫非教主觉得与空智大师的对战会比协助你去闯伏魔圈还来的重要?」

听出范遥话里情绪,杨逍开口,「别任性。」

范遥立刻拒绝,「我不要!」

杨逍叹气,决定不管他了。

张无忌自然是希望范遥能陪他出阵,但面对殷天正的请愿,他也无法无视,十分两难。

范遥当然知道张无忌为难的理由是什么,气恼的狠瞪了殷天正,阴森森的说道:「鹰王,区区激将法你还对号入座,岂不是承认了少林愚蠢的谬误吗?」

殷天正道:「那难道要咽了这口气下去,让少林派小瞧了咱们明教吗?」

「死要面子。」范遥不屑地哼了声,「少林派区区空字辈的我还不放在眼里。要打就来,打完再闯阵也可。」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要说嚣张的,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

杨逍决定不管了,等看戏。

张无忌觉得都还没开始呢自己人先吵起来,无奈万分,伸手拉了下范遥,示意他稍微收敛点。

结果张无忌这有点阻止举动,范遥顿了下,心里只觉得张无忌失约好委屈,眼角垂了下来,音调也弱了下来,双目带了些许雾霾,委委屈屈,「教主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

范遥因为是背对少林那方,所以他此刻委屈沮丧的表情没让对少林那方看清,但自家兄弟们是全看见了,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范右使?拜托年纪都不小了,能不能别再拿你那张看着年轻还好看过火的脸招摇撞骗了?虽然早知道你从来不在意形象的,但也少见你如此温和软弱的神情阿,知不知道杀伤力很高啊?有点自觉好吗?!

好看的事物,众人都是喜欢的,即便知道内里比剧毒还毒,但只要不去碰还是很赏心悦目的。梨花带泪的美人,足够养眼。

彭莹玉干咳了下,说道:「鹰王,教主说得不错,你年事已高,还是让范右使去吧?」

殷天正多少也觉得既然张无忌跟范遥有约在先,范遥本人也有把握,那还是不要强人所难,而且任性起来的范右使难搞得很,不过讲到年纪问题,他到想到另一件事,说道:「说来,我年纪再大,那也大不过那三位高僧。」

「我、不、管。」范遥恶狠狠的反对,投向殷天正的视线里都是怨怼,「鹰王,你要是坚持要替我上场,我就从此以后不给殷离做饭了,我会跟她说这是因为你惹火了我所造成的!」

「……」

明教众人全体无言以对。

「其他人也一样,谁再拦我,这仇我一定记上。」

明教众弟兄无语问苍天,韦一笑拍拍殷天正的肩,让他自己看着办。

范遥任性起来除了教主无人可劝,这是明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殷天正哑了会,甘拜下风,「好,你说的算,无忌,就当我没说吧。」

不管怎么说,面子总是没有失而复得的小孙女重要。

张无忌也很无言以对,「呃,好。还是维持原订计划让范右使上场吧。」

说真的,能用这种理由当做威胁,大概也是前无古人了吧。可偏偏,效果绝佳阿。

此事就这样定案了。范遥笑的神清气爽,一转头就向空智搭话,「空智大师,在下先会会你吧?省的你当真小瞧了我们明教。」

他们方才自己人的小争论,在范遥软绵绵的向教主抗议后就压下了音量,实际上的对话内容,少林那方的人并未听清。

空智哼道:「愚蠢小辈,也不秤秤自己斤两,到时候无力闯阵可别怪罪到我头上。」

范遥笑出声,「空智大师,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认为我多大啊?论年龄,我想我也应该没年轻到能被你说『小』吧?」

空智愣了愣。

「所以我早说了你那脸欺人太甚阿。」杨逍凉凉的答腔。

「大哥你帮我说两句行吗?一天到晚说我长得幼。」范遥闷回,眼看对面空智跟少林群僧都有点被问得懵了,无言以对,没好气的指了个少林僧人,问道:「来,就你,猜下我几岁。」

被点到的少林弟子,尴尬看看同侪,犹豫回答,「──应过了而立之年吧,再怎么样都不会超过不惑吧?」

听到这答案,明教这边脸上五颜六色十分精采,周颠直接笑翻,「哈哈哈哈,范、范右使你还真被瞧小了啊!未达不惑?哈哈哈,这家伙可是过了知命啊!!」

这答案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范遥有点苦涩,转头问张无忌,「教主,我真不能再毁容吗?」

张无忌还没回答,杨逍先闷笑回复,「别想了,君姑娘不会同意的。」

范遥有点郁闷,觉得自己没事开这话题做啥呢,无奈叹气,决定还是别聊天,直接动手比较快,「那么,空智大师,时间宝贵,就恕在下──失礼了!」

语音未落,范遥便抢先出了招,身影一晃而过,避开不重要的少林弟子,绕到空智身后,手中的圣火令直接拍向空智后颈。

他的身影并没有像韦一笑那般鬼魅飘忽不定,稍微集中注意力便能看清动作,空智也非省油的灯,反应过来,手里的剑便已隔开无锋的圣火令。

「无耻。不愧是魔教,只知偷袭。没了这些也没什么好畏惧的!」空智骂道。

「我没偷袭阿,我也跟你说一声了。我要是真认真偷袭,你挡不下来的。」范遥回嘴,避过空智刺过来的剑,易筋经内力往圣火令里带,不客气地往那剑上一砸,那力道差点砸断剑刃。

空智被震的手里一麻,闷吭一声,未持剑的手里成爪,少林龙爪手直向范遥攻去。

范遥心叹可惜剑没断,注意到逼近的龙爪手,咋舌,思绪于电光石火之间完成,直接把一枚圣火令甩回张无忌身边,空出手来同样是一计龙爪手回了回去。

两方的龙爪手交锋也不过一瞬,一招未成,空智手式一转,再次向范遥击出。

范遥没有硬接,他直觉那掌不好惹,连退几步矮身扫堂藉此打乱空智的下盘。凄厉的掌从肩边擦过,那掌中的劲道让范遥猜出是什么招式。

「旋风掌?」

空智没有回答,仅仅稍皱了下眉。他察觉了范遥对少林武功有着非比寻常的理解。

两个人的交手还在继续,一来一往的招式互攻,越斗越酣。光看范遥眼神闪闪发光,就知道他没在玩是真的有心在打。

圣火令材质特殊,一般利剑砍不断,而范遥也没再使出最开始的那沉重打击,反而只拿圣火令防御,避免被剑所伤。手里的攻招五花八门目不暇给,偶尔阴险凄厉,偶尔却会软绵绵地让人摸不着头绪,虽说不少攻击都往要害而去,咽喉、后心、下阴无一放过,但绝大多数里的招式都没什么杀气。

他真的想认真打吗?

就是对战中的空智也生出了这奇怪的念头。

而且──

空智猛地停下身法,如他预料的,即便是攻势到一半的状态,这突兀的停下,范遥也没有措手不及的将成爪的手直接戳在他身上。

「阁下这是放水了?」

「怎会呢?空智大师出招如此咄咄逼人,在下可没多余的心思放水阿,若有心要放水,便会直接让你打的,毕竟你很想杀我不是吗?难得有实力相当的对手,在下自然想多过几招,况且,教主可没允许我杀你呢。」范遥微笑,指了空智手中的剑,「那剑太弱了,撑不过圣火令打几下的,实际上我是善使剑的,下次有机会我再拿同等级的剑与你比试,我很想见识一下少林派的剑法。」

空智看了手中的剑,沉吟片刻,认同这剑质量不佳。而且他也能从方才的对招中感觉得出来,范遥的招式里虽没有太多杀意,却也是认真不含有嘲弄挑衅之意。

他是认真的看待这短短一炷香的比试。

「空智大师,还继续吗?」范遥问道:「以你我相当的武功,你想杀我也绝非一时半刻能成,我不会放水,但也没打算就在这里跟你拼命。不如我们另约时间生死殊斗如何?反正你想消耗我战力的目的也成了,就放我回去陪教主闯阵吧。」

说真的,空智也清楚,继续打下去真会变成生死相拚。范遥说得不错,要杀他绝非易事。不如照着他的建议,重新调适准备,另约时间生死殊斗还比较妥当。

经过这一小功夫的认真过招,空智心里曾有的怨气少了几分,倒是生出了几分英雄惜英雄之感。

「也罢,就同阁下所言,另约时间再战。」

「那就如此说定了。要约何时,等在下闯完金刚伏魔圈再说。」

「可别死在师叔手里了。我可是打算亲手杀你的。」

「我尽量。」

范遥低笑,向空智摆摆手,回张无忌身边。

两人争锋相对开场,心平气和和平落幕,这在众人意料之外。

「范右使,没事吧?」见范遥回来,张无忌急切的关心。

范遥微笑,心暖张无忌的关心,「我没事,基本上没受伤,不过内力消耗了些,不在巅峰,还请教主原谅我的鲁莽。」

「没事就好,等会闯阵不要逞强,打不过受了伤退出来就好。杨左使你也一样,千万不要逞强。」

杨逍跟范遥点头答应。

张无忌扬声道:「渡厄前辈,方才范右使与空智大师对战了一场,现又要接连挑战伏魔圈,即便是金人,也难免会感到吃力。在下也不强求,请前辈宽容,再给我们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即可。」

一刻钟说真的也不能做什么,连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都不给休息,便会显得他们少林不够大度了。

渡厄自然只能允准了。

明教众人稍微退了些,拉开他们与少林那方的距离。张无忌拉过范遥的手,让他坐下,还打算输点内力助他调息。

「教主,没关系的。不用管我,你还是保留实力比较妥当。」

「可是──」

「放心,我没事的。」

「我想你大概当真无碍,倒是我想问问──」杨逍沉吟思索,还是凑向范遥耳边,改用耳语问道:「你方才偷学了多少少林武功?」

范遥笑道:「大哥真够了解我的。」

他没正面回答,但这答案也算是承认了他确实是在对招的过程中,顺便学了几招下来。

难怪他会认真过招。

Chapter Text

一刻钟,真的不长。范遥被张无忌按着一定要沉心调息,便也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只有看起来,他没认真调整状态,易筋经放它自己转,闭上眼,是在专心回想前世所见的金刚伏魔圈。

他们这边在调整状态,少林那边的人也在讨论等会要上场的成员深浅如何。

空智道:「三位师叔,明教光明左右使,内功外功俱臻化境,是明教中地位实力仅次于教主之人。光明左使杨逍,是连昆仑、峨嵋两派的高手,都曾有不少败在他的手下。至于另一位被我称为苦头陀的,正是前段时间带人袭击本寺导致空闻师兄被擒的罪魁祸首,本名姓范名遥,之前在汝阳王府里卧底,身手嘛,师叔方才也亲眼见过了。」

渡难道:「等等我来会会他,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我来试试他底蕴有多少。」

渡厄道:「渡难阿,你兀自小心,那看着面幼的家伙,方才与师侄过招,可没有尽全力。」

空智道:「之前听空闻师兄说过,他似乎是修练易筋经的。」

「易筋经?!」渡字辈三位神僧低声惊呼,纷纷往明教那方看去。

「是,方才我与他交手,注意到他似乎对我们少林的武功非比寻常的熟悉。」空智提醒道:「请三位师叔务必小心,那人个性可阴险的。他方才有意不与我拚比内力。」

渡难裂嘴一笑,「好家伙,我来会他。看看那易筋经是不是真材实料。」

渡劫道:「别要了人家的命了,或许能从他那问出《易筋经》的下落。」

渡难呵呵乐笑,「好好,我尽量我尽量。要是易筋经真练就大成,哪是那么容易打死的。」

这么说也是。

三位神僧顿时都对接下来的对战期待起来了。

 

约定的时间转眼便到。

此时正当未初,艳阳高照,不辛辣的阳光并不刺目,正好将场上的事物照得清清楚楚。

范遥、杨逍随着张无忌一同上前,张无忌躬身抱拳,「晚辈张无忌,协同光明左右使杨逍、范遥,一同挑战三位前辈的金刚伏魔圈。三位前辈随时都可以开始。」

渡劫干笑数声,说道:「幸会,幸会!」

三僧甩起黑索,犹似三条墨龙一般,围成了三层圈子。渡难叫道:「那位看着面幼的施主,你过来让老纳会会你的武功!」

张无忌跟杨逍都闷笑一声,拱手行礼分别飞身迎向渡厄、渡劫二僧,就范遥哀哀怨怨,踩着不甘不愿的步伐,手里的圣火令一转,拍掉渡难往门面打的黑索。

这索令相击,顿时「当呜」一响,两件奇形兵刃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也十分古怪。两人手臂都是一震,脸上面不改色,心里一凛,均知是遇到了生平罕逢的劲敌──不过嘴上还是要反驳两句。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名范遥。渡难前辈,再乱喊在下,在下也帮前辈取取绰号。」范遥恶劣一笑,眼里闪着故意,「你喊我『面幼的』,我就叫你『脸黑秃子』,前辈看看如何?」

这话存心气人,渡难嘿笑数声,到也不受他气,心如止水,手里黑索再甩,如游龙般缠上范遥的身法步伐,逼的前面在阵里游走不想硬碰硬的范遥也只能用上圣火令抵御。

「小子,专心点啊,别以为你今日能全身而退。」渡难冷声喝道。

「不,我倒希望大师你让我全身而退。」范遥苦笑,右手的圣火令忽地甩出,左手里的圣火令转出几个漂亮的旋花,连续挡下接连甩过来的黑索。就连飞出去的圣火令也刚巧砸了下索身,偏移了黑索分毫路线,硬碰硬后飞回的圣火令,更是撞了下黑索尾端偏离轨道,才好端端回到范遥手里。

看着好像不怎么样,朴实的就像凑巧,但控制着黑索的渡难很清楚,那是刻意计算之后的结果。

要让飞出去的圣火令保有一定的力度,可想而知那令里一定灌输着很大量的内力,再加上那种计算能力──这家伙果然深不可测阿。

渡难久违的碰上硬敌,心里乐开了花,当下加重了内力与力道,让范遥顿时感到如山洪般的沉重压力。稍微有点分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实在没心思去注意张无忌及杨逍那边,凝神去应付凶恶的黑索。

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杨逍与张无忌那,张无忌身为三人中功力底蕴最强者,又对上三渡中最强悍的渡厄,如此巅峰等级的战斗可不容易见到,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杨逍那则是招式忽柔忽刚,变化无方,目不暇给。

明教三人之中,张无忌的武功扎实稳打,招式并不花俏,更多是直来直往内力的相交。范遥那朴实却乱,看不出门道,招与招之间接续的乱七八糟,有种摸不着头绪的诡,乍看时不时出现漏洞,接招应对全靠凑巧运气,让旁人看的跟着紧张心慌,还不如不要看的好。倒是杨逍的武功华丽优美十分好看,两枚圣火令在他手中盘旋飞舞,忽而成剑,忽而为刀,忽而作短枪,忽而作匕首,相斗未及四百招,已连变了二十二般兵刃。

三人分别缠斗一位高僧,相斗一炷香些许,张无忌等三人已将索圈压得缩小了丈许圆径,然而三僧的索圈压小,抗力越强,三人每攻前一步,便比前要多花几倍力气。

而到了半时辰之后,几个人是越斗越是骇异。

招式再怎般复杂丰富,再怎么变招,都也到了极限。支撑着如此高专注高强度的战斗,消耗的不只内力,连同精神力也会一同消耗。想单以繁复多变难以揣测的招式闯过这金刚伏魔圈,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杨逍与范遥几乎是同时调整了战斗方式,斗巧不行,只好斗力。

内力相拚平淡无奇却更为惊险。

范遥手里的圣火令早收回腰间,双手敛聚的是纯实的易筋经,透过渡难手中的黑索,掌索对击的同时,深厚内力也一并攻向渡难,让渡难神情凝重,几度抓不稳黑索。

几次亲身体验,渡难清楚范遥所使的确实是纯正大成的易筋经,但此时此刻,他也无多余的心力去过问这事。他甚至震惊范遥身负的易筋经内功,恐怕比他们少林空字辈的师侄们更加厚实精纯。

他先前的嚣张,确实有本钱嚣张。

此时,要不伤人命的将范遥拿下,可非易事。而且,一不留心,更有可能真被对方反咬一口。

然而,就当渡难想干脆不留手的时候,场上发生了变化。

原本杨逍也想跟渡劫来个硬碰硬,手里两枚圣火令一合,想要挟住黑索,不料圣火令刚要挟到黑索,渡劫手腕一抖,黑索索头直昂上来,撞向杨逍面门。杨逍心念如电,圣火令当即脱手,向渡劫胸口急掷过去,同时双掌一翻,抓住索头,一招「倒曳九牛尾」,猛力向外急拉。

渡劫见他兵刃出手,当作暗器般打来,劲道猛极,左手上肘一沉,压向飞袭左胸的圣火令,却见另一枚突然间中道转向,呼的一声,斜刺射向渡难那方。

原来这六人之中,以杨逍最工心计,他这两枚圣火令攻渡劫的是虚,攻渡难的那枚却用上了全身内劲。

眼看师弟即将被偷袭,渡劫心思一凛,手里黑索一震一甩,甩开杨逍的牵制,同时索头灵活地攻向范遥后心。

此时渡难跟范遥是实力相当全神贯注的拚比,哪想的到杨逍突然来这招,以此怪异的手法偷袭,一惊之下,圣火令已到面门。渡难心神微乱,轻轻伸起两指,将那枚圣火令挟了下来。

与此同时,渡劫掩护的索头已然攻到,范遥察觉了身后非比寻常的气势,正要转身,却突兀的被人推了一把。

「?!」

黑索从眼前虚晃而过,范遥愣了神,连忙回头查看。

「我没事。没打中我。」

话都还没问呢,刚在情急之下救人的杨逍便先回答了范遥准备脱口的关心。

范遥完全不信杨逍的话,易筋经高速运转,抬手一挡,挡下渡劫渡难二僧见机不可失甩来的黑索攻击。不仅如此,抬掌再推,将两条黑索同时弹开,化解攻势。

如此轻描淡写,渡劫渡难都暗自吃惊。莫非这人方才其实并未使出全力?!

范遥不愠不恼,这见缝插针在战场上理所当然,步伐倒退,伸手一扯,连同杨逍一起扯出金刚伏魔圈的范围。

「说了没事──」

「等你能向我保证不吐血再跟我说没事。」范遥没好气小声念道,抬手抚上杨逍背后灵台穴,二话不说直接将易筋经灌进杨逍的经络之中。

果不其然,确实是受了重伤。大小脉都断的差不多了,心脉好的大概也只剩那维持性命的主心脉。

见鬼的没事!差点连命都没了!!

范遥怒瞪杨逍。杨逍面不改色直接当作没看到,不过大概是清楚范遥真的很生气,到也没拒绝范遥为他输内力疗伤的行为。

两人因故退出金刚伏魔圈,张无忌那边顿时从一对一变成一对三,压力倍增。方才他们那边的变故他多少察觉了些许,也知道眼下少了杨逍与范遥的相助,今日要突破阵法恐非易事,看来可能要再另寻他日再次挑战。

张无忌虽知这次机会不大,但无论如何,方才渡劫渡难二僧皆在杨逍范遥手中消耗不少,此番三僧合击的金刚伏魔圈,不会比他当初初次闯阵时还来的惊险困难。

若有良机,可不能错过。

张无忌想,神情更加专注,注意力更加凝实,九阳神功也在体内飞速运转,生生不息,片刻不停。

旁观的明教群豪和少林僧众眼见这等情景,知道这场拚斗的胜负快要揭晓,纷纷屏气凝神,不愿错过任何一幕。

「无忌,收手吧。」

便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忽听得三株松树之间的地底下,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起话来。

「杨左使、范右使,我谢逊双手染满血迹,早已死有余辜。如果你们为了救我,而伤了三位高僧,那么我更是罪上加罪。无忌孩儿,你也带着本教兄弟,离开少林寺。否则,我自断经脉,以免多增罪孽。」

发话者正是谢逊,他以狮吼功在地牢中说话。当年他在王盘山岛上,用狮吼功震死震昏各帮各派无数豪士,此刻虽非以此神功伤人,但众人耳鼓仍是震得嗡嗡作响,相顾失色。

「谢兄不要,我们不打便是。」杨逍赶紧应话。

「义父,孩儿听话,您千万不要伤害自己!」谢逊都如此放下重话,张无忌心叹难受,却也只能遵从,当下劲气一收一放,将三僧的黑索所发出的内劲一弹而回,趁着空隙脱离金刚伏魔圈。

经过方才这一战,三位少林高僧收起先前的狂傲之心,知道硬拼下去结果势必两败俱伤,己方三人确实无法占得上风。

渡厄说道:「老衲闭关数十年,重得见识当世贤豪,至感欣幸。张教主,贵教英才济济,阁下更是出类拔萃,希望能以此大好身手多为苍生造福,少作伤天害理之事。」

张无忌躬身道:「多谢大师指教,敝教不敢胡作非为。」

渡厄道:「我师兄弟三人,在此恭候张教主大驾三度莅临。」

张无忌道:「不敢,然而自当再来领教。谢法王是在下义父,恩同亲生。」

渡难道:「下回再来,范施主,你也上场吧。」

范遥从头到尾都被渡难针对,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若教主有需,自当协助。但恕在下一问,前辈为何坚持指名我呢?」

「老纳对范施主傍身的武功内力颇感兴趣,况且,方才你并未全力以赴,是也不是?」

听出渡难在意的是他身上的易筋经,范遥笑回,「前辈好眼力。但说保留自是不敢。下回,若是前辈能将我彻底拿下,我能告诉前辈你很在意的『情报』。」

三僧眼里共同闪过一抹光,无人说话,心里同样想着同一想法。

这该死狡猾的阴险狐狸!果然并未全力以赴。满嘴油嘴滑舌。况且跟大成的易筋经打哪是这么容易取胜的!

 

张无忌率领明教诸人,拱手与三渡、空智等人作别,走下山去。方走出山门,杨逍心下一松,顿时脚步一顿,血箭从口中喷出,双脚软倒。这突然的变卦让明教几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上去呼喊搀扶。

离他最近的是范遥,见杨逍倒下分毫不意外,伸手往杨逍腰间一抱,将人倚靠在自己身上。张无忌赶紧快步靠近,眼看杨逍闭目喘息十分虚弱,连忙拉起杨逍的手为他把脉,顿时骇然失色。

「全身受了巨震,筋络几乎全断光了,需得即刻静养。」张无忌正要吩咐范遥需尽快带杨逍下山,抬头向范遥看去,却发现范遥脸色也不算是很好,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要范遥也伸手让他把脉。

「我没──」

「手!」

范遥犹豫了下才将手交出去。

张无忌赶紧把脉,并未探出不好的情形,筋络一切安好,没见有任何损伤,只不过内力几乎是见底的状态,看来脸色不好大概是因为这原因。张无忌先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范遥没事再好不过,内力只要休息几天自然就能恢复。反倒是杨逍的伤势严重,一定得好好静养疗伤数日才行,好在伤势虽重,但内力充足,至少能确保性命无忧──等下?

内力充足?

不,这很没道理,都受了如此重的伤,心脉大脉都断了,内力恢复自然受阻,更不用说才刚大战一场,不可能还能保留如此丰沛的内力。

张无忌总算察觉为何他一直觉得有种莫名违和感。

杨逍现况力有未逮,连能调动内力的力气都没有,目前在杨逍体内修复筋络的那些温和中庸的内力,并非出自于杨逍本人。而那内力其实张无忌颇为熟悉。张无忌帮范遥把脉的次数绝对比帮杨逍把脉的次数来的多,甚至前几天他才刚帮范遥整理滋养过筋络,他的内力真气特点,张无忌了解的一清二楚。不用多问,光看就能知道答案。

范遥为了保住杨逍的性命,几乎是将自身还剩余的内力真气全给杨逍输了过去。也难怪早在闯金刚伏魔圈时就受的伤,会延宕到他们都离开少林寺才显出异样,这其中自然有范遥暗中相助的因素在。

张无忌想出了这些藏在台面下的真相,有那么点点的心疼自责。

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什么都不说的吧。他们俩个总是以他为优先。

「范右使,停手吧。再继续连你都会倒下的。」张无忌轻拍范遥的手臂,暗示他别再继续,同时示意其他人过来帮把手,将陷入昏迷的杨逍移给彭莹玉背负,「彭和尚,麻烦你与五散人先带杨左使下山回分舵,路上尽量别颠着,杨左使现在极为虚弱,禁不起再颠簸。」

「这样的话,教主,属下的轻功快又稳更加适合,我来先送杨左使下山休养。」韦一笑提议道。

「如此也好。」张无忌点头同意,按着范遥的手遏止他想阻止的动作,伸手先点了杨逍几个穴道,然后让韦一笑接手背负杨逍,吩咐道:「韦蝠王,麻烦你尽快送杨左使下山回分舵。彭和尚,你与五散人一路护送。外公,也麻烦您先下山集合五行旗等人,先行回舵。我与范右使随后跟上,不用等我们。」

明教众人躬身领命立即动作,没一会功夫这山门口只剩下张无忌跟范遥两人。

「教主,留我下来有何要事吩咐?」范遥问,指指少林寺又问道:「还是我回去找他们报复?他们没要大哥的命,我也不会要他们的命的。」

「你现在回去,就是去送命的。别闹了。」张无忌没好气骂道,「内力真气全部见底,我还想骂你如此乱来!」

范遥压根没想过会被张无忌发现,到有点作贼心虚,「大哥的伤势比预想中的还严重,一心急就──我的话没事的,大概休息个一晚就能无恙,毕竟我没受伤,比起我还是大哥要紧。教主我们赶紧回去吧?大哥的伤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会留下劣根的。」

「到不用急。」张无忌轻拍范遥的后背当作安抚,迈开脚步下山,步伐不疾不徐,看得出他虽担忧,但确实不心急,「你在最关键的时候先行用真气维护修复杨左使的心脉主脉大脉,紧急救助得宜,杨左使一时半刻不会出大事。倒是你没好好看着,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事来。」

「我没有要惹事的。」范遥乖巧。

「方才不是还说要去找少林报仇?明明连点底蕴都没有。」张无忌怀疑地瞥了范遥一眼。

范遥笑得纯良,干脆闭嘴安静装乖,跟上张无忌。两人缓步下山。

半路上,两人没特别聊天,范遥看张无忌若有所思,便问道:「教主是在烦恼大哥的伤势吗?」

张无忌点头,「也不算烦恼,杨左使的伤势虽重但不要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定能恢复如初,只是,此时距离重阳已近,我担心他不肯好好休养,要是再让他烦心教务,恐怕真会留下劣根。」张无忌轻叹气,沉吟片刻,喃喃续道:「不如让他远离这些杂事,回光明顶好好养伤好了。」

欸?!!

等等,这绝不可!!

听到张无忌这么说,范遥惊慌,连忙踏上几步越过张无忌挡上,脚下倒是配合着张无忌的步伐继续倒退着走,两人步伐未停,范遥急道:「教主,千万别送大哥回光明顶。」

范遥真的心急。

想前世这之后先是屠狮大会时,性情大变的周芷若在场上气焰嚣张无人可抵。后面第三次伏魔圈的时候还恶意造谣赵敏,害赵敏成为众矢之的,导致明教难以凝聚各大派共同对付元兵的突袭。而且还有那讨人厌的朱元璋,阴险设计让汝阳王送命,让张无忌背上污名,更因此造成张无忌与赵敏吵架的罪魁祸首。

范遥可不希望这些糟糕事再经历一次。

若当时有杨逍在,多少便能制衡了吧?至少张无忌能多一人可以分忧。

只要结果大致相同,教主与大哥不会受到伤害也没利益损失,那稍微变动一下过程也可以吧?

范遥劝道:「送大哥回光明顶虽说可以远离目前的杂事,但让他在远方忧心干等消息,恐怕他也不能放心养伤吧?而且,大哥这次伤的那么重,若是伤势复发,在光明顶也没有像教主你如此顶级的医者能救治了。」

说的好像也是挺有道理的。况且确实是范遥更了解杨逍,张无忌也觉得真送杨逍回去,恐怕杨逍也不能真的放心休养吧。

「范右使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担心杨左使不肯好好休养。」

「大哥确实都是教务优先。」范遥笑道,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忧,「不过要让大哥乖乖养伤到也不是没有办法,距离重阳剩半个多月,时间绰绰有余。教主放心。」

「范右使有什么好建议?」

「方法要保密,到时候教主就知道了。」范遥眼里闪着狡诘的光,笑得灿烂,看得出十足的有把握。

「那就──麻烦你了?」张无忌有点无奈。不知怎地,他总觉得杨逍应该会被范遥烦得很惨,被烦到最后只得没好气地配合着认真养伤,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Chapter Text

回到了明教分舵,其他兄弟们都早到了。杨逍早早就被送回房里好好躺着。

一听到张无忌跟范遥回来了,众兄弟们纷纷出来迎接,赵敏也早换回了原本的装扮,急冲冲的迎上关心。

「无忌哥哥,你跟少林大战一场,还好吗?有受伤吗?」

「我没事,让妳担心了。」

张无忌跟赵敏的事在明教里也都公开了,兄弟教众们这些天来看小两口手拉手小甜蜜也都看惯了,既然被赵敏抢先了,其他人也仅是稍微行礼打招呼,并未打扰两人相聚。

范遥也觉得这里没他的事,与其在这打扰张无忌不如先去看看杨逍的状况。便低声向张无忌报了声要去看杨逍,没等张无忌同意就直接转身离开。

「欸!苦大师等等!!」

赵敏见范遥离去,连忙喊住他。不过她没想到,范遥连脚步都没顿下,直接当作耳边风完全不理她。赵敏反应也快,既然喊不住就干脆直接挡。人都卡在面前张手挡了,范遥在怎么样也不会直接当作没看到的撞上去。

「有事?」范遥没好气地问。

「我叫你,你为何不理我?!」赵敏怒嗔。

「称呼,我记得我叫妳改了吧?换个方式叫我就会理妳了。」

「……」

听到这回答,就在旁边的张无忌、韦一笑、殷天正、五散人等人都共同冒出一想法。那个范右使,先前在少林,空智也是这样叫你的,当时你回应的可自然的呢,怎么现在又再计较这个?

不过范遥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说话不算话的事更多的去,见怪不怪。

见赵敏愣在那无言以对,范遥压下她挡路的手,续道:「有要事就直说,不然别挡我去找大哥。」

赵敏没生气,她反倒觉得范遥有点没精神,担心问:「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一直被少林派的人针对,多打了一场,理应消耗更多。杨左使都受了重伤,你呢?」

「没事,没必要担心我。」

「真的?」赵敏不信。范遥会隐瞒自身伤势,这从还在汝阳王府里就经常出现。

「有教主作证,我没受伤。内力真气消耗的有点多,睡一晚就好。郡主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教主。他刚因为我与大哥提前下场,必须一打三位高僧,消耗一定比我更多。妳关心他吧。我先去看下大哥。别拦我。」范遥看起来没什么心情应付赵敏,几句话就把赵敏推回张无忌那。

他的话在场的人都有听到。明教兄弟们都知道他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兄奴,杨逍若是出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这时候要是再拦他,是会真跟他们生气的。

他们不拦,不代表就没有人敢拦。

「不行。」张无忌出声,还出手拉住范遥手臂,「你都内力见底了还想去找杨左使做什么?回房休息更优先才是吧?」

既然是张无忌出的声,范遥不可能无视,回道:「说好了要让大哥好好养伤的,我得去跟他谈谈──」

「杨左使的伤也没糟糕到等不了这一时半刻。我刚也有点了他几个穴道,三时辰内不会醒。你也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回房去休息吧。杨左使的情况我会注意的。」眼看范遥沉默不太想听话,张无忌轻叹气,轻声低语一句,「──这是命令。回房休息。」

「我知道了。我回房。」范遥简单的向张无忌行礼,便转身离去。

张无忌跟赵敏纷纷松口气,庆幸范遥肯听话去休息,没再继续坚持要去找杨逍。想也知道范遥去找杨逍绝不可能仅仅是守在床边等人起床而什么事都不做的。

另一边,韦、殷两位法王与五散人等几个人互看一眼,实在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张无忌一项真相──杨逍跟范遥是睡同一间房间里的,让范遥回房间跟同意他去找杨逍其实是同样的事。

这──

算了吧,这时候真把范遥从杨逍身边拉开,就算是基于教主命令他听话,事后他也会抽空报复给张无忌点破盲区的不长眼家伙。

想到这里,大伙还心有灵犀的决定帮范右使打个掩护,连忙关心教主是不是也消耗巨大、有没有受伤、饿不饿等嘘寒问暖,直把张无忌也送回房里休息。

 

范遥听话地回了房里──他跟杨逍暂时的共同房间。

杨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沉睡。

范遥静静的深呼吸,目光直盯着杨逍的胸口看,原本还有点躁动不安的情绪,随着杨逍轻缓起伏的胸口而慢慢沉静下来。

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手才刚搭上杨逍的腕上,便注意到自家暗部潜近身边。

「长话短说。」范遥没回头,一边替杨逍把脉一边简短道。

「是。」听声音判断出是时常跟在杨逍身边的聿,「莫那边的传讯,教主被其他人送回了房间休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过来。」

范遥稍稍扬眉,暗忖其他人做的不错,便更放心的散掉一些对外界的戒备,示意聿拿救命药过来,同时吩咐道:「护法。我结束前别让任何人靠近我。」

「──是。」聿有点迟疑,又道,语带担忧,「主人,您不先休息一下吗?您看起来很疲累──」

「所以才要你护法。我不想再花心思注意其他地方。」

「您也可以先稍微休息片刻再为杨左使──」

范遥冷淡的瞥了聿一眼,聿立刻禁声,范遥本想直接命令聿别废话好好办事,但看聿满眼的担忧目光一副他有千万句话想说的模样,还是收回了冷漠的命令,意思意思简单解释下,「我不知道其他人能挡教主多久,教主说了会来看大哥的情况,我得在这之前完事。」

范遥将救命药给杨逍喂下,运气替杨逍化开药效,想了下,续道:「通知其他人,想办法拦住教主一时辰,我会在这之前完事。」

「是。」聿应声,摸出传令哨,无声的吹了一长串。看范遥凝神的为杨逍整脉治疗,心里还是很担忧范遥这般逞强会不会给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教主都说了他们主人内力见底,便在传讯的最后,加上了一句问问伙伴们的意见。

范遥没有暗部铃,自然不知道聿实际上是传了些什么讯息。他现更关心杨逍的状况。

杨逍的伤势状况比预想的还要好上一些,小脉支脉是都被震的断光了,好在联系性命的主要心脉没断。受伤当时范遥及时输了大量真气救助得宜,张无忌更点穴封脉护心脉内独立循环,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忧。而且,范遥还觉得这伤,还真是惨的很恰当。

主心脉没事,大脉稍微破损。这部分的伤看着惨,实际上只需易筋经或是九阳神功帮杨逍稍微润一下便能没事,甚至杨逍自行运气疗伤,不用两晚就能修复。更不用说,范遥还拿救命药辅助。结果,这看似伤到便很麻烦的中心脉络,反而是最不用担心的。

至于那些断光光的小脉支脉,范遥认真的探查过一次,基本上是断的断碎的碎,真气回路完全七零八碎,要走一个完整的周天都做不到。

但,对这凄惨的情况,范遥简直要感谢渡劫那一鞭了,断的如此干净利落,反而能方便他为杨逍重造一次更适合九阴真经的运气周天走向。

对范遥来说,真的是好消息。

半时辰二刻钟。

重造杨逍断光的经络也就花这些时间。

毕竟重造修复人体经络脉络这事,都搞第三次了,驾轻就熟,范遥甚至在床上耍废的那些日子里特别复习了下人体经络的医书,而且再怎么棘手都没有纪晓芙那次棘手。要是今日范遥内力状况再好些,大概不到半时辰就能了事。

大功告成,范遥的内力当真一丝不剩,实在没办法再带杨逍体内的真气运行周天,只能放弃继续,明天再来。

注意力从杨逍身上拉回来,范遥呼出一口浊气,眼看杨逍气色好很多,心里也跟着放松许多,露出浅淡微笑,一放心下来,疲惫感顿时袭上。

看来真得睡一下。

迷迷糊糊想着,才刚起身,还没决定要往哪窝,便有一人赶紧凑过来搀扶,范遥一僵,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不仅忘了他有喊暗部护法,更没察觉到旁边有人。

这也能代表他的状况已经差到他无力去注意这些。

转头看去,搀扶自己的人不是张无忌,范遥先安心一半,然后再对出现在这里的人而感到纳闷。

是自家的暗部没错,但却非原本在旁待命的聿,而是近年来很少出现在身边的陵。

拒绝了陵的搀扶,范遥移动到卧榻边,刚坐下,陵便递了个小药瓶给他。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范遥盯着小药瓶,一点都不想接,抬眼看陵神色自若,挑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沁儿呢?」

「小姐在附近散步,岚跟属下换班。其他人说您不听劝,问属下有没有办法让您好好休息。」见范遥没要接药瓶,陵便也持续递着药瓶,分毫未动,续道:「看您的样子杨左使的状况应是好转不少,您也放心了,那现在可以请您让属下等放心吗?」

「……」范遥不想回应,瞇眼在想要不要把陵叉出去。

陵习以为常,「属下可没有阻止您做任何事,聿也先遣出去了。您觉得属下碍眼,吃了药好好休息睡觉,属下会立刻出去的。」

范遥就是不接药瓶。

陵无奈,他知道范遥现在很累,懒的跟他生气动怒,「这也不是食物,救命药您也只需吃个两口,您与其在这跟属下僵持,不如就吃了药,这样属下自然会出去的。」眼看范遥干脆靠在椅背上垂下眼帘懒的理他,摆明了不听劝。陵叹气,压低音量,凑向范遥,小声提醒,「主人,别说属下没提醒您,请您听属下一言。教主那挡不了多久,恐怕不用半时辰便会过来查看杨左使的状况,理所当然的,他势必也会一同勘查您的情况。您觉得以您现在的内力空歇的状态,不会被发现您方才还逞强为杨左使治疗吗?」

这样说来,还真是有道理。

范遥微微张开一双眼,瞟向陵,沉声慵懒问道:「你打算出卖我?」

「岂敢。」陵速回,续道:「但教主可没这么迟钝。」

「是吗?」范遥语调轻飘飘,又道:「那就是打算向教主告状了。」

陵真的好无奈,「主人,属下从未出卖过您,也从未背叛您──」

「但你确实会告状。」范遥反驳,想起以前的事,有点气闷。每次他怎么了,这家伙都去找阳顶天告状,要是阳顶天不在就找杨逍,让他几乎是每次受了伤就被骂。要不是因为这家伙着实好用,再加上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确实与其他部下有着些许的不同,不然这种不听话管太多的他早除掉了,哪容他在这里吃里扒外。

范遥气闷,目光阴暗的瞪着。是没要杀人的意思,但就是非常的非常的不满。而陵──早习惯了范遥对他的各种不满,无动于衷。

「如果您能再重视自己一些,属下也不需要搬出教主或是杨左使出来威胁您了。」陵不要命的顶了回去,应该说暗部里也只有陵敢这样跟范遥说话,「拜托您了,只要您现在肯吃药休息,属下保证绝不会将这房里的事透漏给第三人知道──从属下这里,毕竟杨左使挺敏锐的,他也是当事人,不容易瞒过。」

范遥跟着看了下躺在床上的杨逍,放弃似的叹气,不甘愿的抓过药瓶,吃下两口救命药,把瓶子扔回给陵,「满意了?」

此话的潜台词是:满意了就赶紧滚。

陵跟在范遥身边这么久,被嫌弃早是家常便饭,自然听得出范遥的真意。他没回应范遥的问句。他知道范遥不言明赶他,只是因为他已经累到懒得发怒,事实上范遥把瓶子丢给陵之后,就干脆闭眼睡了。陵也习惯了范遥的不冷不热,要说以前范遥可是会拿东西把他砸出去,现在只是不理人随他去,待遇可是好上不少。而陵的目的是让范遥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既然目的已成,就没必要留在这继续打扰。把小药瓶搁在卧榻边的小矮桌上,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阿,站住。」范遥连眼都没睁,懒洋洋的含糊出声。

「是?」陵应声停下,「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曦历年来所缴回的报告书,整理好给我。」

「是,属下立刻去办。」

范遥没再回复,连抬个手把人挥退都没力气,也没注意陵到底出去了没,思绪直接中断,让累积涌出的疲惫将他拉进深眠之中。

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隐约之中好像感觉有人在身边低语,声音有些模糊,没听清楚是什么,迷迷糊糊的想看是谁,却让那人一句轻柔的「再睡一下」给哄了回去。

身边有种让人放心放松的清淡香气,宛若草原般的大自然香气,他喜欢那味道,但混沌的意识无法思考,再度陷入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本来以为,在这种众兄弟都难得良心发现拿出兄弟爱的情况下,范遥能安安稳稳放放心心的睡一觉,反正前一天早起又搞的这么累人,这一觉睡过午时都不让人意外。

吃饭一直以来都不是重点,睡觉更加重要。

反正也不会有人敢强硬要他起床。

范遥的算牌是这样打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睡得很舒适。

虽然真没人敢来吵他睡觉。毕竟能招惹范遥睡觉还不会让范遥动怒的大概只剩屈指可数的寥寥数人──张无忌、杨逍、君沁──但这几人向来放任范遥,甚至还觉得平常不老实休息,好不容易肯睡了干脆就让他睡到过瘾,自然不会去吵他。

但,有些家伙们,可是比范遥还任性的无法沟通。

范遥实在没睡好,睡的胸闷身体重,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了,只好不太甘愿的起床──然后为自己身边的情况一阵错愕。

一张眼便看到盘在胸口的小墨蛇,范遥着时愣了下,视线再往觉得难以移动的下半身看去,总算知道自己睡得很难受的根本原因──一只体型也不算小的白狼,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腿当床,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上面,难怪范遥睡得如此难受。

「……」

范遥无言了一会,坐起身,小墨蛇滚到腰间依旧没醒,到是白狼被范遥的动作弄醒了,微睁开眼低声咿呜了声,耳朵颤两下,一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

范遥觉得自己脚麻,轻弹了下白狼的耳朵,白狼耳朵动两下,狼爪把范遥的手拍开,头往旁边一放,继续睡。

看来这狼是打定主意不移位了。

范遥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些没法沟通的动物们磨的脾气都没了,是不是自从跟牠们在一块生活后,许多事都懒的计较了?

如果真要问,他的暗部们能肯定的回答,虽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动物们,但范遥确实跟君沁遇上后,性情渐渐地没像以前那般冷酷无情。

范遥没打算跟这些动物们过不去,这一点意义都没,既然都醒了,他还不如去看看杨逍的状况如何。

于是范遥把小墨蛇放到白狼身上,抽出自己被压的酸麻的双脚,在榻上简单伸展下,内力真气在体内转两圈,通下血路,在顺便确认下内力恢复的状况。一切都正常后范遥就想去看看杨逍的伤势,但这才刚踩下床,便踩到一个柔软又温暖的东西。

「?」

纳闷地低头一看,范遥怀疑自己看错。

那脚下一团黑毛,一双幽冥绿的眼瞳不满的瞪过来──是只好像有点眼熟的黑豹呢──

为何会在这里?不应该是在君沁那世外桃源的家里吗?

「邑翡?」

豹低吼两声表示范遥没认错,尾巴不满的甩甩范遥还踩着自己的脚,要他把脚挪开。

范遥小心着不踩到床边的豹下了床,蹲在豹面前揉揉他柔软的脑袋,目光到是把房里上下四方全扫过一遍──卧榻这里三只动物,床那边杨逍还在睡,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人了。

对此结果,范遥纳闷的问了一句:「为何你们在,沁儿却不在?」

动物们没一只想理他。小墨蛇还在睡,白狼动动耳朵当作没听到,豹只管呼噜享受摸头不理他。

安静片刻后,范遥也觉得自己想从牠们这问出答案很荒谬,毕竟只有君沁听的懂牠们在说什么。范遥也没再问,既然牠们在,想必君沁也离不远,是有点想出门找,但还是先确认下杨逍的状况吧。

范遥虽说这睡一觉醒来并没有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这内力恢复的颇快,已经回复到八成以上了。看了下窗外天色,大概推测自己睡了至少有三时辰。照理来说,杨逍也差不多快醒了。

安静在杨逍身边坐了一会,杨逍脸色如常,气息平稳,但丝毫没有要转醒的意思,范遥等了片刻,还是伸手搭上杨逍的手腕把脉。

杨逍的脉象比他睡着前好了不少,原本刚重建成还有点脆弱的筋脉,现在也稍微强壮了不少,短短三时辰要恢复成这样,想来应该是张无忌曾来过一趟,用九阳神功帮杨逍润养过一次吧。

见杨逍脉络恢复状况不错,范遥便心情不错。虽说这些筋脉为了生长的更加强健,片刻不停的在吸收内力,导致杨逍本身内力供不应求,全被新生的筋脉吃光了,一丝真气都没法保存,实际上身体里空空如也。即便如此,这种花时间调养就能恢复如初,没有生命危险的伤势,已经构成不了太多威胁,只要杨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别说留下劣根,恐怕还能趁机将功力提升一层──只要杨逍专心地疗养的话。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日日为教务鞠躬尽瘁的杨逍怎可能安分放心地疗养。

范遥一边将易筋经真气输进杨逍体内,熟门熟路地照着九阴真经的路线滋润杨逍的筋络,同时想着该如何让他这工作狂义兄能放下教务好好疗养。范遥能保证杨逍绝对会配合疗养,毕竟不管怎么说,以杨逍目前的状况,大概会有一周是没法动用内力的,杨逍也只能配合他的任性。

但过了一周之后呢?

只要杨逍有体力下床,势必又会去忧心明教的事吧。

然后理由──可能还是千篇一律的「专心养伤太无聊了」。

一天到晚骂我不乖乖养伤,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的话顶多犯懒不吃饭不吃药成天睡觉晒太阳散步偶尔惹点事,日子过得悠闲,哪像你没事给自己找事不仅劳心还劳力,那哪叫养伤啊!

范遥想起前世杨逍受伤后在光明顶的日子,那血淋淋的前科历历在目,内心忍不住就碎念了一大串,完全没有自觉自己那样的方式也不能说是在安份养伤。

无聊是吧?那我找点东西让你不无聊!

下定决心要祭出大绝招,管他事后会不会被骂!

然后,范遥很不客气地把杨逍摇醒。

Chapter Text

实际上,杨逍在范遥来吵他之前曾醒过一次。

当时房里没其他人,杨逍醒是醒了,但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身体里真气空空荡荡,但除此之外整体感觉起来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不妥,顶多是过于虚弱的筋脉挤不出一丝内力,想调动内力实在力有未逮,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疼痛,杨逍还一度以为昏迷前的痛楚全是幻觉。

虽不痛,但感觉很疲累,杨逍其实醒的时间不长,也没太多力气与精神去思考到底发生什么事,多多少少能察觉大概是有某个人帮他做过治疗,但那个人到底是张无忌还是范遥,杨逍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仔细探察自身的身体状况,醒来的时间连一刻钟都不到,便又再次睡了回去。

隐约之间好像有看到卧榻那有人,但对方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然后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他那烦死人的义弟,不顾情面的把他晃醒为止。

「──够了,别晃了。」

杨逍已经够累够虚弱了,范遥还这样摇,搞的杨逍头又痛又晕,要不是连生气都没力气,杨逍早往范遥头上揍下去。

这家伙铁定故意的。

范遥笑的一脸灿烂,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他挺乐的,对于用这般粗鲁的方式把杨逍叫醒,莫约是一丝歉意都没。

「醒了?要喝点水吗?」

范遥问是这样问,但也根本没想让杨逍选择,不容拒绝的把杨逍扶起身,一杯水直往杨逍手里塞。

「……」

杨逍不是很想喝,毕竟他才刚醒,别说喝水了,他只想躺回去睡。但范遥坚持,看杨逍迟迟不动,又催促了几声。

杨逍把手里的水杯往床边一搁,动作表示他真不想喝。对此,范遥眼神一动,笑容凝固一瞬,有点失落,到也没再继续催,无奈微笑,笑意柔和。杨逍即便很累,还是察觉了范遥微乎其微的反应,轻轻叹气,哑声问道。

「水里面放了什么?」

范遥一愣,苦笑,「你都这么累了还注意我这些?」

「习惯了。你实在太让人操心。」

范遥无辜的眨眼,把水杯拿回来再次放进杨逍手里,「里面放了救命药,大哥你多少喝一点吧。」

「放着吧,我晚点会喝。」

看来杨逍心意已决。知道杨逍大概说不动,范遥妥协,把水杯放回床边,同时问道:「不想喝的话吃点东西如何?既然醒了还是补充点营养吧?我去给你做些药膳,大哥你想吃什么?」

「不了,我还不饿。」杨逍拒绝的干脆,续道:「别搞这些花样了,你把我叫醒要做什么?」

「你睡这么久,我怕你饿了渴了──」范遥笑的纯良,「而且你当时伤的这么严重,我也怕你就这样一睡不醒──」

「你好吵。」杨逍发自内心的嫌弃,耐心在疲累之中消失殆尽,「废话少说,讲重点。」

「好吧。」范遥先耸耸肩,随即敛起笑脸,表情认真,「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一听是这开头,杨逍头开始痛了,「闭嘴,别说。这时候提出来,准没好事。」

范遥无视了杨逍的拒绝,续道:「你先答应我不能跟我生气。」

「──我拒绝。」

「不可以骂我,也不可以动气。」

「我拒绝。我就叫你别说了,安静,闭嘴。我不想知道。你让我好好休息好不?」

「不管。」范遥连任性都简而有力。

杨逍差点气笑吐血,要他不生气简直强人所难,「我喊教主来治你好了,你好烦──」

「哎呀别别,我很乖的。你别喊教主来。不过也是教主许可我来烦你的。」范遥委屈,「教主说你到重阳英雄会前都得好好养伤,所以──我送你件礼物吧?你好好的养伤,先别烦恼其他事吧?」

听到送礼物,杨逍眉头一皱,只有不祥的预感,「拒收。你的礼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保证这次你会喜欢的。」

范遥这自信并非无中生有,事实上,范遥送给杨逍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有用的──以整体结论上来说。但这不代表范遥带回来当作证明的「伴手礼」是好东西。

杨逍也清楚范遥带来的东西就没有过是废物一件,只是,这「礼物」背后所受益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而受害的,到是多不可数。

讲到礼物,杨逍就真的不得不问一下,「──你的礼物,没有谁因此而受害吧?」

范遥眼睛转了下,稍稍思考,确认这一路过来应该没什么受害者,唯一可以说上「受害」的,现在也已经死透了,便笑道回答:「应该没有。」

「……我拒收。」杨逍觉得还是不要冒险尝试相信范遥的鬼话。

「我可没打算让你拒绝,你一定得收,这回我说的算。」范遥起身,眉眼弯起,笑得灿烂,写作威胁,「不收的话,我就去少林算一下他们打伤你的仇。」

范遥压根是没打算让杨逍有任何意见,就算有也不听,任性放完话后就直接离房。屋里三只动物没跟出来。门外不远处的凉亭那,几名暗部凑在那看着是在下棋,范遥见状便直接走了过去。

无声无息,还算是有兴致的突然加入了战局,代替陵把另外两人杀的措手不及。输的两人哭骂陵作弊,陵摊手耸肩表示棋又不是我下的,有意见跟主人抱怨。范遥没什么心情陪他们玩,他插入战局只是因为他找陵有事,不直接把陵拉走纯粹就是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

总之,范遥找完暗部拿到想要的东西,看着手上这一迭纸,想了想,还是要来纸笔,花了点时间写下一堆东西。

毕竟都打算要送杨逍了,也没必要再继续隐藏,那可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不过,要是杨逍没察觉他的小心思,能靠这些就带过,那就再好不过。

范遥找暗部搞礼物小惊喜,花了二刻钟左右,回房的时候,杨逍大概是放弃抵抗了,半倚着床板瞇眼假寐等范遥回来。

范遥见杨逍投向自己的目光只能用嫌弃来形容,但范遥直接无视了,被他大哥瞪也不是一天两天,习惯就好。

范遥把手里一沓纸放到杨逍身上说道:「怕你太无聊,这些给你解闷,所以不要去烦心任何教务。」

杨逍随手翻了下,每张都有被折过的痕迹,「这什么?」

「送你的,能让你暂时忘掉其他事。」

「────我说了我不收。」

「我也说了这回我说的算。」范遥用手撑着头,带点胸有成足的懒意,续道:「看完这沓纸,或着我去少林闹闹。你选一个。」

摆明了就是威胁。

范遥自然清楚,杨逍不可能会同意他去少林惹事。

发现范遥这回强硬又坚持,杨逍懂若是这状态的范遥,大概除了教主,没人能阻止他了。心里叹气,干脆翻起手上的这迭纸。

不看还好,这一看便想打人。

他手上这些纸,是纪晓芙历年来的生活纪录。而当年他曾说过「不能再追」。

也难怪范遥会先要求不能生气了。

这家伙明知故犯。

杨逍抬眼,发现范遥趁着他专心阅读的时候把椅子拖的老远,不仅隔着好一段距离,中间还隔了张小桌,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看着他。

那个距离,足够范遥在杨逍想起身打人时,先一步逃跑。顺带一提,范遥目前的位子,除了有桌子保护,还离窗子很近,一看就知道他为了逃跑做了万全准备。

说是这样说,不过杨逍现在也没那个力气起身打人。

「你过来。」

「不要。你都在生气了,我不要过去。」范遥也是会看眼色的。他只是不听话,不代表他不会察颜观色。

杨逍差点被他气得吐血,要不是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有稍稍虚弱,伤势大体无恙,不然被范遥这样气,定能气极攻心,再呕一口血出来。

杨逍头疼的揉揉额角。

「都知道我会生气,你还敢做?」

「就只有这个是没听你话的。其他的我都有按照你的要求。」

……胡扯,你不听话的事还少吗。

「为何不听我的话?」

「不想让你有遗憾。」

杨逍气恼,语气都有些激动,「我有没有遗憾是我自己决定的事,不需你来瞎置喙!」

「不,你会遗憾的。我知道。」范遥反驳,看杨逍皱眉,范遥可怜兮兮的软声道:「莫要否认当你见到不悔小姑娘、听闻嫂子的死讯时,你心里的痛楚与遗憾。你与她们同在一块的生活,难道你真没揣想过?」

「…………」杨逍没办法否认。

「大哥,那只是记录,我并没有让人介入她们的生活。我只是觉得,即便你答应了嫂子不再找她,但终有一天,你会想知道这些事。到那时,这真的就是遗憾了。」

范遥想起前世那诸多夜晚的小酌夜谈,杨逍讲起纪晓芙,总是眉眼郁色,那酒喝的,一杯比一杯更哀愁。

范遥苦笑:「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还是做了。若你真的无法原谅我,等你伤好了、状态调整回来了,我再任你处置,行吧?就两周,教主说你至少得好好养伤两周。英雄比武会之前,好好养伤吧?」

「────」

房里一阵沉默。杨逍不说话,范遥也不敢再吵,就跟着安静地等了。

过了好一会,杨逍长叹一口气,晃晃手上的纸,轻语出一句道谢。

范遥意外眨眼,柔和一笑。

杨逍本就有伤在身,即便想认真详读,也有些力不从心,半时辰不到,便有些昏昏欲睡。他想除了本身的疲累以外,范遥不知何时在桌上烧起的那香料,或许也有些助眠的功效。

「遥。」

「嗯,我在。」

「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点。别想再搞事了。尤其是去少林惹事。」

范遥轻笑,暗想他大哥果然也是静不下来的主,「大哥别烦心,我不会去少林闹的,毕竟教主也没准我去。」

「──」

杨逍突然察觉自己踩了范遥的坑,不禁暗骂果然太累,多少是没心力去注意范遥肚里那些花花肠。无奈叹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范遥笑道:「别气,你还太虚弱,生气没好处的。若是你不放心,不如直接命令我关禁闭如何?反正你关我禁闭也不止这一次了,两周而已,我会配合的。」

杨逍无言一瞬。因为他听出了范遥只打算安分两周的意思。

「不必了。安分点就好,无聊就去帮教主。你要我别烦心教务,别忘了你也是我烦心的原因之一。」

「唔。好吧。」范遥笑的乖巧,「你康复前,我保证不惹事。」

「──我康复后也不准惹!」

「这个嘛──我自有分寸。」

杨逍看范遥那嘻皮笑脸,只想打他。

「大哥。」范遥突然叫,一脸认真。杨逍疲累又疑惑的轻应一声。范遥续问:「礼物,为何不收?」

杨逍闻言,突然想起什么,无奈苦笑,「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吗?要不是知道你没恶意,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讨厌我。」见范遥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没好气道:「别装,我知道你记得。」

「不是,虽然我是知道你在指哪个,但那应该不是我给你的第一样东西──在那之前不是有一些你想要的情报吗?你竟然全不记得?唔,我有点受伤难过。」

范遥眼尾垂下,一副可怜委屈样。不过这招对杨逍通常没什么用,尤其是杨逍现在累得紧压根不想理他这些,毫不留情道:「──那就是因为你的『礼物』实在太冲击,导致那些全不记得了。是你该检讨。」

「这次我保证你会喜欢的,不要不收嘛。」

范遥软绵绵的音调状似撒娇。而杨逍只觉得范遥今天特烦人还赶不走。

他没察觉异样。

在杨逍都已经收下这迭情报还翻看了些许的情况下,其实就能代表他已经收下了这「赠礼」,而范遥的话里,是还藏着他还有礼物要送的意思。

可惜杨逍是真的累,没有注意到范遥话里藏着的真正意思,实在懒的再应付范遥,干脆就随他任性了,「收也收了,随你吧。我睡一下。你,最好让我随叫随到。」

接下来范遥有没有再回应,直接睡过去的杨逍并不知情,于是他也没看到范遥软绵绵的笑容之中,带有点小心机闪闪发光的目光。

杨逍睡着了。

范遥确认这一点后,把几只动物们叫醒,一同离开了房间。

他本想就这样出门找人,突然想到自从醒来后都还没看见张无忌,要是晚点教主找来他却不在房里,搞不好张无忌会要找他。为预防张无忌担心,想了想,还是吩咐了暗部若教主问起,诚实跟他说自己的状态与行踪就好,不需隐瞒什么。

Chapter 113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范遥想找的人不在分舵里,他自然是出了一趟门,有白狼跟豹在,要找人易如反掌。范遥非常简单的在离分舵不到一哩路的某间茶屋,找到君沁与柳夕蕖。

一见到两人,范遥边落座,开门见山道:「大哥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内力耗尽会再虚弱几天,得好好休养回复。所以──嫂子,我需要妳帮忙照顾他。」

柳夕蕖听到杨逍的状况好多了,才刚松口气放心下来,突然被范遥这后面一句打个晴天霹雳,连手上的茶都没拿稳,溅了半杯出来。

「!?」

柳夕蕖无法理解范遥怎会得出这个结论,当场错愕的反应不过来,又听到范遥喃喃着说道要再准备间房间才行,或许要把郡主塞给教主才行之类的话,看起来十足认真,赶紧打断他的思路,「请等一下,范右使──」

「叫名字。」范遥纠正。君沁闻言悄悄轻笑。

「──范右使。」柳夕蕖直接无视范遥的要求,续道:「你们明教人这么多,为何就一定要我去帮忙照顾呢?」

范遥小小哀怨了下柳夕蕖无视自己的小愿望,回道:「没人。」看柳夕蕖露出她不信的表情,范遥又解释道:「更正确来说,不是没人能照顾,而是没人能让大哥安份的休养。大哥向来教务优先,他现在伤势无碍,想必又会去忧心教务吧。一般教众可没法让他放下手中公务,而教主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所以只好找个他没办法拒绝的人。不悔姑娘太远了,还怀有身孕不方便,所以只剩嫂子妳了。」

「你不是也在吗?」

「大哥不在,我得去帮教主。」确实是个正当理由。

「但我可没打算跟杨逍表明身分。」

「表不表明都无妨。」范遥道:「嫂子妳是我的客人,无论如何大哥都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妳以礼相待。」

「但若他赶我走──」

「无视他就好。妳硬待着,他也不能拿妳怎么办。明教教规有言要尊重妇女,他不会为难妳的。总而言之,我大哥没人盯着一定不会安分养伤的。在麻烦妳多照顾了,毕竟,只有妳的话会有效果。」

柳夕蕖两难。

她没办法立刻回答。

她其实原本是不想来明教的。当时君沁要把她送来明教的时候,柳夕蕖本人是反对的。她自己身为峨嵋派弟子,却跟对立面的明教高层有染,内心虽从不后悔当时的决定,但对辜负师父的费心教诲与爱护,她是愧疚的。所以即便有了女儿不悔,她也不愿向杨逍求援,更不愿踏入明教领域那怕半步。

她以身为峨嵋派弟子为荣。

所以她愿无悔承受师父不原谅她的怒火。

她愧对师父与门派,认为自己无法获得幸福,是自作孽,理所当然。

但她的女儿,她疼爱的女儿,没有必要同她如此。那孩子本该在父母羽翼中玩耍成长,却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少了父亲的爱,更甚至,永远失去了母亲的爱。

她还记得,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第一次拿到有关不悔的情报时,看到纪录上不悔与无忌万里迢迢,费尽千辛万苦与劫难才跟杨逍碰面时,心里那心疼孩子们受苦的疼痛。

君沁当时谈起要来明教的事时,她犹豫不决,不敢踏出那一步,是向来顺从内心的君沁,简单的一段话突破了她岌岌可危的坚持。

『晓芙,现在,在这江湖里,妳还挂心的事物,不都在明教里吗?灭绝师太已亡于万安寺中,而妳本就对峨嵋派掌门并无太多欲求,该还给峨嵋派的,妳也用命全数归还了,这样的话,峨嵋派对妳来说,还有回去的必要吗?十年了,纪晓芙已死已经过了十年了,妳不再被「纪晓芙」这名字给束缚。妳女儿不悔都亭亭玉立的嫁人了。妳为何不放下心里的结,直面去面对妳的祈望呢?』

她的祈望。她死前未能达成的祈望。是不悔,是杨逍。若说她不曾想过与这两人一同生活的片段妄想,是骗人的。

她曾想,她想。

是阿──她想。

纪晓芙已死,但柳夕蕖还活着。纪晓芙没办法做的事,柳夕蕖还有机会去完成。

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是该「不悔」。

「看来妳同意了。」

范遥看柳夕蕖犹豫两难,便贴心的等着让她思考,等到柳夕蕖目光逐渐坚定些许,才出声搭话。

柳夕蕖没好气地瞥了范遥一眼,觉得总是让他顺心有那么点不愉快,便想稍稍刁难,道:「我不会跟杨逍表明身分的。我会跟他说是因为你拜托所以才去照顾他。」

「随妳。」范遥耸肩,这对他根本够不上威胁,「我送了他能转移注意力的『小礼物』,妳只需帮我让大哥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就好。至于妳要不要跟他相认,取决于妳的意思,我不会干涉。」

柳夕蕖看范遥没有打算要强迫她与杨逍相认,便放心了些,当年因为她的任性而造成了无回的后果,她确实心里有些对杨逍过意不去,现在要她跟杨逍相认,她多少尴尬后怕。

不过她从没想过,范遥给杨逍的「小礼物」里,会将杨逍的注意力从公务全转向当年蝴蝶谷的事件上。

范遥在心里表示,嫂子妳也是礼物之一,妳不愿相认无妨,反正大哥若察觉了要认,妳也躲不了。

于是,当杨逍从深眠中再度悠悠转醒时,床边的人不仅换了一个,而且还是让人料想之外的人。

不是范遥、不是张无忌、也不是教里任何的一个人。

而是那名跟他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姑娘,在元帅府里遇到时,基于礼他们会交谈几句,但也仅此而已。

是柳夕蕖。

现在出现在这里,让杨逍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杨逍醒了,柳夕蕖放下手边打发时间的书卷,拿了杯水走过来要扶杨逍起身,不过被杨逍一抬手制止拒绝了柳夕蕖的搀扶,自行起身,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口。

「范右使呢?」杨逍问道。

「范右使他去帮你们教主处理公事。他说教主又要忙教务又要忙着煎药,他去给他分担一下,还有教里大伙都忙,没多余的人手能调用,所以麻烦我来照顾杨左使你。」柳夕蕖将范遥早在一时辰前就先想好的答案原封不动说给杨逍听,同时在心里暗忖,范遥真的很了解杨逍,十分清楚他会问什么。柳夕蕖一边说着,一边端药过来,「大概一柱香前张教主有来过,见你未醒,便只留下药交代我一定要让你喝下。」

杨逍点头,伸手接过柳夕蕖手上的药,默不吭声的一口灌下,交还空药碗,「麻烦夕蕖姑娘妳了,我这边不要紧的,不劳如此费心。」

这反应还真是──全被范遥料到了。

「范右使说过你一定会赶我走,看来他说得不错。范右使特别交代,还让我如实重复一点话──」柳夕蕖笑道,语气轻快,掺了点事不关己的轻松,重复了一次范遥的话,「『我大哥没人盯着一定不会安分养伤的。药一定要让他准时喝,饭也是要准时吃。教内公务不准让他碰。除了我跟教主,别让任何人进房吵我大哥。谁不听话喊我,我让他们闭嘴去。』」

「──这家伙──」杨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明明受了伤最不安份的人,就是范遥自己本人。

看到杨逍那想怒却又怒不起来没好气的表情,柳夕蕖莞尔,突然有点好奇若这两人吵起来,杨逍的神情是不是会更放松些。

柳夕蕖道:「范右使交代我即使被你赶出去也当作没听到。他说你不会为难一名女子。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你。」

还真是安排交代的妥妥当当,杨逍怎样都无法强硬的把人赶出去,不管怎么说,这姑娘都是范遥的客人,而且范遥看着也是挺照顾她,要是柳夕蕖去找范遥说了些什么,接下来范遥又要来烦他三天三夜了,那家伙记仇的呢,就算不是现在来烦,他之后一定也会找时间补上。

杨逍无言以对。即使不太情愿,还是就这样接受了范遥任性的安排。

「那夕蕖姑娘请便吧。千万不要让自己感到不方便了。」

于是接下来杨逍在养伤的日子里,白天柳夕蕖都一直陪侍在侧,入夜就寝时刻范遥会来换班,毕竟范遥忙完还是要回来睡觉。本来范遥是打算干脆让大哥嫂子一间的,他还可以愉愉快快的跟君沁窝同一床上,不过柳夕蕖本人反对,范遥只好妥协把君沁让给嫂子。

呜,嫂子都跟我抢沁儿,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要把嫂子认回去?

范遥心里苦,到也不敢真的说出来。晚上回房间跟柳夕蕖换班之后,就例行的拿《易筋经》当摇篮曲,把杨逍弄睡之后再偷偷用《九阴真经》润一次杨逍的脉,都搞完之后就溜到屋顶上睡觉去了。没留在屋里睡纯粹只是他隔天起的非常早,通常天还没亮他就起了,怕起床后的声响会吵到杨逍休息,而且他是挺喜欢待在屋顶吹风的。

因为范遥这样早出晚归,有时候还能整天看不见人,所以到头来,最常陪在杨逍身边的,还是柳夕蕖。

这两人不是很常交谈。柳夕蕖本就是文静的个性,先前一人在房里时还能稍微练练功,不过现在杨逍也在,为怕被对方发现什么,只好跟暗部们要了几本书,当作打发时间。而杨逍也不算是话很多的人,再加上他身上有伤,绝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闭眼休息或运气调养,便是拿着纪晓芙的生活情报慢慢细读。

起先柳夕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她察觉杨逍阅读的速度并不快,在阅读时的神情也放松,偶尔会随着阅读的内容时而眉头深锁时而会心一笑,看起来是十分享受阅读的时光。

这是好事,毕竟杨逍眼里少了那抹郁色。

某天柳夕蕖在给杨逍送药的时候,还是好奇地问了。杨逍回道是亡妻生前的生活记录,这让柳夕蕖闻言一愣,差点忍不住眼泪。她这才知道杨逍每日细读时的神情柔和,都是为了谁。

大概过了一周,那份纪录终有看完的时候,即便知道这纪录的最后便是纪晓芙的死讯,杨逍还是看完了。

但他看完后最先觉得不是哀愁难过,这毕竟是已知的结局,早有心理准备,他本是打算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但察觉了这最后一张纸的异常后,打破了他原先的冷静。

并不是说这纪录内容与他认知的有所出入,而是他这些天一路看下来,在看到这最后的死亡纪录时,很明显地感到了不协调的感觉。

杨逍首先拿了这纪录给一旁的柳夕蕖看,问道:「夕蕖姑娘妳有觉得这纪录哪里不对劲吗?」

柳夕蕖突然被这样一问,内心一惊,故作证定回答:「这纪录那里有问题吗?我看不出来。上面不是写着这纪姑娘已死吗?」

杨逍没注意到异常。他向来只特别注意范遥的反应,毕竟这家伙谎言说得太自然,不仔细注意察觉不了。

「对,没错,这不是问题。」杨逍说道,拿了另一张给柳夕蕖看,「那这个呢?」

柳夕蕖也跟着看了下纪录纸张,不明所以,「嗯?我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了?」

「范右使说,他派人跟着晓芙多年,这纪录一直都是由同一个人所书写,但唯独这最后一份,是不同人的字迹,不仅如此,这墨迹跟其他张比起来新太多了──再说这字迹,我很熟。」杨逍边说边起身,拿起外衣披上,准备出门。

柳夕蕖急忙阻止他,「杨左使?你要去哪?你还不能离开──」

「去找人兴师问罪。」

杨逍一推开门,根本还没跨出去,屋顶上便跳下一人,那人说道:「杨左使,主人吩咐过不能让你出房,还请你见谅。若有任何需求,请由我等代劳。」

看着暗部,杨逍也不勉强,说道:「那好,去把范遥找来,我有事要问他。」

聿稍一躬身,先请杨逍回房后,这才隐去身影找人去。

 

范遥接到杨逍找他的消息时,正值未时,他正把药汤们玩出花样来,打算揉进面团里做成药草糕,好不好吃不知道,反正也不是他吃。手边放着原本是杨逍在处理的前线战报,心不在焉的看着,听到杨逍找他,范遥眨眨眼,露出灿笑。

可总算。

前线战报以最快的速度翻完,让来传讯的聿接替帮看药炉火侯,范遥往杨逍房里移动的途中,想着该如何应对杨逍。

就算是有打算给杨逍好消息,但在这之前,还是要把杨逍弄的心烦意乱才开心。

进门前,范遥还是整整心态,用一脸不明所以的无辜表情进了门。柳夕蕖见范遥来,便先移动到另一边卧榻看书。

「大哥你找我?」

杨逍指着床边的椅子命令道:「坐。」

范遥面不改色,手上到是挺诚实,默默把椅子拉离床边了些,才坐下。

杨逍瞇眼,「哦?躲我?也就是说,你确实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才没有。」范遥没说谎,这事他做起来心安理得,毫不亏心,甚至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不过这跟会不会惹到杨逍是另外一回事,「你看起来就是在生气,我避着先。」

「你的这份纪录,并非完全符实,你是想藏什么?」

「我没有。」

范遥语调肯定。

但杨逍根本不信。

「你没有?」杨逍把那最后一份纪录拿过来,「这些纪录里,唯独这最后一份是你写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想瞒着什么所以才亲自动笔?而且这墨可比其他张新太多了。你修改了什么?原本的纪录呢?」

范遥瞇眼乐笑。看吧,这么明显的提示,要是没察觉杨逍也不用当光明左使了。

只是现在范遥就是想闹闹杨逍,自然不会干脆的承认,似真似假的说道:「你说得不错,那最后一份纪录确实是我写的,但那是因为原本跟着纪姑娘的暗部我派去跟小教主还有不悔小姑娘了,以确保他们能安然的到你身边。既然负责写的人都不在了,自然是我来补这最后一份。」

「你会因为这种原因就自己动笔?你的人只是离开,而不是死了。让他写这最后的纪录又有何不可?你亲自动笔的原因,是因为你的部下并不知道当时他离开后,你独留在蝴蝶谷里又做了什么。」

「──我做的事我都写了。我之后也就挖了个墓,那墓你去蝴蝶谷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

确实,杨逍曾亲眼所见。但他也清楚范遥向来都是计划完善的人,很少落下把柄给人抓,所以在没有任何提示下,几乎不会察觉范遥有做过小手段或是其他异常的地方。

当时杨逍接受了纪晓芙已死的事实,不代表他现在还会这么认为。

「你之前说你当时去蝴蝶谷是为了给赵敏取药,正巧偶遇晓芙。现在你承认你派人跟着晓芙,那你当年会去蝴蝶谷的真实原因,绝不可能仅是去取药。说实话,你,是得知了晓芙受伤才去的吧?」

「────」范遥笑而不语。

「遥弟,你真认为你瞒的了我?在你自己已经招了一半的时候,你真认为我会信你那些话?」

范遥自然是知道杨逍绝不会信,但他继续微笑装傻。他有点想知道杨逍到底推测到何种地步。

杨逍续道:「教主说,你介入了灭绝师太对晓芙打出的那一掌──」

范遥简单应付着,「恩,是阿。」

「而你说你没成功阻止。」

「恩。我是这样说过。」

「那之后呢?」

「教主当时也给纪姑娘诊疗过了,说是心脉全断,并无获救的可能。」

「那是教主说的。那你的判断呢?」

这问题犀利,范遥笑了。

但他没有回答。

杨逍轻蹙眉,沉声,「遥,我要听你的答案。」

那是警告。

杨逍没什么耐性陪他在这兜圈子。

「我的答案?」范遥道:「我还没想好呢,你再多问几句吧。」

杨逍真想揍他了,怒极反笑,「欠揍了是吧?你既然无心想认真的隐瞒,就别浪费时间与我周旋了。你知道我会发现你所隐瞒的事。你是故意的。老实招来,晓芙最后到底怎么了?」

「死了。」范遥眼都没眨,回答的干脆。

一旁的柳夕蕖听到这答案,整个人顿了下。是阿,现在还活着的并不是「纪晓芙」。

杨逍实在不信这答案,紧锁着眉,思考着要怎样才能让这烦人的义弟将真相全盘托出。

范遥注意到杨逍不耐烦的一缕杀气,总算愿意不跟杨逍过不去了,轻笑承认,「老实说,若非你这回受伤,不然这事我还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你说对了,在我把纪录给你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要继续瞒你。那页上相同的内容,自然是有暗部抄写过的版本,但这次,我是故意将内容重抄一次的。我知道你会因此而察觉出异常。这不过是我的小小游戏,你若不疑,这事我就打算延到很之后才要跟你坦白。」

「你到底瞒着什么?晓芙最后到底怎么了?老实招来。」

范遥反问:「大哥,你推出了多少?你够了解我,那么答案你应该心里有底了。如同你所说,我确实是因为得知了纪姑娘受伤才去蝴蝶谷的,那之后碰上灭绝师太只是碰巧,但纪晓芙是我嫂子,我怎可能见死不救?」

「但你刚说『死了』。我虽不信这答案,可你在说的时候,并不是将这答案归做谎言,你是真的这样认为。」

范遥愣了下,没想到杨逍竟然看的这么透彻,原本的笑更加柔和,少了玩闹的嘻皮笑脸,语调清淡,到比前面认真可信许多。

「纪晓芙早于那日便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是其他人。」

这回换杨逍一愣,反应过来后轻抽一口气,「难不成真的──」

「大哥你不夸我吗?」范遥笑问。

杨逍没好气的瞪他,「废话少说。」

「所以我说了这回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你真的得谢我。」范遥起身伸个懒腰,神情放松,笑道:「这是最后的提示了,我不会再多说,接下来看你本事。我炉上还有药在煎,怕糊,先回去了,等等再端药过来。」

「先说。」

在这种关键时刻,杨逍怎可能让范遥跑掉。

范遥也没有要卖关子,离开前干净利落的丢下一句。

「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蝴蝶的赠礼,此刻归还于你』。」

 

Notes: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夕蕖姑娘的心里阴影面积,哈哈哈

(PS正篇里不会有杨逍跟夕蕖相认的段落,可能以后考虑再写个番外,可能)

这两章小心得:夕蕖好难写不知道有没有OOC∕范遥你真的好烦,杨逍哪来的好耐性容忍你

Chapter 11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要说那天之后,杨逍花了多少时间解开提示得到答案,以杨逍的聪明才智及敏锐度,再加上对范遥的了解,答案与真相是什么,在范遥做完药草糕点连同晚饭一同端回房里的时候,杨逍就已经心里有数。

只不过另外一个当事人,脸皮很薄,即便演技没范遥厉害,还是僵持着不愿跟杨逍承认。杨逍也不勉强,想着反正人回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大不了他重新追求一次,既然人在身边,他有的是耐性慢慢来。

杨逍这有好收获,到是张无忌那并非如此。

本来张无忌就因为杨逍的伤势与救援谢逊未果而闷闷不乐,几次议事都在讨论这事有没有办法,但想来想去,己方都派出武力值最高的三人了,也没法顺利破阵,若非有更强力的助手相助,否则要靠闯阵救人可非易事。

张无忌虽有想过不知能否请太师父张三丰相助,但又想到其实谢逊与武当之间多少也是恩怨难了,更不用说此举会伤了往年来少林与武当的表面和气,张三丰不同意的机率很大。这虽说是很不错又最稳健的提议,明教众人多数赞同,唯有范遥没有表态。张无忌又深思了会,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后来张无忌也有跟赵敏、范遥两人私下商议,但范遥只表示了若教主想再去一趟他能奉陪,并未再提什么意见,到是意外的反对了赵敏提出用十香软筋散降低少林三渡高僧战力的主意。

范遥对救援谢逊这事上表现的不积极,张无忌感到有些意外。本以为是有什么想法在众人面前不方便说出来,便在入夜后私下找范遥,却发现范遥并没有像白天那般表现的闲散。他实际上,真的挺忙。

因为跟杨逍同房的缘故,为了不吵到杨逍休息,这快就寝的时间点,范遥还待在屋外的小亭里,石桌上摆了几盏油灯,桌上全是展开写满密麻战报的前线情报,跟他同桌的还有暗部陵,正压低音量向范遥汇报。

小亭自然是有暗部守着入口的,但负责守门的双子一看来的是张无忌,便直接放人了。

「范右使。」

范遥应声抬头,神情里稍带疲累,一见到张无忌,他轻声打了招呼,随即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手势邀请张无忌入座,同时也往小亭另一侧比了比,告知张无忌需要轻声细语的原因。

小亭另一侧的石长椅上,几只动物们正趴在那休息,跟牠们睡在一起的,还有君沁。炭灰色发顺着石椅流泻在地上,安稳的睡颜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若非清楚君沁的年龄恐怕跟范遥相去不远,不然将她认作稍比赵敏大一些的姊姊也不为过。

君沁身上总是有种似人非人的清雅飘渺感。

意外的与范遥很搭。

张无忌突然这样想到。

「教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找过来是有要事吩咐吗?」既然张无忌来了,范遥便先中断手边的事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张无忌语调打趣地反问。

「欸?不、不是的。」范遥慌了一瞬,才注意到张无忌不是要责怪自己的意思,「教主想找,自然不需理由,何时都能来。只是现在夜已深,教主不早点休息吗?」

「你不也还没睡?」

「还有点事还没处理完,晚点就睡了。」

「晚点?」张无忌看了桌上散放着的各式战报,非常怀疑范遥这话的可信度,「一刻钟后算是『晚点』,过子时也是『晚点』,你要不要说清楚一些?晚点是指何时?」

范遥意外会被张无忌反问回来,稍微愣了下后笑了,心情显得很好,「教主你到是学精明了,大哥要是知道你能这般反驳我一定会很欣慰。」他顿了下,觉得偶尔没能在张无忌这蒙混过关也是难得,而且他确实是喜欢被特定几人拿捏住的感觉,这会让他莫名的觉得放松,范遥认真回答了张无忌的问题,「何时我无法保证,我把这些处理完就会去休息,教主没必要陪我一起,累了就去睡吧。」

「我是有点累了,那你呢?」

「我还不要紧──」

听到这预料内的回答,张无忌伸手直接抓住范遥搁在桌上的手腕,强硬又迅速地替范遥把脉,而后皱眉愠道:「这可不是『不要紧』的脉象。我看你是自从杨左使受伤之后就没好好休息过了吧?白天不仅陪我议事讨论,还忙着给杨左使煎药做药膳,你晚上竟还抽空处理前线相关的情报,这到底哪来的时间休息?难怪我看你白天安静许多,本来还以为你是在忧心杨左使的伤势或是对其他人有所顾虑,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休息太少没精神吧。」

张无忌定眼看了看范遥的脸色,叹道:「你脸色可真的不好,眼下都有阴影了。这些事放过一晚也不急,先去睡吧。睡醒之后再处理。」

范遥摇头,也没抽回手,既然都被张无忌发现了也懒的装了,轻呼出一口浊气,双眼之间更显疲累,「再等一会,今日是朔夜,我答应你子时一过我一定睡。」

「为何坚持,难道这些战报有紧急又不好的消息吗?」

「不,不是这样,教主莫急。战报基本上都是好消息。我看这些有一半的原因只是在打发时间。」

「?」

看张无忌露出疑惑的表情,范遥目光稍微飘向的君沁,浅浅微笑,解释道:「想找个人陪我睡,不过沁儿说要过子时才能陪我,在等她。」

「──」张无忌眨了眨眼,反应慢的理解了范遥的话有多让人害羞,顿时耳根都红了些许。虽然曾听赵敏说过范遥跟君沁的感情非常好,有时候甜蜜相处起来还真让人不忍直视,但范遥在张无忌面前都很收敛,甚至鲜少提起自己的私事,这次突然说了如此直白又搅了蜜的话,范遥自己说的不害躁,张无忌听的可真不好意思了。

甜蜜过头,又直接过头了!

不过显然,范遥没有这自觉。看张无忌似乎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他也不好出口赶人,省的张无忌强硬的让自己回房休息。沉思片刻,范遥决定把准备好要给沁儿吃的糕点们拿出来跟教主分享。

「如果教主还没要睡的打算,不如吃点糕点,再顺便听我说说最近的战况?」

张无忌看到那小提篮的糕点,就能知道范遥是铁了心要熬夜了,是有想命令他干脆带君沁回房睡,但又觉得范遥这番问话是拐弯抹角的在要许可──

而且,这吃糕点与听战报的重点相反了吧?

张无忌无言以对之余,想着既然算是有正当理由,还是让范遥任性好了,便配合着范遥的悠哉,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去泡壶茶过来吧。战报慢慢说就好。」

「阿,那我去吧,请教主稍待片刻──」

「你坐下。」

张无忌厉声,眼神非常认真,直接把正要起身的范遥给瞪的乖巧坐了回去。范遥没想到会被突然的喝令了一句,惶恐的坐回去后,脑子有点混乱。

欸?我是做了什么让教主生气的事吗?但我最近不是很安分,不是煎药做饭开会,就是处理教务杂事,连分舵都没时间走出去,应该没惹什么麻烦事才是。

范遥这边不明所以,到是旁边的陵心里叹气,十分能理解张无忌会不高兴的原因。

是啦主人,您这周来很安分没惹事十分认真在处理正事没错,但就是因为您太认真,饭不吃夜不寐的,都已经累的没心思隐瞒伪装疲态了,还把教主放最优先,教主实在看不过去您这无自觉的自虐行为,才会生气啦!想来再让您继续乱来这样下去,杨左使伤势好了就该换您倒下了!

张无忌自然看到了范遥眼里的错愕与惶恐,面无表情的又盯着范遥一会,整个把范遥盯的浑身紧张,下意识就露出小心翼翼的软笑。

唉,长得好看果然罪过,不过每次看他露出这讨好似的软笑,心里就觉得有点闷闷的。张无忌还是心软了,无奈叹息。

「你在这等会吧,累了就稍微趴一下小憩。我去泡点花草茶,顺便把明天杨左使要用的药帖抓好。战报等我回来再听你说。」

「好。」

范遥目送张无忌离开后,看着桌上散布的各式战报,心不在焉的随便翻了两下,然后动手把纸张迭一迭,全塞进一旁的陵手里,给桌面清出个位子,没骨头似地趴了下来,懒洋洋地阖上眼,慵懒吩咐,「整理一下,重要的放上面,我等等先说。」

陵简短应声接令,看范遥连眼都闭上了,是真打算要短寐一下,心里不禁想着果然还是只听教主的话,一边整理起手里的战报。

过了一会张无忌回来后发现范遥难得听话地在休息,本想干脆就这样让范遥睡,但没想到范遥即便看起来是在睡,但还是有在注意四周地变化。张无忌一踏进亭子,还没转身离开,范遥便醒了。

一开眼就看到张无忌似乎又要离开,范遥突然地有点沮丧,不由自主哀问出声,「教主要回去了吗?」

是挽留。

是不易察觉的撒娇。

真难得。

张无忌下意识想到。

他把托盘放到桌上,范遥便很主动地接手替他斟了一杯后才给自己斟一杯。

张无忌道:「宁可坚持硬撑也不先回去睡?你大可直接把君姑娘抱回房里一起睡。」

「我等她。」范遥笑笑摇头,没有细说原因,然后跟陵拿过整理好地战报,先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教主确定不回去休息?」

「方才是谁想留我的?」

范遥轻笑,到也没想为自己无意识的行为解释什么,续道:「那我就稍微讲点目前的前线战况,当作打发时间了。教主觉得无聊不想听的话就直接打断我就好。」

张无忌无奈,「你说吧。」

 

说起近期的明教义军前线战况,绝大多数都是喜报,朱元璋本人并不常回来亲自报告,在没有大事件的情况下,很少会直接报到张无忌那。关于明教义军,张无忌早已全权交给杨逍处理,毕竟张无忌虽然年少武功有成,但不擅打仗战争之事,他觉得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处理,前线有朱元璋等善将,后方总坛有杨逍这思路清晰之人,张无忌是很放心的将事情教给杨逍处理。

最近杨逍受伤,战报不方便给杨逍,便转给范遥处理了。其他高层见怪不怪,还觉得理所当然,非常信任范遥的处理能力。一直到这时张无忌才察觉,平常看似闲散悠哉的范遥,不仅武功高强,谋略设计似乎也不一般。还有次在范遥不在的开会空档,张无忌问了下现在那些教务杂事是谁在调派处理的,他本以为可能是法王或是五散人处理,再不济也可能是按照先前的分派自主执行,没想到当时在场的弟兄们,非常一致的给了是范遥在处理的答案。

当时彭莹玉还笑着打趣,别看范遥平时不管事不理人,他那右使位子真不是装饰,杨逍手里的公务他全都做的了,甚至以前他们在起义时的那些计划,很多时候都是杨逍丢头尾范遥填骨肉,两人边吵边辩论,一套完美无缺的计划就此而生。迅速果决又正确,两人都是非常可怕的脑袋。只是范遥仗着杨逍放任他,很多时候都是装死摆烂的。另外,很多时候范遥都用杨逍的名义发布任务,不了解实情的人,还以为光明右使不过就打幌子听着漂亮的。

张无忌听的意外几分,突然想到这几次带范遥出门,他确实都把一切都打理得非常好,不仅日常生活,对任务的计划安排也很完善,连他会忽略疏忽的小地方,范遥也默默的处理掉了。

他好像,太小看明教的光明左右使了。

因为这样,张无忌才会特别多注意范遥最近的所作所为,才会发觉这人能力强归能力强,但那种忽略自身耗损的办事手段,实在不能恭维,难怪杨逍绝大多数的时候会选择让范遥闲着不碰教务。

回到前线军情,从传回的战报里得知滁州明教义军近来节节胜利,但遗憾的是韩山童不幸战死,为稳定军心,拥韩林儿称帝,并以亳州为国都,国号「宋」,称为「龙凤皇帝」。

韩林儿手下另一支兵马,大将是郭子兴,自称滁阳王,朱元璋、徐达等都归于他的麾下。朱元璋的妻子便是郭子兴的养女,不久郭子兴去世,他的部众归其长子郭天叙统领。

郭天叙是都元帅,张天佑任右副元帅,朱元璋任左副元帅。郭天叙领了大军渡长江,攻陷了太平,预计再攻集庆路,但便在此时,手下将领陈野光叛变,杀了郭天叙和张天佑。朱元璋率领徐达等人平定叛乱,而后自任都元帅,攻陷了集庆路,改名应天,并将宋国迁都至应天府。

朱元璋功大,官居平章政事,封吴国公,掌握宋国政权。

另一边刘福通见朱元璋势大,而自己在宋国受到排挤,便自荐率领部队西进,陈友谅投到了他部下,称为西路红巾军,扩展也甚成功。

「前线比较重要的大事便这些,其他的还有一些元兵动向、人民安顿跟俘虏处理,有需要特别报告吗?」

「先不用,你有处理好就好。」

「好。」

范遥觉得那些事真不重要,元兵动向只要不与武林有牵扯,便与张无忌无关,朱元璋会妥善处理。人民的安顿问题,各分舵接到通报后都会协助救济,长年来都在做的事,基本问题不大,剩下会送回总坛过问的只剩特别难处理的俘虏。范遥的态度很简单,之前他就以杨逍的名义传过命令,若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俘虏,通常都是些位高权重身份特难处理的人物,若愿意投降的情报问完则废一肢送回老家安份养老,不愿意投降的就地处理尸骨不留。

既然张无忌没打算过问,范遥就继续隐瞒他对俘虏的残忍。

张无忌听完战报后沉思片刻,问道:「范右使,这些前线战报,还有其他人知悉吗?」

「我的暗部。」

「除此之外呢?杨左使?其他兄弟呢?」

「大哥的话,等过两天交接时会告诉他,其他兄弟那边──教主若有需要,我明天招开会议说明。」

「不,先缓缓。」

「嗯?这些都是喜报,教主有什么顾虑吗?」

「杨左使那到还好,到是其他兄弟那边──」张无忌低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下,看向范遥,对方困惑的稍歪了下头,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张无忌续道:「这么说来,你收到这些战报,竟能如此平静,我有些意外呢。」

「?」范遥纳闷,「均是喜报,我为何激动?」

「但我认为,拥韩林儿称帝、朱元璋封吴国公,摄政野心即便是我也一览无遗,何况是明教里其他兄弟?明教中人不可称帝称王。我以为对讨厌朱元璋的你来说,这事实你会怒气难耐。」

范遥闻言才反应过来。这事对他来说是早就知道的事,此刻再看到也不会觉得哪儿不对,前世到最后朱元璋都灭了元朝上位登帝,对范遥来说是既定且好的结果,他自然对与前世相同的发展乐见其成。

他看这些战报,有一半也是在确认是不是如同他所知的进行。其实就如同范遥所说,是在打发时间没错。

况且,谁要称王称帝他本就不在意,既然张无忌跟杨逍觉得可以,他就不会有所异议。他讨厌朱元璋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朱元璋想推翻朝政自行称王的野心,纯粹只是不能忍受这人屡次对张无忌的不敬之举罢了。

要称王称帝想去就去,但别来动我的教主!

「我讨厌朱元璋是我自己的私人恩怨,但要谈论能力,我是欣赏他的。还是说教主你其实看不惯朱元璋此举?那我设计一下除掉他。」

「不行。朱元璋是前线要将,少了他会士气大减,对义军有弊无益。范右使,你绝不可这么做。我之前也说过了,绝不可以杀朱元璋。」

「我知道。我还记得。」范遥顿了下,他知道张无忌在等一个肯定的答案,迟疑片刻,语带苦涩,「我会尽量忍耐的。」

是忍耐,而不是不杀。

虽说也可以信口雌黄的做了承诺后随手撕毁,这种事范遥做起来绝不会有任何愧疚,但当对象是张无忌的时候,范遥便不想这么做。

他并不想对教主做不能保证能做到的承诺,他也不想撕毁任何一个他曾对教主做过的承诺。

他大概,没办法再承受教主怒气冲冲的质问,没办法再面对教主对他失望的眼神。这次,他会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的任性与肆意妄为,是建立在教主的通融与许可之下,若没了那些信任,若自己的存在只是在招惹教主的烦心,那──

对教主有害无益的东西就该排除。

是不是──

「范右使?」

张无忌的声音打断范遥神游,范遥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得想了些糟糕的念头,心头顿时一凉,本来就没好去哪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我刚才,是试想了违背教主意愿后会发生的事?

「范右使?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呢。」

「我没事。对不起。」

突兀的道歉让张无忌错愕,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道歉了,张无忌随即察觉范遥似乎有着不易察觉的几分焦虑,顿时想起之前跟范遥谈起朱元璋,范遥也是这样焦虑不安的样子。

莫非这朱元璋,当真跟范遥有什么深仇大恨,导致范遥打定主意一定要杀了对方不成?

张无忌不知道该不该安抚范遥。他觉得应该要,毕竟他很常看杨逍哄范遥,范遥总是会露出柔和漂亮的表情,一眼能见他很吃这套心情很好,但张无忌不可能同意范遥真杀了朱元璋。

张无忌有点两难。便在此时,有个人直接插进两人之间。那人双手捧起范遥的脸,拇指温柔的抚过范遥的双眼,缓缓按摩,清淡的声音掺着担忧。

「遥,你得睡了。都在胡思乱想了。」

是君沁。

看来报战报着实耗掉不少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子时已过。

张无忌暗自惊讶君沁无声无息地靠近,但他很快就发现,君沁哄人的效果十足,范遥神情放松下来,轻轻抓着君沁的手,露出了个柔美的笑容,眼里的蜜比糖还甜。

真美,真好看阿。

张无忌跟君沁同时想着。

「我说你们几个半夜不睡待这儿做什么?」

又有一人的声音插入现场,几人相同望去,发现是杨逍披着外衣站在亭外问道。这小亭其实离杨逍的房不远,若杨逍功力恢复,要察觉外面有人并不困难。

杨逍走进小亭,看范遥被两个人围着,大概就猜对了一半,「遥弟?你又让教主跟君姑娘担心了?」

「我──」范遥突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好像,确实是让这两人担心了没错。

杨逍看了下桌面上的东西,纳闷问道:「处理公务?在这大半夜里?遥弟,你不睡,教主可要睡了,而且要事应该在白天说,半夜搞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计划什么。」

范遥觉得无辜。他本就没打算要打扰张无忌的休息,他不过就是在等过子时君沁从死亡睡眠中起床而已。哪知道张无忌会在这时候找上来,还硬要留下来陪他。

张无忌知道杨逍会错意了,赶紧打圆场,「杨左使别念范右使了,是我自己硬要留下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范右使给我说说情报。」

杨逍不为所动,「教主,一定是这家伙不肯回去睡你才留下来的吧?」

完全正确。

张无忌佩服杨逍过人的洞察力与敏锐度。

「教主,我说过了这家伙很听你的话,不要每次他装乖你就心软了。」

张无忌苦笑。

杨逍又道:「教主下次就直接点吧,都用命令还不愿听话搞不定的话,就直接出手把人打晕吧。你会省事很多。」

张无忌无言以对。他就想问难不成以前你跟阳教主就是这么对付范右使的吗?!

是的,没错。

至于那以前常被处理现在差点要被处理的当事人范遥委屈极了。又不敢直接跟杨逍顶嘴,他十之八九顶不过,毫无气势的瞪了杨逍嫌他多嘴,干脆起身,认输投降,「我去睡了。我会好好睡的,教主恕我明日不出席了。」

范遥说完牵着君沁便走,迅速的张无忌觉得那身影看着很像是在逃难。张无忌正感放心,却听到杨逍在旁咋舌。

「杨左使?」

「逃的到挺快。」杨逍抚额,无奈叹息,「遥弟可仅答应了去睡觉,可没答应会乖乖用餐。那家伙,十之八九又要光睡觉不吃饭了。」

「若是饿了应该会吃,杨左使不用这么担心吧?」

「莫非教主不知道吗?遥弟他很耐饿,要当真饿着他想找东西吃,最少要三天都没吃东西才行。」

张无忌错愕,随即想起范遥上次被鞭打后养伤时,确实都在睡觉,几乎没看过范遥吃饭,甚至好几次都是杨逍在旁边逼着,范遥才不甘不愿的多少吃了一点。

「但他跟我出门的时候,都跟我同桌进食。」

「跟你同桌便是重点。第一他会试毒,一定得吃。第二如果就单他一人不吃会很奇怪,所以他不可能不吃。另外我想大概跟郡主同桌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张无忌哑口无言,心感而发的抱怨了一句,「范右使怎么这么难搞。」

你现在才知道吗?那看来范遥在张无忌面前是真的挺乖的。杨逍暗忖。

Notes:

接下来是可以欺负遥的事件,本人从开篇就一直期待能写这一段

Chapter Text

距离重阳节剩不到三天,杨逍也回归左使岗位几天了。范遥那天请假睡一天,隔天杨逍回归,自然神清气爽的把教务交接回杨逍手上。

韩林儿成帝、朱元璋受封的事杨逍自然也知道了。杨逍没表示什么,到是张无忌语重心长的向杨逍问过范遥对朱元璋异常讨厌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杨逍笑说既然张无忌已经表示过很多次朱元璋不能杀,那只要范遥还没疯,便可放心,他还没胆踰矩违令。

除了范遥回到他的悠哉生活这好消息外,杨逍也在某天傍晚愉快表示他有个好消息要向教主报告,然后便在晚餐时间,将柳夕蕖的真实身分给揭露了,顺便还有杨不悔即将有了娘亲的好消息。

给杨不悔报喜的信当天就发出去了,由暗部传信,当日夜里就送交了杨不悔手中,而隔天杨不悔就挺着孕肚从武当山上赶来,听说连张三丰都拦不住,殷梨亭则是为了少林英雄会跟俞莲舟早出了门,当时并不在武当山上。

柳夕蕖的真实身分是瞒着杨不悔的。毕竟她的丈夫是殷梨亭,知道太多真相难免尴尬。不过即便不清楚真实身分,杨不悔本就喜欢柳夕蕖,听说爹爹要再娶的对象是柳姨,杨不悔心里早乐开花。

杨不悔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实在不宜到处奔波,就干脆留下了,反正柳夕蕖也在,不用担心她没人照顾。

杨左使的感情事教里的人知道后也不以为然,毕竟这两周都是柳姑娘在照顾杨左使,日久生情这事想当年在黛绮丝韩千叶、杨不悔殷梨亭身上也发生过,见怪不怪,一伙高层打趣说笑热闹了一晚上,隔天那些玩笑情绪全封印在酒气之中,将柳夕蕖奉为左使夫人以礼相待。

 

这天午后,张无忌正好同杨逍、范遥,还有他们三人的眷属出门,突然分舵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朱元璋率领明教濠泗的一支龙凤兵马,赶来登封,要听奉张教主指挥,进攻少林寺相救谢法王。

闻言,杨逍范遥双双眉头一皱。范遥道:「来者不善。」

杨逍回道:「都还没见人呢就来者不善,你对朱元璋就是私怨看不惯。」

范遥耸肩,「是。我从未否认。」

张无忌看看手里的短信,上面写到前来的兵马共有二万余人,并非小数目,如此大张旗鼓,说是助阵,也许只是字面上好听,而张无忌知晓朱元璋野心勃勃,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无忌思忖半晌,向范遥吩咐,「范右使,你再陪敏敏她们逛会,等她们累了再护送她们回分舵休息,她们若想再逛,不必催促。我跟杨左使先去会会朱元璋。」

范遥笑问:「支开我?」

「毕竟是会朱元璋,我担心你──」张无忌欲言又止。

「合理。还是把我跟朱元璋支开会好一些。」范遥觉得张无忌的判断很正确,他确实是该避着朱元璋走才能打消想杀人的念头,但是──「但是教主,我还是会去的,只要朱元璋不对你无礼,我就不现身。你看这样如何?」

「但你不现身不代表不能出手。」

「──」哇,我的教主真的学精明了。范遥乐笑,道:「若我当真忍耐不了,到时候随你处置。但请教主现在跟我说,若我今天杀了朱元璋,你会生气。」

张无忌愣了下,觉得范遥的要求有点奇怪,看了下杨逍,见杨逍点头,才开口,「范右使,若你今天杀了朱元璋,我会生气。」

奇怪的要求。

当张无忌真的这样说出口的时候,范遥反而收回了笑脸,半掩着脸视线稍稍错开,不由自主的低喃了一句。

──这还真是,强而有力的制约,看来今日当真动不了。

心里可惜几分,范遥重新扬起笑容,乖顺回答,「我不想惹你生气,请教主放心。你们先走吧,我看情况跟上。」

 

朱元璋那儿的事拖延不得,大张旗鼓并不符武林规矩,张无忌回分舵率众人前往登封,同时传令命朱元璋等人就地扎驻兵马,千万不可扰动少林派及武林各路人士。张无忌等人赶至登封后于一家酒楼中设宴,为朱元璋等人接风洗尘。

范遥此时并不在,这是所有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实。

随同朱元璋来参谒教主的有大将汤和、邓愈、冯胜等人。朱元璋见范遥不在,便先松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朱元璋站起身,双手捧着一杯酒,恭恭敬敬呈到张无忌面前,说道:「眼下谢法王虽暂且失陷于少林寺中,但我教有教主、光明使者以及诸位英侠领头,必能救出谢狮王,夺回屠龙宝刀。从此我明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张无忌有礼干了一杯,「当年与朱大哥在凤阳相交,想不到竟能有今日。」

朱元璋低头作揖,「教主哪里话,属下这是借了教主光环,若非教主在光明顶的舍身相救,哪又会有今日。如今在明尊庇佑之下,杀尽鞑子,还我山河指日可待!」

张无忌笑道:「驱逐鞑子,光复山河,朱大哥居功至伟,不必自谦。」

群豪闻言哈哈大笑,意兴甚豪。

突然,朱元璋话锋一转,问道:「属下听说,汝阳王爱女绍敏郡主已弃暗投明,此刻未见郡主本人,请问这事是真的吗?」

张无忌放下酒杯,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张无忌肯定的答案让在座英杰纷纷传出杂乱的议论之声。

「郡主弃暗投明本是件好事,但属下心中还有一事不明,请教主指点。」朱元璋说到这,本来满脸欢容,突转严然。

要问什么张无忌多少有预料,「大家都是自己人,朱大哥直言便是。」

「是,那属下便踰矩直言了。」朱元璋先环顾了四周,这才开口说道:「此事不仅是属下不明白,兄弟们也都心下疑惑,早已议论纷纷。郡主娘娘是蒙古人,她父亲是执掌朝廷兵马、生威赫赫的汝阳王。我汉人义军,不知有几千几万死在他爹爹刀下。我义军的好兄弟、好朋友,人人要杀他爹爹报仇。咱们濠泗的十几万义军,想要请教主回答一句话:到底在教主心中,是这位蒙古的郡主娘娘要紧呢,还是明教十数万兄弟的性命要紧?」

这番话说的斯文恭谨,但却声势汹汹,势道逼人。

听着张无忌眉间微微一皱,心生不悦。

杨逍眼色一沉,知道朱元璋这是挟着反元大胜之威,竟欲逼去张无忌的明教教主之位。他如出言逼宫,明教众首领未必会支持张无忌这年轻教主。

但可惜,朱元璋并不清楚明教高层对赵敏并无怨言,更甚至,他也太小看护着赵敏的那座靠山有多恐怖。

若今日,朱元璋质疑的只是赵敏,那可能还能风平浪静的度过,但若是拿赵敏当理由向张无忌逼宫,那此刻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或许朱元璋可以祈祷下此时此刻,那只护主的恶兽还没有来到现场。

见张无忌没有立刻回答,朱元璋又道:「兄弟们都说,教主倘若顾念天下苍生,重视夷夏之防,应与郡主娘娘一刀两断。教主在郡主与明教兄弟之间,只能择一为友,亲此则敌彼,亲彼则敌此!」

突然,一抹凉意拥上众人心头,那只是一种没由来的直觉。那个瞬间,彷佛看到了即将尸横遍野的血淋预兆。

「朱元璋,你要问教主问题,不如先回答我问题如何?教主曾誓将蒙元赶回汉北,还我大汉山河,请问你,教主有做出过有违此誓的事吗?你们在各处起义造反,教主阻止过了吗?咱们兄弟们人人喊着要找汝阳王报仇,教主阻止过了吗?不也是任由你们去屠杀蒙古人吗?你们这次来,教主还特别设宴给你们接风,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教主比起弟兄更重视那些蒙古人呢?」

原本欢乐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若有似无的杀气阴寒卷起,众人这才发现,这道问题声音的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朱元璋身后,勾肩搭背般友善的挂在朱元璋背上,俊美无比的容颜里没有情绪,目光无情,手里拿着匕首晃啊晃。

杨逍见范遥还是出声制约毫不意外。

敢对教主以下犯上,范遥从以前就不能忍。这已经不是私怨了,这是公仇。

范遥音调悠长,又轻又冷,令人闻之起颤,若熟知的人便可知,这是范遥对敌人的态度,只听他道,「至于郡主,弃暗投明,从未干涉我们明教的分毫决策。我想你不知道,郡主已经被朝廷所斩,对他们来说,早没了绍敏郡主,更是名罪人,别说你们了,连元兵看到了也是喊杀呢。要是我没记错,郡主的悬赏金可不低。」

这事,明教总坛里人都知晓。对总坛的人来说,赵敏早没了那些身分与权力,她虽是蒙古人,但也仅此而已。

张无忌听朱元璋对赵敏无理的质疑本就心生不悦,此刻见范遥发难,反到觉得消气了些,便也先不阻止范遥静观其变。

朱元璋被人所制,听着范遥这些话,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所言是惹怒这个人了。他知道这个人不好惹。更不用说范遥早已多次表现出他对自己的杀意。他虽然是确认了这个人不在场才敢向张无忌开口逼宫,但没想到他竟然就潜伏于附近,不禁暗忖张无忌可能不像表面那般单纯。

一片寂静。

「再来,蒙古女子委身嫁给汉人,难道就郡主这仅仅一例?你们攻城略地,对那些蒙古人民或是俘虏安置我全看了,是按照之前杨左使传的指令吧?毕竟那是我写的我自然清楚。『有罪者按罪惩处,无罪者释放,而非汉人百姓,只要无恶行,都与汉人百姓一视同仁。以上者,若愿为本教出力,也绝不亏待。』我看了这些送回的报告,这其中,毫无谋生之力的大多为女子,而在这些女子之中,大概有三成没有投亲靠友,也没有为本教效劳──」范遥转眼看了看临近几桌的义军,嘲讽的冷笑,「相信去哪里了你们回家问问便能知晓。」

范遥不讲明,但从前后文来猜,即便是最近忙着处理少林救谢逊没多心思理会前线战报的那些明教高层们,也都猜的七七八八。

没有投亲靠友,也没有为本教效劳,若人还没死,最大可能便是嫁给了明教兄弟。

一时间,明教高层这眼神交流,随即讽刺地看向朱元璋等人。眼里嘲讽写得很明白:你们都在做的事,为何就教主不行?

周颠还小小声碎念了一句,「小两口谈恋爱你们也要管,棒打鸳鸯,小心天打雷劈。」

明教这边听着,纷纷露出讪笑。张中拉了周颠一把,暗示他别那么多话,右使还在办事呢。

范遥没理会旁边的小动静,继续道:「那我再问你,你现在来,逼问教主私事,意欲何为?是来向我们报答攻城略地的喜讯,还是来带兵抢夺教主之位?教主与郡主之事是你一个小小教众能评论的?莫要妄自尊大以下犯上。」

范遥冷呵了一声,手上的匕首灵活一转,便架在朱元璋颈前,冷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现在既然要教主二择其一,那我也来让你二择其一。你的命,跟收回你对教主的不敬,我要求不高,跪下道歉即可。你选。」

朱元璋冷汗直流,只有他知道,范遥不是只拿刀架着他的脖子,事实上,范遥早就点了朱元璋的几个大穴,让他动弹不得,更是有口难言。范遥虽然口口声声要朱元璋回答,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想让他回答的意思。

范遥今天来,即便不杀朱元璋,他也是打算来个下马威,让朱元璋清楚自己几两重。

朱元璋听着范遥的话,内心越来越凉。他以书信向总坛报告战况,收到回复时都是以杨逍为署名,所以他一直以为跟他对情报沟通的是杨逍,从未想过是范遥用杨逍的名义发的。

看明教高层那方见怪不怪,看来都是知情人士。是听说过光明左右使同气连枝,但可没想过他们竟会如此行事,难怪这么多年以来,没人清楚光明右使为何人。

而朱元璋听说过范遥喜怒无常任性至极,除了教主外无人能管,眼下要是张无忌不开口救他,他的命就是直接在这里交出去。而且他也听说过范遥的手段有多高明,他能将自己的死整成一场意外,要是他动手了,恐怕此时也在场的汤和、邓愈也得跟着赔命。

因为不见朱元璋答话,范遥眼神冰冷,泛起嗜血微笑,匕首往朱元璋脖子压去,浅淡地画出一条血痕。

看从来都只动口不动手的范遥这回动了手,大家都知道他是真起了杀意。恐怕是忍不了朱元璋的不敬之举。

汤和、邓愈见着心急,却也不敢动手。

毕竟此刻的范遥,冰冷,无情,本该流灵的杏眼双眸此刻空虚死寂,往常都是温和清雅的神情,此刻看不出一丝温度。

这,是已将手里之人视为死物了吧?

张无忌突然意识到范遥此刻的状态跟他在牢房办事那时非常相像,不禁担忧他会不会忘了不能杀朱元璋的约定,又看到那匕首已划出血来,连忙厉声命令道:「够了!范右使!住手!今日在此,你不得杀伤在场任何一人!」

范遥整个人顿住了,张无忌这一声,让他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异常心寒,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张无忌,却没法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所以然。

阿,做过头了吗?教主生气了?

我没这意思的。

范遥轻轻将匕首移开,停了一下,轻声在朱元璋耳边留下一语,这才撤手离开朱元璋身上,走回张无忌身边。

张无忌其实并没有多怒,但他也清楚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当下冷声问他,「教规,你还放在眼里吗?」

范遥低着头没有回答。当他没办法判断教主心情的时候,他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范右使,你杀伤教友,违反教规,该当何罪?」

此罪严重,应不可宽待。范遥垂首跪下,乖顺回答,「随教主处置。」

杨逍轻拍张无忌的手臂,微幅度轻缓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处理范遥的时候。

张无忌盯着范遥看了一会,说道:「你退下,先回分舵待着,我晚点再去处理你。」

「是。」范遥应了一声,起身后给张无忌行礼,又看了杨逍一眼,其他人连个视线都不丢,转身离开。

他的神情依然不好,可能还比他威胁朱元璋时更糟糕几分,但张无忌跟杨逍都没那心思去处理。虽然担心他,但眼下还是收拾范遥闹出来的摊子比较重要。

范遥离开后,张无忌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向朱元璋说道:「今日兄弟们都在这里,我便说清楚。驱赶元室,我志不变。娶赵敏为妻,我志亦不变。赵姑娘虽是蒙古女子,但早已脱离父兄,她对我说得清清楚楚,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干什么,她也干什么。」

杨逍看朱元璋还是没说话,猜出范遥一定给他点了穴,轻拍桌子,随手挥出几个小酒杯替他解穴。

重获自由,朱元璋摇头道:「难道郡主娘娘事到临头,也肯大义灭亲,手刃父兄吗?」

杨逍真心佩服朱元璋的胆量,方才被范遥那番胁迫,他竟然还敢继续质问张无忌。

「朱元璋,汝阳王与王保保是阁下该专心对付的敌人,你难道会让那『事到临头』发生?该杀汝阳王与王保保的人是你、是明教义军、是任何一个明教教众,不可能会是赵姑娘。你当我们明教全没人了,看不住一个赵姑娘?况且会需要一名女子的帮手,那我真怀疑你是如何攻城略地。」

杨逍的反讽,让朱元璋气的老脸一红,「莫非杨左使要日日将赵敏炼在身边监视吗?!还望教主以大局为重,绝不可姑息养奸!」

「姑息养奸?」周颠纳闷重复,「可刚范右使说了蒙古女子有不少嫁给了本教兄弟,就算是姑息养奸,也不会是教主一人的事啊?」

「说什么大实话呢。」杨逍轻笑,其他法王、五散人也跟着轻笑起来。彭莹玉道:「不然这样如何?反正赵姑娘的身家我们早已查清,其他嫁入明教的蒙古女子,我们也查查如何?」

「好像不错,这样我们也能知道要提防谁。」周颠点头。

朱元璋听的脸色不佳,他身后的一干将领也面如土色。毕竟即便朱元璋的妻子是汉人,但今天在场有不少的义军兄弟,确实如范遥所言,在这场战争之中成家立业。如今真要彻查,难免导致人心惶惶家庭失和。

汤和急道:「请教主、杨左使三思。如此行事,会动摇军心的!」

「查也可,不查也可,教主怎么看?」杨逍问。对他来说,不管查不查都不是他的事,而是范遥的事。而且杨逍相信,当范遥收到这消息,定已让暗部私查身家,若有害属实,便会直接排除害虫。不必台面上挑明处死,而是搞成意外身故,这样连理由都不必说,省事。范遥从来都是将事情在抬面下处理掉。

「罢了。都是些孤苦伶仃的妇孺,不必为难。」张无忌抬手打断两方的对峙,叹了口气,对朱元璋道:「朱大哥,明教决心造朝廷的反,是说什么也不会变的。但我们只盼将蒙古人赶回大漠去,请他们回自己的老家,不到中土来占我汉人的江山土地,不把我汉人当作奴隶还使用欺压。明教是『赶鞑子』,不该是『杀鞑子』!外人若怀恶意便赶回老家去。」

张无忌起身。朱元璋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赵敏,已让他心生不悦,气息一冷,神情含愠,目光威严扫过一众义军,冷声吩咐:「杨左使,酒来。」

杨逍立刻呈上一杯酒。

张无忌举起酒杯,不怒自威,高声道:「诸君,在下张无忌才疏年浅,承蒙诸位好意与不离不弃,幸而暂代教主之位,与诸位同生共死,共谋大业。今日,诸位虽对在下的决定有所疑虑,但在下愿以性命担保,赵姑娘既说了随我做事,我也承诺与她生死相随,我今日若叛她便是大义不道。日后,敞若张无忌真看错了人,诸位弟兄受到赵姑娘亲手所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大伙弟兄还信得过我,便共饮此杯。从今往后,此事不可再提!」

语落,张无忌仰头,手中酒一饮而尽,杯盏碎落,在地上发出誓言的鸣响。

义军众将领被张无忌的威势所摄,纷纷仰头饮酒,接下誓言。明教高层这边也跟着喝下了誓约之酒。朱元璋见先机已失,杨逍等首脑们更不可能与张无忌对立,只得作罢,认了这一回败,将苦涩之酒一饮而尽。

 

范遥从宴客酒楼离开后,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连自己怎么回到分舵的都不清楚。

他正要准备听从张无忌的指令回房待着的时候,正巧跟正要出门的君沁撞上,君沁一眼就察觉了范遥的失常。

「遥?怎么了?发生何事?」

范遥反应慢的察觉是君沁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的扬起微笑,却难看空虚的让君沁皱眉。见范遥真不对劲,君沁连忙把范遥拉进房里。

「遥?发生何事?」

「我没打算惹教主生气的。」

范遥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一句。君沁虽不明事情缘由,但也知道范遥自己踩了绝不能踩的禁区。

「遥,教主骂你了吗?还是指责你了?为何你会觉得他生气呢?」

「明教教规,不得杀伤教众。我虽没把朱元璋杀死,但确实是伤了他。」

「伤重吗?」

范遥摇头,「不过是小小的割伤。我本意是要给他一个警告的。我有记得教主说不能杀,我有记得,但──」

范遥实在不愿回想当时张无忌的表情。他当时被严厉的命令给吓了一跳,实际上惊慌失措,对张无忌的神情态度没办法好好判断,但那句质问,那句「该当何罪」,只能说明我确实有错──

定是如此。

君沁将范遥的头拦进怀里,轻抚着滑顺的发,温柔安抚,但她发现,陷入死循环的范遥根本没法冷静,身体紧绷颤抖,目光里满是惶恐,即便嘴里没有喃喃自语,但他的气息实在很绪乱。

那不单单是惶恐,那是恐惧、绝望,还有一丝微乎其微,不时冒出来的──杀意。

不是对着谁,而是对着自己。

因为张无忌的厉声责问及问罪,范遥混乱与岌岌可危的脑袋,只剩下自刎谢罪的想法。

君沁心疼范遥如今即将崩溃的样态,她好怕一个不注意范遥就抢了她腰间的泰阿剑自刎,但她也不放心让范遥一个人呆着。以范遥的手段,即便没有任何道具,要杀死自己也是轻而易举。

当然她也能编织张无忌并未怪罪的言词安抚范遥,但若这安抚转成谎言,只会再将范遥推落无尽深渊,在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的情况下,不能擅动。

「──小姐。很久以前,阳教主给的那个药,要试试看吗?」陵在一边看范遥如此自责,也是心里难受。

「那个药是什么作用?」

「听说是专为主人调配的安眠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功效,但目前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教主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主人这情况,大概只有教主可解。」

「好,便试试吧。至少,安稳无忧的睡一会也好。」

那药暗部们手里都有一副,毕竟对他们来说,这算是范遥的保命药,当年阳教主曾把他们全招了去,吩咐一定要每人都戴上一包,以防范遥出事。那个药,是可以让失控想乱来的范遥,迅速陷入昏睡的特效药。对暗部来说,是制止范遥玩命犯险的良药。

好在范遥虽然浑浑噩噩,但没有抗拒君沁的投药,一包药,一口水,范遥连半刻钟都没撑过,陷入了死寂的沉眠之中。

君沁没把范遥抱回床上,就让他趴在桌上,她想这样张无忌来的时候才会更快发现他的异常。

「陵,你留下看他,若遥醒了无忌还没回来,你哄着他再吃一些药,别再让他多想了,想多了真会死人的。」

「是。但小姐您──」

「我跟夕蕖、敏敏她们有约,不能无故爽约,还是得出门一趟,而且让她们察觉遥的情况不妥也不好,私下处理吧。遥就交给你了。」

「好。既然我留下的话,我喊岚陪您出门吧?」

「那到不必,跟我一同出门的都是有着暗卫的人,少你一个无妨,你专心在遥身上就好。」

「是。那小姐路上小心。」

Chapter 116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范遥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张眼,下床,看到张无忌跟杨逍都在自己房里并不意外。

刚醒来脑袋还有些迷糊发晕,不太清醒,想来应该是药效还没全退。

「教主。」

「醒了?来,手给我。桌上这碗药喝了。」

迷迷糊糊的向张无忌打了招呼,听到张无忌的话,不疑有他,范遥听话的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药碗喝药,另一手递给张无忌把脉。喝药时顺眼的看了下桌上的纸,差点被药呛到,顿时察觉大事不妙,一瞬间就醒了。

他一顿,抽回自己的手退了几步。

「你、你们──!?」

「药先喝下去再讲话。」张无忌说道。

教主发话,范遥一口灌完了那碗药,药碗随手一扔,愕然道:「你们套话我?!!」

杨逍似笑非笑,觉得他义弟像是只炸毛的猫。

张无忌一脸愧疚,内心真觉得十分对不起范遥。

光看他们俩这样的表情,范遥就明白了,他确实是在无意识的时候被这两人套话了。顿时又退了几步,拉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行,什么都回想不起来,连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理解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做?」范遥目光凌乱,声音颤抖说道:「我犯教规确实是我的不对,你们打我骂我处罚我甚至是杀了我也好,但你们居然套话我?!你们怀疑我?我明明从未对你们有过异心,我也没做出有害明教的事,而你们居然怀疑我到要套话我?!我就这么的、让你们、无法信任吗?」

他本就精神状况差,如今又发生这事,范遥觉得世界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里,眼前两人不信任他,他心里只有绝望。

他现在连一点想活的想法都没有了。

直接处死我比较实在。

「既然你们想知道的都问到了,我没有用处了吧?」

他前面还有点崩溃激动的语调瞬间降了下来,低哑,冷淡。

听到范遥这么说,张无忌跟杨逍也知道这次是做的太过份了。确实,这样套话十分不尊重他,虽然也不是怀疑他什么的,但就结果看起来,他们对范遥的行为,与对待俘虏奸细套问情报并无二异。

即便,他们原先真的没有恶意。

范遥吃过药后的状态有问必答,甚至是自己脑袋混乱又太无防备先露了马脚,在杨逍追问之下,得到了非常荒谬的答案。

张无忌听的心好痛。在听过范遥真心后,这回听到范遥如此说道,顿时明白自己无知的行为到底伤他有多深。

杨逍知道要是不安抚范遥,这激进的家伙,转头就能给自己刺上一刀,以表忠心。他本想靠近范遥用往常的方式安抚,没想到范遥见他靠近便跟着退了,杨逍只能伫足停步。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他真会逃走的。当范遥越没安全感的时候,他越会逃到没人又难找的地方躲起来。

也就是说,范遥现在极度的不安。

「我的行为让你们怀疑我了吗?是吗?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我,非要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套话我──」看两个人都没说话,范遥神情苦涩,继续说道:「不,不对,这确实是我的错,确实是我还有所隐瞒。不能怪你们,是合理的判断,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是自我安慰。他根本不需要张无忌跟杨逍的解释,因为是这两人的所作所为,他会自动将这件事合理化。

他本就不该任性。

他本就该乖巧听话。

这是他自己所造的孽,得自己承担。

「既然你们想知道的也都问到了吧,用不上我了吧,那我现在自刎谢罪。不用阻止我了,反正我也犯了教规不只一次,这本就是我的不对,这罪我早就该请了。不用你们出手,我自己来。」

说着范遥便要找武器。

「范遥,住手!」杨逍喝道。

范遥看他,眼神死,心也死,连语调都少了以往的生气,如今死气沉沉,「何必阻止我?我不过是消耗品,既然用不上我就别留我了。还是说你们还没问够?留着我还有利用价值?那不妨把我关着炼着吧,省的我只想以死谢罪。」

「够了!你闹够了吗范遥?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杨逍怒他口无遮拦,厉声骂道。

被杨逍这莫名一骂,范遥也跟着恼了,失控喊道:「我胡闹?!是谁先做的?你们不是怀疑我吗?不是不信任我吗?既然这样还把我放身边做什么?不怕我做什么吗?!搞清楚,现在我在你们眼中与罪人无异,那何必通融忍让?!杀了我!以绝后患!」

范遥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深深插在在场三人的心上。不光是责问张无忌与杨逍,更是惩处自己。

他本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类型。他所重视的人里,从来不包括自己。

即便是不少人语重心长的提醒过他,范遥依旧如此。

见范遥字字句句否定自己,这让杨逍想起了一些过往,当时的范遥虽然不会生气不会怒喊,将一切情绪与罪咎无声咽下,但他从不认可自己有存在的必要性。

他是将自己视为消耗品的。

若没用,就不必留着。

杨逍心痛的道:「我们没有怀疑你。你冷静点。」

「──」范遥没有回应。这不代表他接受了杨逍的安抚,他只不过是不想再争也不想再有奢望了。

累了,为何不直接把我杀了就好?我做错了不是吗?

看范遥连连拒绝,他们明白就这一念之间的行为,是将范遥对他们的信任都毁的差不多了。

张无忌看得出来范遥此时不太想理杨逍,一边希望他还愿意理自己,一边温声开口问道:「范右使,你还信任我吗?」

范遥缓缓转头面向张无忌,却是避着他的眼不看他,「这是当然的。」

就连范遥自己也不清楚这句回答到底是否是实话。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他自己的奢求。

张无忌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要是没把范遥拉回来,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全都毁了。

「那就听我一言。我们确实在你意识不清时向你套话,但这必非是因为你有任何可疑之处,对你如此无礼,这点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向你赔罪,内容随你提。」

「不,教主,你并没有错。无需向我赔罪。」

即便是这个时候,范遥依旧不让张无忌向他低头。

张无忌心里一紧,倍觉心疼,这个人,为他付出太多,而自己却从未有所觉。

「那你听好,你必须明白,我们没有怀疑你,也没有不信任你。甚至你违反了教规这事,我也原谅你。我并没有生气。所以现在,冷静一点好吗?别再伤害自己好吗?」

范遥稍微偏了头,总算愿意看向张无忌,目光里有些困惑。

「那,为何还──」

这个问题由杨逍回答了,他轻笑答道:「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还能听到你的真话吗?」

范遥愣了愣。

他眨眨眼,片刻之后才理解杨逍的意思。

「────」该死的是不是很久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话!!

范遥是理解了他们这样做的原因,错愕完后就一个想法。可恶你们居然跟阳教主用相同的手段!还比阳教主更过分!阳教主还只是逼我而已,你们居然套话我!

他错愕完之后就生气了。却又因为对他出手的是这两个人,只好硬生生压下怒气,不好直接发作。

范遥总是,任由他所重视的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那个,范右使──」

「不用道歉,但麻烦教主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张无忌苦笑。

不管怎么说,被人这样无理对待,就算范遥可以接受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甚至可以原谅他们,但他还是生气。他根本没有不生气的道理。

范遥一定会原谅他们的无礼行为,但这跟他生不生气是两回事。

杨逍念他:「有你这样跟教主说话的?」

范遥怒得牙痒痒道:「你们两个趁人之危套话我!还要我不生气,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过分!!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

这回连张无忌都觉得范遥像只炸毛的猫了。

见范遥回复正常,大概不会在想那些负面的想法,杨逍心下松口气,就有心情陪他吵了。

「谁让你要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个药挺厉害的,回头给我留一副吧。」

「我吃那个药不是让你们趁机会套话的!!那个药原本的功用才不是这样!而且要不是教主内功深厚医术高超,能把我弄醒,不然你们根本没机会!!」

没想到杨逍竟能如此不要脸,恶人先告状,范遥气极败坏,但偏偏对他下手的人他动不得,又是恼怒又是委屈。

你们两个跟阳教主一个样,仗着我对你们心软没办法就欺负我!!阳教主还对我比较好!

怒气无法出手宣泄,范遥只能吵。但他自己也很明白,在这情况下是不可能吵赢的。毕竟确实是因为自己有所隐瞒,而他们遇到良机,怎可能放过。换成自己也不愿意放过啊!

此事,虽无理又无耻,但或许,当真没几分恶意。

「你也说了教主内功深厚医术高超,这是你在给教主机会吧。」要说吵架,杨逍可很少输人。

「但我让你套话我了吗?我准你套话我了吗?!你帮腔做主意了吧!肯定是你!只有教主一人他怎会这么做?!就你总是动歪脑筋见缝插针!而且大哥你明明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是想杀了我吗?!」

正解。确实是杨逍起的头。

范遥知道。他清楚杨逍的个性,杨逍也早说过了,若有机会一定会让他把秘密全都说出来,只是发生的方式太过突然与残酷,让他一时之间无法释怀。

但转念一想,用上如此无感的套话手法,他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详情,其实杨逍他们是可以一直瞒在鼓里不让自己发现察觉,没有必要揭开这一切。

告诉他,没有将他瞒在鼓里,反倒是对他的爱护与尊重。

「要杀你还不必如此拐着弯儿。而且我得先声明,你从头到尾回答的都是教主的问题,对于我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杨逍道。

范遥一呆,看向张无忌。张无忌满是尴尬的苦笑。

不能把矛头对向教主,范遥瞪回杨逍。

「总之一定是你先起头如此建议是吧!教主才不会如此趁人之危!」

「明明就是你对教主太没防备,自己先出了破绽,不然你以为我会想追吗?」

一听杨逍这么说,范遥内心绝望。我到底,在浑浑噩噩之中,说了些什么阿。

「那个,范右使,趁人之危确实是我──」

「别道歉。教主千万别道歉,你没有必要道歉。你是教主,我是你的下属,本就应该对你毫无隐瞒,是我以前太过放肆,还请原谅。」

听范遥说了这么一句,张无忌决定自己还是安静好了。他已经很清楚对范遥来说,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了。而且范遥还从来不让他道歉。

杨逍凉凉的说了一句:「遥弟你差别待遇阿。」

范遥狠瞪他,「就你混蛋!趁人之危,无耻至极,还对兄弟动手,礼和义都让你放到哪里去了?!当年套路我让我认义兄,现在又趁人之危套话我,你成天就把你那下三滥的手段用我身上,亏我如此信任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哥,我非杀你不可!早知道就不帮你救嫂子了!忘恩负义!送你那些礼物的还礼呢?我要求不高,你让我打,我就原谅你!」

张无忌听着范遥这样骂了一大串,都傻了。这、范右使你真的是差别待遇阿。

而且,刚是不是还听到了点什么不对劲的过往?

杨逍挑眉,完全不理他前面骂那一大串,就一句,「你舍得?」

「啧!」范遥恨恨咋舌,走过去一把抢了桌上那几张纸,看了看到底记录了些什么,认清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觉得气闷,「──为何你们会察觉?」

张无忌道:「迷迷糊糊之中,你亲口说的。」

「我说了什么?」

杨逍回答,「在问到你为何认为朱元璋会加害教主的时候,你说了『曾见过』,教主问你『从何而见』,而你回答了──」他很故意的吊范遥胃口。

「──我猜这答案我不想听。」

杨逍笑道:「──『前世』。」

「────」

竟然连这事都说了。

范遥无比懊悔。他从没为自己如此对张无忌没防备而感到懊悔。

他明明就是受过套话拷问训练的,连他们的拷问用药都没能逼问出他什么,怎么就唯独对教主这么没防备呢。范遥真的懊悔。

「你们为何不就那样让我睡就好──」

「谁让你一醒来就对教主撒娇阿。我总算懂为何阳教主曾说你迷迷糊糊的时候挺可爱的。说起来你怎么就从来不这样对我撒娇啊?」

范遥都要绝望了,「我又做了什么?」但看杨逍的笑脸,他立刻改口:「不,你别说了,感觉很不妙。」

杨逍才不理他,笑道:「拉着教主的手求他千万不要出事。要哭要哭软绵绵的。」

范遥停顿了一瞬,决定转身去床边翻东西。

「范右使?」张无忌纳闷。

「不要拦我,还是让我死吧。」有够羞耻的。这可是小教主啊!

张无忌失笑,赶紧把他拉回来,顺便把他手上的匕首抢走扔远。

「不行,不准,你还得帮我做很多事。」

张无忌的话让范遥安静了一会,而后看向张无忌迟疑的问道:「请教主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嗯,你问。」

「你──讨厌我吗?」

这问题让张无忌愣了下。倒是旁边的杨逍听到这问题忍不住皱了下眉,明白范遥的精神状况真的很不妙,并没有像前面表现得那么无碍。

他会问这问题,代表他已经不安到在担心会被遗弃驱离,也代表他现在归属感跟安全感都很低落。

范遥的归属感不是明教,只是主人张无忌身边。若主人讨厌或不需要他,会让他受到极大的打击,最糟的是会自寻死路。

他很不安。

因为朱元璋的事,因为自己所隐瞒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待在张无忌身边。

张无忌很快就反应过来,即刻回答,「不会,我怎么会讨厌你。」

范遥笑了笑,情绪没像前面那么激动,反倒是低落不少,略带些许茫然确认着,「我还有用的吧?」

「我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范右使,今天发生的事,你并没有任何的过错,不必自责,也不必向我请罪,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我还需要你。」

阿阿,是多么肯定又让人放心的语调。

范遥眨眨眼,柔软一笑,「别这般纵容我,我会任性的。」

张无忌笑道:「我反倒还比较习惯你任性。要是真搞出了大事,我会要你去跟杨逍撒娇的。用命令。」

范遥稍稍苦笑,「教主你就饶了我吧!」

杨逍觉得这处罚很好,说道:「反正你最大的秘密也被我们知道了。要不自己把没说到的东西补一补?」

「大哥你吃人不吐骨头。」

杨逍挑眉:「说不说?」

「不说!」

杨逍理解的点头,「教主,你来。」

「杨逍!!」

「你要是敢就直呼教主名字试试,做得到我就请教主不为难你。」

做不到!!怎可能做得到!!

被克星们连手压制,范遥绝望的欲哭无泪,好委屈,「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听话还不行吗──」

张无忌笑的无奈。他还是比较喜欢范遥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套话那时迷迷糊糊乖巧的样子,还是前面激动中掺着绝望的样子,或着是偶而乖顺而小心翼翼的样子,最终张无忌还是喜欢范遥像往常那,装乖装傻嘻闹委屈任性狂傲难以约束的样子。

他宁可范遥继续口无遮拦,继续乖僻偏激,继续张狂顽劣,继续让自己担心,继续给自己添些小麻烦,就算如此,也希望范遥能继续在身边辅佐。

张无忌可以理解,当年的阳顶天教主,为何最后会选择放任范遥随心所欲。因为那确实是,最适合范遥的样子。

「范遥,你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张无忌直接叫名字,范遥一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是?」

「你说明教教主是我,而朱元璋是明朝帝君。你喜欢这结果吗?」

虽然在范遥迷迷糊糊的时候已经问过了,但张无忌还是想听他清醒的说一次。这问题阴错阳差,与当年阳教主问他的相去不远。

反正该隐瞒的全被知道了,范遥这回非常老实。

「是,我很喜欢。」

「那以后,朱元璋的事,无论是什么,仅你知道的也好,有证据的也好,全都跟我报备。我会找时机,成就他的野心。」

范遥屈膝而跪,恭敬应道:「遵令。」

张无忌轻轻一笑,转头看向杨逍:「杨左使?」

杨逍同样屈膝,恭敬应道:「谨遵教主尊令。」

张无忌让他们两个起身。

然后范遥偏头想了下,向张无忌问道:「教主,你们趁人之危,我能要点补偿吗?」

张无忌笑道:「是什么?」

「待会发生的事你就当作没看到吧?」

张无忌眨眨眼,还没续问,就听到一旁杨逍叹气,无奈说道:「教主你答应他吧。」然后指指门外,继续说道:「到外面去,出全力,不用武器。」

听到这也知道范遥想做什么,张无忌觉得他们确实理亏,只好同意。

「不能闹出人命。」张无忌提醒。

「重伤可以吧?」范遥恨恨地问。

「杨左使才重伤初愈。」张无忌提醒他。

「可你们欺负我!大哥他还忘恩负义!而且!他都愿意让我打了!」范遥嚷嚷,非常不满。他想任性的宣泄一番,他心情不好,你们不能一直这样压着我!

杨逍叹气,无声向张无忌表示让范遥闹吧。

张无忌也跟着无奈,想了想自己也已经决定要让他闹的,不玩出人命不影响大事的话,就让他去吧。

「我去准备药,你们别太过火。」

然后这两人声势浩大的打了起来,惊动所有人,不少人赶过来后发现教主也在旁观战,只好讷讷的闭上嘴。

周颠问道:「教主,范右使犯教规,你不是说要处理他吗?怎么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张无忌无奈回道:「教规的事我不跟范右使追究──」

张无忌还没解释他为何会做这样决定,就听到周颠高兴的叫好。

「这太好了!我早看朱元璋那混蛋不爽了,范右使帮我出了一口气,真是痛快!教主你不跟他追究真是明理!我喜欢!我就可惜范右使没直接做了他。」

张无忌无奈,一边的彭莹玉也无奈。

张无忌稍微放心,「我还在担心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对范右使太过纵容。」

彭莹玉笑道:「教主不必担心。范右使肆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当年阳教主也是很放任他的,连逐教处分的特权都给了。我们都习惯了,他的立场确实有些特殊。而且如同周颠所说,他伤了朱元璋,其实大伙心里都是痛快的。朱元璋对你如此不敬,我们所有人都气不过。你没有向范右使问罪,我们不会有意见的。」

周颠问道:「倒是教主,他们怎么打起来了?而且还打的挺凶。那个兄奴竟然会对杨左使出手,真让人难以置信。」

张无忌尴尬,「一言难尽。可以说是兄弟阋墙,吵了一架,他们要打,我是同意了。有我看着,确保人命无恙。」

既然张无忌都这么说了,他们当然也就放心的看戏。

整整半时辰,就看他们像对敌人般狠狠往死里打,尤其范遥,出手狠辣招招要害,简直是把杨逍当敌人。杨逍那倒是柔了一点,没像范遥这么激进过分,但他也是没留手,乾坤大挪移都拿出来用了,试图的要将范遥拿下。

到最后,真的就像是范遥所说,人没死,但两个人都受了不小的伤,中途都不知道吐了几口血, 还是张无忌看到受不了插进去制止,否则范遥应该会把自己弄得更惨。

对,比较惨的是范遥而不是杨逍。这个人几乎是只攻不防,而且还刻意放水。

两个人都乖乖喝着张无忌的药,张无忌优先帮杨逍疗伤。不是说杨逍伤的比较重,而是范遥吵着先替大哥疗伤,张无忌不得不先帮杨逍处理。

张无忌一边替杨逍输真气一边骂道:「范右使,我说了别太过火了吧?!」

范遥委屈巴巴,「大哥的伤也不重阿,我有压制内力。」

杨逍轻笑,「自从我用了乾坤大挪移后,你就变本加厉了吧?想死啊?你取得教主同意了吗?」

「啧,乾坤大挪移多有趣阿,让我多玩几招也不肯。」

张无忌瞪他,绝对是被范遥气的,「还玩?你有一半的伤是被杨左使用乾坤大挪移转回去的,要是你内力用多了,你还能在这说笑?!就不说你前面那些狠招了,你最后那一掌打下去,再让杨左使转回去的话,杨左使没事,我看你心脉都要被震个半断!」

范遥闭嘴摆出我错了的诚恳脸,很乖很乖的安静运着内力疗伤。

Notes: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不看?)

希望大家都还记得这只范遥是个病娇

剩一章套话篇就能收尾拉~之后是开始跑屠狮大会主线剧情了,完结指日可待?

这章内容是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写的部分,可能那时候灵蛇岛都还没写完吧。这章跟上章的中间当然还有整个套话的过程,不过初稿较为简陋,等之后有人还想看我再当作遗补番外PO出来。

或许这章看起来突然又突兀,但其实它占着很重要的关键,在这之后,右使跟小教主之间的关系会有所改变,右使整体的精神状态会稳定下来,前面那种经常就要犯一点小病的情况会消失──然后,被宠坏的右使,随心所欲任性至极,还有撒娇也更干脆了(右使:反正脸都丢光了,随便了

说起来还有那始作俑者杨左使。这边说明一下,杨逍是全篇里最了解范遥的三人之一(另外两人是阳顶天跟君沁),他很清楚该怎样去对付范遥,也很清楚范遥个性扭曲异常到何种程度,这次的事件是他起头的没错,但他也很清楚,以范遥的观念认知,只要小教主哄得好,范遥根本不在意被如何糟糕的对待。

(ps. IF线便是小教主没成功把病娇右使哄好,让范遥观念与思考模式彻底坏掉,没了一切任性与主见,乖巧而服从,只为了讨好小教主行动而已

Chapter Text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在后天就是少林英雄会的时候搞出这些事,范遥都觉得荒唐。

前世不都没这些事吗?

别说范遥觉得荒唐,连出门逛街的赵敏、杨不悔回家后发现杨逍跟范遥大吵一架还吵到大打出手,甚至两人都挂了不小的彩,都不禁要骂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都什么要紧时候了还弄出这些自损战力的事。

难得被赵敏骂的回不了嘴。几个知情的人不好说明缘由,只得认栽吃下小姑娘怒气。范遥无语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觉得最委屈的是自己,当下直接表示晚饭不吃了,我回去想想英雄会该怎么办。

张无忌没拦,他觉得范遥可能需要自己静静,他清楚若他挽留对方一定会留下,不过现在,他还是觉得让范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较好。

这不是补偿心态,只是张无忌想放任他而已。

范遥本人再三申明,会发生这事并非教主的错,不过就是阴错阳差的凑巧罢了,他不会太在意,还请教主不要改变对他的态度。张无忌还正在摸索与范遥之间的关系,只是他也下定决心,要顺心而为。

杨逍想了下,简单报备了晚饭他回房吃,便跟了上去。

赵敏察觉似乎发生什么事,本想向张无忌问详情,但张无忌摇头表示是范遥的私事还是别问了。

另外对此事有所觉的自然还有君沁,更正确来说,她是知道发生何事的。毕竟事情发生的当下,陵是全程都在现场无声无息的旁观,透过陵,君沁知道全貌很正常。

所以当范遥回屋里,君沁看他神色正常后,简短的问了句,「我能过问吗?」

范遥顿了下,立刻明白君沁已知道事情全貌,甚至可能还比自己清楚,反问:「妳全都知道了吗?连我迷迷糊糊时说的内容?」

君沁点头。

范遥沉吟会,又问,「我有说出关于妳的任何事吗?」

君沁诧异范遥问这个,但随即明白范遥在担心什么,心里发暖,靠过来双手摸摸范遥的头,「关于我的事,你只字未露。你只有回答问题,那两人没问的事,你自然不会透露。」

「那就好。」范遥松口气,稍弯腰把君沁拦膝抱入怀中,移动到床边坐下,问道:「妳想问什么?」

被范遥抱在怀中,君沁离范遥的脸非常近,伸手轻抚范遥那永远看不腻的容颜,轻抚那大而水灵的双眸,长睫羽因痒稍微搧了下,细看那双清澈的瞳里满是困惑与柔情,看不出一丝阴霾。

「我本担忧你会不会因此而受伤,但现在看来,你反而比昨天以前更加放松。」

「阿,这个阿,毕竟所有瞒着的事都已经被知道了,也不需再对那两人有所隐瞒,自然心里坦荡。」范遥微笑,「这样想来,其实被他们套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是真的毫不在意。明明气的大闹过一回,但冷静下来后,却毫不介怀。

这不是胸怀广大胸襟的宽容。

这只是他本身个性的歪曲而导致的结果。

──只要是那两人所做的,不管合理与否,都无所谓。

「对了,沁儿,妳也能做。」范遥抱紧君沁,在她耳边低语,「妳想做什么,我都能配合妳。」

他的枷锁本只有两人,如今多一人也行,他甘愿。

「我的遥。」

「恩。」

「你是我的,谁也不让。」

范遥无声乐笑,在君沁发鬓边落下亲吻,语调里满是甜蜜柔软的爱恋,「恩,我真喜欢妳如此强硬。」

君沁眨眼,顿时挣脱了范遥的怀抱,双掌一推,直接把范遥推到在床上,笑问:「我想做什么你都能配合?当真?」

范遥微笑,「随妳,请便。」

「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输真气给我。」

「不要。」范遥回答的毫不迟疑,又补了一句,「答应妳也不会照做的,别白费力气。」

君沁为范遥的诚实而气笑,捏了捏范遥的脸,软绵绵的,干脆甫下身,在范遥颈窝处狠狠咬了一口。

「!」范遥闷吭了一声,没有抵抗,突然听到君沁在耳边一句低语,顿时失笑。

「要是我们男女调换,我现在就能吃你了。」

「兽性大发?」

君沁红着脸嗔道:「还不都是你长这么好看!而且你那眼眸一直这般软绵甜密的揪着我,看得我心痒难耐!是你挑拨在先!」

「好好,我的错,都怪我长太好看,毕竟我从小唯一的可取之物只有脸,也是多亏脸好看才被留了下来。」范遥安抚君沁,轻抚君沁的后背,柔声道:「等救完狮王,搞定成昆跟朱元璋还有元军那些事,我去找找有没有办法。」

君沁呆了呆,内心羞死了。等等遥你都说了什么?找办法?你当真要──阿阿,不能再想了。

「沁儿?」

「──你无耻。」

「啊?」范遥错愕,随即无奈苦笑。这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君沁起身,双颊红的要滴出血来了,「今晚你自己睡,我去找夕蕖。」

范遥拉回准备迈步逃离的君沁,「嫂子可跟大哥住一块的,妳过去了那大哥怎么办?」

「不然我跟白毫邑翡牠们到郊外睡。你今天才刚伤愈,别跟来,好好休息。」君沁抽回手,要逃的心意已决,但没走两步又回来,看着范遥装得委屈眼尾下垂的可怜表情,还是忍不住轻啄他双唇,低语提醒,「要熬夜可以,但别太晚睡,也禁止通宵。想问得赶紧跟陵问完就睡了。我之后都会带岚走,陵就留给你用了。」

范遥微笑点头,还是把君沁拉回来完整地讨了一个甜蜜的吻,这才松手让她离开。

 

君沁说得没错,范遥提早回房其实不是要跟君沁甜密温存,碰上君沁是意料之外,他其实是想知晓他被套话时的所有纪录。当时杨逍所记的笔记他跟杨逍要过来了,本想说看这个推断了下他们到底得知了多少。但当范遥得知君沁也知道详情后,便确定了当时陵也在场,既然有陵这全程旁观的纪录器在,那比起看大哥的笔记,还是看陵的纪录更加全面。

陵其实一直都在,包含方才范遥跟君沁在床上的那些打闹,即便他没亲眼所见,也在梁上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范遥叫他出来,陵再怎么想当透明空气人都无法。

「坐吧。」范遥简短命令,待陵入座后便开门见山,「今天的事,你全部都看到了吧。」

「是。」

「为何没阻止?」

陵握了握拳,视线死盯着桌面不敢与范遥对视,「属下原以为您醒来之后,教主会安抚您。当您回来的时候,是聿陪您回来的。他说当时即便教主用词严厉,但神色并无不悦之处,想来应是为了应付大庭广众的表面功夫,实际上并无生气之态,所以当时见您状况不佳,便提议让您先用药休息,这是小姐同意的。」

「吃药的事我记得。然后呢?若沁儿在,便会阻止教主跟大哥。沁儿当时离开了吧?」

「是。小姐与夕蕖姑娘、赵姑娘等人有约,不方便毁约,便只留了属下留守。」

「继续,之后呢。」

「之后教主回来,见您吃了药,便帮您退了部份药效。属下见您醒,本以为您是清醒的。毕竟那个药您吃过那么多次,属下从未见过您在中途醒来。」

范遥叹息,「只能说教主医术高超。」

「您当时──」陵欲言又止,有口难言。

「嗯?有话直说,敢瞒着我你想死啊?」

被范遥的细微杀气激了下,陵当机立断,怀里的纪录纸张拿出来双手递上,速道:「属下真觉得要是说了才会死。主人请您自己看吧!」

范遥没好气地接过纸,打开一看,才刚看第一行就想把陵抓起来辗了。

抬眼瞪去,这家伙竟是退了十步之远。

「你写这什么鬼东西?你的纪录不能再客观一点吗?有必要连我的一举一动语调神情全写得清清楚楚吗?」

陵又退了几步,无辜喊道:「不是阿主人,您也清楚的,属下对您的脸彻底没辄阿,而且您醒来时那么可──」他被范遥严厉的瞪了一眼,当下察觉可能附近不止有他一名暗部,连忙把哀嚎转成传音入密,『您醒来时那么可爱,还会对教主撒娇,属下都多久没看过您那些表情了,一时鬼迷心窍也是应当的啊!』

好一个鬼迷心窍!

范遥觉得额角在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你都跟在我身边看了什么啊?!范遥二话不说一闪身来到陵身后,一脚把陵踹倒,怒道:「应当个头!欠揍!给我记绿些正经的东西!不会光记录对话就好啊!」

「属下有记,能保证字字句句私毫不差,主人请您看完啊!」

「谁要看这羞耻的东西啊!」范遥把那几张纸折回原样,暴力砸在陵脸上,「一刻钟,就在这里,给我重写一次!要是再写些不重要的废话,我先烧了你想留存的那情报,再把你藏驻地里的收藏全毁了!」

「恳请主人手下留情!」

「还不动作?」

「是,立刻!」

顶着范遥冷冰冰的目光,陵赶紧找纸,墨也不磨了,干脆就拿他们平常带着记录情报的墨与笔,三步并两步,赶到桌边重抄一次。

第一张写完后范遥就直接接过来看了。跟原先的版本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少了那些陵因为个人喜好因素而特别针对自己的详情记录,总算还能心平气和的看下去。

但──虽说是少了那些可能是拉手软笑撒娇的画面描述,可说出来的要是本就含有撒娇意味,可还是避不了知道这些羞耻事。

对着阳教主也就算了,可这是对着小教主啊!

本来能一目十行的,如今大概每行都看得非常煎熬。

「陵。」强迫自己看了半张,范遥半掩着脸盖过动摇的目光,哑声道:「情报交出来,我还是把那玩意儿全烧了吧。」

「千万别。」陵急速把原来的那份收回怀里,「主人,属下一点小乐趣,您以前是不过问的,恳请您手下留情。」

范遥瞪过去。

「而且──」陵压低音量,想了想,还是向范遥附耳,以排除所有被同侪们偷听的可能,低语道:「您的这些撒娇行径,当年属下还看的少吗?」

「……」

范遥面不改色安静半晌,抬手抓着陵后脑,毫不客气往桌面上撞下去,冷哼一声,「放肆。」

而陵被砸得头昏脑胀,眼前一片黑,整张脸都在痛,摀着脸蹲在范遥脚边,连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你这情报还有谁看过?」

「只有小姐看过。」陵抖着声音回道。他真的挺痛。

原来如此,难怪君沁会突然的说出那种话。她向来沉迷自己的外表。

范遥手指在桌上轮流敲着,还是硬着头皮把羞耻的情报内容看完,看完便随手把记录黑历史的纸张给震碎,改拿起杨逍的笔记看着,同时用脚踩踩还窝在脚边装死的陵。

「你那记录不准再让第三人看过,不然我把你活生生做成箱子,扔到畜圈里等死。」

「是……」

范遥的威胁向来给力,从陵认识范遥开始,范遥做过多少次箱子,那可是难以数清。陵实在是不敢想真发生了,自己的后果会如何了。

 

「主人,聿那边通知,杨左使要过来。」

正拿笔梳理思绪的范遥听到陵如此报备着。

「恩,那你先退下待命吧。头晕的话离开休息也行,但吩咐其他人不准靠近我房间,连偷听都不准。被我发现了,我全员打一顿。我心情不太好,正好发泄一下。」

「是,那属下先待命,有事再叫属下。」

「头没晕?看来是砸太轻了。」

「再重一点属下真会死的。」

这时响起敲门声,不必问也知道是杨逍,范遥便摆摆手让陵去开门,顺便赶走他。

杨逍跟陵也算是熟识,两人点头当做打招呼,擦身而过。陵关上门出去了。杨逍进来不等招呼,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直接入坐,把托盘往范遥那儿推去,说道:「泡一下。」

托盘里放着的是茶叶、茶具组跟一壶热水,还有一点小糕点。

范遥扬眉,「你不是来道歉的?竟然还叫我泡茶?」

杨逍反问,「需要吗?」

「需要。」

杨逍起身凑向前,伸手摸向范遥的脸庞,凑近他。范遥没躲,一双眼直盯着杨逍向自己靠近,听着近在咫呎的低语。

「对不起。」

是真心诚意,还是表面功夫,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范遥不在意那些。比起去探究这其中的诚意有几分,范遥只是需要从杨逍那得到安抚。

虽然真没有安抚也无所谓,但他还是喜欢被安抚。

范遥心里的紧张与郁闷全放开了,没精神的垂下眼,伸手抱住杨逍,把头搁他肩上,软弱道:「有点想哭。」

杨逍细细叹息,他清楚发生这事对范遥的打击很大,即便范遥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事,他本人也说没事,实际上可能根本不是那样。杨逍同样回抱范遥,伸手摸摸范遥的头,「哭也无妨,没人知道的。这事是我的错,你没错,不要再自责了,你没做错任何事。」

范遥闭上眼,任由满溢而出的泪水从眼眶滑落,稍微在杨逍颈边蹭蹭,是久违的无声撒娇。他真的很久没向杨逍如此直接的撒娇了。

杨逍轻抚范遥的背,不吭声不催促,等他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范遥才放开杨逍,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伸手拿茶叶泡茶,「来是想问什么?」

「没特别,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君姑娘在我屋里跟夕蕖聊天,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杨逍看到了桌上范遥正在整理的笔记,「你想起来了?」

「没有。完全想不起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当时其实陵也在,你们的所作所为他全记下了。」

「他在的话竟然没阻止我们?」

「──」范遥沉默。他哪敢说陵没阻止的原因纯粹就是想看自己当下的反应罢了。

「遥弟?」

「算了,别探究这个。反正都发生了,探究也没意义。」范遥停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笔记晃了晃,纳闷问道:「到是大哥你不问吗?我以为你会想问『我所知道的关于之后的事』。」

「例如?」

「屠狮英雄会。」

杨逍摇手拒绝,「不必了。我没打算太过问你未来的事。你看了纪录也知道,我问的都是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及真相。教主虽然稍微好奇问了他的结局。但我这边先跟你说,不管你曾知道的结局是什么,你现在还没走到那里,在这之后的事全都可以改变。即便你说了『你不想更动』,但在现在教主也知道详情的情况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遇到事一起解决就好,不必自己藏在心里。」

范遥茫然片刻。到是从没想过还能如此。

「遥弟,你希望教主最后还是跟之前一样对我等明教心灰意冷吗?」

「不,没有!怎么可能!」范遥急道。他就是不希望再次发生,才会一直堤防着朱元璋。

「那你就随心所欲任性的办吧!见招拆招,会比你去在意纠结你所知道的事,结果还要来的好。」

「你让我随心所欲地办,没限制的话我可是哪天就把那些对教主不敬的人给做掉了。」

杨逍对此也是干脆放任,「私下搞成意外吧。教主不太喜欢这些。」

范遥睁大眼,没想到杨逍竟然同意,随即乐笑,「要是教主骂我,我会跟他说是你出的主意。」

「可以,随你吧。反正你惹出来的事也多数是我在收拾。不过──」杨逍指指笔记上的某一点,问道:「这点我想知道,倚天剑跟屠龙刀现在在哪里?」

范遥诚实,对过往的一切,他现在已经没什么理由好隐瞒,「收在暗部驻地。之前派人去灵蛇岛把殷姑娘接回的时候,就顺便一起带回了。到是你们问了灵蛇岛的凶手是谁却没问到殷姑娘的事呢。若教主问起的话别跟他说是我救的,还有,殷姑娘其实不是真疯,她好的很,只是在装疯卖傻躲周芷若的杀机。」

「也不愧是龙王带大的,聪明,若是鹰王他们知道真相,应该会很高兴。」

「还是先别说吧,他们父女俩之间多少尴尬,让小姑娘自己解决。」

杨逍点头,觉得还是这样办会比较好,毕竟殷野王跟殷离之间,还有很多过往没清算,虽说因为殷离装疯卖傻而让殷野王有台阶下,但要把那几年的事摊开来说,也不容易。

比起现在已经安全无虑的殷离,杨逍比较想问他当时漏问的事。

「那刀剑里所藏的东西呢?你说了里面放着兵书与武功秘笈,也在你手上?」

「这到没有,跟前世一样,我让周芷若拿走了。不过到是留了抄本──我先说,我本无意要抄的,是暗部那些家伙们的擅自作为,你要骂,骂他们。」

杨逍不客气的笑范遥的极力澄清。

「然后说到这个──」范遥起身去床旁的抽屉拿了一本书回来,「给你的。反正你都知道了,直接送你吧,是《九阴真经》的心法,你很久以前说过你本来练的就是《九阴真经》的残卷。这两周我给你念了不少次,你自己修练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杨逍瞇起眼,没接过,「我就一直纳闷这次重伤痊愈,武功不仅没衰弱,反而还更上一层了。但你给我念的不是一直重复在背的佛经吗?」

「《九阴真经》是趁你睡着之后才念的。顺便帮你调整过脉络走向,多亏了你这不上不下的重伤,让调整轻松省事许多。」

「所以我的伤,果然是你治疗的?」杨逍见范遥点了头,没好气地骂道:「你当时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哪去,在此情况上还敢为我治疗?找死啊?」

「但若让教主来,我就没机会帮你调整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你还有理了?」

范遥一脸委屈,「你都用『果然』了,也就是说你早就察觉了,那你为何之前不问?」

「问了你就会实话实说?」

「不会。」

「那还问什么。」杨逍直接丢个白眼给他,「你,明天,给我去找教主好好整脉一次。」

范遥本想说两句不能劳烦教主,但杨逍的眼神威喝十足,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改说别的,「虽然早知道你敏锐,但你怎么发现的?教主医术高超有目共睹,而我平常几乎不碰医,照理不该会联想到我这里。」

「你有去跟教主串通过说词吗?」

「怎可能有──」范遥回答后便意识到重点所在,「你问过教主?」

杨逍叹气,觉得他义弟没救了,「你还真是遇到我或教主出事就脑子傻了。教主医术最高,我伤的如此之重,自然会认为是教主倾力所救,但当我找教主道谢时,教主却说等他来看的时候,我的伤已好了大半,他并没有特别为我疗伤,只帮我用内力温养经脉。教主当时也是猜应该是你先一步进行治疗,毕竟他当时去勘查你的内力情况时,你的内力一丝无存,只是没伤,大体无碍他便没追究。」

「──」

范遥当时真的心急着要先救杨逍,根本就忘了之后还有可能会有这些事,而且后来不仅张无忌没问,杨逍也没问,他也就当作这事过了。

脑子傻了名副其实。

「我真的得去劳烦教主?」范遥哀问。

「必须去。」杨逍肯定,这次不管范遥如何撒娇装乖装可爱都没用。

「我不能自己练练调养就好?」

「不行。」

范遥哀伤。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杨逍打消念头,但看来杨逍心意已决,那表情就是「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心软」,万分坚定。

于是范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杨逍无奈失笑,没好气地弹了下范遥额头,看范遥装的一脸委屈,又看到还躺在桌上的《九阴真经》抄本,想起一件事,好奇问道:「这么说来,你一直在念的佛经到底是什么?你不会作没意义的事,而那佛经你背得如此熟,想必这些年来你也没少复习吧?」

范遥片刻就把装的委屈扔一边去,暗忖杨逍果然敏锐,笑的愉快:「是少林梦寐以求的《易筋经》,前世因缘际会在汝阳王府发现了它,还不小心学会了,这次就直接拿来练了。阳教主说好用,性质平和中庸,比较适合我这种见招学招,正邪不分的使用方式。」

「不小心」阿──

杨逍抚额,这家伙竟然偷了人家少林的镇派秘籍,「那也难怪少林三位高僧要针对你呀,当时金刚伏魔圈的时候一定被他们察觉了,我看空闻、空智大师应该也有所觉。」

「你点的这几人大概都知道了。幸好当时外人众多,他们不敢明说。」范遥把九阴真经的抄本推到杨逍手边,「收下吧,我本就有打算要送你。」

「好吧,这里谢过了。不过还礼──」

「不必了,兄弟之间哪需要这么客套。而且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在意还礼。大哥,你信任我放任宠我就够了。」

是呀,范遥要求的一直都是这些。

这些年来,即便是回魂重生,也从未变过。

杨逍微笑应好。

Chapter 118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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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为了预防范遥这家伙说一套做一套,装死耍赖不去找张无忌整脉,杨逍不仅是干脆的跟君沁换了房间,在范遥房里住了一晚,还提前告知了张无忌,让范遥巳时起床时,便直接被教主抓个正着,哪都逃不了。

范遥哀戚,觉得自昨日之后他的教主就更强硬了。

虽然没什么不好,他是挺喜欢的没错……

午正时用过餐,大伙兄弟们稍事休息,未时刚至便转移阵地到议事厅商讨议事。

「那么,先来说说昨日朱元璋──」

负责会议主持人杨逍才刚起了个头,就有人不满的打断。

「好极了!就说这个!朱元璋那厮想做教主,他这么干,就是要造反?!」周颠忿忿不平叫道:「范右使,你昨日怎没直接把他给做了!」

范遥伫着头,音调无辜又无奈,「我想阿,但教主不准。教主三令五申要我不准杀朱元璋,昨日都差点在大庭广众将我定罪了,要我怎么杀阿。」

「私下!暗着来!你不是最会了吗?!」周颠继续出馊主意。

「行是行啦──」范遥目光转向张无忌,就那么刚好的跟教主对到眼,目光只好转回来,一脸无趣又提不起劲的拒绝,「就说了教主不准我做了,周颠你好烦呢。要惹教主生气你自己去。」

见向来看朱元璋最不爽又最容易惹事的范遥兴致缺缺,韦一笑、殷天正、五散人等心里都啧啧称奇,纷纷在心里暗想,今日范右使反常的乖,看来昨日没少被教主跟杨左使骂。

杨逍道:「我们要杀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朱元璋招兵买马,攻占州县,杀得蒙元半壁江山烟尘滚滚,我大汉的河山,差不多有一半让他们光复了。这是真正的大功劳。咱们歃血为盟,共举义旗,还不是为了这件大事。各位兄弟,朱元璋、李文忠这些人是杀不得的,就算他们背叛明教,只要他们真能光复大汉江山,将蒙古鞑子赶回去,咱们还是不能动他们一分一毫。」

张无忌点头,接着说道:「兄弟们,与大汉江山相比,明教为轻;与大汉千万百姓相比,明教的教众为轻。明教败后可以再兴,但我大汉江山倘若给异族占了去,要再夺回可就千难万难了!此事,必须慎重。」

「教主这番金玉良言,真正打进了我心坎里去。不论是谁,只要他能率领天下豪杰,驱赶胡虏,我彭和尚都服他。」彭莹玉语调一转,说道:「但是,说到咱们这明教教主之位,我可没打算随意拥他人上位!」

「对啊!咱们明教教主之位就只有教主一人能做!」周颠喊了一句。

「同意。」韦一笑、说不得、张中、冷谦都异口同声。殷天正频频点头十分满意。

光明左右使两人均无出声,只带着微笑,但他们从以前对张无忌的态度就很明显,此时即便不说也能知道他们的立场与答案。

张无忌看这些明教的核心首脑人物们纷纷表态,要说内心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他得到的不仅有范遥一人的死忠,而是整个明教高层表露真心的支持,不禁感动道:「无忌何能何德能得到诸位前辈兄弟们如此赏识爱载,在下甚至未满二十五岁。」

「人品。」冷谦两个字就含括了其他人的千言万语。

也就是因为是惜字如金的冷谦说出口,显得更有重量。

「明教教主说什么也不会异动。但那朱元璋若要称帝称王,想去便让他去吧。」范遥淡淡说道,见张无忌、杨逍以外的其他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范遥续道:「圣火令第一令:不得为官作君。他若想不遵守,就别继续待在明教里。对此结果,我乐见其成。」

范遥这么表态,其他人多少也懂了他的心思。

这不过是变相的逐教处分,而后果──只能请朱元璋好自为之。

 

朱元璋的事算是大家有了共识,便先放到一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在英雄会上救助谢逊。

但说起来,此次英雄会涉及整个江湖,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计划的再加详尽,难免有漏网之处,杨逍表示不如就干脆光明正大照着少林的规则走,见招拆招。范遥闻言眼睛一亮,笑着灿烂万分认同。看的其他人反倒心有不安,觉得他们右使又要惹事了。

张无忌也觉得就按照杨逍所言,先按着对方的步调,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少林会如何作为。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伙各自回屋修整调息,明日好有十足的精力去见招拆招。

殷天正、韦一笑、五散人等先后离席,杨逍跟范遥都没事,也打算回屋陪自家家眷,但听张无忌想去五行旗那走走,便也跟着陪同。

来到分舵最外圈的一角,五行旗的兄弟们分各旗一团团聚一起,中心的练武场上还有几组人马在演练,但手上没拿任何东西,也不清楚在练什么玄虚。

五行旗一看到教主来了,锐金、巨木、烈火的掌旗使放下手边的事物,赶忙过来迎接问好。

「教主。」

「不必多礼,我不过是过来散散步,随意看看。应该不打扰你们吧?」张无忌道。

「不会,绝对不会打扰的。」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回道:「我们还希望教主能多多来,能涨大伙士气。」

范遥看了下整个练武场上,向离他最近的烈火旗辛然问道:「颜垣跟唐洋呢?」

范遥问的人是没有跟伙伴们一起来打招呼的厚土旗掌旗使颜垣跟洪水旗掌旗使唐洋。

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回道:「今日轮厚土、洪水两旗巡逻守门,稍早前门口那似乎来了客人,颜垣跟唐洋过去看看情况。」

范遥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目光往大门口那方向看去,没见到人影,向张无忌报备了声「我去瞧瞧」,便往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发现来的人还真是稀客,不仅是稀客还是很神奇的组合,是武当派的俞莲舟、殷梨亭,还有峨嵋派的贝锦仪跟几名峨嵋派弟子。

要说俞莲舟、殷梨亭找过来还有迹可循,毕竟杨不悔现在就在分舵里,殷梨亭收到消息后要来找爱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峨嵋派的贝锦仪也同在就很奇怪了。

虽说范遥对贝锦仪本人没什么意见,但他对峨嵋派很有意见,一见到还有其他峨嵋派的人,实在是给不了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问道。

「有何贵干?」

俞莲舟、殷梨亭两人之前在张无忌要成亲那时已经多少习惯了范遥对外人冷淡的态度了,而且范遥对峨嵋派非常感冒这事,不仅明教上下众人均知,跟明教较熟的武当派也略知一二。此刻见范遥态度不佳,也清楚原因为何。

「我、我来找不悔的!」殷梨亭速道。

「我陪六弟来的。」俞莲舟紧接在后解释。

两人那「别赶我走」的想法直接写在脸上。

范遥点头,「两位里面请。唐洋,通知教主,俞二侠、殷六侠前来拜访。颜垣,你陪两位进去休息,上茶水招待一下。」

「是。」唐洋、颜垣应声,唐洋行礼告退,颜垣则是向俞莲舟、殷梨亭两人招呼,「两位里面请。」

没一会功夫,这分舵门口的客人便只剩下了峨嵋派。

范遥抬手在空气中比了串暗语,让陵传令其他人找杨不悔到会客厅去找殷梨亭,随后目光停在贝锦仪身上,重问了一次。

「有何贵干?」

贝锦仪咬牙硬撑范遥冰冷又不善的目光,紧张开口,「我有事想来找张教主。」

「找教主?」范遥抬眼看了四周,确认附近确实只有眼前这几名峨嵋派弟子,又问:「是妳的意思?还是周芷若的意思?」

「是我个人的意思,与芷若无关。」

范遥眨眨眼,收敛了压迫人的气息,目光从贝锦仪身上转开,看向她身后脸色比贝锦仪更加惨白的其他峨嵋门人,「那妳带来的人呢?与周芷若有关吗?是追随妳的人,还是监视妳的人?」

范遥问这话的时候,虽然冷淡,但敌意并非在贝锦仪身上,这让贝锦仪稍微放松了些,回道:「是愿意随我离开峨嵋的姊妹,恳请范右使不要为难她们。」

离开峨嵋?

范遥觉得这说法有点模糊。

他正思量着要不要细问,注意到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随后杨逍的声音响起。

「来者为客,先让她们进来吧。」

范遥半转身回头看了杨逍,杨逍表情平静,目光也如往常平和,看不出有坚持之意。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真想阻这几名峨嵋派的,杨逍也不会阻止。

不过,算了,进就进吧,区区几名峨嵋派的,闹不起风波。

范遥也不接待了,直接走回内院,把接待的麻烦事丢给杨逍处理。既然范遥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杨逍也只能接手处理,彬彬有礼的招呼,「几位请进,若没有必要忌讳的话,在下直接带妳们去见教主,不过屋内还有武当的人在。」

「不要紧,麻烦杨左使了,请带路吧。」

 

会客厅里,明教、武当、峨嵋分区而坐,范遥在张无忌的要求下去端了茶水糕点回来,他虽然是端了好几人份的回来,但丝毫没有要发送的意思,一整盘直接给杨逍,无声让杨逍自己看着办。杨逍无奈的喊了几名教众帮忙倒下茶分下糕,倒是在分糕的时候,范遥拉住教众向他耳语,指定了另外放的那盘小糕是要给杨不悔的,别搞错了。

有茶有糕,多少是有了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至于范遥态度有多冷漠无礼,那也是明教的门面问题,其他两派管不着。

俞莲舟、殷梨亭两人在贝锦仪等人进门以前便先跟张无忌打过招呼,张无忌见到许久不见的师伯师叔,自然询问了其他师伯师叔与太师父的近况。张三丰年过百岁身体依旧硬朗,另外这回宋远桥、张松溪二人之所以不在,是为了在山上护师保观,以防奸谋。

张无忌这才知道自那日撞见宋青书与陈友谅密谈后,这两人便消失了踪迹,武当六侠虽有在调查宋青书的下落,但成效不彰,一直都没消息。

俞莲舟又问起陈友谅的消息。张无忌便将明教所知的情报如实告诉:陈友谅已去汉阳,投了两路红巾军的首领徐寿辉。

正事大略说完,也没什么新情报好相互分享。他们此次来本就是私事,要不是突然接到杨不悔要急找杨逍十万火急的从武当山赶来,把殷梨亭紧张得坚持一定要先来找一趟杨不悔,不然他们本应该会明日在少林寺那儿才会碰面。

至于为何会跟峨嵋派的贝锦仪同行,这纯粹就是巧合。中午用餐时正巧跟贝锦仪等人碰了照面,贝锦仪问他们是否知晓张无忌的所在,两人没多想,想说反正目标相同便一起同行,一直到看到范遥那冷冰冰的态度,他们才想到峨嵋派跟明教好像自婚约被毁之后就关系很差。

而贝锦仪等人被招呼进门,还拿到了茶水糕点,内心意外几分。张无忌听闻她们在门口被范遥吓的不轻,便请她们先喝口茶休息片刻。

待过了一会儿,杨逍才询问贝锦仪来意为何。

没想到贝锦仪带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重大情报──峨嵋派因理念不合而分裂了。

杨逍顿时瞥了范遥一眼,看见范遥眼里也是意外之色,便清楚他不知道会发生此事,也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那便是与前世轨迹不合的情况了。

范遥注意到杨逍在看自己,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仅没印象也没收到任何报告。毕竟,他的暗部并没有认真在追峨嵋派的消息。范遥本人对峨嵋派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有一定要知道的必要,那些以范遥为中心的暗部们,自然会觉得收集跟峨嵋派相关的情报又不能拿去给主人讨奖励,毫无意义可言。可能顺便有搜集一些,但是不会主动上报。

 

贝锦仪将她们峨嵋派的异变来龙去脉缓缓道来。

那日门派联姻之事做罢,周芷若愤而离去后,过了大半月才回到了金顶,身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男子,经过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武当宋大侠的嫡子宋青书,而周芷若当场宣告她要与宋青书结成连理。

此番宣告震惊峨嵋众人。丁敏君嘲笑她不知廉耻,与张教主的婚事无果后,连一个月都未过去,便另找新欢,如此水性杨花,看来张无忌会甩了妳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要选谁也不选好,偏偏选一个成事不足的败类,简直给峨嵋蒙羞,根本不配做掌门。

丁敏君如此咄咄逼人,周芷若本就因悔婚之事心境恶劣,如今又听丁敏君如此狂言污蔑,心里戾气一起,五指成爪,竟一爪了结了丁敏君性命。

当下满堂弟子,鸦雀无声,无不惊呆。

周芷若冷声表示若谁敢再口无遮拦,便是同样下场。

众人惶恐,无人敢出声,一片俱寂之中,贝锦仪走了出来。

她虽然也觉得丁敏君说话过分无礼,但罪不致死,最重也禁闭思过即可。

如今周芷若将丁敏君杀害,或许也有杀鸡儆猴之意。但峨嵋派并非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阴狠小派,多年来正宗历史,光明磊落,需要用暴力来扫除异议,需要用非正道的手段才能在江湖上扬威,已违师祖传承下来的教悔。

峨嵋的武功向来轻柔灵动,而周芷若此时所傍身的冷冽武功,虽不知道是从何而学,但那绝非峨嵋以往的传统。

峨嵋派日渐衰弱,即便如此,要振兴峨嵋派,也不能用如此方法。

周芷若的不择手段阴狠残酷,最终让她失去了作为掌门人最为宝贵的人望。

她曾是门派里众多师姊所疼爱赞赏的小师妹,如今今非昔比。

贝锦仪没办法再看周芷若领着峨嵋派继续错下去,她拒绝承认如今的周芷若是她的掌门,她希望她的小师妹能回头察觉自己的错误,但可惜事与愿违,周芷若心中阴霾挥之不去,日日纠缠已让她看不见正道。

心灰意冷到最后,贝锦仪选择离开峨嵋,从此与周芷若各走一路。

贝锦仪的离去,即便这是她独自做出这决定,然而愿意随同她离去的门人,也不在少数。

在峨嵋派中,她的武功并不出色,个性平平无奇,在众位师姊妹的光环掩盖之下,如同影子般默默无闻,虽说如此,但她在同门师姊妹中评价极高,连带着若她做出了什么决定,也会影响深重。

她一走,被她言词所打醒的姊妹们,也跟着离开。峨嵋派资深好手,仅这一下午的功夫,便去了大半。

 

峨嵋派内部所发生的斗争,其他人自然是管不着。贝锦仪在叙述的时候,并未使用情绪强烈的字眼,客观的叙述了峨嵋派的分裂是起于丁敏君的死以及自己的任性,她自己本身的想法并没有成陈述太多。

张无忌闻之默然。

殷梨亭道:「难怪最近江湖里有风声传出峨嵋派在招收弟子。本以为是在为英雄会做准备,原来是因为要补足妳们离开的缺额。还有青书──」

提到那个也是自己从小带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走上歪路,殷梨亭心里难过又痛苦,神情黯淡的叹了口气。

倒是俞莲舟没有殷梨亭那般心软与多愁善感,听到宋青书的名字便恨恨说了一句:「这大逆不道的逆子害死莫七弟,定不能饶他。」

张无忌想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江湖里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杀害至亲者更是不可饶恕。张无忌再怎么天真善良,也明白这道理。

范遥没作任何表态,不管是峨嵋派分裂的事也好,宋青书背叛武当投入峨嵋的事也好,范遥都觉得不算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明天的屠狮大会并不会因此而取消,虽然峨嵋派少了几名高手,但周芷若跟宋青书依旧会去,而想立武扬威的周芷若势必也只会让修练速成九阴真经的自己与宋青书上场。这结果,与前世无异。没必要介入变动。

杨逍向贝锦仪问道:「贝姑娘,那妳此次前来,除了向我们告知这消息,是否还想寻求我们的协助?」

贝锦仪听到杨逍问的如此直接,疲累一笑,「杨左使明察秋毫,在下确实有一事想与明教众人商量。」

「姑娘请讲,不必客气。」杨逍道。

「阿,如果是要说周芷若的事,那妳别说了。」范遥打断的很不客气。

「────」

贝锦仪直接被堵个哑口无言。

张无忌跟杨逍都向范遥投去责怪的目光。范遥面不改色吃下有点刺人的眼刀,续道:「周芷若最后的结果为何,一切看她造化。明教明天最主要是要救狮王,没打算针对她,但若她要惹事生非,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处理。况且,妳在这里替她说话,她也不会感谢妳,反而可能会机不可失的利用妳的善良,反咬教主一口。我可,看不下去呢。」

贝锦仪对这推测,实在无话可说。依现在的周芷若,确实很有可能会将能利用的都利用上。

贝锦仪叹息,「那恳请张教主、杨左使、范右使,至少留下芷若一命。」

「若她愿意痛改前非,我到可以考虑一下。」范遥抢先回复。他知道另外两人一定会答应的,但他才不要呢!

张无忌拉拉范遥手臂,暗示他别那么强硬。范遥看向张无忌,随即叹气改口,「好吧,折衷方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要周芷若不对我们做出伤害,我就不对她动手。另外,若她挑衅我,我会回报回去。」

杨逍道:「贝姑娘,我们不可能用我们的性命去换周姑娘的安危,若事出有因在于她,请妳谅解我们的见死不救。当时光明顶上她刺教主的那一剑,历历在目,如今过了悔婚一事仇恨更多,我们无法不去防范她。」

「悔婚一事,是你们出尔反尔,羞辱峨嵋。」

「那当初是谁造谣生事,妳们峨嵋有查过吗?」范遥声音清淡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夜夜笙歌,但那屋可是教主房间,为何周芷若要夜半上门自悔清誉?又为何在流言传出时她不厉声阻止反而让流言越传越远?为了什么?守宫砂便是自身清白的最好铁证,她不愿出示,便是于抬面下污蔑教主夺人清白,让教主有理说不清。门派联姻是抚平谣言的下下之策,我们被迫无奈别无选择。此门婚约,当真是你情我愿?当真不是有人从中作祟?」

贝锦仪被说的脸色一片苍白,连跟着她一同来的几名峨嵋门人也面无血色。

确实,当时她们心向周芷若,从未对这门婚事的起因有任何疑虑。可此番重新审视,当真疑点重重。

俞莲舟与殷梨亭两人互看一眼,同样看出对方眼里的那抹恍然。范遥的说词是有说服力的。他们当时也觉得这门婚约来的突然,而且对于成亲对象是周芷若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张无忌不是擅长隐瞒心事的人,比起周芷若,他更喜欢赵敏,武当六侠其实是看在眼里的。悔婚当时张无忌随赵敏而去,武当六侠心里虽是叹息,但其实也没感意外多少。

「范右使,说太过了。」

张无忌温声制止。伸手拉过桌上装着小糕点的盘子,塞进范遥手里。

范遥盯着小糕看了片刻,再次抬头,面带无害笑颜,向贝锦仪柔声笑道:「当然,我拿不出证据。贝姑娘可以当作是我乱说,这只不过是我擅自的臆测罢了。玩笑话不用上心。」

说是这么说,但当心中已起疑心时,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描淡写的带过?

不过范遥态度说变就变,他一副我就是乱说,妳要信了那是妳家的事,而且就说是乱说了,也争不出什么道理,顶多也就是骂他诽谤。

而范遥诽谤造谣也不是第一次了,针对峨嵋派,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况且,要是去查实了,发现这当真是某人的自导自演呢?

此时明教已退了一步给了面子,要是她们进一步追击,真相全指向峨嵋,那便是她们自取其辱了。

贝锦仪实在不敢再问。尤其是她今日还带着几位峨嵋姊妹来,现场也还有武当的人,真相不能在这种场合被揭发。

范遥弯起眼,笑的无辜又纯良,配起那生得精致地五官,美的赏心悦目,就连声音也是柔和软绵,带有着些许示弱之意,只听他道:「虽然真相尚未查明,但需要在下先为如此不敬之举赔罪吗?毕竟姑娘们看着脸色很糟,看来我的话还是让妳们心里不舒服了吧?那我跪下向妳们道歉的话,妳们心情会好点吗?」

俞莲舟与殷梨亭对范遥的话均感错愕。

让范右使下跪磕头道歉?

在明教的地盘里逼贵为明教教主底下第二人的光明右使下跪赔罪,在场不仅有明教教主、光明左使在,更还有武当派的外人在,这存心当众羞辱明教的意思重大,这事只要有人传出去,不用特别做什么操作,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峨嵋不当侮辱。

范遥这话看似有意道歉赔礼,实际上却是无理取闹的恶意挑拨。只要思路清明,就知道绝不能照着范遥的话来做,那就是踩入陷阱。

赔罪?

谁敢叫他赔?

贝锦仪自然想到了,她心寒范遥手段阴险狡诈心思深沉,也庆幸今天带来的姊妹们并非冲动之辈。

「范右使言重了,不过是开开玩笑,哪必要如此认真。」

范遥眨眨眼,神色间露出些许可惜,这才咬了一口张无忌推给他的糕,安静吃糕,顺便帮张无忌空的茶盏再次斟满。

杨逍看范遥大概是没兴致再闹了,毕竟对方不容易上当,便将话题转掉,「贝姑娘,妳明天也会去参与少林英雄盛会吗?」

贝锦仪悄悄的松了口气,她真觉得跟范遥说话让她压力大的如同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我可能就去观摩,不特别参与了。」

「也就是说妳不会以峨嵋派的身分出场。」

贝锦仪苦笑,「是。我已退出峨嵋,现在的峨嵋派掌门人是芷若,我暂时,还没打算回去。」

「那妳又打算独自行走江湖多久呢?」

「我不知道。或许等到芷若从钻牛角尖中走出来吧。」贝锦仪叹气,看向张无忌又道,「张教主,芷若误入歧途,我不清楚这其中,有没有你的因素存在,又或许你是她心魔所在,若你还有对她有一点情义,请帮帮她。」

张无忌沉默半晌,他看向一边两位武当的师叔伯,又看了坐自己身旁的杨逍跟范遥,思忖片刻,下定决心,「周姑娘是我饭水之恩的救命恩人,若她需要我的协助,我定会帮她。但是,我现在就想说清楚,我对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从未越界,我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做个样子,自那日离开后我也从未想过要重新来过。我心眷之人,是赵敏。若要让我背叛赵敏,恕我难以协助。」

贝锦仪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张无忌会突然如此直白表态。

另一边的俞莲舟与殷梨亭两人互看一眼,又看张无忌虽然有点紧张,但坚定的目光,两人多少还是释怀了。

当年张翠山跟殷素素,不也是正道与邪道的结合?如今他们的儿子走上相同的道路,也不意外了。

「无忌,你明教的人,知道这事吗?」俞莲舟问道。

「知道。」杨逍代为回答,「教主曾招集教众,公开此事。所以,不只我们教众,教主的亲人,鹰王殷天正跟殷野王也都知道这事。」

闻言,贝锦仪跟武当二侠都心感佩服。

这是张无忌的决心。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护一人的坚持。

他们知道要在武当二侠面前说这事,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一直安静在旁边听的杨不悔悄悄握上殷梨亭的手,殷梨亭转头看她,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后松开杨不悔的手站起身,走到张无忌面前。张无忌连忙起身,不知道六叔要说什么,紧张的视线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殷梨亭伸出双手拥抱了张无忌。

「好孩子,六叔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张无忌闻言一愣,热泪盈眶,「可是,敏敏她曾伤过六叔你──」

殷梨亭笑了,「说起来,若非受伤,我又如何能跟不悔修成正果呢?」

张无忌悄悄的看了俞莲舟,对方脸上同样带着淡笑,这让张无忌心下无比感激,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地,忍不住抱住殷梨亭,埋在他颈窝偷偷啜泣。

范遥拍拍杨逍的手,向他示意峨嵋派还在这,别让她们在这看戏。杨逍只好开口委婉的赶人。

「贝姑娘,我们教主现在有些私事要处理,不便见客。若几位不嫌弃的话,留下用餐也行,在下先为你们准备休息等待的地方。」

贝锦仪跟同门姊妹视线交流片刻,还是婉拒,「多谢杨左使,但我们还是不继续叨扰了,师姐们还在远处等我回去,不能让她们担心。」

「这到是我考虑不周了。我送妳们出去。」

杨逍送贝锦仪跟峨嵋弟子们离开,武当这边跟张无忌可能要花点时间谈心,范遥跟杨不悔对到眼,比了个一起离开的手势问她是否同行。杨不悔看了下她的六哥暂时没空理她,便走过来把范遥拉起来,挽过他的手撒娇低语,「范叔叔做点柠檬冻吧?然后再多一些糕点,好明天带出门吃。」

范遥配合着让她拉走,无奈道:「妳这只小馋猫。」

「我现在要吃两人份嘛!」

「好好,我们先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吃什么,要多做就一起做吧。」

Notes:

屠狮大会真的不太容易写,写着写着发现──范遥当真主角光环开好开满,所有人都宠他顺他,明教团宠明明就小教主呀,结果这人被小教主宠了,连带的其他人也得跟着一起宠,于是,真宠坏了(误)

PS我写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好讽刺,同是领导者,小教主跟周姑娘两个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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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俞莲舟跟殷梨亭留下过夜。俞莲舟说若无多的客房他小亭里或屋顶上躺一晚就好,不用特别为他繁琐准备。而范遥把自己住的房让给殷梨亭跟杨不悔这对伴侣,自己跟君沁还有几只动物们去了郊外,这两人早已习惯了露宿野营,在林子里睡搞不好还比在屋里睡还来的安心。

倒是下午因为贝锦仪来访,殷梨亭一直到了晚餐时候才知道杨不悔急找杨逍,是因为杨逍再娶夫人,杨不悔赶来看后娘。

作为杨不悔的夫婿,殷梨亭自然是得见过丈母娘的。

不过当殷梨亭向柳夕蕖敬茶时,张无忌、杨逍、范遥的表情实在似笑非笑难以言述,就连被敬茶的柳夕蕖本人,神色也是几分尴尬,接过茶的手都在抖。让殷梨亭心里慌的一批,吃个饭也偷偷在问杨不悔是不是自己哪儿没做好,杨不悔也不清楚是怎么了,只能安慰殷梨亭柳姨人很好,应该只是因为紧张而已吧。

这晚饭吃的还算和乐融融。

毕竟主要还是范遥下的厨,人间美味吃的心满意足,谁还敢有异言。

只是听说晚饭结束回房间后,柳夕蕖掐着杨逍好似宣泄了番她紧张到食不知味的心情。于是爱妻心切的杨逍在把柳夕蕖哄好之后,出门一趟找了范遥,不忘带上饭盒与食材,压着范遥就在郊外野营开伙,带回一份热腾腾宵夜。

范遥拿着烤肉串无言以对,干脆就把剩下的食材烤一烤,把喜欢尾随自己的暗部们喊出来大伙分一分。

暗部们自然万分感谢杨左使的宠妻之举。

夜半里发生的小故事,自然除了当事人之外不会有他人知晓。

隔天早上,光明使者两人依旧神采奕奕,一点异状都看不出来,谁能猜出这两人到子时都还不睡,在那荒郊野外烤肉搞夜宵再顺便喝小酒谈点心。

重阳正日,启程时辰已至,张无忌领着明教群豪来到少林寺中。少林寺前殿后殿、左厢右厢,到处挤满了四方英雄好汉。

今日,人人都是为了各自的理由而聚集在这。有的与谢逊有仇,处心积虑地要杀之报仇雪恨;有的觊觎屠龙刀,痴心妄想夺得宝刀,成为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间有私人恩怨,要乘机作一了断。当然,大多数是为看热闹而来。

俞莲舟与殷梨亭晚了些许时辰上山,没有与明教众人同行,避开了江湖那些爱传流言的无聊人士再搞出什么谣言来。

贝锦仪来的更晚,她今日并未武装,穿了件长外罩挡住里头的峨嵋派服饰,跟她一起来的姊妹们也是相同打扮。她过来简单跟张无忌等人打过招呼,便离开明教所在的西厢,跟陪同的姊妹们到东厢去找了一处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

此后的一个时辰中,各路英雄越聚越多。华山派、崆峒派、昆仑派均有高手赴会,只剩峨嵋派尚无人上山。

明教群豪聚在西厢的一座偏殿之中,不与各路英雄交谈。他们明教怨家太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怕大会还没开始,他们便先和四方怨家起争执,打了个落花流水。

听到了峨嵋派还没上山,又看张无忌手撑着头,盯着空处发呆,范遥也觉得无聊,便去找张无忌说说话。

「教主,若峨嵋派来了,你要去找周芷若吗?」

他这问题问的不大声,不过厅堂里大伙都等的有些无所事事,范遥这话几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顿时目光全放到张无忌身上。

张无忌愣了下,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看向范遥回道:「不,我没这打算。」

「不向她解释下你当日的离开是因为赶着要救狮王?」

张无忌摇头,「解释了也毫无意义。我并没有要让婚事重新来过,况且──」张无忌眼色暗了暗,续道:「问心有愧的或许是她。」

范遥瞇起眼,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是了,张无忌知道真相,他已知晓周芷若的所做所为,毕竟他已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答案。

灵蛇岛凶案一事,在前几日套话意外中,是有被问出来的。当时自己的回答,不仅道明了偷取刀剑的凶手是周芷若,还有周芷若盗取刀剑的理由,也说了周芷若确实是意图想杀害赵敏。

范遥没印象张无忌当时的反应如何,但纪录上张无忌因为自己的回答,而质问过自己为何当时不说。

但,这不能说。

若张无忌现在再问一次,他恐怕也难以同当时那样直言回答吧。

那是他的私心,是他的任性。他无意变动未来。

张无忌抬头,看向陪在身侧的赵敏,握住她的手向她温柔一笑。赵敏凑向张无忌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耳语。

范遥眨眨眼,看教主跟郡主浓情密意,抬头看天花板数了下横梁,决定也去找君沁打发时间。

另一边杨逍早跟柳夕蕖窃窃私语起来,两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相谈甚欢。

于是,明教剩下来的那些孤家寡人,实在是没眼看,心里哀愁的自个想办法打发时间,恨不得少林和尚们赶紧开始搞那英雄盛会。

 

午时将至,寺中知客僧来请群雄移动到山右的练武场上,此时场上已搭起了数十座大木棚。群豪众人随着知客僧引导入座。各门派帮会中人数众多的坐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共坐一棚。

待众宾客坐定后,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着空、圆、慧、法、相、庄各字辈,与群雄见礼,最后是空智神僧,身后跟着达摩堂九长老。

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合十行礼,口说佛号,道:「今日天下众英雄莅临,少林派至感光荣。只可惜掌门方丈师兄突患急病,无缘参与今日盛景,特命老衲郑重致歉。」

张无忌跟杨逍互视,都觉得奇怪。空闻禅师自他们上次上少林救谢逊时就已身体报恙,如今都过了大半月了,连杨逍受重伤都好了,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之处。

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将视线往范遥身上投去。

正跟小墨蛇玩的范遥注意到自家教主跟兄长的目光,察觉了视线里要问什么,无奈莞尔。敢请你们把我当什么无所不知有问必答问答集吗?不是说不会问的吗?

范遥手上继续跟小墨蛇玩,面不改色向两位传音入密,『上次来少林的时候还不确定,但这次确实是成昆的手笔,恐怕是趁空闻大师状况不佳的时候趁虚而入。』

练武场上空智又道:「金毛狮王谢逊为祸武林,罪孽深重,今因缘际会,幸而被少林所擒。少林派知与金毛狮王有所恩怨者不在少数,特请各位武林群豪,共商决议。」

他本来生得愁眉苦脸,这时说话更没精打采,说毕便即合十退下。他这反应跟两周前再闯伏魔圈之时咄咄逼人的样子相差甚远,间接证明了空闻禅师可能真的受制于人。

范遥看了看会场,没看见成昆的影,稍微想了下,附耳向张无忌低语,「教主,我离开到处转转,晚点回来。」

张无忌同样低语,反问:「要去哪儿?」

「成昆不在场上,我去找找。另外,关于我所知道的成昆那败类搞的无耻伎俩,我先去做点准备。」

「会危险吗?太危险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张无忌实在放心不下。

「不行,不可以。」范遥急忙安抚,「不危险的。教主你可是明教的首领,这种场合可不能离开。所有人都关注着你呢。厚土旗、烈火旗我带一些人走,顺便去看看狮王那边有没有出问题。教主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好吧。你兀自小心。另外,给我能连系你并连络你回来的方式。」

「找暗部,莫跟聿留你这里。他们联络的到我。」

「我叫你就一定要回来。还有,别逞强。我知道你武功高,但你实在太不惜命了。我不放心。」张无忌再三交代。

范遥眨眨那双漂亮的杏眼,目光里带有着一丝期待,扬起的笑容明媚如阳,笑的有够炫目漂亮。

杨逍在这时倾身凑过来在张无忌另一边耳语,「你命令他。」

张无忌恍然。阿,原来是在等这个阿。

张无忌心里有那么点哭笑不得,无奈温声命令,「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安全且毫发无伤的回来。这是命令。」

范遥笑意甚甜,「遵命。」

得了张无忌的许可,范遥便把殷天正喊过来接替自己的座位,然后走到后头提走了一篮点心,再叫了颜垣跟辛然跟自己来,便不惊动其他门派的离开木棚。

明教的人看他离席倒也不觉得哪儿奇怪,毕竟他们明教光明右使向来就是搞黑的,台面上的大事有教主跟杨左使处理就好,范右使此时离席去搞什么小手段,反正教主也许可了,那也管不着更管不动,反倒是大伙有默契的当作没看见,在事情揭发出来之前,都跟明教无关,见怪不怪,况且,他们范右使哪次搞手段阴别人失手过了?他会故意把事情闹得天翻地覆难以收拾,但他可从没在阴毒害人时留下把柄,那些受害者都是死的不明不白。

他们范右使个性恶劣,疯起来手段阴险恐怖,要不是那张脸着实好看过火,柔和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十足舒心,他哪会有逍遥二仙这美名。

总之范遥离开练武场的时候,场上几名独行江湖的豪杰们正吵着要找谢逊报仇。

不知道距离正式开打还要多久,想做的事还是赶紧办办为好。

范遥领着颜垣跟辛然先进了附近的小林子才开口,「你们两个调动厚土旗跟烈火旗的兄弟们在少林寺全寺盘查,最优先少林达摩堂,找任何会引起火灾、爆破的蛛丝马迹,就是火种、引信、易燃物之类的东西,若有发现回报给我就好,不要惊动其他人。还有,颜垣,你带少数经锐在达摩堂那搞一条密道出来,隐密的搞,越快越好。」

颜垣跟辛然互看一眼,目光里都有点惊讶。

五行旗为明教总坛所属,原本属教主及光明使者的直属管辖,但自教主跟光明使者都离开总坛之后,凡指五散人以上的高层,都有权调动他们。不过教主和光明使者回归后,权限自然回到他们手中,只是范遥向来少碰教务,即便是从他这发出的命令,多数会冠个杨逍的名义。要不是掌旗使们万分清楚杨逍与范遥同气连枝的默契,知道杨逍默许范遥这般乱用他名义发号司令,实际上根本跟杨逍一点关系都没,不然很多新进五行旗的弟兄们,真以为杨逍才是他们的头顶上司,掌握整个五行旗的调动权。

虽说相去不远,但他们光明右使真的不是摆着当花瓶好看的。

辛然道:「范右使可少有不用杨左使的名义直接吩咐我们办事的时候。这次是连杨左使都不知情的情况吗?」

「他不知情。也不用跟他说,这事我处理就好。」

颜垣、辛然两人低头应是。

颜垣说道:「半月前杨左使曾命我们在少林打通地道预防万一,如今要拓广至达摩堂不需花费多少功夫,稍后动工,大约三时辰就能完工。范右使要先看过全部的地道图吗?」

「有带在身上的话先给我看一下。」

颜垣从怀中掏出书卷,范遥接过后展开,没看一会便重新收好,交还给颜垣,「完事后再给我看一次最新的图。」

「是。」

他们习惯了范遥漫不经心的看书方式,反正每次送报告来,范遥都这么看,习以为常。

辛然又问:「需要让唐洋待命吗?找火,我们烈火旗擅长,但灭火,可是洪水旗的强项。」

本来范遥是打算等收到烈火旗的回报之后再做安排,不过既然他们都能举一反三,这样也好,「可以,洪水旗的少数精英即可。足够灭达摩堂的大火就够了。」

「是。」

两人躬身告退,范遥看着辛然转身,突然喊住他,「辛然,你等下。」

辛然纳闷的停步,回头看范遥摆摆手要颜垣先去做事,更对范遥单独想找自己不明所以。

范遥盯着辛然看了半晌,把辛然看着都紧张的要掉冷汗,才纳闷问他:「你似乎不怕我呢?」

「──??」这回辛然可真是不明所以了。

「我猜主人是想说关于牢房里那事。」岚从辛然身后的林木中走出,手里拿着范遥的爱剑泰阿,向范遥双手奉上,「小姐担忧主人您会用上,吩咐属下给您送过来。另外,属下也被送过来了,先别把属下赶回去,小姐那还有聿跟莫在。」

辛然跟岚这两人自牢房拷问一事之后,意外有了私交。岚佩服辛然在范遥惨忍的手段中坚持了一炷香,不仅如此,他在牢房外吐了一会儿,休息片刻之后竟还回到牢房里,断断续续的将岚跟琛的套话手法都看完了,事后还脸色惨白的询问过问话方式是不是该有什么诀窍,让岚跟琛都好似惊讶了一番。

这人,挺有骨气的。

辛然有点尴尬,「范右使当时的手段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但是,最开始的震惊过去之后,稍微冷静下来,便发现岚他们的套话方式十分讲究,虽然是因为有范右使在前杀鸡儆猴,但他们的诱导问话,十分高招。结果在里面待久了,也习惯了范右使的手段──」

范遥呆了呆,也觉得这人精神非常强大,不禁就脱口一句,「真想把你收进暗部阿──」

结果范遥这话,立刻得来他强力助手的抗议。

「不行!主人不可!万万不可!暗部不缺人!」敢直接反驳范遥的暗部屈指可数,陵也不管隐不隐身了,那语气实在怨,「暗部训练过程难度重重,通过考核的更是屈指可数,辛然是烈火旗掌旗使,职责深重,请主人不要收他。」

范遥转头看去,觉得陵气的不轻,瞪着辛然的目光森然,恨不得揍他一顿。岚连忙拉住陵的手臂,劝道:「主人说笑的,陵你何必当真。你可别真的动手教训他。」

陵改瞪岚,森然道:「你的朋友是吧?觊觎主人的混蛋你敢交朋友?!等我有空了来辗你一顿!」

──????

不,等等,真要说的话是他们主人觊觎人家,陵你搞反了。而且为何是我被辗啊?!!

范遥无言以对。伸手扯着陵跟岚的领子,直把两人往身后林子里抛去,毫无感情的抛下一句打完再回来,才向辛然说道:「我的那群部下们虽然脑子都有点问题,但都身怀绝技,你若想倒可以交流交流。不过我说想收你是开玩笑的,我对他们十分严格,要求也高,一个不好是会被我直接处理的──比起这些,你还是先办我刚吩咐的事吧。」

「是。」辛然躬身行礼,又听到头顶上范遥冷淡的一句提醒。

「暗部属我私兵,明教里鲜为人知。辛然,我不管你们私交如何,但保密工夫请做到位,不然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会不会将你视为眼中钉。」

辛然再次慎重的回应铭记在心,这才退去办正事。

范遥回过头,方才说要打的陵跟岚,好端端心平气和地在他身后待命,看他俩面色如常,眉梢微扬,打趣问道:「没打起来?」

陵向岚冷哼一声,「先把主人的事处理完,属下再找时间开揍。」

岚一脸哀愁。都说了这不是我的错阿。

「辛然可是我烈火旗掌旗使,也没招惹我,可别对他动手。」

「是。」陵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岚,你跟琛留五行旗这边,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报。陵你跟我来。其他人在少林到处转转,找一下成昆的踪迹,顺便帮一下五行旗。」

范遥说完便走。林子里藏身的众暗部们均未回应,各自领命四散做任务去了。

 

范遥提着他的点心篮子,来到少林寺后山峰。会在这里的人只有被关押在这里的谢逊,还有在这坐禅修练顺便看守谢逊的少林三渡神僧。

在来的路上,范遥无奈陵一声不发闷闷不乐,暗忖是有没有这么不待见暗部进新人。以前他到处顺手捡人收人的时候,就没看他这么反弹。阿,不过,认真说来,他现在这十三名暗部下属,应该算是自己死缠烂打过了陵那关后才跟上来的。回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乱捡人丢给陵处理的时候,陵的目光确实都不怎么友善,而且他捡回来的人,绝大多数都留不下来,印象中自己捡回来还留下来的,只有暗部里年纪最小的双子两人,其他人都是陵不知道从哪儿海选挑出来的。

范遥是没打算要收新人,他现在手下的这十三人已非常好用,没有折损的情况下也没必要找新的。毕竟能力其次,要找到对自己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可不容易。这几个可是随他打随他骂还不还嘴还手,随自己喜怒无常任性对待,下重手也从不有怨言的疯子──脑子有问题,喜欢来闹自己讨打讨骂的不是疯子是什么?

眼看陵一路都在那儿目光哀怨,范遥实在是被那目光看烦了,又懒的安抚解释,干脆从篮子拿块小糕,塞进陵嘴里堵他一路闷塞。

陵意外的得到了块糕,心里窃喜。不愉快的心情烟消云散。

寺后山峰渺无人烟。

会来这里的除了定时送饭的小沙弥们,可以十天半个月都等不到一位来客。范遥的到来自然是让三位神僧讶异几分。

范遥让陵退到一边去,自己独自一人走进伏魔圈的范围内。

渡厄瞇起眼,道:「施主胆子颇大,敢就这般踏进来,难道这回是你要一人来闯老纳三人的金刚伏魔圈。」

「没有,我不过是想来探个监。」范遥摇摇手,示意了下手上的篮子,随后又指指山下练武场的方位,「三位神僧应该有听说了,那山下正开着英雄盛会,时候到了自然会有新的武林高手来闯阵。我就怕到时候救走狮王的不是我们明教的人,先来找狮王聊个几句。渡厄神僧,在下来并无恶意,恳请通融一下让我下去跟兄弟说几句话。」

三渡们相互看了几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范遥也没催,慢条斯理打开点心篮子,拿了三个碟子出来,又在碟子上摆了几块糕,自己又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咬,吞下去后才说道:「我带了些素糕过来,家里的小姑娘们都爱吃,味道应该不差,我刚有吃了一块应该足够证明这些糕点没有毒。几位神僧要不尝尝看?」

回答他的是渡难甩过来的一鞭黑索,将范遥脚边的地板打起碎石,范遥闪都没闪,连眼都没眨一个。

渡难长长的哦了一声,「竟然不闪不躲?」

「谁叫神僧你压根没瞄准我。」范遥笑道,拿起一盘小糕,笑问:「渡难前辈吃吗?在下拿过去给你。」

渡难呵呵笑,他赏识范遥不卑不亢的态度,自那日打过之后,他对范遥的印象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筋经的关系,他道:「老纳可比较想要你那篮子里其他的。」

范遥耸肩轻笑,一点都不介意渡难的小心谨慎,拎着篮子走到渡难面前,笑道:「均是素的,任君挑选。」

渡难伸出如枯木枝般的手,从篮子中取了一块糕,送进嘴里。「哦,这糕是施主做的?」

范遥不可置否。

渡难嘴里这块都还没咬完,忍不住又从篮子里又拿一块,看的他的师兄们啧啧称奇。

「师弟?」

渡难吃的双眼都亮了,「师兄,这糕尝尝吧,挺不错吃的。范施主手艺绝佳。」

既然渡难都这么说了,渡厄跟渡劫便也先后表态也想尝尝。于是范遥提着篮子走到渡厄面前让渡厄取糕,空着的手轻轻挥出一道劲气,打起原先放稍远处的糕点小盘,手里手势再转,第二道柔和劲气将小盘向渡劫那送去,稳稳当当的落在渡劫面前让他抬手接住。

小秀了一把武功绝佳的操控力。渡厄渡难看着心有佩服。倒是渡劫接下糕之后有点不平衡,「为何就老纳这里不是范施主你亲手送过来?」

范遥看向渡劫,笑容里带有寒气,「谁叫是渡劫前辈你打伤了我大哥呢?我没以牙还牙报复回去,还愿意让你吃没毒的糕,很仁至义尽了。」

渡劫脸色一黑。渡难不给师兄面子笑了出来。渡厄也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唉呦,这人差别待遇有够明显的。

三位神僧自半月多前那次对战,本就对这易筋经大成的家伙颇有好感,毕竟少林易筋经难练万分,能练成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不仅需要天资更需要运气,即便并非本派弟子练成,但练成了即是有缘,就还有继续传承下去的可能。而如今范遥直接明白的真性情,也让三位神僧心中又多了一点好感。

渡厄问道:「杨施主的伤势还好吧?」

范遥回道:「很好。如今已回复如初,并未留下病灶劣根。」

渡难说道:「这么说来,你说你是想来探监的吧?」

范遥点头。渡难续道:「那你跟我们其中一人单打独斗,闯过了我们就放你过去。」

范遥愣了片刻,随即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三位前辈任我选吗?」

渡厄看向另边渡劫面色难看,心里为他默哀,还是毫不客气的大方回道:「随施主选。但老纳想,施主定是要挑渡劫师弟来战吧?」

「当然!」难得他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能报复,范遥乐的呢,「我会记得点到为止不伤和气的。多谢前辈们成全。」

渡厄渡难坐壁上观,渡劫只能苦着脸看范遥把糕点收进篮子里放到一边去,清出了场地,随即拔出了随身佩剑,剑刃随意一挥便是破风声,而这长的年轻又好看的对手,简单的摆了一个架式,身姿潇洒,笑容如阳,目光刮雪。

渡劫想起了半月前范遥轻描淡写的就推回了他与渡难的黑索,心里苦涩万分,明知单打独斗是绝对打不过的这身傍易筋经的小子,还是硬着头皮的甩起了黑索。

这一战,范遥的攻势毫不内敛,与他先前跟渡难对战时的态度相去甚远。要说当时闯阵,范遥所用的招式偏向中庸正派,招式花俏杂乱,但终归是「过招」,杀意微弱,更多只是注重于破招,偶有邪招,却也只是阴险扫过,并未有狠毒伤人的打算。

当时明教众人离开之后,他们师兄弟三人,便肯定了这家伙当时并未全力以赴。

他只是想破了金刚伏魔圈,并未有想伤他们三人的打算。

然而现在,与当时大不相同,范遥手里剑花挽的杀机难防,脚下踩的步伐诡谲难料,他闪躲的次数少了很多,而透过剑刃与掌劲传过去的,是厚实夺命的汪洋内功,与无尽冰冷的杀意。

他这次,是认真想伤人的。

他的认真,也显现在他的手段上。

本该是中庸的易筋经,混着他疯狂、毒辣、捉摸不定的杀招,反倒更为惊天动地难以招架,几十招过去,渡劫接应不暇的受了不少的伤,范遥则是毫发无伤依旧飘逸潇洒。

旁观的渡厄渡难震惊的发现,仅仅不足一月未见,这家伙武功却又是增进了一大截。

场上剑气凌乱飞舞,索剑交击之声铿锵有力,还有被波及的树枝落叶,让原本干净地面一片狼藉,整个场地被他这般狂暴的毁了不少。

别说对战中的渡劫招架这般强劲攻势苦不堪言,观战的渡厄及渡难也是生生运起内力防护,才没被这狂轰乱炸的冰冷杀气与凶狠剑气给波及。

这家伙是真的很怒阿──

最终,渡劫落败毫不意外,意外的是范遥这家伙把渡劫的黑索硬生生断了个一十二节。

当黑索在半空中碎裂的时候,范遥目光一惊,连忙闪避受到强烈劲气四射能成杀人暗器的碎索,随即神色遗憾的止住了招式,收剑归鞘。

「得罪了,前辈。」范遥口头上这么说,目光到是没给一个,自顾自地把断成一十二节的黑索捡捡,研究了下断裂处,扬声叫道:「陵,叫岚立刻过来一趟。让他今日内把这玩意儿修复一下。还有也让晔带药过来。」

远在另一端的陵做了个得令的手势,随后拿出传令哨,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这黑索暂时借我,明日奉还。」范遥说道,随后看向渡厄,正准备跟他要说好的报酬,却见对方目光里的意外与赞赏,不禁纳闷,「怎么了?」

渡厄呵呵笑道:「施主风度翩翩,老纳佩服。」

范遥也不懂渡厄怎么突然的对他观感如此,向另外的渡难渡劫看去,渡难那也是带有赞赏意味的笑容,渡劫那则是整体狼狈却无奈万分,但是完全看不出这三人有一丝不悦之处。

不过没生气就好,他可没打算给教主引来强大的敌人。闯阵救人按照规则走理所应当,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相安无事。

「那么,能让在下去找狮王叙叙旧吗?」

「当然可以。施主请自便。」

渡厄拍出了一掌,将封印住地牢的石盖子推开,向范遥示意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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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地牢,此处空间不大,从这端走到那端,也不超过十步。光线也不佳,不过对双目失明的谢逊来说并无所谓。

范遥来探监,自然是带上了伴手礼。小盘糕点直接放进谢逊手里。

「许久不见了,狮王。」

听出来人不是熟悉的送饭小沙弥,谢逊惊讶,「范右使?竟然是你?你来做何?是无忌要你来的吗?」

「阿,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不是来救你的。救你是教主的事。」范遥席地而坐,续道:「最近发生了点事,我想先来跟你告知。你听完,要不要更改你目前心中的决定,随便你。」

谢逊皱眉,觉得范遥话中有话,「要告知何事?」

范遥压低音量,将少林为了处分他搞了个英雄大会,还有张无忌已知道灵蛇岛上事情真相的事转告了谢逊,同时也说了张无忌招集所有教众,公开表示他要跟赵敏在一起的事,当然,赵敏弃暗投明的事也说了。

谢逊觉得一瞬间的信息量庞大。

「咳,从我离开灵蛇岛来到少林过了多久?」

「可能有个半年吧?」

「就这半年发生这么多事?」

「就是发生这么多事。」

范遥斩钉截铁说的无比肯定。谢逊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再度开口。

「无忌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周芷若自己承认了?」

「阿,关于这个──」范遥真的是有点尴尬,「教主知道真相没错,但周芷若现阶段还没跟教主坦白,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自首。」

「怎么回事?」

谢逊追问。范遥内心纠结挣扎,实在是很不想实话实说。不过谢逊真的很想知道详情,又追问了一次。范遥还是认命叹气了。

「前两天,教主套话了我,从我这得知了真相。」

「什么?!」谢逊激动地喊出声,被范遥毫不客气地打了一掌强制闭嘴,缓口气后才追问,「无忌他、套话你?那个心地善良纯朴的无忌,跟戒心超高的你?不可能吧?杨左使干的吧?」

范遥忍不住笑了。大哥阿大哥,你看看连狮王都能立刻猜到是你干的这龌龊的活,我看全明教高层都知道你心脏。

「讲对一半,确实是大哥起的头,不过也是我对教主太没戒心才会被套出话来。他们趁我吃过药迷迷糊糊的时候问的话。」

谢逊听得出范遥音调里的平静,不禁担忧问道:「范右使你──没事吗?」

范遥笑的温和柔美,可惜谢逊看不到,「我不在意教主对我做什么,清醒后也都说开了。我没事,不必担心。」

「这样阿。」谢逊实在想不出任何一句安慰词,他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对范遥毫无帮助。最终也只剩一个不咸不淡的感慨。

范遥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转移话题直言问道:「我想知道你对成昆的打算。」

问题问的突然,谢逊沉默不语。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父母妻儿的血仇不共载天。这仇,是要报。但要如何报,尚未下定决心。

范遥也不催,自顾自地说:「明日,教主会来救你。成昆也会现身,你只剩一天的时间能犹豫。我这里先一步告知你,你要不要杀成昆报血海深仇都随你,但若你不杀,便由我来接手。我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为何要如此?你与成昆,又有何仇恨?」

谢逊不明所以。毕竟范遥虽说下手狠辣手段残忍,但他不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费心思去虐害一个人。

范遥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目光阴寒,语调森冷,「是他,在我没准备的情况下,让教主离我而去,二十多年都找不到。也是他,在我不在的情况下,伤害了大哥。狮王,你要不说说,我们有没有仇?」

谢逊与成昆有着血海深仇,那范遥又何尝没有?

或许会有人说你这两深仇可不能比,但谢逊很清楚,对范遥来说,当年阳顶天的失踪离世,如同天塌下一般绝望非常。谢逊不太记得阳顶天失踪后范遥的反应为何,但当时他总是被杨逍带在身边,想来是杨逍深怕思想异常的范遥出事,才一直陪在他身边拉着他吧。

那时候的范遥会笑吗?

没印象了。但他确实安静了不少。

谢逊听着范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开口喊住他,「范右使,留步片刻。」

范遥停了脚步,哑声道:「何事?」

「当年,你离开光明顶以前,曾去过教主用来修练的独居落院吗?」

「没有。以前教主怕我乱学乾坤大挪移出事,没有许可过我进那独居落院。不过当年,大哥进去看过,并无异常。」

「那你有空进去看看吧。」

范遥听着皱眉。谢逊续道:「里面有教主留给你的东西。本是要我在你因无主而疯魔的时候转交给你,但那之后实在发生太多事,我也自身难保──拖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范遥安静了一会,安静到谢逊一度怀疑他不知不觉走了,范遥才缓缓开口,「是什么?」

那声音轻的彷佛错觉。那是他动摇到无法冷静的心情。

谢逊心里生起一抹怜惜与歉意。

范遥在明教高层里,是除了后来的黛绮丝之外,年纪最小的。当年阳顶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不过也才十二三岁。他跟杨逍年纪较为相仿,两人成天作伴,偶尔打闹玩耍,两个长的都好看的孩子,在他们光明顶里,就是一幅画。他们这些年长的看着这两孩子长大,心里虽然腹诽过无数次孩子都被教主宠坏了,简直无法无天,但实际上,他们也觉得光明顶不能没有这两个人。

光明顶必须有他们俩仙气飘逸的孩子。有他们在,教主在,明教才会是明教。

光明左右使,是特别为他们而设,是阳顶天对孩子们的宠溺。尤其范遥,各种宠溺纵容,连杨逍都抱怨过阳顶天太宠,搞的范遥无法无天任性至极难以管教。但阳顶天只是笑笑表示我管的动就行。

这样被阳顶天一路宠着的孩子,却在某天突然的失去了这些,没有任何预兆的独自面对了二十多年的寂寞与绝望。

这让察觉到范遥埋藏心中深处真相的谢逊,如何不心疼他,如何不为自己延迟了阳顶天所托多年而感到歉意。

「我不清楚。教主当时跟我提起时,只说了东西放箱子里,而箱子上了锁,只有你能打开。就算放了多少年,还是只有你能打开。」

「锁?」范遥纳闷,「我没记得教主有给过我钥匙。」

「总之,教主是这样说的。你记得有空去看看。」

「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地,我会回去看的。」范遥深呼吸,平复因为意外得知还有这事的激动心情,冷静下来后不知不觉的露了个柔和的微笑,对阳顶天这迟来了多年的关照与惊喜而觉得暖心,瞬间的,心情变得很好,「我回去了,出来太久教主会担心的。」

谢逊这回没再拦他。

 

范遥心情好,向来是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他心情好,神情就软,笑容就柔美,气质也会仙气飘飘的舒服。配上他那张骗人骗鬼的俊美脸蛋,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真的是只有眼见的,都看的出来他心情很好。

少林三渡看范遥从地牢里出来后整个气质大变,本来就很好看了,现在更是惊为天人,要说是天仙下凡都不为过。但比起他的脸,三渡更想知道地牢里到底发生什么可以让他心情好成这样。

而范遥对自己的脸有多少杀伤力,没有自知之明,一出地牢就看到外面几个人对自己行注目礼,也是有点困惑。
自家暗部喜欢盯着自己脸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心情好,不用放心上。

现在范遥归心似箭想回张无忌身边。

「三位神僧,我离开太久,就先回去了。感谢通融在下任性的要求。素糕都留给你们吃。」他行礼转身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飘逸怡然自得,连下命令都干净利落,「晔,替三位前辈们做治疗,方才我多少是伤到了渡劫前辈,有需要的话救命药最多两滴,以大师的功底,不用两时辰就能回复如初。然后,岚把断掉的黑索回收,我明日天亮前要看到它修复完毕。」

这一边说一边走,步伐丝毫不停留,片刻的功夫,范遥便已消失在山峰顶处。三渡神僧视线相互交流,多少是看出了兄弟眼里的无奈与无言。

听说那什么明教光明使者,是阳顶天那混蛋当年的左膀右臂。他们到想起来当年跟阳顶天打起来的时候,这混蛋还不忘晒晒自家幼崽武功有多厉害脸蛋又有多可爱,实在是把他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武功就已经被辗着打了,还得听这混蛋满嘴炫耀晒娃史,嘲讽拉满,当年没被气到吐血,大概是佛祖眷顾他们。

但事隔多年,他们从未想过会亲自碰上那两个「幼崽」。

这次要不是当时特别给他们介绍了这两人是「明教光明左右使」,他们压根想不起这两面容姣好的男人,竟是当年阳顶天挂在嘴上炫耀的幼崽们──谁让当年阳顶天晒娃的时候压根不说名字。

那脸,确实好看。而那武功,也确实厉害。

只能庆幸的是,不知道到底是脸当真舒心好看,还是武功占了点因缘优势,又或着是前几次彬彬有礼的态度,三渡到觉得杨逍跟范遥这两个阳顶天捧着的娃,比那混蛋顺眼许多。

不得不说,明教人才辈出,当年的教主阳顶天,现任教主张无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使者,那武功高深绝非泛泛之辈。

渡厄看着范遥远去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后生可畏──

 

从寺后山峰回到少林练武场,范遥难得拿出真本事来,轻功一转,踩的是灵动飘渺的步伐,却是望尘莫及的速度。可见他有多想赶回张无忌身边。

一刻钟都没过,范遥便已回到练武场附近。他气息连乱都没乱,身姿潇洒依旧。看的尾随他一路追来的陵,心里雀跃的将主人美好身影印入脑海,另一边却苦主人武功太高速度太快追不上。

范遥本想直接回明教的棚子里找张无忌,但现在练武场上正发生的事,让范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场正中央上场的正是宋青书。

既然宋青书到了,那峨嵋派自然也到了。

不过此时的宋青书,满脸短须,以峨嵋派的名义向群雄邀战比武。

俞莲舟跟殷梨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口音越听越熟悉,心里起疑。两人互看一眼,俞莲舟站起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俞莲舟这一句厉声询问,让本来对别人家家务事不感兴趣的范遥,默默停下脚步。

没过一会儿,宋青书才回道:「区区无名后辈,不足俞二侠挂齿。」

范遥一听就听出了宋青书音调里对俞莲舟的胆怯,不禁将目光看在宋青书跟俞莲舟之间来回游走,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戏可以看,便无声无息地转了步伐,往武当派后方走去。

俞莲舟对来人心里有底,更是厉声道:「阁下频频在说『比武较量』,想必武学上有过人造诣。但我师父幼时曾受贵派郭女侠之恩,因而特别告诫过弟子们,武当弟子不得与峨嵋派动手。在下看阁下面孔可生,未曾在峨嵋派里见过,现在就想问个明白,阁下是否真是峨嵋弟子?」

宋青书自幼就对他这严厉的二师叔有点害怕,如今听出俞莲舟言词里的一丝怒意与目光不善,一时之间有口难言,更不敢直接表明身分。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打破宋青书的尴尬,「俞二侠,本座也不必瞒你。此人正是本座夫君,姓宋名青书,出生于武当,此刻却已转人峨嵋门下。俞二侠有何指教,冲着本座说便是。」

是周芷若。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容貌清丽,出尘如仙,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我见犹怜的柔软气质。

范遥将视线往周芷若所在的峨嵋派棚子望去,棚子内大半是没见过的生面孔,看来经过贝锦仪一事,峨嵋派去了不少老面孔。视线再往深处看去,总觉得那几个放在静字辈门人身旁的箱子,很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范遥知道那不会是刀或剑之类的武器,毕竟尺寸不合。

他轻飘飘无声的换了个位子,找自家守在杨不悔身边的暗部曦问一下是否知晓。曦的回答简单易懂:内含有火药的暗器。

范遥瞇起眼,无声冷笑。峨嵋派堕落到得使用这种小手段了。

不过,暗器?

敢在他这暗部统领者面前玩暗器,是要自取其辱吧?

范遥让曦稍微讲一下那暗器的特点,本想要在脑海里解一下机关,谁知曦一听范遥要问,暗部传令哨拿起来吹两下,片刻功夫范遥就从琛手里拿到那暗器本体跟拆解图纸。

……

看看这效率。

不能再好了。

范遥心里随意的夸了两句,倒是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平气和地看完图纸,脑袋里也模拟完了拆解手法,便将注意力放回场上。

此时不过也才过去几句话的时间。

不过由于范遥方才压根没注意场上,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宋青书此时已把脸上的短须取下。

而俞莲舟心里想起宋青书杀害七弟莫声谷的罪行,心里气愤,但他向来生性深沉,再加上近年来年事渐高,修为日益精湛,心下虽然狂怒,脸上仍未有异色,只有双目厉光如电,往宋青书脸上扫去。宋青书心下惭愧,不由自主低下头避开视线。

一旁的殷梨亭就没有俞莲舟这般沉稳,心中激动,想到七弟莫声谷惨死,忍不住流下泪来,叫道:「青书──青书!你、你为何要害死你、你七叔!」

他说到「七叔」两字,还是忍不住低声哭出来。

殷梨亭这突然的掉泪痛哭,让在场其他群雄不明所以。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的七弟莫声谷,便给这逆徒──」

突然间嗖嗖两声,破空声响,两抹黑影向俞莲舟胸口急射过来。

这一下俞莲舟也颇出意外,但早有心里准备的范遥不意外。

俞莲舟与范遥两人同时眼神一凛,万分清楚如今这两枚暗器就是要杀人灭口,以免当众暴露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行。

俞莲舟对这意外之袭还在犹豫是该接还该闪,毕竟他身后还有其他的无辜群豪,就算不提那些人,他若一闪,爆炸的范围偌大,便有可能伤及杨不悔。范遥那边倒是压根没想那么多,云淡风轻的越过了俞莲舟身边,单掌前伸,轻描淡写的将飞来的两枚火药暗器接下,浮空托在手中,两枚暗器在他掌心快速无伦地滴溜溜乱转。

俞莲舟愣了愣,他一眼就看出范遥此时用的,正是他们武当绝学太极拳中的一招──「云手」。

这太极拳的柔劲乃天下武学中至柔的功夫,正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黏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御众之形」,而致「英雄所向无敌」。阴阳两极,以柔克刚,那危险暗器就似钻入了一片黏稠之物当中,难以碰撞爆炸。

群雄纷纷站起,数千道目光齐集于他手心,每个人的心似乎都停了跳动,生怕这两枚活物一般的危险物品随时都会炸将开来。

可又听得嗖嗖两声,峨嵋派中又有两枚相同的玩意儿向他掷来。

范遥翻了白眼,抬手制止了俞莲舟想协助接下的动作,脚下步伐一错,优雅的转了个身,将另外两枚共同收入手中,然后看了下在手中规则旋转互不干扰的四枚暗器,开口问了一旁的俞莲舟,「话说,俞二侠,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啊?」

俞莲舟还没从范遥对太极拳信手捻来的熟练拿手中反应过来,愣回:「霹雳雷火弹。」

范遥低啐了句什么鬼名字,让在他旁边的俞莲舟、殷梨亭两人无奈片刻。

范遥右手捧着这四枚雷火弹,左手一连做了几个手势,无声地用手语询问远边张无忌的意见:〔我能丢回去吗?〕

远边张无忌自然是看不懂范遥的手语,但赵敏看的懂,理所当然的翻译给了张无忌听。只是张无忌都还没决定要不要许可,便见范遥等不急的动手,直把四枚雷火弹掷回峨嵋派的棚子里。

……真是的,既然都决定要丢了,那你还问我做何呢?

张无忌无奈。

范遥先丢了才回头看向张无忌,内心是有点心虚的。好在张无忌也没要计较,注意到范遥的视线无辜的转过来,轻轻摆了摆手,就让这擅作主张带过了。

范遥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峨嵋派,笑的恶劣。

这些小动作说来多,实际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范遥原先是真打算要经过张无忌同意才要把雷火弹丢回去的,只是在他用手语问完之后,便注意到峨嵋派的棚子里鬼鬼祟祟,定神一看,察觉她们正准备再丢雷火弹过来,顿时觉得心烦,干脆先发制人,把雷火弹丢了回去。

他的举动让群豪惊呼,没人想过范遥敢把雷火弹丢回去。

范遥把手上的四枚都丢了回去,峨嵋派却回了八颗过来。其中四颗跟范遥扔过去的相互碰撞,场上碰碰之声震耳欲聋,烟硝弥漫,鼻中闻到的尽是硝磺火药之气。而另外四颗还是毫无影响,照着原来的轨迹往范遥追去。

有完没完啊!

范遥耐性归零,袖中甩出短刃,不过未及小指的宽长,信手一搧,三枚短刃齐齐射出,场上幽光一闪,其中三枚雷火弹发出「喀」的一声,并未爆裂,安静无息地落在了地,细眼一看,便发现短刃入弹三分,贯穿中心,卡死引爆的机关。最后一颗一样落入了范遥手中,同前面四颗一般,在他手中急转、急转、却渐缓──最后稳稳地落在范遥掌心。

所有人都看傻了。

范遥又拿出了小短刃,当着群雄的面,插进雷火弹里,没花三两功夫,便有惊无险地将雷火弹拆成了碎片。

「你们可以再试着丢过来看看,你们丢几个我就拆几个,看看是你们的存量多,还是我拆的速度快。」范遥音调不冷不热,目光带有嫌弃与嘲讽,又道:「峨嵋派堕落到需要用暗器才能立武扬威?周掌门,妳还嫌自己做过的龌龊事不够多?光明顶上的事怎么算?万安寺上的事怎么算?灵蛇岛上的事怎么算?成亲呢?狮王被俘的事呢?莫七侠被害的事呢?这些事里,妳件件都有添上一笔吧?」

范遥咄咄逼人的反问,听着群雄一片茫然。但谣言向来产于想象与唇舌之间,片刻功夫便像石子砸进死水,涟漪不止。

周芷若脸色一变,愤而掌下一拍,碎了坐椅扶手,随后冷脸站起,森然冰冷道:「范右使无耻造谣,血口喷人。光明顶、万安寺、灵蛇岛这些事全是赵敏那妖女从中设计安排,谢前辈被少林俘虏之事也与本座无关。成亲一事是你们张教主大庭广众负本座而去,当时见证人有多少,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当时都在现场。还有莫七侠,明明就是你们张教主害死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何以将罪名推在本座及外子头上?」

范遥面不改色,反问:「证据呢?」

「证据?你们明教窝藏朝廷绍敏郡主,如今那犯人就在你们明教的棚里,你何不叫她出来,跟天下英雄对质?」

「也就是说妳拿不出证据。」范遥并不会被周芷若转移焦点绕过去,扬起笑容,明明美的动人,却让在场群雄一身凉气,当真很美很冻人。范遥续道:「周掌门自身撇得干干净净,真以为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妳要不认真想想,灵蛇岛上,妳真没落下任何东西?要不再想想,我们教里是不是当真有掌握着妳把柄的『目击证人』在?还有我说呀,周掌门,妳今日前来此地参加英雄盛会,美其名立武扬威光耀峨嵋,但实际上,是打着要来杀人灭口的打算吧?」

「胡言乱语。当时就是你无耻造谣惹事生非,将师父逼上绝路。今日本座不上你的当,不必白费唇舌。」

「我说我的,妳听妳的,信不信随妳,我就要说,妳奈我何?」

周芷若恶狠狠地瞪了范遥一眼,那目光凄厉如厉鬼一般仇怨。

范遥不为所动,「妳说宋青书是妳夫君?那妳方才向俞二侠以霹雳雷火弹偷袭,便是大逆不道意图弒亲,妳看宋少侠都不敢吭一声,证明他心里还有叔叔。而妳,下手狠毒,心里还有这些至亲在吗?我看,莫七侠才是被妳所害。另外还有谢狮王的事,妳来难道不是怕狮王被教主救出,脱口将真相──」

「够了!」

周芷若怒喝,抬手扬起长鞭,鞭尾如活蛇一般迅急袭去。然而范遥却心平气和的缓退两步,简单的避过了鞭击,柔美笑意,目光寒霜,双唇启合,无声吐出一句嘲讽。

──恼羞成怒。

周芷若气得说不出话来,要趁口舌之快,她赢不过范遥。更怒的是,要论武功,她也打不过范遥。

倒是峨嵋派的静迦为帮周芷若,开口高傲冷声说道:「口无遮拦,区区光明使者竟敢对一派掌门无礼?张教主,管好你的疯狗。」

被这样大庭广众的侮辱成狗,范遥瞇起眼略带嘲讽的笑出声,笑的眼角都沁出泪来,梨花带泪,一笑倾城,「叫我狗到是无所谓,但教主管不管我,是妳能说嘴的吗?周掌门自命不凡,在下佩服。」

简单一句反讽,羞辱意味比峨嵋那方更深。

众人哗然。

不光是对双方唇舌之争恶意羞辱而叹为观止,更是对范遥一层层透露出的隐讳情报而大所震惊。

谣言起于唇舌与想象,当周芷若辩驳不赢又无法拿出证据时,众人心中的天秤就会倾斜。谁是谁非,大伙心里有底。

一时之间,整个练武场静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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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过后,打破寂静的,是自觉看戏看的不够,也想来掺上一脚的杨逍。他嫌范遥难得做事收敛,是把周芷若黑的差不多了,但又觉得打脸还打的不够。要立武扬威?那要不看看明教的「武」有多深厚。

杨逍执起一面白旗,手一扬,白旗便落在范遥脚边,插在地下。群雄见那白旗连杆不到二尺,旗上绣着个明教的火焰记号,不知他闹甚么玄虚。

「欸?」

范遥怎会不知道这白旗是什么意思,他盯着白旗一呆,便听到杨逍远远的说了一句。

「遥弟你自己避一下吧。」他兄长的音调似乎还有点愉悦。

「欸?不是、等等!」

便在此时,杨逍身后一人挥出一枚火箭,急升上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烟。

看到那道白烟,范遥错愕大叫:「大哥你又弄我!我不玩!」

他说完便打算往回走,但杨逍一声「待着」便止住了范遥的脚步。随即一队头裹白布的明教教众奔进广场,共是五百人,每人弯弓搭箭,飕飕声响,五百枝长箭齐齐射出,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将白旗与范遥包在其中,来者正是吴劲草统率下的锐金旗人众。

吴劲草表情无奈眼神却掺有期待,这毕竟是难得能看范遥闯阵的机会,先抱拳问候了声,「范右使,恕属下得罪了。」

范遥内心抱怨你都把弓射出了才跟我说得罪了?压根没想让我走啊。看我今晚整死你。

杨逍多少是看出了范遥的心里活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了理由,「峨嵋派想立武扬威可没那么容易,你让众人见识见识,明教的『武』有多深厚。」

「啧!」

范遥咋舌,委屈气闷,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的泰阿,心里一边哀叹才刚跟渡劫神僧动过武的,现在又要再动武一次闯阵,有点累,想找人撒娇讨拍──手上动作不停,泰阿剑锋画了个大圆正圈停于身前,正是殷梨亭万分熟悉的太极剑起手式,早些前还随和轻飘的气场收敛归位,眼神沉静凛然,短短一瞬之间,便已进入了备战状态。

与先前玩闹奔放,怡然自得的样子判若两人。

诸位群豪见到此刻的范遥,锋芒内敛,才突然意识到,方才范遥接下霹雳雷火弹的时候,根本不把雷火弹当一回事。但他现在,是在对自家明教的阵法感到忌惮。

就在范遥拔剑调整状态的同时,锐金旗教众拔出背后标枪,冲上十几步,挥手掷出,五百枝标枪一起插在箭圈之内。夺去范遥可移动的空间,他几乎是寸步不能移的状态了。

锐金旗教众跟着又再上前十数步,拔出腰间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柄短斧分批呼啸而前,直逼范遥眼前。范遥终于动了──

那是美丽的身姿,宛若在花丛间飞舞的蝴蝶,灵动飘缈,美的夺人心弦,美的不可方物,回过神来,发现那优雅蝴蝶当真如蝶一般,步伐丝毫未落地,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美丽蝴蝶飞舞,在寒光铁斧的包围之下,翩翩起舞。

众人难以置信自己见识到了如此绝世轻功,就连轻功卓越的韦一笑,也只能甘拜下风。要比速度他可能可以更快,但要比优雅与轻盈,恐怕世上不出其二。

范遥使出的太极剑法,并非殷梨亭近年来铭心修练的剑法,更正确来说,并非不是,毕竟太极剑法本就无所谓的固定招数,一切都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它传承的是概念并非招式。而此时范遥的用法,着时让殷梨亭大开眼见。

借力打力是基本,泰阿剑尖挑起的短斧会转移路径撞向另一端的短斧,同时范遥会借用这一点点的力道,摇曳身姿,轻飘飘错身避开其他的短斧,在些微空白之中,踩着空气绝美舞动。

他在短斧间宛若蝴蝶的身姿,便是太极拳剑与蜻蜓点水般的轻功,那不完全是太极剑,他还混了两种其他门派的剑法,不过宛如水乳交融般自然,旁人难以察觉出异样,顶多就是在某一瞬觉得有点熟悉却又陌生。这些高难度招数与易筋经相辅相成出神入化的搭配使用,才能表现出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惊心动魄的避招方式。

是的,面对锐金旗无坚不摧的阵法,范遥没有「破」,而仅仅是「避」而已。

五百柄短斧,即便是分批落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兵器落下,最后落下的是范遥,他又轻又稳的踩在短斧上,收剑归鞘,不仅无伤,连一身衣裳都不见凌乱。他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吴劲草,气息平稳,平和说道:「劲草,为何放水了?最后一波短斧,我当初是让你们『同时』扔出的才是。一次避百来枚跟一次避五百枚可大不相同。」

吴劲草被问的真的尴尬。他总不能真拿范右使当敌人,按照规矩扔啊,要是真把范右使弄伤了,是会有不少人来跟他拼命呀!

群雄看得鸦雀无声。

他们不仅惊愕这阵的威力,更是惊讶范遥的武功。而且,没想过这竟然还不是这阵的完全样貌。

短斧、标枪、长箭,三种兵刃围成三个圈子,各不相混。任你武功通天,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之下,要不是像范遥这般武功高轻功也高能保命,霎息间便成肉泥。

范遥也没管吴劲草尴尬的难以回答,视线转向棚内的杨逍,语调一转,愤然道:「大哥你很可以嘛,竟然拿我练阵?五百枚!那可是五百枚!三种加起来更是一千五百枚!一个不好就没命了!」

杨逍举起一面白旗,向身后挥了几下,带有点笑意道:「你不也躲过了?而且即便是完整的阵,你认真点也只是搞的狼狈些,受些伤流些血,要不了你的命。」

「你可真好意思说阿?你来,我让他们改成三百枚,你也来试一次!」

「要是再不回来,我拿你练接下来的其他阵。」

谁要接着玩啊?!

范遥咋舌跳出兵器圈,乖乖回去棚子里,与此同时锐金旗五百名教众拔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木棚之前,躬身向张无忌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

然后回棚子里的范遥抢了杨逍手上的青色旗,头也不回的甩在白旗旁边。

范遥知道杨逍方才那么做完全就是在示威,要告诉群雄,我们明教不仅机关厉害,更有武功非凡的人在。

但范遥委屈,莫名其妙的来了场绝地求生,他早些前还刚跟渡劫动了手,杨逍突然来这一出要他练阵,他是真的有被吓一跳。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欺负,目光哀怨地看向杨逍,哼哼几声,本该跟殷天正换回自己的位子的,心里委屈干脆直接任性,绕到后面找爱人,抱过君沁的腰,软软的赖在她怀里撒娇。

阿,他们右使闹别扭了。

广场上是巨木旗演示攻城战法。碰碰碰碰巨响不绝。

接着是烈火旗的硫磺火海阵。喷油焚烧,人所难挡。

范遥还死不动赖在君沁怀里生闷气。

「遥弟,先疗伤。你即便没真的受伤,你那般刻意夸张的避法,对你的耗损不小。」

「不要。」

「遥,听话。」

「哼。」

杨逍丢出黑旗让洪水旗在广场上演示酸蚀毒水阵。目光倒是完全没放在广场上,转头看向范遥,只见他跟君沁坐在一边,把头塞在君沁怀里讨拍,是膝枕无误。君沁倒是一脸平和的摸着他的头,手里搓揉着细软发丝,不为所动。

连两次被范遥拒绝,杨逍知道范遥在闹脾气,无奈苦笑的看向张无忌求救。

张无忌也神情无奈,明明广场上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操练,然而他们的棚子里却是众人对范遥闹脾气而满满无奈。

总觉得范遥这几天是更加率性而为了?

张无忌没劝,他直接走到范遥身边,说道:「范右使,把手给我。」

范遥依旧一声不吭,不抬头,倒是乖乖地把手交了出去。

旁边看的众人都无声的赞叹了。

这,果然是恶兽的饲主阿。

张无忌轻握搭脉,随即一愣,为确认自己感觉没错,干脆出手把范遥拉起来,直接拉过双手把脉,盯着范遥满眼困惑的表情,问道:「你还跟谁动手了?」

范遥转转眼睛,笑意软,又诚实,「渡劫神僧。」

不过这回答,直接让明教的棚子炸开了锅。

一瞬间的,鹰王蝠王凑了过来,五散人也凑了过来──啊,不过周颠才刚开口一个渡字,便先被冷谦眼捷手快的摀了嘴。

「吵。」冷谦解释理由只有一个字。

「对啊,快闭嘴,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咱们明教刚刚去偷袭少林神僧吗!」张中低声骂道。

「机密,机密,说不得、说不得。」说不得跟着付和。

「唉呦我的天,范右使你一定要语出惊人死不休是不是?」殷天正抱怨。他觉得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太多惊吓。

「我没偷袭。」

范遥表情无辜,音调也无辜。他真心诚意觉得自己无辜,但他明教兄弟们没一个信他,人人眼里满是怀疑,连张无忌都不是很想相信他所言为真。

见状,范遥可怜兮兮地向张无忌软言:「是真的,教主请相信我。我是跟渡劫大师过了招,但并非偷袭,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三位神僧说要突破了他们其中一人才让我进去看狮王,所以我就选了渡劫大师嘛,不是偷袭。」

音调里带着软绵奶气,明明白白就是撒娇,明教棚子里的人顿时傻了眼,震惊范遥居然会这么直接对张无忌撒娇。

他上一次对教主这样直白撒娇是什么时候?根本就是几十年前,还被阳顶天宠的时候吧?怎么这么突然的就愿意对张无忌撒娇了?他们的张小教主总算彻底驯服了这只恶兽?

于是,所有人纷纷将视线往张无忌身上看。

此时的张无忌因为稍早前在帮范遥把脉,手还没放开,突然听到范遥这一句软绵绵的撒娇,又看范遥撒娇时一双杏眼含着蜜,笑容甜又软,又刻意可爱的稍偏了头,那个装可爱技术之纯熟,谁能顶的住?至少张无忌顶不住,脸颊上飘起一丝绯色,感到害羞。

另外一边练武场上厚土旗也演练完毕。那广场中心经过演练,曾被挖空坍陷的地方新填了铁沙石灰,平滑如镜,比先前更是坚硬得多。

杨逍收兵以后,冷冷的瞧着周芷若,虽一言不发,但神情里的嘲讽之意倒是表现得清清楚楚。

旁边的赵敏看五行旗练阵看的津津有味,尤其当她得知五行旗的阵基本上都是范遥拟的,顿时双眼放光,像是遇到新难题一般,压低音量跟杨逍讨论起破解法,可惜绝大多说都让杨逍一条条的反驳了回去。毕竟范遥拟阵搞计划向来全面,赵敏想出的不同场景状况,范遥全都有配套的破解方案,只不过因为今日只是演练不是实战,便只用了最基本的基础阵。

看赵敏一脸好学,杨逍便简单跟赵敏解释厚土旗由于准备时辰较长,实际上不适合上前锋打打杀杀,不过非常适合后勤布局搞事,简单说,更适合活耀在台面下。

两人小课堂开的愉快,便在此时,明教棚子后方突然传了一声短呼,让两人视线都一同转了过去。

「教主!振作一点!」

是彭莹玉跟韦一笑的异口同声。

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结果杨逍赵敏两人定眼看去,却发现后面和平的很,只不过就是张无忌看着范遥的脸直接看呆了,连耳朵都有点红。

再看范遥,那人笑的可乐,神情柔和,眼里星光流转,笑意软甜,那绝美容颜,可比在场的美女们还要夺目,确实很容易让人一不留神看呆。

杨逍暗笑,一眼就看出他弟故意拿他那张好看的脸装可爱撒娇,大概就是觉得被自己欺负了想找教主要一顿哄。真不是什么要紧事,张无忌摸他两下头就能轻易的打发掉。不过看来,虽说自昨日起张无忌跟范遥之间的关系缓和拉近了不少,但范遥这撒娇举动实在太少见,张无忌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张无忌脑子还在打结,想不出该怎么回应范遥。倒是赵敏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一把拽开张无忌还拉着范遥把脉的手,直接把范遥挡在身后,嗔道:「好你个张无忌,有我还不够,竟然还觊觎我师父!」

赵敏此话一出,明教棚子安静片刻,大人们眼神飞快的交流,纷纷觉得小两口打情骂俏很有趣但别乱插嘴好了。五散人那伙拉着周颠回到位子上打算看戏,管不住嘴的周颠就塞了几块范遥做的糕封口。殷天正韦一笑两位法王也回位去了,他们也是要回去端茶看戏的。至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当事人的范遥,在赵敏背后眨眨眼,跟君沁互看了一眼,觉得有趣,又稍撇过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杨逍,却发现杨逍心思不在这里,反而是在注意场上的动静。

看来明教只剩杨逍一个人多少有在认真参与这少林英雄盛会了。

张无忌这边哑口无言,心里很慌,他看得出赵敏笑意盈盈并非真的生气,但他爹娘就少给他生一张舌灿莲花的嘴,甜言蜜语在心慌与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掉哪去了,想来想去的安抚也就一句「我没有觊觎范右使」。

看这词穷的──

范遥真笑出来了。

这小妮子是故意在闹,教主实在脑筋不够快,说两句甜言蜜语哄下也不会,以后稳被吃得死死的。

心里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范遥还是比较在意杨逍此时的认真,也不知道他注意到什么小地方,收起玩心,伸手把赵敏往前一推,推进张无忌怀里,本想说几句玩笑话打趣这两人,再去问杨逍发生何事,广场上传来新的动静。

「方才明教操演行军打仗的阵法,模样倒是好看,但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制胜克敌,看贵教高手便能突破第一阵,恐怕不好说……」

开口打破场上群雄众人各自若有所思而导致寂静无声的是空智身后一名老僧。

群雄都知道这老僧是有意压明教威风。亲眼看过一次范遥亲身示范如何避阵,他们都在心里扪心自问是否有办法办到,但看范遥的反应速度,再加上他那无法复制的动作与轻功,更不用说范遥本身对此阵的熟悉,群雄都清楚,如果那时在场上的是他们,不可能生还。

听闻此言,范遥挑眉,面无表情的走到杨逍身边,拿过放置五色旗木盘里的白旗,在手里轻轻一晃,对着少林众人说道:「原来大师是觉得咱们锐金旗的兵阵好破啊?看来在下方才没被这阵打死是让大师失望了是吧?那还真是失礼了,不如请大师亲自试试如何?」

明教众人听范遥这番话就知道他虽然对张无忌一直态度平和,实际上还没气消,顿时头痛的向张无忌看去。

张无忌也稍皱了眉,不喜少林那老僧有意压明教威风的言词,心思从私事回到正事,神态也跟着回到原本的样态,牵着赵敏回到原本的座位,但他没制止范遥,放任着范遥打算闹事,连一边的杨逍也没吭声静观其变。

明教棚子里的小玩闹回归正轨,没人注意到方才明教的不专心。

既然张无忌不管,其他人也无权去管。

正所谓祸从口出,这少林老僧本来还想无视范遥继续说下去,哪知范遥音调平稳的自己接下去。

「锐金旗的白旗、巨木旗的青旗、烈火旗的红旗、洪水旗的黑旗、厚土旗的黄旗。我很好心的,能让大师自己选一个。不过后面三个就连我都不能保证能生还。大师,你厉害,不如你来试一下吧?」

范遥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是毫无温度的冰冷,他一招手,本来站在杨逍身后的小童便把整个木盘递给范遥,在场群雄一看便知他是认真的。而且,明教似乎还打算放任他行动。

场面紧张起来,就是方才开口的老僧也不敢再说一句话。他深信那个眼神冰冷瞪着他的人,只要他一开口,那五面旗子就会有一面往自己飞来。

「张教主。」

便在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散紧张的气氛,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是武当的俞莲舟。

「贵教阵法确实奥妙难敌,在下佩服。但今日众人皆只为比武而来,恳请见好就收,别伤了和气。」

范遥看了俞莲舟一眼,低声向张无忌问道:「教主,方才因为属下所以没能把锐金旗的厉害演示出来,我有点不服气,你还要阻止我吗?」

张无忌轻声道:「收手吧,范右使,今日是为救义父而来,别伤了和气。」

「悉听尊便。」

范遥轻一耸肩,把白旗放回木盘里,让人收走木盘,坐回张无忌右侧。

群雄看范遥重新坐下,心下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谁也不想去招惹那个长得好看,个性却凶狠惹不起的家伙,他们现在无比庆幸,这人似乎很听明教教主的话,而明教教主张无忌,众所皆知是宽容仁慈的侠义之士。

场上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少林那方又有另一名老僧开口,看来原本被范遥针对的那位心有余悸,不想惹火上身,摸摸鼻子换人主持。

「少林今日举办天下英雄之会,原意便是各门各派相互切磋武学上的修为,还是按照先前几位施主们所言,大家较量武功,艺高者胜。」

有人问道:「大家较量武功自然可以,但方才峨嵋派、明教均展示了他们的武力,并非仅是单打独斗厉害。咱们不如先规定各门派较量仅能单打独斗,至于霹雳雷火弹、毒火、毒水这些玩意儿,还能不能用?」

那老僧沉吟片刻,说道:「这位施主说得不错,各门派可派代表出来进行比武,但双方人数必须一致以见公平。有鉴于各门派作法不同,自然可以顺手的方式进行比武,下场的人要用暗器,并不特别制止,若暗器上有淬毒,那也难防范规束,只能请诸位小心自己的对手了。然,若旁人偷袭,便是坏了大会的规矩,大伙可群起攻之。不知此规则,诸位施主意下如何?」

群雄中一大半点头叫好,都说应当如此,同意了这场比武的先决规则。至于未出声的,便是少数服从多数。

崆峒派唐文亮道:「在下另有一言,不论何人,连胜两场之后,便须下场休息,以便恢复内力元气。否则车轮战起来,任你本顶多高,也不可能一口气从头胜到尾。再者,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之中,单人不拘上场次数多寡,但若有二人战败,便不得再派人上场。不然,以在场数千英雄豪杰,每人都要上场战上一战,恐怕三个月都打不完。少林即便粮草再丰硕,也难以应付大伙的吃喝。」

这建议实在合理,众人均无异议的同意加上这第二条规矩。

规则定下,一时间场上各门各派各帮各会纷纷交头接耳,推举出战人选。有几处木棚中有人大声争闹,显然是对人选意见不一。

明教这里自然也是要选人上场的。

周颠乐道:「唉呦,这唐老三倒有情有义,看来崆峒派今日帮明教是帮定了。」

彭莹玉笑道:「少个敌人便是好事。教主,你是一定会上场的,那另外一位由谁出阵呢?」

明教高手如云,众人多少都跃跃欲试,只是大伙都清楚此事不能乱来,毕竟是要在教主上场之前,尽量减少强敌,以减少张无忌的负担。

另外,教里武功高低,虽没明明白白地排列出来,但多少心知肚明。教主以下便是光明使者,现在光明左右使就在那儿,谁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毛遂自荐贸然请缨?

范遥盯着张无忌看了一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素白衣裳上的鲜红,目光一暗,开口问道:「教主,待会让我上场吧?」

张无忌还没回答,杨逍便先反问:「刚试了阵,又跟渡劫大师过招,你还没打够?」

范遥语调稍冷,「周芷若还没打到,心里不平衡。」

明教众人无言以对。

是有多讨厌周芷若啊?前面都把人说成那样了还不够,就是一定要继续刺激打压她才甘心啊?你们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杨逍看了范遥一眼,见他眼里藏着阴暗,便不再开口阻止。

范遥所知道的屠狮大会细节他没过问,但看范遥这反应,想来是曾发生过什么他不乐见的事吧。

张无忌心思到没有杨逍细腻,没注意到范遥藏着的心事,仅是担忧问道:「范右使,你先前连续动武两场,消耗不少,能有把握吗?」

「有。」

范遥斩钉截铁说的肯定。

既然范遥想去,张无忌便打算顺着他,转头跟其他兄弟说道:「本来谁上场都一样的,但既然范右使有把握,那这次还是让范右使上场,各位兄弟可有异议?有异议的都可提出,我再斟酌。」

范遥武功有多高强,仅次于教主绝对是实至名归,而性情有多任性难搞,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虽然范遥此时双眼看似盯着空无一人的练武场在发呆,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教主的最终决定,但实在没人敢跟他抢。

就算范遥难得愿意退让了,又有谁能保证能担任这次先锋的重责大任?

这选择,所有人均无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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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场上旁众多门派的骚动渐渐静下,空智身后,先前那位老僧开口说道:「看来都决定的差不多了。那么便依先前众人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但刀枪拳脚无眼,手段不论,格杀不论,各安天命。『屠龙宝刀,武林至尊』,最后哪一个门派帮会武功最强,谢逊和屠龙刀都归谁所有。」

场上群雄纷纷叫好。

『屠龙宝刀,武林至尊』。谁禁得起这名号所带来的诱惑?

张无忌心里叹息,看来这场硬仗不得不打,而且各帮各派如此相斗,定要大伤和气,即便今日无人丧命受伤,但日后又岂会安然无恙?恐怕过了今日,仇怨已结,仍会辗转报复吧。

「范右使。」杨逍突然叫道,范遥纳闷的将视线转了过去,只见杨逍指指少林那方,续问:「空智大师身后,那些说是达摩堂的老僧们,原就属于少林吗?你是记得的吧。」

范遥配合的扫了眼那些所为达摩堂的老僧,不屑嗤笑,「达摩堂的老僧,连个名号都不敢说出,怎可能原出少林。若非空闻大师被掳,空智大师又岂是如此安分之辈?大哥猜想的不错,那些人,并不在少林派原来的名单中。我去过少林闹事,为确保当时抓人杀人没漏掉,他们的记名册我全看过,万安寺那时抓得一个不剩,人我也全看过。达摩堂是有,但可没这些爱好争战的惨忍之徒。」

他的答案,验证了其他人心中一直隐约觉得不协调的地方。

少林派,渡字辈三位神僧、空字辈四大高僧,这些人都曾与明教近距离的接触,即便双方有怨,争锋相对,但这些少林僧人,从未放下慈悲心肠,并不愿随意见血。

赵敏问:「也就是说,那些所谓达摩堂的老僧,全是成昆的人?」

范遥道:「没有全部,也有八成。」

张无忌思忖,问道:「范右使,空闻大师如今身在何处,你知道吗?」

「知道。教主放心,空闻大师的事我会处理妥当。教主你专心应付台面上的事,要救狮王,还是得闯过这英雄盛会才行。台面下的我处理就好。」

张无忌点头,便先放下这藏于英雄盛会之下的波涛暗涌,专注于练武场上的较量。

 

既然已经议定每人胜两场便需下场休息,那先比后比并无太多差别。没一会儿功夫,有人出来叫阵,自然有人上前挑战,很快场中就有六人分成三对较量。

赵敏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张无忌跟范遥之间,低声分析着那几人的武功,猜测谁胜谁败。没想到赵敏本身武功修为尚浅,见识到挺深,分析说明起来,头头是道鲜有错误。

赵敏没有刻意压低太多音量,棚子里的明教兄弟都听的到,心里不禁也对这姑娘起了几分敬意。

杨逍笑着揶揄范右使教得不错嘛,难怪之前搞的兄弟们如此棘手,六大派也束手无策。范遥微笑,毫不尴尬回应杨左使谬赞,不过是脑袋稍微聪明了些,还比不过杨左使心机深沉。

这两人又在无聊的斗嘴,惹得旁边的法王们、五散人们都没好气地翻了白眼,连张无忌都忍不住无奈万分。

看来对他们来说,现在场上比试,实在是不足他们留神去关心。

这一连连、一场接一场的比试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烈日已过正午,缓缓偏西,出战之人武功越来越强,招数越来越复杂难测,甚至有些赵敏根本没见过,还是不免要稍微向师父请教下。范遥没拒绝,有问必答,偶尔张无忌跟杨逍也会插话提点解答,这一来一往,不只有赵敏,连各家招式看的不够多的张无忌、杨逍,甚至是殷天正、韦一笑、五散人等其他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并且再次在心里佩服范遥武功的博渊似海。

等到了申时,丐帮的掌钵龙头胜了一场,便向峨嵋派挑衅邀战。周芷若低声向宋青书说了几句,宋青书点了点头,缓步出场,向掌钵龙头拱手说道:「龙头大哥,我领教你的高招。」

掌钵龙头一见宋青书,眼里燃着愤怒的火光,两人吵不到两句就大打出手。掌钵龙头出手狠毒,手下招招杀招,狠辣异常,竟是以性命相搏,绝非一般寻常比武较量。

范遥在旁观战,也是纳闷几分,向杨逍问道:「这龙头与宋青书是何种深仇大恨?需得如此以命相拚?」

「你不知道?」杨逍意外。

范遥摇头,「我对丐帮的事没多大的兴趣。」

杨逍没打算为范遥解释,这说来话长,而且还麻烦。他伸手向后招呼了下,然后没一会儿,范遥就拿到了一迭颇有厚度的情报。范遥转头看向给他情报的聿,死死盯着片刻,面无表情也不出声,但聿就是看出了他的主人一点都不想看这么厚的一迭情报。不慌不忙地抽出情报的最后几张纸,请范遥看这几张纸就好。

看几张纸花不了范遥多少时间。纸上言简意赅的纪录了当时张无忌前去丐帮时所发生的大概事况,连带引出事件的前因,丐帮与陈友谅、宋青书之间的恩怨,都有纪录在上面--简单说就是史帮主的死与他们两人脱不了关系,这自然会引起丐帮的仇恨。

便在范遥刚厘清了丐帮跟宋青书之间仇恨的时候,突听得场上一声怒喝,将范遥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宋青书,你这小子好不要脸!你既已叛出武当,又如何还敢用武当派的功夫救命?你连你爹爹都不要,却还想用你爹爹所传的武功?丢人现眼!」

向宋青书发怒的是殷梨亭。

原来前面宋青书与掌钵龙头厮杀比武,并非游刃有余,斗到四五十招,光用峨嵋派招数接招,已有些力不从心,遇到险招,下意识的便使用上了自幼浸润二十年的武当武功,威力自然比赶鸭上架的峨嵋招数还来的强劲有力。

旁人不明个中奥妙,但他的伯伯叔叔怎可能看不出来。殷梨亭气的怒骂遏止。

宋青书脸上一红,心有羞愧,却不敢承认,反倒不屑叫道:「武当派的武功又有什么好稀罕?!」

他手上招式一变,左手突然在掌钵龙头眼前上下左右翻转,接连变了七八般花样,突然右手从诡异角度伸出,噗的一声,五根手指直插入掌钵龙头的脑门,随后五根手指血淋淋的抽了出来,鲜血滴落,在地上洒出一抹血花,掌钵龙头身体晃了一晃,栽倒于地,气绝身亡。

宋青书冷笑道:「武当派有这功夫吗?」

这到还真没有。

场上安静一瞬,顿时惊叫四起。这可是连番相斗两个多时辰后第一位死伤,却从没人想过会是如此惨烈的场景。

丐帮中同时冲出八人,两人扶起掌钵龙头尸身,其余六人便向宋青书攻去。一时间宋青书险象环生。

空智身后一名胖大和尚见状高声喝道:「丐帮诸君以多欺少,这不是坏了今日英雄大会的规矩吗?!」

丐帮执法长老叫道:「众人且退,让本座为掌钵龙头报仇!」

丐帮群弟子向后跃开,抬着掌钵龙头的尸身,退回木棚,人人满脸愤容,向宋青书怒目而视。

此时旁观群雄心里想的大多相同。虽说比武较量之际格杀不论,但这姓宋的出手也未免太毒辣了些,当真不怕引火上身?与其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不如说是见识短浅自命不凡──愚蠢至极。

血债,血还。以后最好少走暗路。

场上执法长老跟宋青书斗了起来。

场下张无忌对宋青书方才一爪若有所思。

他想起几个月前,成亲那时,周芷若在范遥身上戳出的五个爪痕,不禁将视线看向范遥,问题却是问向杨逍,「杨左使,峨嵋派原就有这邪门武功?」

他想当时范遥都被伤了,想来应该也不清楚。不过杨逍态度理所当然的,将问题推给了范遥。

「属下也没见过这等功夫,先前几次跟峨嵋派交过手,从未见过他们有人使出过。不过,范右使向来对武功招式渊博的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峨嵋派创派祖师郭女侠外号『小东邪』,武功中若带几分邪气,也挺正常的。」范遥道:「不过要我说嘛──之前周芷若用的招数,跟现在宋青书用的招数,并非正统传承,这两人求胜心切误入陷阱,搞错顺序,越练越偏,才会看着这么邪门。」

他的话让都静静在听的明教众人们恍然大悟,随即意识到,范右使你对峨嵋派的武功也未免太了解了吧?

赵敏道:「师父,没想到峨嵋派还留有这手,那当日万安寺中,灭绝师太宁死不肯出塔比武,就是要隐瞒这事?」

范遥轻弹了下赵敏额头,「小妖女,妳忘了妳给人家喂十香软筋散了?没了内力谁还能正常应战?而且灭绝师太虽然为人心狠偏执,难说是正人君子,但武功方面倒是挺正派的。她当时宁死不屈,是不想透漏半点峨嵋派的独门武功,自视甚高,存心气妳而已。」

赵敏摸摸额头,喔了一声。

张无忌温柔笑着摸摸赵敏的头,问道:「范右使,现在宋师兄跟丐帮长老的胜负,你怎么看?」

范遥将目光移回场上。双方战的激烈,执法长老身形瘦小,行动迅急,十根手指锋利似鹰,以鹰爪功与宋青书对攻。

范遥叹气,轻轻摇头:「那执法长老状似占有上风,但怒极攻心,心无清明,会被宋青书以阴招了断。至于宋青书那小子,内力不够深厚,单打独斗尚可力拼,加上神出鬼没的阴招,要取胜并不难。这次大会单打独斗的规则助了他一臂之力,不然以他的程度,昆仑华山两派的正反两仪刀剑法便能轻松拿下。」

杨逍突然咳了一声,「范右使,这英雄盛会结束后,咱俩人好好聊一下。」

「欸?」范遥突感到背脊一凉,往杨逍那看去,他大哥的笑容满是寒气,让范遥立刻在心里想自己又哪儿招惹了杨逍。

只是他还没想出答案,便听到四处同时传来不少抽气声,正是场上的较量已有结果。

执法长老如同范遥所预料的惨死在宋青书手上。五指抓断了咽喉,血流满地,双目未阖,满是怨念,死状凄惨,死不瞑目。

周芷若打个手势,八名峨嵋派女弟子各持长剑,纵身而出,背向中心,将宋青书护在中间。

看来她很清楚,宋青书连杀丐帮两人,定会惹来丐帮的仇视。

峨嵋派与丐帮之间一触及发。

一名达摩堂老僧朗声说道:「罗汉堂下三十六弟子听令!今日大会中比武较量,若有人敢恃众欺寡,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敌。而我少林寺今为主持人,维护公平公正。奉空智师叔法旨,罗汉堂三十六弟子监管英雄大会的规矩,严加查察,不论何人犯规,当场格杀,决不留情。」

三十六名少林僧应声答应,虎视眈眈的看着场上。

这样一来,峨嵋派防护在先,少林派监视于后,丐帮众弟子虽然愤慨悲愤,但也不敢贸然动手,最终只能高声怒骂,将执法长老的尸身带回了丐帮的棚子。

宋青书在峨嵋八女的护送下回了棚子里。赢了两场,他必须下场休息。

场上无人再出。那地上的血迹斑斑,现已有死伤,比武盛会的气氛已悄然改变。少林僧人见无人上场,便出了几个人打理了殷红凌乱的练武场。

「教主,属下向你请教一路武功。」

范遥突然向张无忌说道。张无忌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反问。

「都能单打独斗过了渡劫神僧,方才众人比武时也能给敏敏开个小课堂教武,对峨嵋派功夫底细也有问有答条理分明,你还有什么武功需要我指教的?乾坤大挪移?这可不能教。」

范遥轻笑,觉得他的小教主是在抱怨,「我想教主的太极拳剑,深得张真人亲传,应该比我更清楚用法。」

「你选现在问,便是想问宋师兄的招吧?但方才殷六叔都不准他用武当武功了,你现在从我这问也意义不大。」

「教主,就陪属下玩一下?我待会去陪宋青书玩。」

又是那软绵绵的笑容,又在撒娇,张无忌无奈至极,突然觉得范遥是想训练他的抗性,深深叹气,「好吧,来吧,要问什么?」

范遥双掌按在桌上,见状附近几个人都纷纷凑过来看。只见范遥伸出双手食指,一前一后,灵活无比的连动数下,说道:「我双臂如此连攻,缠到了那姓宋的小子手臂,内力运出,便能震断他手臂关节,这样无论他指力再厉害,也无法施展。」

张无忌也配合的伸出双手食指,左钩右搭,跟范遥应对起来,道:「小心他以指力戳你手臂,含有阴毒,一中便能废你一手。」

「教主别忘了我耐毒能力好,中个一指到也没什么。之前周姑娘也弄过一次。」

「不准中。」张无忌言简意赅,直接命令。

「啊,遵命。」范遥手上迅即变化,续道:「那我以擒拿手抓他手腕,十八路鸳鸯连环腿踢他下盘。」

「太简单了,你得混招猛攻八十一招,让他没法喘息。」

「是。」

他二人四根手指此进彼退,快速无伦的攻拒来去。旁观的几人看的眼花撩乱,就杨逍跟殷天正看的清楚,心里豁然开朗。

「教主这几下完全是太极拳精髓,依我所看,宋青书这几招应是施展不出。」

「这是『乱环诀』,他若施展不出这三招,那么范右使你已然胜了。」

张无忌左手食指转了两个圆圈,右手食指突从圈中穿出,便要钩住范遥手指,结果范遥灵敏一躲,避过了他这记钩手,范遥笑的得意。

见范遥避过他这一钩手,张无忌轻轻一笑,手指又如小蛇般绕住范遥的手指,带着范遥的手指转呀转,最后一翻,另手的手指又轻易一钩,重新制服范遥不安份的手指。

范遥啧啧两声,说道:「教主,你这几招,太极拳掺混乾坤大挪移,甚至比当时武当山上更炉火纯青了,那小子怎可能使的出来。」

张无忌笑道:「自然使不出来。但我怎可能让你打赢呢。」

小教主表示,让你打赢了我还如何管住你啊。

但范遥有点点的失落。啊!可恶!教主你犯规!让我一次有何不好!

范遥闷,「果然教主你干脆让我拜师吧。」

张无忌无奈拒绝,「才不要。况且范右使你这武功天赋,还用的着再拜人为师?若非乾坤大挪移你被限制不准练,我看你学过一二层也不过一时半刻的事。杨左使,我说的应该不错吧?」

杨逍道:「教主说的正确。」

赵敏道:「原来师父这么厉害呀?之前听说这乾坤大挪移难练的紧,无忌哥哥也没练全呢!」

杨逍笑道:「妳的师父,学武奇才,天赋异禀,见招即可学招,从未正式拜师过。当年阳教主为了不让他不小心学了乾坤大挪移学出岔子,禁止他进修炼偏房。而妳当初抓六大派进万安寺,日日过招学武,他天天看,要他不学全都难。」

赵敏惊叹。明教众人听到杨逍这话也都茅塞顿开。难怪从以前开始相同的招数就对范遥完全不管用啊,不仅如此还进步飞速,而且招式忽正忽邪异常吊诡,又乱七八糟看不出门路,没人猜的出他到底师从何人,原来从头到尾,他就不是某门某派单出,而是集众多门派帮会武学精华综合体。

太犯规了!

范遥乐笑,被杨逍这么突然揭了底,范遥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的得意洋洋,「招式好学,要重现容易,但论内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偷的,没看过内功心法,没特意去研究,也偷不成,兄弟们可以放心。」

放心?

谁信你的保证是靠谱的?

于是明教除了张无忌跟杨逍以外的兄弟们,决定回去要把内功心法武功秘笈藏好锁好,不然被偷去了,就不提什么独门绝学不可外传之类的事,就单单底被摸透,下次打起架来,可是稳稳挨揍。

想来就欲哭无泪。

Chapter Text

就在范遥问完招,刚被杨逍揭完底的时候,宋青书又飘然而出,回到场上。

「在下已休息完毕,还有哪位英雄要上来赐教?」

范遥把小墨蛇留在棚子里,纵身而出来到场上,「那让我来领教领教峨嵋派的武功绝学。」

他虽表面上笑的好看,眼里却冰冷如雪。宋青书第一次正面面对范遥,明明没感觉到任何杀气杀意,心里却觉得不寒而栗。

却在此时,有另一个人也步上练武场,同样站在宋青书之前,向范遥道:「范右使,请让一让,这场,我必须打。」

此人气渡不凡,神情凝重,仅是静静站在那,便有不怒自威之感。正是武当二侠俞莲舟。

范遥笑问:「想亲自清理门户?」

俞莲舟点头,「正是。」

范遥瞟了一眼宋青书,对方脸色更差,本想让的,却又不想让了。

「宋少侠这做人挺成功的,人人抢着呢。不过,我不让,俞二侠麻烦你稍等片刻,我看最长不过一刻钟即可。」

俞莲舟眉头一皱,「你想做何?」

「就试个招罢了。我刚问了我家教主破招法,俞二侠给点机会。」范遥顿了一顿,将补充之词转成了传音入密只说给俞莲舟听:『顺便让你借凿一下如何完败这家伙。』

俞莲舟听范遥这么说都无言以对,又想起了前面范遥确实是用太极拳来接霹雳雷火球,便也心生了观摩的心态,稍微退到了一边,「那我就让个一刻钟吧,我便在场上等,你结束了我就接手。」

没人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说来这依旧是原订规则的单打独斗势均力敌,并无违规,不能说什么。

这两人说好了,也没过问宋青书意见,范遥连个招呼都没打,二话不说抢先出手,而且还是很熟练的背后袭击。范遥总是喜欢趁其不备从后偷袭。

宋青书本就有准备,虽惊范遥不讲礼数的出手,但并未被袭击得逞。

范遥也从未觉得能袭击成功,对方反应过来之后,便用上了原先计划好的方法,各家武功绝学复杂混招,猛攻宋青书,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人防不设防难以招架。

然而这混招猛攻八十一招,虽让宋青书狼狈至极招架不住,却没能给宋青书带来多少伤害。每当宋青书防御时,这些招便会点到为止,非常好防,但若要转守为攻,他连个招都使不完整,甫要出手便会被凶狠打断,随即又被逼得转攻为守。

这明明白白就是在耍他玩。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这般羞辱,自幼骄傲的宋青书哪受的了,气的双颊涨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范遥这猛烈的招给逼的内力翻腾。

看清这一切的有多少人,恐怕屈指可数。明教那边,杨逍、张无忌是看清的,两人都对范遥的恶劣玩性感到无奈。另外看清的还有最近距离观看的俞莲舟,他虽然也对范遥这羞辱手段无奈万分,但却也从这些复杂招式中看出了熟悉的几分味道,不惊骇然。

这猛攻八十一招,可全混着太极拳剑的手法,柔刚并济,那刚便是强硬断招的根本,而那柔也是点到为止的基础,若非两极重复迅急的互换,哪能做到如此得心应手的接招控招,有些招甚至是只出一半便中途换招的。

这熟练与活用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俞莲舟真心自愧不如。但他确实,看出了些许门道,范遥的展示,让他对太极拳有另一种的理解,更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宋青书可不知道他现在被范遥拿来当授课教材的靶子耍,但他很清楚范遥这行为就是在羞辱他,一气之下,左手五指悄然成爪,在范遥视野之外蠢蠢欲动──这只是他以为,现实却是他这爪还没送出去,范遥却回了一模一样的一爪回来,五指凄厉欺向肩头,宋青书大失惊色。

区区九阴白骨爪,这前世今生都看了多少回了,连心法秘籍都看过了,要学还难?但可惜,总是没机会真的抓下去。

「手下留情!」

喊出这声的是张无忌跟俞莲舟。这两人异口同声,同样担忧范遥就此击毙宋青书。

范遥五爪收起成拳,砸在宋青书肩上,不轻不重,就是恰恰好击退宋青书几步,同时范遥本人身形缥缈,退至俞莲舟身旁,拉开跟宋青书的距离。

「说好的时间已到,咱俩不相上下,宋少侠,就算个平手吧,你我均不吃亏。」

好一个均不吃亏。

宋青书心里备受屈辱,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应道:「──好。」

只要武功有一定程度的,都能看的出来,这场平手之争,到底谁强谁弱。所有人都不认为,那个接了霹雳雷火球,又闯了锐金旗兵阵的高手,只能跟宋青书打个平手,再看宋青书方才明明节节败退却毫发无伤,都对真相心里有底。

这人,存心放水,就是耍年轻人玩玩而已。

范遥退了,自然是俞莲舟上。

见状,范遥耸肩回棚子里去,还顺便给俞莲舟一点建议:『教主方才用「乱环诀」跟我拆过,宋青书那临阵磨枪的指功,用这就能拆,不足为惧。』

俞莲舟愣了愣,心下感激,对即将到来的较量,有更多把握,『多谢。也帮我跟无忌道声谢。』

范遥摆摆手,将场上让给了俞莲舟跟宋青书两人。

 

俞莲舟这次是铁了心要自清门户,看向宋青书的目光里满是愤恨与陌生,神情严肃以待。

宋青书从小就怕这位师叔,见俞莲舟屏息运气,严阵临敌,就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再是往年般友好的武当山上授艺拆招,而是不问亲缘的生死相拚。即便他又另学了奇门武功,面对俞莲舟,终究胆怯。

要问后悔?宋青书确实是不后悔走上这步。如能一直陪伴于周芷若身边,他永不后悔。

「宋少侠请。」俞莲舟抱拳行礼,这一礼,斩断了他们过往的香火之情,明明白白地表示,他不会对宋青书有所轻视。

宋青书一言不发无话可说,躬身行了一礼。

俞莲舟呼的一掌,迎面劈去。双掌如风,招式奇快,一瞬间腰腿间便已中了一腿一掌。

他与范遥相同,一起招,便是迅雷不及的猛攻。江湖上均知武当派武功的要旨是以柔克刚,招式缓慢而变化精微。没想到俞莲舟却反其道而行,一招一式却是越打越快。

宋青书心里震惊。武当派绝学太极拳剑,对本要接任第三代掌门的宋青书来说,其实都是学过的,俞莲舟这套快拳快腿自然也是,熟不熟悉擅不擅长另当别论,但他却不能理解为何能出招的如此迅速,照理是犯了太极拳的大忌,可偏偏又如此厉害。

迅急猛攻,让宋青书没法喘息。这是张无忌给范遥的建议,同时也是看过范遥如何应战的俞莲舟,觉得最好的启战方式。

宋青书实战经验并不多,更少有需生死相拚的时候。面对俞莲舟毫不留情的猛攻,即便想施展周芷若所授的指上功夫,也被俞莲舟压制得喘不过气,只能连连倒退,竭力守住门户。

俞莲舟成名三十余年,但鲜少活耀于武林,绝大多数都在武当山上,武林中亲眼见过他一显身手的却寥寥无几,直至今日,见到他这般功夫,才明白他的武功功力之高,不禁自愧不如。

只见俞莲舟越打越快,可是一招一式仍旧清清楚楚,宛如唱曲的名家,唱到了极快之处,板眼吐字,依然交代得干净利落,毫无半点模糊拖沓。

这可比方才范遥在场上打的时候还好看。毕竟范遥出招向来就是个「乱」字,再加上出招不全中途换招,若真要凝神去看,恐怕还会被乱个发晕。

群雄纷纷站起,都想亲眼看看俞莲舟的招式,有些站在后面的,干脆踩上桌椅。

猛听得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俞莲舟与宋青书一起向后跃开。俞莲舟尚未站定,又欺身向前。

场上尘土飞扬,化成一团浓雾,将俞青二人包围在内。

殷梨亭挂念师兄安危,不由自主的走到场边,手按剑柄,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

这时宋青书生死系于一线,全力相拼,早已顾不了什么门派之别,所使的招全是自幼练起的武当派功夫。这二人的拳脚招式,殷梨亭皆了然于胸,知道每一招每一式均是致命的杀招,心中的焦虑自然比之旁人过之而不及。

好在现况俞莲舟是越打越占上风,若非提防宋青书那五指穿洞的阴毒杀手,因而处处防范,早已将他毙于掌底。

另一边观战的张无忌也颇为担心,手中握着两枚圣火令,若俞莲舟真有性命之忧,当急之下也顾不得大会规矩,非得出手相救不可。

范遥看出了张无忌的紧张,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安抚道:「教主放心,以俞二侠的武功,还有我方才也给他做了建议,他不会有事。宋青书这一场,赢不了。」

张无忌看向范遥,焦虑问:「当真?」

范遥点头,指指场上,让张无忌将目光放回去,同时说明,「若宋青书不使出那阴毒指功,本就胜不过俞二侠,持久战对内力不深的小子不利。但若他使出阴毒指功,俞二侠早有准备如何对付,不足为惧。」

既然范遥都这样说,张无忌便放心许多。

场上尘沙越扬越高,尘沙之中难以看清,宋青书见机不可失,突然左手五指成爪,向俞莲舟右肩抓了过来。

俞莲舟在百招之前就在等他施展这一手。先前宋青书抓毙丐帮二老,出手的情景俞莲舟看得明明白白,早些时候范遥也刻意重现了一次,让他看得更是清楚,再加上张无忌的建议,心中早已算好应付之方。眼看这家伙这次出爪也与之前大同小异,俞莲舟猜这招速成,变化不多,难怪范遥会说不足为惧。

只见他俞莲舟肩斜闪,左手凭空划了几个圈子。正是张无忌指点范遥的太极拳「乱环诀」。

宋青书左手失手落空,右手立即五指抓向俞莲舟咽喉。

俞莲舟双臂一圈一转,使出「六合劲」中的「钻翻」「螺旋」二劲,轻而易举将宋青书双臂圈住,喀喀两声,宋青书双臂骨节节寸断。俞莲舟两臂一合,一招「双风贯耳」,双拳击在宋青书的左右两耳。宋青书惨嚎一声,狼狈倒地。七孔流血,看他头形变化,头骨应是被打碎了些许。

原先俞莲舟在双拳挥出时,心里想到莫声谷惨死,愤慨难平,但又想到师兄宋远桥这连日来的憔悴,暗叹一声,终究是收回了五成力,没直接葬送对方。

俞莲舟冷喝道:「今日原该为七弟报仇,但看在你为师兄嫡子,抓你回武当让你太师父与爹爹定罪。」

正当俞莲舟准备上前踩断宋青书的腿骨时,一抹青影闪动,一条长鞭迎面击来。俞莲舟急忙后跃避过,那长鞭快速无伦的连连进招,俞莲舟又再急退三步,可那鞭却如活物一般,片刻就将俞莲舟圈住。

正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为夫复仇来了。

 

此时范遥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头,看着场上周芷若鞭法奇幻,开口说道:「杨左使,你用弹指神功丢个东西过去断周掌门的招,稍微帮一下俞二侠。别被人看出异常。」

杨逍挑眉,反问,手上倒也是配合的确认着伸手可及的小东西,「范右使使唤人倒是毫不客气阿?说起来这弹指神功你也会阿。」

「唔,忙着看周掌门的白蟒鞭法呢,没空。」

这种动动手指的事,怎可能没空。不过杨逍还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小物,以弹指神功射出,微不可查的打断了周芷若的招。

周芷若只感觉突然的手腕一麻,握力消失一瞬,失去掌控的软鞭一抖,原本绕出的圈子顿时无力。俞莲舟趁着这突然的空隙,连忙退出软鞭的范围。周芷若看了下手边、脚边,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为刚才的失力不明所以,表面上不动声色,软鞭一抖收回,高冷向俞莲舟表示她若此时出手,便是欺人,要俞莲舟取兵器平等较量。

「你丢了什么?」即便是范遥,也没看清杨逍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范遥的好奇自然是所有人的好奇。

杨逍慢条斯理的剥着糕点送入口中,另一半则是转手递给了坐他侧后方的柳夕蕖,同时回答,「莲子。」

喔,原来是莲子啊──嗄?莲子?!

所有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杨逍到底是扔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是说莲子不能扔,只是莲子那捏着就碎的脆弱玩意儿,光是弹出去就要碎在半空中了,何况是击中别人还成功的中断招数?

这真是能做到的?

「唔,我还以为是糖呢。毕竟也是重击就碎的东西。」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随身带糖吗?」

看这两人理所当然的聊天斗嘴,彷佛本来就是要丢莲子丢糖的,让其他人严重怀疑他们的惊愕其实是自己的问题。

这还真能做到啊!

赵敏凑到张无忌耳边,低声问:「莫非,丢糖或丢莲子,在你们明教里很常见吗?」

张无忌失笑:「怎么可能,只是杨左使跟范右使的武功太好了,对他们来说,这种小事轻而易举。」

「那无忌哥哥呢?」

「不是我自谦,只是那手法炉火纯青,丢石子我到可行,但丢糖丢莲子,我可能要再练练。不然不是还没丢到人就碎在半路上,就是丢到人却不痛不痒毫无作用。」

听张无忌这么表示,赵敏是又再认识了一下杨逍及范遥的武功深浅。眼看那两人拌嘴几句就又安静下来,赵敏本来也想打趣几句,杨逍却默默抬起手,无声制止赵敏。赵敏这才发现,范遥压根没在注意身边,凝神关注的场上的情况。

不知何时,周芷若的交战对象换成了殷梨亭。此时此刻正来到了白热化的关键时刻。

周芷若手中的软鞭看似一条柔丝,轻飘柔韧就像没半分重量,身子晃出残影,忽东忽西,忽进忽退,那身影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在殷梨亭周围飘忽不定。

殷梨亭并没有被这诡谲的身影欺骗,凝神专志,将一套太极剑法使得圆转如意如流水般顺畅,严密稳健的守住门户。从他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没被周芷若诡奇的身法所摄。

另一边张无忌则是越看越奇,先前范遥仅说是「练偏、看着邪门」,但此时看了她犹如鬼魅的身手,几乎看不见一点峨嵋派武功的影子,心下隐隐起了些许寒意。

此时此刻,若非广场上阳光耀眼,四周站满了人,真会怀疑周芷若是否当真已死,鬼魂持鞭与殷梨亭相斗。周芷若这般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实非人间气像,宛如身在于噩梦之中。

这门武功若继续下去,是否会连心智一同污染,当真步入鬼魅一途?

张无忌心里一凉,下意识往杨逍那看去。杨逍面色凝重,大概也察觉了周芷若武功的异常之处。再看向另一侧的,范遥表情没什么异样,但他一双眼从未离开场上,看起来十分认真。

真难得,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事都没在注意。张无忌暗忖。

突然听得一人阴阳怪气的叫道:「啊哟,宋青书快断气啦,周大掌门,妳不给老公送终,做寡妇也不光彩啊!」众人往声音来源望去,正是周颠。

张无忌一愣,立刻想到周颠此意何在。

武当派弟子生平最注重养气调息,临敌交锋之际,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修为,周颠此举是有意相助殷梨亭,想扰乱周芷若的心神。

周颠又叫:「喂喂,峨嵋派的周芷若姑娘,妳老公要噎气啦,有几句话吩咐妳,他说他在外头有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个私生子。他死了之后,要妳好好给他抚养,免得他死不瞑目。妳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群雄听他这么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有的忍不住便笑出声来。张无忌无奈万分,是觉得这时候笑出来实在失礼,尽力的忍了下来,努力维持了面不改色。赵敏倒是忍俊不禁,轻掩嘴角忍笑。杨逍似笑非笑,轻咳了下喝了口茶,压下笑意。就连范遥都被周颠这大嗓门拉回一点注意力,送了一个周颠赞许的目光。

「周兄继续吧,随便说,气到她了总是会有用的。」范遥笑道,而后低语,只有他身边的寥寥几人有听见,「当个诱饵也是挺称职的。」

张无忌、杨逍、赵敏三人无言以对。就知道你从来不安好心。

「你在计划什么?」杨逍低声问。

「一瞬机会。」范遥含糊回答。

「为了什么?」

范遥目光向张无忌偏了偏,张无忌没注意到,他又看回了杨逍,微笑回答:「这是比武,除了胜利还能有什么?」

手段都只是为了胜利,合情合理。张无忌不疑有他。但杨逍却知道范遥藏于话里的意思。这场比武,除了胜利,还能有死亡。他在计划让武当派的人取周芷若的命。范遥对周芷若的厌恶是可以达到想要她死的地步。

杨逍没有拆穿。张无忌不会允许这事,若他一时冲动冲上台介入,对明教立场大为不利。

两人的对话简短而迅速,无人察觉这兄弟俩之间更进一步的信息交换。理解了杨逍的默许,范遥眼里笑意更深。

而被拿来当成诱饵的周颠,当然不可能知道他被范遥利用的事,见教主跟光明左右使都同意,说的更夸张了,「哎呦,这可不得了!我这老花眼竟看到了灭绝?噢噢!灭绝师太,近来妳老人家身子好啊?多日不见,妳老人家越来越硬朗啦。说起来妳阴魂不散附在周姑娘身上,是不是不甘掌门之位被小徒儿人抢走?这软鞭儿可耍得当真好看哪!婀娜多姿当跳舞呀!」

突然,周芷若身形一闪一晃,身影疾退,手中长鞭从右肩急甩向后,鞭头击向周颠面门。周颠正口沫横飞说得高兴,那料得到周芷若在恶斗之中竟会突然出鞭袭击。他一呆之下,长鞭已到面门。周芷若没有回身,然而背后竟像是生了眼睛一般,鞭梢直指周颠鼻尖。

周芷若挥鞭旁击,注意力被分散几分,殷梨亭便趁这一瞬功夫,手里长剑翻圈圆转,以攻为辅,退出了与周芷若的交战圈,而俞莲舟持剑补上了殷梨亭原先的位子。

武当派换人行云流水,然而战局紧张刺激,实在精彩,并未有人深思察觉这车轮战是否已违大会规矩。而周芷若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她反倒还不屑殷梨亭临阵脱逃。

另一边,明教棚子里啪的一声,跟着呛啷啷一阵乱响。原来是张无忌早有准备,见周芷若挥鞭而来,眼捷手快,挥掌拍起身旁木桌,替周颠挡下周芷若一鞭。长鞭击中木桌,顿时木屑横飞,桌上的茶壶、茶碗四下散落。张无忌没好气地瞪了推兄弟出去送死的范遥一眼。范遥回以无辜一笑。

周芷若一击不中,便不再理会周颠,将软鞭抽回来,绕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意图将俞莲舟裹在其间。

俞莲舟在旁观看了许久,殷梨亭跟周芷若缠斗时他全无分神。殷梨亭本就深得张三丰太极剑之精传,今日剑法吞吐开合、阴阳动静,已到了恩师张三丰平时所指点的绝诣,他从未看过殷梨亭施展过如此高明且精细而流畅的剑术,莫约是今日面临生死关头,将剑法中最精要之处都发挥了出来,他暗赞师弟武功有成,却在收到某人传音入密的耳语,才清楚殷梨亭并非一人孤战,他有第三人为他看清局势与招式的提示,也难怪殷梨亭虽是神情严肃,却不见紧张之意,一招一式接的稳固流畅,甚至还打出了一丝酣畅感。

俞莲舟点头示意谢过范遥的暗中相助,而他也透过殷梨亭跟周芷若的交战中,早看出周芷若这鞭法精要所在,并判断出她的武功并非表面上的高深,只要找到鞭法之中的破绽,对以柔克刚的武当太极来说,将是致命的漏洞。

与殷梨亭交换,不仅是因为殷梨亭历经高强度交战需要休息片刻,还是因为殷梨亭向来心软,他不会真的对周芷若痛下杀手。

殷梨亭做不到,但俞莲舟可以。

得速战速决,趁周芷若刚换敌手还不熟悉的时候──

俞莲舟纵身而起,出手迅疾,劲力十足,抓住了软鞭的鞭梢。周芷若裙底飞出一腿,正中俞莲舟腰间。俞莲舟硬吃下腰间这一腿,紧抓着鞭梢扯着周芷若不放,左手探出,正是一招「虎爪绝户手」,直插周芷若小腹。

周芷若无可抵挡,心中如电光般闪过今日必死于俞二叔手里的念头,右手放开鞭柄,五指向俞莲舟头顶插落,只盼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俞莲舟侧头欲避,不料腰间中腿后穴道被封,头颈僵硬,难以转动,但他左手却仍是运劲疾落。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旁抢至,右手挡开了俞莲舟的「虎爪绝户手」,左手架开周芷若插向俞莲舟头顶的五指──正是张无忌出手救人。

周芷若虽知是张无忌救了自己,但仍不愿止招,五指收回改双掌出力,向张无忌胸前击去。张无忌若是闪避,这双掌之力正好会击中俞莲舟脸面,恐会取命,让张无忌别无选择只得左掌拍出挡格。

二人三掌相接,张无忌却突然察觉周芷若双掌中竟无半分劲力,心下大骇自己反射之举反而会取周芷若的性命。但他这一掌乃是出了十成力,劲力刚向外放出又急忙收回,是犯了武学的大忌,等于以十成掌力回击自身。若他收回,面临的将是内劲强力回撞──其实也无所谓,自己内劲收发由心,这股强力回撞,最多一时气闷,并无大碍。只是他担忧周芷若会不会趁着这机会趁虚而入。

在知道灵蛇岛真相的现在,张无忌已经无法像以前那般相信周芷若的善良,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有难解的怨。

内劲收不收一念之间,但时间不够他多做犹豫。便在他犹豫不决的这一刻,突然领口一紧,被人扯着后领往后拖去。

Chapter 12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张无忌突然被这样一扯,也是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听到耳边的清冷的声音。

「教主,心软与犹豫会害了你。」

语调平稳,张无忌转头看去,发现范遥的神情也还算平静,不过眼神却是不常见的无情。

原来张无忌眼见俞莲舟与周芷若恐要同归于尽之时,便心急的窜出棚子。一旁的范遥来不及阻止,只好尾随而出,又看张无忌犹豫不决,干脆的帮他决定。伸手扯住张无忌衣领,直接将张无忌拉开周芷若的可触范围,与此同时,手上的泰阿反握,以剑柄接下周芷若双掌,易筋经外放一瞬,震摄周芷若。

这只是温和的一触及分,不带有任何攻击性,顶多也就只是范遥不爽地瞪了一眼。周芷若也只是僵在原地,并未退后半步。

在张无忌介入中断,范遥拉开张无忌后。殷梨亭也急着上前关心俞莲舟。

「抱歉周掌门,教主仁慈,不忍这场英雄会上再出现任何死伤,一时心急才闯入峨眉与武当的胜负之中。」

说这话的是远在棚子里的杨逍。周芷若知道这是在缓和场上紧张的气氛,任谁都看的出来若刚刚那招继续下去,场上的两人现在都会是血淋淋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张无忌是救人而非趁火打劫。周芷若敞若计较,便会显得峨嵋派狭隘自私了。

「无妨。」周芷若也只能接受这解释,冷冷瞥了张无忌一眼,将目光转向武当,「俞二侠,这场峨嵋与武当也算平手,你可同意?」

「──好。」俞莲舟咬牙,暗自握紧拳头,「这场胜,容在下稍后再取。」

他说完,便示意殷梨亭先回木棚里。

周芷若冷哼一声,摆袖转身,却未下场,仅是站在另一边,远远看着同样在场上的明教两人。

此时的范遥从上来拉开张无忌后就没注意其他人的情况,他忙着绕在张无忌身边转,用眼睛认真检查张无忌是不是真的无碍。毕竟他刚刚打退周芷若的时候,对方的掌中是蕴含着强劲的内力。

张无忌知道范遥在做什么,扯住范遥的手,让他停下绕圈圈的行为,同时送了一点内力证明自己当真无碍,「我没事,放心。」

范遥没有完全放心,他现在心情颇糟,他提醒道:「教主,别让周芷若伤你。只要她伤了你,我就会把她归类在『敌人』,你不希望我杀了她吧?」

张无忌完全能看出范遥此刻心情有多糟,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真的没事,同时低声吩咐,「不能杀。」

范遥对这要求不意外,这也是他一直忍让放过周芷若的原因,「你的命令我会照做的。但是,前提是,她不伤你。」他将音量压低,选择用传音入密道:『再一次,我绝不允许。我说过了,伤你者,必诛之。灵蛇岛那次你让我不计较,但这次,我可做不到乖乖听令。』

听到范遥的说词,张无忌立刻想到了范遥如此针对周芷若的原因,会让范遥计较不妥协的事屈指可数。

「该不会……」

『恩。上一次,同样的场景,你因愧疚让她伤了你。对我来说,历历在目。上次你阻止我报复,这次,我不保证我会听话。只要她伤了你,我立刻将她判定成敌人,而敌人,必诛。』

张无忌想起那日在牢里,用惨忍手段虐杀俘虏的范遥。

这或许是威胁,但张无忌清楚,已经做出这样宣言的范遥,是不会管他的命令。自那日被套话之后,范遥显得不安定许多,本来范遥的逆麟就是张无忌,要是他出事,范遥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杨逍还特别跟张无忌提过,因为范遥最近状态不安定,再去挑战他的底线的话,绝对失控。

张无忌觉得他必须先将明显心情恶劣的范遥安抚下来。

他不是很擅长这事。但他直觉不能让范遥离周芷若太近,范遥此时的精神感觉很紧绷,张无忌有不好的预感。

「那一位英雄前来赐教?」周芷若叫道。

范遥视线瞥向周芷若,面无表情移动步伐。张无忌心中一动,拉住范遥的手。

「范右使。」

「恩?」

「我去,你退下吧。我会注意的。」

「不要。」范遥拒绝的任性又毫不犹豫,他想抽回被拉住的手,但张无忌锁的紧让他很难直接不礼貌的甩开,他不愿意如此无礼,再瞥了一眼一旁看着他们的周芷若,目光又更阴暗了几分,「教主,我说了只要她不伤你我就不会对她动杀心,现在若你要上场比这场,便是在给她机会──也是变相在给我机会。你确定你还要亲自上场?」

这是威胁。

张无忌没想过范遥会这样威胁他,一时间错愕,下意识松了手,便让范遥轻松的挣脱开来。

「属下就当是教主默许属下出战了。」范遥指了指明教的棚子,说道:「大哥说他好像之前的伤复发了,隐隐作痛,脸色也很难看,教主你去看一下吧?这里先由我接手。对不起,我果然不该找大哥打架的。回头你再罚我吧。」

张无忌知道这不过是范遥在找理由让他下场,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方才声音中气十足的杨逍,会是旧伤复发的表现,清楚范遥心思,张无忌没好气低语,「我倒是真想处罚你『威胁』我这事。」

范遥闻言,眼微瞇笑得愉快,他听得出张无忌并没有几分怒意,也听得出张无忌话里的纵容,「大会结束后,再请教主跟我清算吧。」他伸出手将张无忌转了个身,推向明教的棚子,「现在,教主请回去吧。我会『适可而止』的。」

张无忌只能叹气。他清楚范遥是说不动了。他当然可以命令范遥下场回去待命,但就如同范遥威胁的一样,他的坚持,可能反到会要了周芷若的命,毕竟周芷若目前的武功今非昔比,不知底蕴多寡,便不能确保自己真能毫发无伤──范遥是绝对见不了张无忌受伤,再三提醒告知警告威胁,是范遥最后的理智。

张无忌没再劝,仅提醒了小心谨慎手下留情,便顺着范遥的意思回棚子里。杨逍看张无忌回来,也不意外,不咸不淡的问了句,「我猜他威胁你了吧?」

「杨左使可真厉害。」张无忌入座,看向杨逍,还是半信半疑的问了下,「你没事吧?之前的伤势还好吗?」

杨逍纳闷张无忌突然的询问,但很快就联想到是甚么原因,回道:「教主放心,之前的伤完全没留下后遗症。看来范右使为了让你下场可是甚么手段都用上了。」

张无忌苦笑,「说你伤势复发要我赶紧回来看,再来就是威胁我如果我不小心受了伤就要杀周姑娘。我实在无从阻止他──他能不能别这般偏激。」

没办法。

听到张无忌抱怨的明教全员在心里异口同声。

那个被教主跟左使宠大的范遥,向来随心所欲,从他被带回明教起就从未隐藏过他的乖僻偏激与恶劣,那可是天性,当年阳教主都矫正不了了,这么多年没人管,他没变更加严重都要感恩戴德了。

「教主,你清楚他在意什么。不要试图挑战他的底线与逆鳞,你会后悔的。」杨逍语重心长。

张无忌对此已深有体会。

 

明教这边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另一边范遥也跟周芷若聊了几句。

在目送张无忌回棚子里后,范遥便直接迎向周芷若,手中的泰阿推出又按回,「让妳久等了周掌门,在妳跟我们教主打之前,妳得先过我这关。只要妳杀了我,自然能跟教主过招。」

「那不必多言,动手吧。」周芷若冷回。

「教主让我手下留情,所以我没办法对妳下死手。这限制我个人挺不愿意的。」范遥走向周芷若,缓缓抽出泰阿,简单轻甩划开空气,剑花一挽,停在身侧,将说话的音量压低,让远处的其他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唯一例外,妳若威胁到我性命,我势必无法再留手。然后请周掌门再想想,若是在不要在下性命的情况下,妳有办法打赢在下吗?」

周芷若脸色一变,愤而起鞭。

这是嘲讽,是羞辱。

彬彬有礼的言词,反而更加刺耳。

范遥乐笑,周芷若容易恼羞的个性总是让他满意。手中转出漂亮的剑花,出手一招,便让周芷若神色惊变。

熟悉的起手式,熟悉的剑招,这竟是峨嵋派剑招金顶九式中的一式?!

「无耻贼人!」

周芷若又气忿又是羞辱,震鞭而起,长鞭如蟒一般,向范遥弹射而去。范遥满是恶意,招式难得没有乱七八糟混其他东西,摆明要气周芷若,纯正峨嵋派功夫,金顶九式中规中矩一式不漏全用了出来。

周芷若太熟悉金顶九式,她所操纵的白蟒灵巧多变,在剑式里狂钻,并未被压制。而范遥也早就从前面的对战中看透了白蟒鞭法,不管是迎击还是闪避都游刃有余,金顶九式用完一轮,又用上了回风拂柳剑,一时之间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要说气人,真心气死人。

在场大概只有峨嵋派的人看出端倪,人人气忿范遥无耻的偷窃及羞辱,但一对一的比武规则,只能让他们忍气吞声,一直到──范遥一冷笑,用出了峨嵋派的人再也忍不了的招式──

灭剑、绝剑。

峨嵋派门人一认出招式,怒的大骂范遥厚颜无耻,竟偷学峨嵋派已故灭绝师太自创绝学,一点武林中人的风度都没有,连畜生都不如,简直下三滥令人恶心至极。

范遥直接当作耳边风充耳不闻。他正在想这灭剑绝剑还有再精进的空间,要不回头有空跟嫂子、贝姑娘研究一下──看的出来他还游刃有余。

至于他的对手周芷若,被范遥这隐晦却又直接的挑衅气得双眼一红,蟒鞭甩出死招,再也忍不住杀心,紧盯着范遥大概是用非本教武功所导致时不时出现的破绽,九阴白骨爪以极刁钻的角度凄厉攻过去。

范遥神色露出一丝惊慌,剑招突然凌乱,停顿一瞬,竟是直接停下出招,防守也慢了半拍,无可避免得只能硬接下这招。

可惜预计抓下去的位子并不是致命伤。周芷若心想。便在此时,她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直觉往范遥看去,却看出对方眼里的戏昵──糟糕,中计了!这人武功高深怎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破绽!那是诱饵!

她察觉了范遥眼里的狠辣。顿时明白范遥在想什么。他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因为张无忌的命令他无法下死手,唯一例外是为求保命的反击──

这人为了正大光明的杀她,能不择手段。若能用自身受伤换周芷若的死亡,不管怎么算都划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管教主怎么教,这家伙就是死性不改。

周芷若顿时冷静了几分,但她没办法收手。她还没练到收发自如的程度。眼下大概只能偏移攻击轨迹,刻意将这一爪抓空──

然而,便在此时,一抹人影从范遥身侧窜出,同样一掌接下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同时将范遥护在身后。

周芷若愣了,回神之后惊恐的脸色苍白。

范遥也愣了,等他看清是谁介入后,整个心都凉了,连忙伸手一捞,把人捞进怀里急退几步,拉开跟周芷若的距离。

「沁儿!」

从没想过君沁会介入战局,范遥心乱如麻,也不管周芷若会不会偷袭,急切的关心君沁是否因为跟周芷若对上一掌而有所受伤。

君沁没有回应。她双颊带着些许红晕,目光迷迷茫茫。看起来有点像是醉酒而餍足的样子。但范遥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评估君沁的反应是好是坏,只要君沁没有回应,他便自动归类成最坏的结果。

要杀了她。

得杀了她。

敢伤害沁儿的人绝不饶恕。

范遥转过头,面无表情神色阴沉目光阴冷的看向周芷若。他有看见周芷若目光错愕脸色惨白的样子,但此时的范遥没有思考其中含意的理智,他的脑海完全被要将周芷若排除杀掉的想法淹没。

他现在只能思考该如何杀掉周芷若。

绝不饶恕。

不能有意外。

身周气息完全结冻起来,杀气悄然溢出,场上原本还热血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寒气盖过,别说认识了解范遥的人了,连观战的各路英雄此时也都静默不出声。任谁都看的出来,此时此刻的范遥是多么怒火中烧,前面风轻云淡的表现、认真应战的沉着严肃,就已经让他们惊叹,但那些都比不上此刻范遥给他们带来的感觉──毛骨悚然。

说他是地府杀神都没人会反对。

明明就还没出人命,连血都没溅几滴,但所有人就是觉得现在场上早已尸横遍野,那人是站在尸海当中,恐怕连单纯对上眼都觉得自己会被斩首。

范遥没说话。

在他放弃一切良善的伪装时,他的言语通常只剩宣告黑暗与死亡的功能。

他缓缓转过身,向周芷若迈出步伐。同时从怀里摸索,取出一个黑色陶瓶,单手打开瓶盖,将里头的液体淋上爱剑泰阿的刀刃上。

大庭广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兵器粹毒,本该是阴招却被用的如此正大光明,这般行为前所未闻,但也让所有人都清楚范遥目前的杀心有多么坚定。

范遥的目光没从周芷若的身上移开,他有看见周芷若的缩瑟,有看见她面色惨白,但这不能表示什么。

得杀了妳。

那是仅自己可闻的呢语。

泰阿举起,是朴素无华的起手式,刃尖指着周芷若的门面。

不用剧烈的攻击,不用断头剖腹的血淋淋结果,只需小小一伤口,上头所粹的毒素就能送葬性命。

得杀了妳。

范遥所用的招式多么的简单。

是所有门派都会修练的招,说他是招式也太过美化,那不过就是平凡无奇的平刺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的速度并没有快的让人反应不及,绝对足够周芷若闪避,当然也足够旁人介入两者之间。

范遥是冷静的。

眼看君沁出现在视线内张开双手阻止自己,他分毫不乱,手中的剑偏移平刺的路径,剑刃从君沁身边经过,同时为了闪躲君沁的触碰,在她身边转身的同时,右手的剑转送至左手,方位斗转,从离君沁最远的斜下重新向周芷若刺出,身姿一切行云流水,未减少一丝杀气,也未伤及君沁分毫。

君沁清楚范遥不管有多怒多疯,是绝对不会误伤自己,眼见他避过自己的阻挠,配合着他也跟着从另一个方向转了个身,就像在跳双人舞般,步伐轻盈的撞进范遥怀里。

没人知道君沁实际上用了多少力气才让范遥煞停。

「让开。她伤了妳,我得杀了她。」范遥目光毫无偏移,黑暗阴沉的死瞪着周芷若。

君沁双手环上范遥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我没事。你不能杀周姑娘。你没有理由杀周姑娘。」

「她伤了妳。」

「错了。严格说起来,吃亏的是她。你没有理由。」

范遥缓缓眨了一次眼,反应过来君沁在说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嗯?」

「你忘了我修练的内功特性吗?」

阿,君沁修练的内功有着吸食他人内力的特性,恐怕刚刚那一掌,周芷若被吸走了不少内力,难怪她脸色异常的惨白。

还以为是在做戏想引人松懈。

好吧,怒气是稍微消了一点,但他完全没有想打消杀周芷若的念头。

反正无人知道真相如何,不是吗?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君沁更加弱势,不是吗?

「嗯,就当我忘了吧。我去去就来,为妳报个仇,划她一小口子就回来。旁边等我会。」范遥强硬的拔开君沁,将她往旁边送离几步,二话不说举剑向周芷若冲去。

他这次没有给周芷若有太多反应时间。他清楚此时脸色苍白的姑娘恐怕没有太多心力进行闪避。君沁那边他也动了点小手段让她没法再次阻止自己,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泰阿的剑尖急速冲向周芷若,周芷若状况不佳,她内力莫名其妙失去一大半,面对这凄厉的攻击,唯一能做出的回避,只有快步后退,尽量拉开与范遥之间的距离。

周芷若后退,范遥逼近。但这场地就如此大,再怎么退都有极限。

在这情况下还能阻止范遥的,也只剩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能救周芷若于水火之中。

「住手!范右使!」

张无忌的命令,终究还是让范遥停下动作。两人在广场边缘停下,泰阿剑尖在周芷若颈前煞停,冷冽的剑气吹乱她的发丝,周芷若狼狈地又退了几分,但那刃、那毒,最终未给周芷若造成伤害。

范遥手中的剑难以推出去,但他也不想就此罢手,一时半刻内心天人交战。他正在思考评估是要听话还是要抗令。

如果杀了周芷若,教主会跟我生多大的气?那如果杀了周芷若,再拿命去请罪呢?

她是隐患。

好想除掉她。

「我们明教认输。范右使,这是命令,放下剑,回来。」另一边是张无忌的第二声命令。

阿阿,我应该再更果断一点。范遥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将泰阿往旁边一甩,深呼吸平复杀气,重新张眼后回到了以往淡漠的神情,用衣袖擦去泰阿刃上的毒液,收剑归鞘。连个目光都不给周芷若,回头牵过君沁的手,回明教的棚子里去。

直到范遥下场,广场上冰冷的气氛才彻底散去。

明教输了。但任谁都知道,若非那仁慈侠义的少年教主阻止,胜的不会是峨嵋,而那年轻的峨嵋掌门人,也可能当场血溅命丧场上。

峨嵋胜了。但又有多少人能认可这武林至尊?

Notes:

总算有范遥的主场,还是写他最开心了!

那关于整个屠狮大会风格有时候跳来跳去的问题,我实在没有原作那种文笔,也不擅长写武侠文跟打戏,只能请大家多多包涵了,我尽力让原作的部分看起来不突兀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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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本作都可以留言,愿意留言的会非常感谢,真心想要回馈呀我……当然也欢迎催更。

Chapter 125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明教的棚子里,张无忌早就起身等范遥回来。

范遥刚回棚子的时候神情还是阴郁,见到张无忌是稍微笑了下,但没有说任何话,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笑意。他的笑就好像只是制式化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向张无忌示好卖乖,并没有太多情感。

张无忌觉得范遥这状态简直糟透了,从随身药袋里翻出几片叶子要范遥吃掉,同时要他交出佩剑泰阿,转手递给杨逍让他处理上头的毒素。

范遥心不在焉的吃着药草叶子,脑袋还混乱着转着杀意,一双杏眼盯着张无忌看,目光空洞,什么都没想,很单纯的在等张无忌下一个指令。

张无忌一连喂了范遥吃了三片叶子,才感觉到范遥身周的杀气平稳下来,没再继续杀气腾腾,是还有点冷冽,但比早些时候好多了。

棚子里的明教众人纷纷松口气。

幸好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遥?」

君沁晃晃还被范遥牵紧紧的手,示意他是应该松开了。一直到这时范遥才突然醒神似的,转头看了君沁一眼,连忙把还牵着的手递给张无忌。

「教主,能帮沁儿看看有没有受伤吗?」

张无忌自然应好。接过君沁的手诊脉,一边安抚范遥,「不用担心,君姑娘脸色脉象都无碍,也没外伤。她没事。」

「当真?」

「千真万确。倒是范右使你,也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是?」

乖巧的照着张无忌的指示坐下伸出手,范遥这才注意到明教众人对他行的注目礼,不禁纳闷。怎了?好端端的怎么全盯着自己看?

范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束,没哪儿不对劲,也没哪儿血淋淋,看起来正常不过。再看张无忌落座在自己身边,把脉的神情一如往常的认真专注,虽然不知道张无忌想看什么,范遥自觉无异常,也没打算过问,便继续盯着张无忌放空发呆。

他刚吃的叶子让他有点懒的思考。

另一方面,周芷若也已回复状态,缓步回到场上,独自一人站在场中央,脸色还带有一丝苍白,山风吹动裙衫。她依旧傲然挺立,却少了最开始鄙睨傲然的样子,让她看着更加娇柔。

她看向少林一言不发,达摩堂老僧又走了出来,合十说道:「既然明教已认输,那这场胜负由峨嵋掌门宋夫人拿下。若无人继续挑战,宋夫人便算天下武功第一。有哪一位英雄不服?」

「在下不服。」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成为武功第一的周芷若。她的话引起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宋夫人此话何意?」

「在场众英雄眼见为凭,方才那场若继续下去,在下恐怕也难以取胜。明教认输对峨嵋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在下不认为如此取胜各路英雄能服气。所以依在下所见,这场战斗也算成平手吧。张教主你们明教意下如何?」

这话所有人都有听到,顿时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都认同周芷若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要看明教的意思才行。张无忌还在忙,杨逍示意范遥出面,范遥只好稍微转下脑袋代为回答道:「不必如此,周掌门。教主说了认输,那就是峨嵋派赢。有人敢有意见,我帮妳铲除异议。」

周芷若愣了愣,她以为范遥会是最先同意的那个。

「本座不甘如此取胜。」若非莫名的失去内力,她恐怕不至于败的如此没面子。她知道自己技不如人,真要认真对战是打不过范遥的,她能接受她输在努力后的轰轰烈烈,但绝不能赢的如此屈辱。

「那便依周掌门的意思决定吧。」范遥懒的跟她争。谁是这武林第一根本无所谓,他只要张无忌能顺利救谢逊就好。范遥想了想,先低声跟张无忌确认了是否要再上场打的意愿,而后扬声道:「明教已认输,不会再进行比武。但是明教的话先放这里。今日明教与峨嵋派两战均算平手,若有人想再取得武林第一的位子,切记,你们若能赢过周掌门,而后还得再过我们明教这一关。」

没人想过范遥会如此表态。毕竟就在不到一刻钟前,范遥还杀气腾腾的想杀周芷若。谁能想到一转眼范遥就护着周芷若成为武林第一。

这善变的速度实在惊人。

范遥的表态让全场鸦雀无声。

「还有哪一位英雄不服?」那老僧又问。

无人敢应答。

他们确实想争武林第一,但谁也不想拿命去争。毕竟周芷若虽没战胜范遥,但前面与武当的对战也足够让人打退堂鼓,更不用说范遥的实力摆在那儿,他身后还有一个能轻松压制他的少年教主,谁都不想真的去面对明教深厚的武力。

全场安静片刻,那老僧又问一遍,依旧无人应答,再问过第三声依旧是相同结果之后,定下终幕结论,「既然无人下场比试,便依英雄大会事先的议定,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及明教处置。屠龙宝刀在何人手中,也请一并交出来。这是群雄公决,任何人都不得异议。」

对明教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谢逊并未完全落入他人手中。

此时太阳正从山头后方缓缓落下,广场上渐渐暗了下来。那老僧又道:「今日天色已暗,各位想来应该饿了倦了。明日下午,我们仍然聚集此地,由老僧引路,带宋夫人及张教主前去开关释囚。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见识峨嵋派与明教绝世无双的武功。」

英雄盛会就此落下帷幕。

周芷若回到属于自己的木棚里。场上少林老僧扬声安抚各路英雄的脾气。明教这里到是所有人都盯着范遥看,原因无他,因为范遥本人目前处于大脑停摆的状态。

他被张无忌下意识的举动给惊到无法思考了。

大概在少林老僧表态由峨嵋派与明教共同取胜的时候,张无忌总算结束了他帮范遥把脉的举动,伸手摸上范遥的脸,缓缓后滑又摸到后颈处,若有所思的半瞇着眼,确认着范遥目前的体温。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含什么特殊意思的动作,让范遥整个人僵住了。

哦哦?这可有趣了。明教众人集体冒出了想看好戏的心态。摸脸!当年阳教主在哄范小右使的时候可是常常这样做的。以前小右使的反应可是会出现难得的柔软温顺呢。

谁都想看一下这张漂亮俊美过头的脸也来一下那种温顺的表情。

「教、教主?」总算回过神来的范遥,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怎么了?你内力少了太多了,又情绪起伏太大,实在担心对身体有没有影响。让我确认下体温有没有异样。」张无忌压根没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哪儿不妥。

「──」范遥没回话。他又盯着张无忌发呆。脑袋迷迷糊糊的在想要不要蹭回去,还是找沁儿蹭?

「范右使?」

「是?」范遥稍偏头,若有似无的轻蹭了下脸侧的手。

张无忌没察觉异样,「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看起来有点不太清醒。」

范遥杏眼稍带点迷离,笑容软绵,让人看着心痒,他道:「教主忘了刚刚给我吃了什么吗?那玩意儿让我没办法好好思考。」

「如果你的好好思考是指要如何继续惹事的话,不如多吃两片叶子乖乖下场睡觉去。」杨逍没好气念他两句,私底下又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是想做什么。要不是君姑娘上去,你就故意让周姑娘对你下毒手了吧。』

「──」无法思考的范遥想不出任何解释,干脆做罢,「等我脑袋清楚了有办法回嘴后再骂我。」

你就是一定要跟杨逍拌嘴才甘心是吧?

明教众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想。

「废话少说。」杨逍毫不客气,巴掌往范遥头上拍下,再顺带揉乱他头发,「到是刚刚维护周姑娘做的还不错。」

范遥任他兄长在头上乱摸,「教主的意思罢了。」他停顿好一会,才把杨逍的手挥开,「摸够了吧。」

杨逍笑而不语。只觉得现在的范遥跟动物没两样,他猜范遥心里大概在想要找谁蹭蹭撒娇比较合适。

真相也相去不远了。

没办法正常思考的范遥觉得再这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下去,就真的要没过脑子做出找教主撒娇的事了,而且还不是像先前那种隐晦的,他绝对能做出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想来就有点可怕,他可是很清楚没了理智找主人撒娇时,自己会说出什么荒唐话。杨逍能面不改色敷衍应对,但张无忌可没办法,他那状态恐怕只会让张无忌更担心而已。

得先撤。

「遥弟。」

「嗯……什么?」

「你要不先找地方睡一会吧?教主也说了你消耗不小,是该休息。让君姑娘陪你。」

「阿嗯……也好。」范遥知道杨逍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帮他找理由回避张无忌,捡回剩不多的理智,轻柔软绵的向张无忌请求,「教主,请许可。」

张无忌不疑有他,二话不说的同意,等到目送范遥跟君沁还有白狼一起离开后才察觉,范遥要的请求根本是多余的,在那种情况下,谁都清楚范遥状态不妥,范遥可以简单报备一声就离席,张无忌不可能拦他。

这顿时,就很担心他了。

范遥早不见踪影。明教一伙人移步至少林所准备好的木屋。天色已完全暗下,没过半时辰少林便已经准备好膳食。

杨逍看张无忌用餐时有点心不在焉,大概猜到他的烦心事是来自何处,便在用餐完大伙都各自分散后,私下找上张无忌聊了一会。

又过了一时辰,范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人跑去哪了,张无忌实在担心状态异常的范遥会不会出什么事,便请杨逍出去找找。

杨逍自然应好,先跟五行旗的教众确认了确实没看见范遥回来,又跟暗部们确认了范遥不仅没回来大概又是没吃饭,便请少林小僧准备了点小糕点带上,出门寻人。

说真的,范遥如果真要躲,可是非常难找。不过范遥此时没要认真躲藏的打算,他身边依旧还有暗部跟着,杨逍要找也不会太难找。至于找到后山树林里的某棵树下,杨逍其实也不太意外。

这家伙真的很喜欢待在这些地方。小时候有好一段时间根本就是定居树上。要是家里找不到人,从树林找十之八九找的到。

杨逍找到人的时候,范遥坐在地上,睡眼惺忪的揉眼,大概是察觉杨逍的靠近才刚醒,看着杨逍无声歪头,身上衣服脱了大半,那被脱下来的大半全盖在一样躺在地上的君沁身上,两个人身边还围了几只动物,看起来挺暖。

──这一群任性的动物们。

这是杨逍看到这景象的第一个想法。当然,这群『动物们』是包括地上那两个人形的家伙。

杨逍见怪不怪。

「醒了吗?」

「没。」

看杨逍没什么要紧事,范遥二话不说躺回去,抓过白狼蓬松狼尾往身上盖。

杨逍无言以对的在范遥身边蹲下。

「现在快戌正,几片叶子的药效应该快退了。亥时前回来。这边有点小糕点,吃完。」杨逍伸手在范遥头上轻抚,稍稍拨弄散乱的刘海,「然后,我不久前才刚从教主那回来。」

闻言,范遥立刻翻身转头看他,「教主说了什么?不对──你跟教主说了什么?」

杨逍席地而坐,「没什么。教主察觉你不太对劲,我请他不用太担心。然后聊了一点你以前吃过那些药草后会出现的反应。」

「你绝对说了些不该说的。」

「那就要看你是怎么定义『不该说的』。」

「啧。」范遥不悦咋舌,抱怨,「我还有没有点隐私?」

「对教主,你有很在意?」

「──」还真没有。范遥默认。

杨逍手上继续玩着范遥的头发,看着躺地上还在犯懒的范遥,低语,「你原本计划要让周芷若打伤的事我没说。」

范遥移动了视线,与杨逍对眼,「为何?」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也没真的发生。没必要让你被教主骂。」

「──」

那还真是多谢了呢。范遥暗忖。杨逍接着问。

「所以,教主没事、君姑娘也没事,你气消了吗?可以别再针对周姑娘了吗?」

范遥撇嘴,「我考虑一下。」

杨逍无奈,轻拍他的头当作安抚,「还有一件事,为了让教主能更好的『控制』你,我跟他说了你对『人』的『分类』方式。就是『主人』、『敌人』、『陌生人』的那个。」

「明明就还有『重要的人』跟『明教的人』。阳教主让我加的。」范遥闷回,撑起身靠近杨逍,「这个就算了,更进一步的事你没说吧?」他的目光阴沉,音调冰冷,「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我不需要教主对我改变态度。」

「别担心,我没说。我还不至于出卖你到这种地步。」杨逍从小桶里取过一块糕点,塞进范遥嘴里,「我的判断跟你一样,教主没必要知道那些对你来说重要却也无关紧要的事。要不要告诉他,由你自己决定。跟你『过往』有关的任何事,我不会再跟教主提。我只是给了一些该如何应对你的『建议』。」

范遥眨眨眼,一边吃糕含糊说道:「『建议』?你该不会留了点什么惊喜给我?」

「不会是你讨厌的事就是了。」杨逍起身,向周围看了一圈,「清醒了就早点回来,教主没看到你的人会担心,毕竟就是教主要我出来找你。另外,你的暗部在附近搞了不少手脚,记得要他们毁尸灭迹,别露出马脚。」

范遥回头看了下君沁,看着心爱的姑娘还在睡,回道:「嗯,我收拾善后一下就回去。」

杨逍离开后,范遥又拿了一块糕点吃,同时轻抚君沁的背,温柔哄着,「没事,再睡一下吧。」

君沁爬起身,半睡半醒的蹭进范遥怀里,「你清醒了不少。要回去就回去吧。你不是说还有要忙的事吗?」

「大哥说亥时前。」

君沁轻笑,「你明明听到教主找你,你就想回去了不是吗?」

范遥落下轻吻,「别拆穿我。」

君沁娇笑,凑到范遥耳边耳语,「我的遥,无忌是个好孩子,宽容仁慈,理智而明理,你可以任性一些,不要紧的。」

「连妳都这么说?」

君沁笑而不语,温柔的吻落在脸颊颈侧,心满意足地窝在范遥怀里重新睡回去。

范遥没得到答案也只能无奈。一边把动物们摇醒,一边打手势叫陵出来。

「都有留活口吧?」范遥言简意赅。

「是。」

「那做点暗示催眠,别让他们记得也别让他们察觉异常,全部放回去。少林的地盘,狮王还没救出,不准打草惊蛇。」

「是。属下立刻去办。」陵躬身告退,再度隐于黑暗的树林之中。

 

范遥回到明教所在的木屋,未及亥时,小前院还有几个人在喝茶,是殷天正、殷野王跟彭莹玉。这三人看到范遥回来,本要打个招呼,但看清楚范遥的模样之后,差点连茶都忘了喝。

范遥散乱着发,衣衫不整,手臂上挂着几件脱下来的外衣,手里抱着还在睡但衣衫整齐的君沁,一看就能猜出这两人一定是做了些什么甜蜜的活动。

人家两人本是一对,搞点甜蜜合情合理。但这么正大光明晒恩爱的还真不常见。更不用说,现在这样子的范遥少了平时的禁欲感,更让人难以招架。

殷天正干咳了声,「范右使阿,你这样子可让人心脏不好,赶紧进屋里去。」

彭莹玉接着说道:「最里面那间是你的,你旁边那间是教主,再过来是杨左使。」

范遥没彻底反应过来,见殷天正那赶人的手势,便仅点头示意,没多逗留往里面走去。

他没回房。他先去敲了杨逍的门。

见到杨逍就直接开门见山,「我回来了,沁儿帮我顾一下,我要出趟门。」

他挤开门口的杨逍,快步进门把君沁放到卧榻上,手上挂着的木桶跟衣服放桌上,又从中取出一件外衣穿上,边穿边往外移动。

杨逍挑眉,「我的意愿呢?」

范遥理直气壮,「出卖我又欺负我的人没有选择权。」

「去哪?」

「办点正事。」

「找教主报备了吗?」

「还没,他屋里好像有人,晚点教主问起,大哥你再帮我说一下。」

杨逍看着范遥穿好衣服,绑好头发,往自己腰间摸摸若有所思,说道:「你的泰阿在教主那。清过毒之后就交给教主保管了。」

「那你的龙泉借我。」

「不行。」杨逍拒绝,「你要惹事不准带上能证明身分的物件。把身上的饰品全部取下。我们还没救出狮王,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范遥同意。就在杨逍面前拆下饰品,想了想,干脆连同发绳、外衣、鞋子都一并卸下。就仅穿了件最里层的小衣与赤脚,「我晚点换身认不出来的行头。然后我会动用厚土、洪水、烈火三旗,大哥你应该没有要用吧?」

「全旗动用?你是要搞什么大阵仗?」

「没有,我只是要用正副旗使而已。但少了领队的,你要用的话会不方便吧?先跟你说一声。」

难得范遥先报备了,而且用的还是属于明教的五行旗,那想来应该不会是去结怨的,杨逍倒是放心了不少。

「好。你去吧,最晚巳时前回来。还有──」杨逍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向范遥,往他头上拍下去。

「噢!为什么要打我!」

「为什么要打你?你不在意别人目光,脱成这样,好歹也在意一下我房里还有你嫂子,你要人家目光往哪里放阿?」

范遥被提醒了才意识到这事,看了眼房里那个背对自己捧着茶杯的女子,有点好奇嫂子有没有羞到脸红。

杨逍知道范遥没自觉,他向来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被点明之后,也不会反省,反倒觉得像是恶作剧成功般的幸灾乐祸。

你能要求一个伦理观跟动物们差不多的家伙能注意到这事?

杨逍无奈习惯了,当然他还是觉得范遥欠揍。

被杨逍用目光瞪出门,范遥笑脸灿烂,迈开无声的脚步,他要再去前面小庭那问问喝茶三人组五行旗住哪里。

于是,刚已经先被范遥惊过一次的喝茶三人组,这次再看范遥是直接喝茶喝到呛住。

怎会有人直接只穿小衣到处走?还连鞋都不穿!

彭莹玉心如止水,用衣袖擦去桌上溅出来的茶水,「范右使,你怎么进去一趟出来,穿的更少了?」

「等会要办正事,这样比较方便。」范遥故意说的模糊,看眼前三人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表情复杂就觉得很有趣,续问:「五行旗住哪?」

殷天正实在不能当作没听见,「你穿成这样去找五行旗做何?」

「我穿成这样去找五行旗还能做何?」范遥把问题抛回去,让气氛更是暧昧了,「你们当作没看到就好,告诉我五行旗住哪。」

殷天正无言以对的指指某个方向。

殷野王半掩着眼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句,「范右使,这里可是还在少林寺内,你收敛点如何?」

范遥勾起绝美微笑,再配上那样态,真让人难以招架,「野王,看来你定力还不够,再多练练吧。」

这话真让人无语又绝望。他们三人同时心想,这模样的范遥,根本没几个人能视若无睹吧?!

好在这三人也不算是什么喜欢乱传八卦的人,口风守的很紧,目送范遥远去后,三人共同长叹口气,重新沏茶,再喝两杯冷静冷静。

什么时候他们的范右使,才能不要做出容易让人反应不及的事。

至于五行旗那?

范遥到处造谣也不意外,把自己扯进去也不是第一次,在听到其中有范遥牵扯在内,风声传言便会很自动的消失。大家清楚的很,如果是范遥自己造的谣那也就算了,传来传去范遥自己也觉得乐。而且可信度有待商量。

那如果是别人造的谣,被范遥本人听到,虽说绝大多数会被范遥无视,但若不慎踩到地雷,那最惨可是能要命的,还会死的不明不白,范遥手段大家都清楚,所以还是别乱传的好。

Notes:

#1

敏敏:无忌哥哥你快放开我师父,让我来!

#2

杨逍:我没让你把衣服全脱……(心累)

 

这章画风突变的好欢乐呢~日常过渡篇(我真的写屠狮大会写的很痛苦,让我之后都放飞吧~)

 

右使你脑袋是怎么想的阿?

但我又觉得你做出这种事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Chapter Text

范遥对他人目光其实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这张脸向来引人注目,不管是本来的样子还是毁容时都是如此,又加上个性与身处环境的因素,他从小就常常被人窃窃私语或是行注目礼,早就习惯了这事。

他习惯了不在意或是没自觉,他的暗部可没办法接受范遥继续这模样走在路上。

这么漂亮的主人不能再继续这样乱晃了!

而且五行旗可是驻寺外自行搭棚子呢!

于是,在等岚去联系辛然,再让辛然找齐厚土洪水烈火三旗正副旗使的期间,范遥被陵督促着换了一身行头,全黑轻便装束,夜行搞事专用的静音布鞋,腰上围了一圈装满暗器的束腰,头发用黑色发绳重新束起,要不是范遥觉得没必要所以拒绝了,不然陵还想给范遥画上能消去五官特色的妆。

「主人,莫那边有消息报告。」陵说道。

「莫?是教主找我?」范遥把粹好毒的小刀收进腿上的暗袋里。

「不是,只是告知教主前去找周芷若。确认是否需要干涉。」

「不用。教主的武功足够自保。今天发生那些事,量周芷若不敢再对教主动手。而且沁儿也消耗了她许多。」

范遥想今日杨逍有跟张无忌谈过,应该会更清楚自己这边的判断原则,在跟周芷若应对的时候也会格外小心谨慎。

当然,他也很乐意让周芷若以命赔偿。

范遥没再继续多问,不是说不好奇,只是依前世的过往,张无忌这次去峨嵋派那,最主要是为了帮宋青书治疗,跟周芷若谈话反倒是其次。再者,灵蛇岛真相张无忌已经清楚,比武大会算共同胜出,两人都还有争夺谢逊生杀大权的权利。张无忌没有理由跟周芷若低声下气。

只是张无忌跟周芷若之间还有悔婚一事这一心结,短时间内都会处的很尴尬吧。

不过这也不干范遥的事。

张无忌的任何决策他都不会干涉。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陵。集合其他人。留莫、曦、音、佟原任务继续执行,其他人都过来。」

「是。」

一刻钟后,范遥要的人全员到齐。暗部九人,厚土烈火洪水正副旗使共六人。

没有寒暄。范遥在办正事时向来讨厌那些繁琐的事。而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范遥的办事风格。

「白天说找火的事办得如何?」范遥问向辛然,同时向颜垣要最新的少林地道图。

辛然道:「只能说,少林寺处处是火种。」他摊开带过来的少林寺地图,地图上满是用朱墨标记的记号,「尤其方丈精舍跟达摩堂,外围都布满了煤粉,墙上有油,里面一直有人没办法详细确认,但依照还有在其他处找到火药,里面恐怕也安置了不少。依此情况估测,只要点起火,不需半刻少林便能全陷火海。」

「洪水旗能灭吗?」范遥又问。

唐洋道:「可以,但若火势蔓延速度太快,要灭火会需要一些时间。目前只能保证建筑物能完整救下,但里面的人能逃多少就不一定了。」

陵问道:「要先把火药撤掉吗?」

「这会引起成昆的戒备,不行,我要他毫无警觉的上寺后山峰,这才能瓮中捉鳖。」范遥没有同意,再问:「空智大师的状况如何?」

这问题问得正副旗使们面面相觑。为什么是问空智方丈而不是问空闻方丈?

但范遥的暗部不会出现这种疑虑,范遥要问谁就给谁的情报。

琛回道:「空智方丈自比武会结束之后便被软禁在方丈精舍里。负责守门的不是少林常规弟子,应该是成昆的党羽。」

也就是说空闻不在方丈精舍了。不在方丈精舍,那就是在达摩堂了。可以少跑一个地方,还跟前世一样,好消息。

「达摩堂的平面图。」

范遥要的很自然,而琛也给的很理所当然。看的旗使们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为什么会有阿?这种东西为什么会随时准备好阿?

「颜垣,达摩堂附近的详细地道图。」

颜垣赶紧递上。

范遥将两张图摊在地上,仔细看过后将整份达摩堂平面图推给旗使们,「这图,你们记一下。等会没时间让你们拿出来比对。」

六个人急忙接过来。

「琛,你记得那些少林达摩堂长老们的样貌吗?不是今天出现在场上的那些,是名册上的几位。」

「是,但是少林达摩堂长老目前仅剩渡字辈三位神僧。名册上的另外两位已于几年前圆寂,名册上并未记录。少林一直都是由佟在追的,要找他过来确认吗?」

「不必。」

琛为暗部情报中枢,暗部所有人的情报都会经过他手里记录,而他本身也是用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由他说出来的情报,可信度高达九成。

既然达摩堂长老仅剩目前看守谢逊的那三位,空智被软禁在方丈精舍,那达摩堂里也就只需救出空闻即可。至于其他少林门人?那不在范遥的考虑范围内。

跟前世火都要烧起来了才勉强救人相比,这次的时间充足,也有事前准备,看起来难度不高,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这么多人。搞的范遥突然的没什么动力了。

范遥盯着地道图,又看了看忙着研究平面图的六位正副旗使,手里悄悄打了一串手语:〔感觉起来不难,要不我直接丢给旗使做吧?〕

在场暗部都看懂了范遥的手语,纷纷无言以对。

主人,您想偷懒阿?想偷懒也得看看旗使们有没有那个能力阿?擅长暗中搞事的是我们而不是旗使们呢。

暗部们眼神交流。几个人看来看去,全都集中到陵身上,要他去劝一下范遥。

无可奈何,陵只好凑向范遥耳边耳语:『您不想出手的话,不如交由吾等处理?』

〔不行。此事必须由明教的名义出面救助才行。你们只能辅助。让三旗正副旗使知道你们的身分,我都觉得太多了。〕

『主人放心,属下会让他们保密直到入土。』

范遥点头。

但这没解决范遥没动力的这事。既然不希望暗部出面太多,就真的只能范遥亲自出马指挥。毕竟即便已经掌握了不少情报,也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有突发事况,必须有人在现场临机应变才行。

现在就只能哄了。

要哄范遥,方法找对还真不难。

『主人,还是请您陪同前往吧?营救空闻方丈是教主所愿,您也答应了教主会妥善处理,只让旗使们去难保不会出意外。』

……

范遥很明显的犹豫了。

把张无忌搬出来哄就是有力度。

过了一会,范遥才不甘不愿的叹气,「各自准备一下,所有人换套衣服,这次不能引人注目,不能打草惊蛇,不能杀人,必须神不知鬼不觉进行。子正时开始行动。」

正副旗使们连忙低声应是,赶紧离开去做准备。

暗部们倒是没离开,他们平常都在处于任务中,随时都是处于待命状态,根本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

眼见旗使们都离开了,范遥安静了一会后突然开口:「你们有人知道吴劲草怕什么吗?」

??

怎么突然??──阿,是打算要报英雄会上锐金旗阵法的仇阿。

暗部们很快就想出是他们那小心眼的主人想整人了。

但可惜,因为范遥鲜少对明教的自己人出手,暗部们平时不会收集明教众人的相关情报,顶多刚入教的人查查身世是否清白,更深入的像是爱好之类的个人情报,他们就不会多收集,尤其现在五行旗正副旗使们都是在明教待很久的老教众,没什么需要特别调查的必要。

难得没拿到想要的情报,范遥有点遗憾。但他也清楚平时暗部们收集情报的原则,没有相关情报也不会因此而觉得不悦。

「本想说在他晚饭里下点药让他一晚不得安宁,可偏偏晚饭时间没来的及回来──」说真的,其实范遥一度忘了这事,只是现在都想起来了,范遥就还是要弄一下才甘心。

反正距离开始行动还有点时间。

眼看范遥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暗部们就知道范遥并没有放弃。

「我去找吴劲草。」范遥说道:「要是其他人准备好了,让他们先到达摩堂附近的丙点待命。我弄完就过去。」

「请主人三思。」陵低语劝道,见范遥瞪过来,赶紧解释,「今晚已有三旗正副掌旗使得通宵,您若又再放倒一名掌旗使,属下担忧遇到突发事件,五行旗会反应不及。」

「大哥跟教主反应的过来就行,又不是没有掌旗使就不能用一整旗。」大不了他事后给点提振精神的药草。范遥事不关己的补充。「我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他顶多就感觉自己没睡好梦魇了一晚。」

范遥都决定要这样做了,只要范遥不会有被张无忌跟杨逍骂的可能,那暗部也不会有人阻止他。

「属下跟您一起去。晔,你也来。」陵道。

范遥不在意谁要跟,他的暗部没事时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边,没什么特别因素的话他也懒得赶,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岚,渡劫前辈的黑索修复好了吗?」

岚抬头从月色确认了时间,低头歉然道,「十分抱歉主人,恕属下无能,要完全修复恐怕还要两时辰。」

「修复好了立刻拿过来给我。」

「是。」

 

子正时,一刻。

范遥再次出现跟大家会合的时候很明显的心情很好,他身后的陵神情无奈,向旁边的岚打了几个暗号,岚转头向晔要了点什么东西,示意辛然一旁说话。

范遥挑眉看向擅作主张的陵,陵临危不乱用手语解释了只是简单的提神药而已,那六人注定要通宵,他们不会联想到吴劲草那边的。

范遥到底搞了什么事让吴劲草一夜难眠,除了当时在场的人谁都不知道,暗部绝对保密到死,范遥也不会没事自首让张无忌跟杨逍念他。总之,只是个恶劣的恶作剧,没有人身为害,即便吴劲草自己说出去,所有人也只会为他倒霉,不会有人敢责备范遥。

回归正事。

范遥让陵简单的说明了任务内容。就一件事,救援空闻方丈。比较特别的是并不是现在救,现在只是先确认空闻的安危,还有确认达摩堂里面的布局、敌人的多寡,真正的救援行动要等过午时,成昆也上寺后山峰之后,在这之前只能先静观其变。

「范右使,为何不现在先将空闻方丈救出?」颜垣问道。

「成昆阴险谨慎,空闻是他的保险,他势必会在上山前来确认,倘若察觉有异,恐会放弃计划。现在手上的情报就能控制住成昆的动向,让他惊觉了可不好,我可不想让他逃脱。」再来范遥也怕成昆没按照他所知的前世路线进行,又搞什么其他计划,意外当然是越少越好。「一切行动都得等成昆上山后才能进行。到时候救援行动由五行旗你们执行。我会负责成昆。」

烈火、洪水、厚土三旗正副掌旗使六人纷纷互看一眼,明白他们身负重任,也严肃的点头。

「我先带你们踩点,等等注意力都集中一些。」

六人低声应是。

范遥继续吩咐,「琛,你先一步潜入侦查。聿、渊你们一起去。我从密道过去,你们再从外头接应。所有消息随时回报。陵有需要支持的话你看着办,不用过问我。」

被点到要先行动的三人低头行礼,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剩下来的其他人从厚土旗挖好的密道进去。

范遥让正副旗使们走前面,自己悠悠哉哉的跟在后头,他的暗部们分散在附近,只有陵跟在自己身边。

一路上安安静静。范遥在执行任务时本就话少,更正确来说,范遥除了在有兴致造谣惹事生非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话也没多去哪,性子本来就冷,也没打算跟其他人处好关系,自然也不会跟人聊天互动,顶多也就愉愉快快的跟杨逍拌嘴,不然就是只有在教主在的场合才愿意多说几句。明教里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反而还会觉得范遥要是多说了几句,那大概又是有人要完蛋了。

范遥毕竟心狠手辣赫赫有名。

至于正副旗使们,他们难得跟范遥一起单独行动,又是这么重要的任务,难免神经紧绷,再加上范遥又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敢多加闲聊。那跟旗使们相比,暗部们就放松许多,他们习惯了范遥的性情与做事风格,表面上所有人都很安静,实际上是用手语暗号随兴的聊天中,并没有特别紧张。

地道里错综复杂,但大家都看过地图,又是厚土旗自己挖的,要是在自己地盘都能迷路,这五行旗的素质还真令人堪忧。所以当然的,明教优秀的五行旗不可能会发生这种荒唐的失误,一伙人很平安的藉由密道抵达了少林达摩堂的正下方。

「密道出口开在东南方,上面是间放杂物的小仓库。」颜垣说道。

范遥轻轻应了一声,示意陵去回话。

陵从善如流的接下范遥嫌麻烦的任务,传令哨拿起来找人,没等一会就有了回应。

「其他人在上面接应,附近暂时没人。」陵报告着,「主人,直接上去吗?」

范遥点头,手上几个比划让五行旗先上去。

一伙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进了达摩堂。

一进到小仓库,范遥就面露嫌弃,「煤油的味道,真够难闻的。这仓库里的东西没救了吧。」

辛然看了看四处泼油的状况,「高处的东西应该还有救,但若不先搬出去,这火一烧起来一样没救。」

「那就别救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损失。」范遥事不关己,向先一步潜入探查情况的几个暗部问道:「有找到空闻大师吗?他应该会被关押在修练禅室里。」

正副旗使几人相互交换了视线,几个人都很纳闷为什么范遥会知道空闻被关押在哪里。范遥会知道自然是因为前世他就救过一次空闻了,成昆还是同一个成昆,那人被关在哪大概不会有太多变动,他确认不过是预防万一。

对于范遥这未卜先知的情形,暗部早就习以为常,聿回道:「还未碰到人,但应该被关在第四间修练禅室,离这里有段距离。」

范遥点点头,「敌人有多少?」

「不多。达摩堂门口内外各两个。其他是各层巡逻各两人,双方反方向巡逻。大概两时辰轮流换一次班。修练禅室那边也是两个。」

「不提修练禅室跟门口,一层就两个?」范遥觉得不可思议。这成昆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是真以为自己已经拿下少林了?粗心大意可不好啊。

可能是跟范遥有相同的感想,刚负责达摩堂的几名暗部表情微妙的无语,肯定的点头。

于是,范遥想偷懒的决心更浓了。

「人真少……我真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亲自跑一趟。」范遥指指门外,问向唐洋、辛然、颜垣等人:「你们自己能搞定吧?」

旗使们面有难色。

那个范右使阿,既然你都跟进来了,就不要放生他们阿。旗使们内心欲哭无泪。

他们五行旗擅长阵法打仗,很少会出这种潜行的任务,可能厚土旗那会多一点,但绝对不会是这种搞的像是要暗杀的任务。毕竟以前这种任务都是范遥一手包办的,范遥不在的时候虽是由杨逍接手,但也不知道是由天地风雷哪个门去办的。

当然,想也知道杨逍一定是丢给范遥的暗部做了。范遥卧底的那段时间可是有下过没事去帮杨逍的命令呢,杨逍想用轻轻松松。

范遥视而不见旗使们的面有难色,继续说道:「这简单不过。一层楼只有两个巡逻,基本上死角很多,也不用硬碰硬,稍微避一下就能轻松潜入。石门那边的守卫用点小手段就能无声无息的放倒,成昆其下的僧人良莠不齐,用上迷药再点个穴应该挺容易就能放倒了,处理的好他们大概自己都察觉不到。」

明明就不是件易事,却被范遥讲的像是去伙房拿个饭后茶点般的容易,而且他还在继续。

「门卫搞定,不着痕迹的撬开修练禅室的石门,确认一下空闻大师是否安好并说明计划。再恢复原状回来地道里,等天亮后时机到再开始救援。救援行动开始后也就不必小心翼翼了,遇敌杀了即可,不过要小心敌方放火,必须优先确保空闻大师的安全。」

范遥说着说着便自己找了一个没拨到油的箱子坐下,「所以,等等辛然跟唐洋你们沿途确认所有火种与易燃处,到时候要最优先确保逃生路线,可以的话让这条路点不起火也可以,其他地方让成昆烧一下也无妨,反正损失不是我的,还能让他体验下计划失败一瞬跌谷底的痛。但现在还不能做任何的动作,不过你们救援的时候可以稍微分工,由烈火、洪水二旗确保逃生路线,厚土旗则是主要接应援护空闻大师。」

注意事项提醒完,范遥愉快地双手撑撑手指,看旗使们呆愣在原地,纳闷道:「我说完了,你们可以出发了。路上小心,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

不要真的放生他们阿!

旗使们真的想哭。倒是暗部们习以为常,几个人看了陵,陵表示他们可以陪同。

这真是好消息一件,可惜旗使们实在没胆请范遥陪同,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六个人用视死如归的眼神出发的时候,范遥是真的有种莫名奇妙的想笑。

这任务真没那么困难的,就说了敌人少好处理,他们太紧张了,有暗部相助,更是容易。

范遥仓库里无聊的等了一会。他是真没打算暗中跟上去,毕竟旗使们那边还有至少五名的暗部相助,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的暗部绝对清楚自己的标准是什么。

等的有点无聊,便干脆的翻起了这仓库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他身边就只有双子两人留下当预防万一的接应传声筒。

翻箱子翻一半的范遥突然可惜的啧啧两声,「这箱东西烧掉也太可惜了吧?品质顶级的金创药阿!既然都要烧掉了就干脆送我吧?」

偷东西毫无心理障碍,反正现在等着很闲,范遥干脆把所有箱子都翻过一轮,把还没坏的感兴趣的有用的值钱的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先拿去地道里放着等离开时要顺便带走。

就在范遥装了两箱进地道里,还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挺有空的时候潜去少林药坊偷些稀有药材,地道打通了不妥善利用实在可惜的时候,辰打断了他。

「十分抱歉打断您的兴致,主人,陵那边传讯,希望您可以过去一趟。」

「怎么了?」

「似乎是空闻方丈的状况不太好。」

范遥没再多问情况。陵那边有暗部医官的晔在,如果在这情况下,陵还是判断成需要他过去一趟的话,那想必是棘手的情况。

一刻钟不到,范遥便无声无息的跟其他人会合,别说惊动敌人了,连自己人都是在范遥出声之后才察觉。

「什么情况?」范遥问。

凑在空闻前面的人让开身,让范遥能靠近看。晔回道:「中了混毒,一种是曼陀罗,恕属下无能,另外一种实在是查不出来。曼陀罗的话属下有药可解,但另一种……」

连晔都查不出来?

范遥二话不说,直接取代晔的位子,拉起空闻的手把脉。

哎呀?这可真是好久不见的毒阿──?

「是曼陀罗跟幻阴指的阴毒,你没见过很正常,是成昆那小人的独门武功,以前也用这个伤过教主跟大哥。」范遥将易筋经输进空闻的脉络之中,探查空闻整体的中毒情况,还是忍不住评论几句,「不过说真的,这下毒法挺聪明的。曼陀罗会导致意识不清无法主动控制内力,再此之上加上幻阴指,会让幻阴指的阴毒更深入难清。晔,下次调混毒可以考虑曼陀罗,对会武功的人有奇效。」

「是。」

暗部这边习以为常有时候范遥会偏离主题。旗使们突然很明白为什么杨逍时常会出现那种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

别夸奖敌人,更别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学敌人的手段阿!

好在范遥清楚轻重缓急,就这么离题了一句,重回正事,「中毒的状况挺糟,先解曼陀罗的毒,让空闻大师意识回复。等空闻大师恢复意识,能自行控制内力周转后,我再帮他处理幻阴指的毒。」

范遥退开空闻身边,让晔跟其他人方便帮空闻解毒。等待时间没事干,干脆就靠到门边当放风监视的。

门外被放倒的僧人快醒了。

这通常代表两件事,一是单纯药效过了得补药了,另一个则是到了原订计划里必须醒来的时候,也代表他们的所剩时间不多。

依现在的情况来说,答案是后者。

「距离下一班换班还有多久?」

「双子才刚送来报告。楼上巡逻的才刚换过,下次就换这里──大概再过一炷香。」陵。

「他们换班交接时会确认空闻大师的状态吗?」

这问题是琛回的,「不会开门,只会确认石门是否紧闭死锁。」

「晔,空闻大师还要多久才能醒?」

「解毒还需要将近一炷香,能意识清楚对话至少还需要半时辰。」

合理,范遥原本的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这还是没算上解幻阴指阴毒的时间。

不管怎么算,要在一炷香之内全部搞定是不可能的。

「主人,解毒需要时间,有需要先将空闻方丈转移吗?」

「不,成昆如果在出发前还先来确认空闻大师生死的话,可就漏馅了。」范遥思忖片刻,低语:「这么说来,其实有更快的方法。」

范遥的话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唐洋道:「范右使,愿闻其详。」

「现在剩一炷香,要是我将空闻大师身上的毒直接转来我身上的话,这点时间是──」

「不可!万万不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陵打断,「请主人不要做出会损及自身的决定,这些人不值您这么做。恳请主人三思。」

不仅暗部们急劝,连旗使们也不同意:「范右使,这决定不妥,我们目前身陷敌营内部,不能主动折损最高战力,况且明日教主还要再闯金刚伏魔圈,可能会需要你的助力。所以建议还是按照原订计划帮空闻大师祛毒,或着再想其他方法。」

暗部们纷纷暗叹一声漂亮。

把张无忌搬出来绝对是制止范遥的最佳方法。

范遥实在是很想反驳他们闯金刚伏魔圈是教主跟周芷若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但确实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而且他倒是想起来了,他上次这样干了之后,被张无忌狠狠念了一顿……

还是算了吧?

感觉没办法瞒过张无忌。

一想到有可能会惹张无忌生气就提不起劲了。

「那么──」范遥决定不坚持了换计划,「门内不查的话也不用急着撤退。岚把石门还原,琛、聿你们两个留门外把一切复原,确保交接换班没有任何闪失。其他人就先留里面,等确定空闻大师没问题后再离开,快的话应该能在下一趟换班前结束。」

听到范遥这么说,其他人纷纷松口气。

继续紧紧张张两时辰,用正常的方式帮空闻解毒,总比现在眼睁睁看范遥把毒真转自己身上来的好多了。

就先不提这幻阴指对范遥能造成多大伤害,光是此事被杨逍得知后,杨逍会有多生气,旗使们想来都不想面对。况且他们还有一个看起来柔软仁慈但实际上生气起来气势强硬的教主。

而他们的张小教主,可跟当年的阳教主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对范遥的态度与手段,可是越来越像了。

想当年跟范遥一起出任务,范遥玩命挂彩回来,阳顶天跟杨逍可是把当时所有一同出任务的人都狠狠骂了一顿再加上三天训练量翻倍的处罚。那顿骂所有人印象深刻:「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去阻止的吗?!范遥那家伙没有常识不爱惜自己一切结果论,过程自然会选最有效率的方法,但你们难道也没有常识吗?就这样眼睁睁看他犯险?!这难道是必须牺牲他才行的情况吗?!你们想不到方法,却连劝他冷静下来再想其他方法都从没想过?!他只是没常识可不是傻子!让他想别的计划!」五行旗当时被骂得哑口无言。他们可是难得少见阳顶天如此生气,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后来五行旗还达成了共识,跟范遥一起出任务,最好让他只动脑动口就好,最好不要让他亲自出手,在任务中陪在旁边当花瓶,给点建议也非常足够。

宁可他当花瓶,也不要他把自己也摆上筹码盘上。

范遥其实不知道阳顶天还曾因为自己过火的玩闹而骂过五行旗。他当时是被压着回房间罚跪去了,而且因为阳顶天很生气,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直接是恐慌状态,后来还是察觉范遥精神状态不对的阳顶天,无可奈何的安抚下来。

总之,只要事情跟某几个特定人选没有直接关系,范遥也不会太过坚持。

要换计划也可以,反正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Chapter Text

门外看守的僧人毫无所觉的完成交班,石门依旧紧闭,完全没被敌方察觉早有一伙人潜入救援。

石门里大伙都轻声细语。

暗部们除了陵、岚以外的人都在忙着解空闻身上曼陀罗的毒。三旗正副旗使在另一边的角落讨论规画着之后的救援方案,陵跟岚也一同加入讨论,为了方便讨论,原本石门外的琛跟渊换了班。大伙都在忙,就范遥一人最闲。

好不容易熬过了无聊的等待时光,范遥都在心里默背了两次易筋经,暗部那边总算解好了曼陀罗的毒,空闻也醒了。

范遥把脉后确认曼陀罗的毒确实已清,只剩幻阴指的阴毒,把易筋经输进空闻的脉络中,开始阴毒的化解。

「我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空闻方丈还记得我是谁吗?」

空闻缓缓睁眼,双眼还有点无神,吐出一口浊气,带点虚弱缓道:「这年头,会易筋经的人也不多了,非本派的人更少。要不记得都难。」

「莫非你们少林就只认心法?渡字辈的三位前辈也觊觎着我的内功呢。」范遥还是忍不住要碎念一下,注意到空闻目光无神,又问道:「空闻方丈你看的到吗?」

空闻叹息,「中毒多日,早已失明许久,如今仅见得光影,不知将来会不会复原。」

「出去后让教主看看。教主医术高超,会有方法的。」范遥打手势示意暗部递水,手势一变,再让他们放了一滴救命药进去,「先喝点水,试试调动内力,曼陀罗的毒解了,方丈应该能调动内力了。」

空闻不疑有他的喝了一口水,并未察觉异常。依照范遥的话调动内力,就如同范遥所说,原本不听使唤的内力如今已可自由操控。虽然毒尚未全解,但有了内力也有底气许多。

范遥换个位子移动到空闻背后,双手贴上他后背,继续针对主脉络的阴毒化解。易筋经平和中庸,不是主克阴毒的至阳内力,祛毒效率自然不会像九阳神功那般厉害快速。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同等级的内功,要化个阴毒并非难事,更不用说范遥其实挺熟幻阴指的阴毒,毕竟那毒他自己就中过两次,还有另一次是帮杨逍祛毒。

祛毒花了大概一时辰左右,只能说成昆下手狠毒,内力长期不动反让幻阴指阴毒咬的深入,此次祛毒更费了不少心力。

「方丈先自己再转上几圈内力调整一下。出去后还是让教主看过吧,阴毒入侵的太深了,怕会留下后遗症,最好还是让教主用九阳神功再清一次。易筋经终归不是处理阴毒的最佳良方。」

「多谢施主协助。」空闻诚心道谢,不禁心中感叹易筋经不愧是上等心法,如此凶狠的毒光一时辰就能化解大半,剩下来的部分也都不碍事,他自己再转上几圈就能余毒全清。空闻想起前面范遥的某句话,问道:「这么说来,施主与三位师叔们碰过面?」

范遥这才想起空闻早被成昆所囚,可能连他们明教曾上山向三渡们讨教一事都不知道,便简单的说了下他们为了救谢逊,曾闯过金刚伏魔圈未果,如今少林又搞了个比武英雄会要处决谢逊,胜出者就等明日再去闯一次金刚伏魔圈。

「当时易筋经被三位前辈察觉后就一直被前辈们死盯着不放。我还以为少林是该无欲无求。」

「阿弥陀佛。」空闻低语句佛法,「易筋经乃本派镇派心法,失落多年久寻未果,如今重现江湖,少林派自当重视。」

「那──心法换狮王?」范遥随口说了一句。

空闻神色一动。

噢,没想到这玩意竟然还能当筹码来用。范遥笑,「看来方丈也禁不起易筋经的诱惑。不过易筋经经书我也没纸本,内容是还记得些许,不如空闻方丈帮我跟你的师叔们谈谈?」

「这到可谈。」空闻想了想其实也可行,正要起身,却被范遥按了回去。范遥道:「方丈且慢。在此之前,我需要你配合我将成昆瓮中捉鳖。别跟我说你还想包庇那奸人。」

「只怪老衲当时有眼无珠。若施主已有计策,愿闻其详。」

于是范遥简略说了他需要空闻留此地先骗过成昆后才能离开的需求。

「那可很有难度。」空闻叹道:「成昆每日都会来亲自探监,他小心谨慎,三次里必有一次会来探查老衲的状况。如今毒已解,要瞒天过海恐有难度。」

这确实是个麻烦。

但这也是不该出现的纰漏。

范遥冰冷的睨了琛一眼,不用任何言语,无声怪他情报没查确实。琛一抖,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范遥手中的剑已出鞘,却被陵拦下。陵将琛护在身后,同样跪下,硬抗着范遥冰冷的目光,垂头劝道:「恳请主人三思。琛的情报搜集能力无人可比,留下命大有用处。属下会再惩处他,请主人回心转意。」

修练禅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范遥生气的时候向来只剩陵敢劝。当范遥将剑推出鞘时,在场所有暗部都一同跪下。正副旗使们不是范遥的直属下属,此时无法介入,而且他们都被范遥说变就变的态度给吓得心惊胆跳,从没想过范遥对自己部下如此严厉,毕竟他对五行旗的态度挺随意的,眼看范遥冷冰冰的模样,别说劝了,他们比较想直接消失在这里。

依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范遥还听得进去的,只有教主跟杨左使的话了。

空闻那边即便还看不清,也感觉得出来气氛的骤变。别人教派的家务事他确实管不着,但空闻并不喜眼前有杀戮之事发生,还是开口劝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不该介入多语。但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喜见血,请范右使手下留情。施主与其究责,不如先揣想补救方案,或许也能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确实,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机。援救空闻设计成昆更为重要。

范遥将视线从陵跟琛身上移开,手上的剑来回推出又归鞘,犹豫半晌,快速了思考利弊,最终选择暂缓处理,「空闻方丈的事优先。你们的惩处我回头清算。陵,连坐制,全员一并领罚,你们最好皮给我绷紧了。」

「是,属下明白。谢主人不杀之恩。」陵恭敬回答。待范遥转身之后才抬头示意其他人起身,然后看琛面无血色,轻叹气,轻拍琛的背安慰他。

这真的只能说运气不好。毕竟成昆将空闻囚于达摩堂,这事也才刚确定不久,那种需要好多天连续暗查的情报,根本不可能收集的到。

暗部才刚被骂过,此时没人敢再开口。谁知道范遥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出剑杀人。陵跟岚互看了一眼,让岚把旗使们推出去撞浪口。

反正不管怎样,范遥不会对旗使们动手。

于是旗使这边一边腹诽暗部们把艰难任务推过来,一边硬着头皮去跟范遥说话。

「范右使,不如我们就直接在这守株待兔如何?空闻大师的毒已解,成昆无防备的进到这里,可是瓮中捉鳖。」三名掌旗使里年纪稍长,于是就被推出去撞浪口的唐洋,小心翼翼地抛个话头。

范遥愣,看向旗使们,纳闷问道:「你们打的过成昆?」他指指空闻,又道:「囚禁空闻方丈,软禁空智大师,半掌控整个少林,还曾出手重伤过教主、大哥,论武功恐怕与法王们同级,你们有办法在这里拿下成昆?」

旗使们尴尬。被范遥这样条列点出,才注意到这想得容易做得难。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回应。

不过这到给范遥一点新思路。

旗使们可能几个人上去都拿不下成昆,但范遥到是能成功的机率颇大,再加上若有空闻的协助,他或许还能直接在这击杀成昆。

但,这可行吗?

不是说成功的可能信,而是这样就等同于变动了已知的未来。虽说杨逍要他见招拆招不要顾忌,但范遥还是固执得不愿如此。

另外也还有谢逊跟成昆的心结私怨未了,成昆的所作所为也还未公诸于众,若就在这里杀了成昆,是不是那些真相都会石沉大海?

他跟成昆是有仇,他确实已有打算要成昆的命,但要论心急报仇,也不是等不了这一朝一夕的时间。

而且他偏好能亲眼看见成昆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安排的计划全被破坏后,那狰狞、兽态全露的恶心嘴脸。

先让他爬到快顶的时候再狠狠拽下。

不觉得这样更爽快人心吗?

想到这,范遥愉快又带着恶意的笑了,「不,在这还是放他一条生路。他爬的越高,摔的越惨,我要在大庭广众下揭露他的阴谋后再取他的命。」

看到范遥这熟悉的笑,正副旗使们都打了冷颤。完了,看来这成昆真的惹着了他们阴险小心眼的范右使,大概不会有好下场了。

唐洋到:「那就要再请范右使想方法欺瞒过成昆了。」

想到还要再动脑,范遥就不太愉快的又瞪了琛一眼,把琛直接吓的躲到了陵背后,陵也只敢陪笑。

再怎么不高兴,补救方法还是得想。

要瞒过成昆的最好方法自然是回归原样,但辛苦祛毒搞了要两时辰,此时又要回归原样也未免太不切实际,而且很蠢,即便范遥做的到,但这样做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再伤一次空闻,要是被张无忌知道,大概是免不了一顿骂了。

毒啊--这么说来,好久之前用过的法子可以再拿来用吧?就当时在万安寺为了骗过玄冥二老的那个,用类似的药伪装成十香软筋散,简单就能骗过一时半刻。他相信自信又急着上山的成昆不会认真查看空闻的中毒深度,若能搞出相似的症状就能轻易的遮人眼目。

只是此法风险高又有点不近人情,也不知道空闻能不能愿意相信他并非要害人。

范遥轻叹气,「我有想到一法,看着可行,但需要空闻方丈做点牺牲与配合。」

「施主请说。」空闻道。

「方丈让我下个毒吧?」

范遥直言。全场肃静。

这直接干脆的完全歪不出任何其他意思,空闻这边调息运气心平气和的也被这句话给弄得无言以对。

「施主还真是口出诳言啊。」

「这方法最简单了。吃点能骗过成昆的毒,等骗过成昆后再服用解药,这前后时间不到一天,也不容易留下祸根。」范遥快速的在心中筛选可用的药草毒草,「这方法是最妥当的方法,只是这方法须得方丈同意。不然在下直接下手,方丈只会觉得在下趁人之危吧?方丈的意愿如何?」

空闻犹豫。毕竟明教与少林素来有怨,一时半刻要如此信任明教之人也有难度,此法有效但风险很大,谁都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是范遥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的把戏。

「不然解药我直接给你,然后毒药我也一起吃吧?这样方丈应该能比较放心吧?」

空闻闻言一愣。倒是其他人简直要哀号了。

不要啊!别再来了啊!好不容易才想方设法地让范遥别往自己身上动主意了,怎没两下就又拐回去了?拜托范右使你稍微重视一下自己行不行啊?!

旗使们现在真的很能理解为什么杨逍对范遥总是动手比动口快了,真心的很想直接上去摀他嘴让他闭嘴安静别再出些不利己的馊主意!!

「范右使,拜托你别这样做--」当年被阳顶天跟杨逍教训最惨的苦主,颜垣语重心长劝道:「我们会被教主跟杨左使骂的。」

「没办法啊!」范遥拒绝的理直气壮,「毕竟空闻方丈不信我啊,你们也不想想当时可是我亲自抓方丈进万安寺的,空智大师为了这事都怨的恨不得直接杀了我,空闻方丈哪能这么轻易信我?」

所以说,你就别总是做这些坏事不行吗--还有也少造谣少惹事,若非如此,你哪能把自己的名誉信用搞成这样?

旗使们真的无奈透顶,恨不得杨逍此时此刻就在现场。

不过因为范遥嚷嚷了这样一句,空闻倒想通了不少。

万安寺当时虽是由范遥所擒不错,但给解药救出全六大派的也是范遥不假,有仇但也有恩,如今范遥重新归顺于明教新任张教主底下,而张无忌人品人尽皆知,若是诚心顺服,自不会违背张无忌的意愿与行事宗旨。

六大派在光明顶当时已与明教结清恩怨。

而且自己原本也身陷剧毒之中恐性命难保,范遥本是可以冷眼旁观,但他选择出手相救,此举,已证明了范遥并未有伤他的意图。

看来这明教能在张教主的带领下,真正走向光明。

空闻暗忖。

「范右使,这计划若你有把握可行,那老衲也能奉陪一试。」

范遥意外的眨眼,没想过空闻可以这么快就同意,又问,「要我一起吃吗?他们不太同意,但若方丈你不放心觉得有需要,我能一起吃的。」

「阿弥陀佛,要受苦,由老衲一人足以。范右使不如保存良好状态去抓拿成昆那奸贼。」

「那在下就领了方丈好意。」范遥往旁边比划,把晔叫到身边,命令道:「我很久以前在吃的那个药给我两副。然后我记得毒经上有一款毒,看似极阴,实则只是浅浅包覆筋络,只要不用动用内力,反而不会入侵,但反之一动用内力,阴毒就会顺着脉络入侵心肺,让人受冻而亡。」

「是绯冰续命断。」晔速回。

「正确。现在有吗?」

「有。」晔从衣服内袋里翻了翻,找出药瓶跟几包药给范遥。

范遥接的理所当然,彷佛这毒就该随要随有。这让旗使们不禁脱口问了一句为何会有。

晔又翻出解药递给范遥,回道:「谈判设局的必备毒物,知道特性的话就能轻松无伤而退,是跟人玩赌运时的作弊良方。」

「有这毒,就能在对方『误食』时,用解药威胁签下很多条件。」岚随后补充了一句。

「……」

旗使们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范右使的这些下属跟主人有样学样,在阴险方面非常拿手,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抓了人卖了钱还强迫对方自己数钱。

范遥没管他们几个短暂的谈话,拿了药确认是正确的药后便向空闻解释,「这是能压制内力的药,效用只有一天,一天后就会自动退掉。这玩意我很久以前有在吃,基本上无害。先试一副。原本是设计成压制一半的内力,不知道要吃几副才能完全将内力停下。可惜了,要不是我没带着冰线,不然冰线蛇毒的效果会更好。」

范遥把药跟水放到空闻手上,引导还视力模糊的空闻把药吃下去。

吃药,等药效发作,再调整用药,来来回回也花了要一炷香的时间,才把空闻身上的内力都压制住。

吃完无害的药,接下来是毒。

遇水速溶,又无色无味,但闻起来有股花朵的清香,反倒会觉得喝下去的是药不是毒。

等到毒性生效,又过了一刻钟。

陵轻轻地在范遥耳边提醒了时间。

范遥把脉确认脉象是不是呈现想要的样子。

「这样应该差不多,没有完全一样,但也有个八九成。」范遥看看空闻脸色,「方丈还好吗?这毒会让人觉得有点冷,骗你催动内力祛毒保暖,只能请方丈忍耐一下了。」

空闻轻呼一口长气,空气中飘起不明显地浅淡白雾,看来不仅是单单觉得冷,大概连体温都降了些许,才导致觉得冷。

距离门外看守换班时间,还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我没跟教主说要出来做何,不能在此久留,下次换班前得离开。看来只能留方丈一人应付成昆了。」

「无妨。范右使先走吧。」空闻道,他的声音听着有一丝的低哑与颤抖,「老衲应付成昆也非一天两天,一人足以。」

范遥真心欣赏空闻沉稳、凌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态度。想当初在万安寺,同样中毒被囚的场景,空闻依旧冷静沉稳,也是最先放下芥蒂的人。

还是说这易筋经当真能在少林这边换上一大片好感?这么方便?

好吧,前面本来当说着玩的,他看着抽一两篇章送去给少林当伴手礼好了。看在他们如此照顾狮王的份上。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先撤。方丈请再小心谨慎,成昆毕竟奸计多端,还是别跟他多说以免露马脚,不如装的很虚弱的样子听他唱独脚戏就罢,省事。」

「如此,甚好。」空闻也同意范遥的建议。

范遥看看修练禅室里的所有人,思忖片刻,做出调派,「陵,先帮空闻方丈上暗妆,让方丈看上去更虚弱死气沉沉。晔你留方丈身边预防万一,把气息归零,别让成昆发现你也在。等成昆出发后就能帮方丈解毒了。门外的双子跟聿留下做接应跟监视。其他人都先撤回密道里。陵门外那几个的指令由你传达,画完妆也回来。然后这次不准再出现任何失误意外,不然我亲手虐杀你们。」

被点到的低声应是,没被点的也安静无声。

范遥一个手势指示他们把修练禅室石门打开,没过一刻钟,禅室里就又恢复了原状。

范遥出去后一声不吭,仅是示意了旗使们赶紧撤退跟上,转头就走。等回到了地道,才继续吩咐。

「距离行动会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等下都不会在,五行旗你们看着跟那边的暗部配合。我这边先说清楚,暗部的这些人只能你们六人知晓,若又有多一人察觉这些人的特殊身分,你们想得出我会做什么。」

看过范遥在禅室里不近人情的态度,六名正副旗使连忙点头答应。

「颜垣、辛然、唐洋。你们掌旗使自行评估行动需要多少人手,自己从下属五行旗里调派,掌旗副使们在外做接应,去应付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少林寺烧了就烧了毁了就算了,但是空闻大师一定要安然无恙。」范遥五行旗大概吩咐完,换自己的暗部,「岚,你跟旗使们比较熟,你留这帮他们。其他人随意自行行动。陵回来后让他过来找我。琛你跟我来,我先算你的失误。」

范遥说完,搬起之前收拾好要偷走的两箱少林珍品,直接往琛手里塞,带着人往外走。

过了两个岔路口,范遥步伐慢了下来,往岔路另一端远远望去,又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脸色惨白难看视线死盯着地板完全不敢出声的琛,走回去一把抓住他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自己。

琛脸色惨白目光惶恐。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范遥冷语,「我要少林的药材,尤其是那些珍藏的稀有药材。你去偷来吧。做的让我满意,我免你死罪。」

「是。」琛战战兢兢,抖着声音响应,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手上的箱子该如何是好,不敢直接放下又不敢问范遥,让他表情更难看了。

范遥是没想过琛心里的难处。琛本来气势就弱,胆子也不算大,又怕被自己惩处,对他僵在原地的反应也不觉得哪里奇怪,还在思考要不要加个时限,旁边突然有人插话。

「箱子给我吧。你先去。」

陵接过琛手上的箱子,二话不说把琛赶走了。琛如获大赦,简单的跟范遥报备了声,很快就消失在地道里。

范遥瞥了陵一眼,「我还没说时限。」

陵叹气,「请饶了琛吧。即便这次出现了小纰漏,但也没惹出大问题,请从轻量刑,琛还是很好用的。暗部重新找人有难度,重新培训到如此忠诚也非易事,吾等都追随您三十多年了,从未有所异心,请您手下留情。」

范遥冷哼一声,还是对差点就要露马脚的纰漏不太高兴,「我没打算就这样让琛一笔勾消。」

「请最少留琛一条命,也不要弄废他。其他人也是。属下不想使用非常手段去填补空缺。现在这些人各有各好用的地方,三十多年累积下来的能力势力人脉人情,绝对能让主人您满意。」

范遥盯着陵沉默不语,看了很久。陵也就这样无动于衷的让范遥死盯着看,心里稍稍祈祷范遥能听劝回心转意,不要往弄死他们上面动脑筋。他知道范遥的杀意在几番劝说之下退了不少,但要说能完全避过惩处大概是不可能了。范遥做事向来看心情,平时对暗部的管理管教都不严,有时候玩笑闹到自己头上也是笑笑骂骂就带过了,但如果该办好的事情没办好,更是因此出现重要失误,那范遥在惩处时也向来不手软,依照犯错程度,若范遥觉得十分严重时,连坐制是老规矩,全员一并领罚,在这情况下,能逃过一死就该庆幸了。

过了好半晌,范遥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最后的决定如何。陵见状,无奈地叹气跟上。

希望晚点能有什么契机能让主人心情好点了,不然主人亲手的惩处总是很难熬。

比起范遥的手段,陵诚心觉得直接被甩二十重鞭都好上百倍。

Chapter Text

范遥回木屋区的时候刚过卯初,距离跟杨逍说好的巳时还有一段时间。

时间还很充裕。

直接去找君沁睡觉也可以,但君沁现在在杨逍房里,找过去恐怕会吵到杨逍,想了想还是算了。步伐一转,干脆又走进了树林里。

想找地方稍微瞇一下。

他自从上少林山上开始就没什么闲暇时间,历经了跟三渡战了一场、跟锐金旗玩了一场、耍宋青书逗了一场,最后是认真想杀周芷若却没成功的那一场。连续几番战斗下来,他真的消耗了不少,即便前面稍微睡了一下,但也在帮空闻祛毒的时候又耗掉了。他再怎么样的铁人金身,也受不了这样的消耗方式。

天亮后也还需要忙碌跟集中精神,现在是最后能休息的空档时间。

「主人,这箱──?」

范遥回头就看陵一脸无奈又困扰的抱着两个箱子。

噢,对呢,还有从达摩堂偷来的这两箱。

「先放回驻地吧。」开始一心只想睡觉懒得思考的范遥直接按照先前的模式──总而言之先放回暗部驻地再说。

陵面有难色。范遥挑眉。

「有问题?」

「是。恕属下直言。这里离驻地真的很远。一来一回──」等我回来您就已经离开少林了吧?!

陵很怨怼,而范遥知道陵想说什么。

「你们谁速度最快?」

「琛……」

这答案连范遥都无言片刻:「……怎么又是他?」

「是啊,就是琛。」陵叹气,「就是因为气息低轻功好速度快记忆佳,所以才会负责情报中枢。」

这分工职责也是合理,当年还是范遥看过报告,依暗部这些人的个人特点调派的。不是说范遥忘了,只是都过这么多年,谁知道那些谁先谁后的排行顺序会不会有所更动。

又是琛,只能算他衰。范遥不会因为这样就换人。

「那偷完药草后让他也把这两箱送回驻地──算了,先送山下明教分舵,让他速去速回,少林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还要算算他的过失。」

「是。」陵应声。暗忖看来范遥是绝对不会饶过他们这一次了。陵看范遥看似是找好了适合睡觉的树根,便干脆告退,「属下先去找琛传达命令,稍后回来。」

「顺便拿替换的衣服回来。」

「得令。」

「还有,连坐惩罚也一并通知全员。我会想一个不会弄死弄伤弄废你们的方式。」

「是。属下会如实转达。」陵停了下,还是补了一句,「还望您手下留情。」

范遥轻笑,摆摆手赶走陵,「你可以去找人来哄我。只要你敢得话。我会报复你的。」

陵眼神一动,无声告退。

 

范遥真的睡了。

虽然说是野外树林里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席地而睡,但这里是少林寺的范围内,根本不会有人想得到竟然会有人有屋不睡硬要睡户外,还连个帐篷都没搭,不过范遥选的位子还算隐密,简直都要躲进树根里了,本身气息低又穿一身黑衣,即便有人当真路过,也不会注意到在这树根缠绕之中还有人在。

他睡了可能快一时辰。少林寺的那口大钟敲响过一次,大概是少林寺固定的晨间报时。范遥听到了,但不为所动,眼微张开片刻,发现身边多了一只暖呼呼的东西,更加没有想起床的意思,抱过毛茸茸的白狼又睡回去。

巳时还早,又温暖,再睡一下。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好,但总是不能如意。

范遥还是没能睡到满意就被人叫起来了。

知道他在这睡还敢叫他的,非陵莫属。事实上其实陵早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带了白狼回来,应该说陵去帮范遥拿衣服的时候虽没惊动其他人,就单单被这只白狼发现,然后这只白狼就跟回来了。

那怎办?动物们只有君沁能沟通,陵也只能让牠跟了。反正范遥对动物们挺宽容的,而且看范遥抱着白狼睡得更舒适,陵就觉得有把这狼也带回来真是太好了。

范遥其实没什么起床气,只是在没有危险性的情况下被叫醒,他总是容易迷糊一段时间。

抱着狼好半晌在发呆,范遥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被当成枕头的白狼,跟白狼互看了好一会,纳闷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狼一甩头点向陵,范遥跟着视线看过去,「有事?现在应该时间还没到吧?」

陵交出手中的木盒子,「您要岚修复好的黑索已修复完毕,待您确认。」

范遥接过盒子打开,取出恢复如初的黑索,颇有重量,几乎看不出修复的痕迹。他把黑索放回盒子里,放开白狼,再接过陵递过来的衣服,重新整装。

「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没有异状。」

「大哥起了吗?」

「尚未。」

「那我去还一下黑索。」

范遥将他那一身黑衣换回了原本的明教服饰,摸摸白狼的头,问道:「你要跟吗?」

白狼应了一声,率先跑走。范遥耸肩,拿过木盒就跟了上去。

 

第三度来到寺后山峰,这天已完全透亮。

三位老僧依旧坐在树洞里坐禅。

范遥一样让陵在远处等,白狼在快接近峰顶的时候往另个方向冲去,不知道跑哪儿野了,反正一只狼谁也管不住,范遥也懒得理牠,拿着木盒子直接往渡劫那边走去。

三渡早察觉了范遥的到来,见又是他来也没几分戒备,只是安静地看范遥想做什么,来个见招拆招。毕竟他们都有点摸不透范遥的行事模式。

「渡劫神僧,你的黑索,修复好了,给前辈送回来。前辈确认一下。」

范遥礼仪十足的双手奉上了木盒,待渡劫接过木盒后便转过身,指指封印着地牢的石盖子,向渡厄问道:「能让我跟谢狮王说几句?」

渡厄抬掌拍出,将石盖子拍了半开。范遥简单道谢,便凑到了地牢口,也不顾虑就在旁边的三位神僧,扬声问:「狮王,明教跟峨嵋战平,晚点教主就会跟周芷若会一同来闯阵救你。你现在要先出来吗?我有能跟三位前辈谈判的筹码,能省去那些琐碎事。」

谢逊长叹,「范右使,你回去跟无忌孩儿说,不必再来救我了。」

范遥不意外谢逊会拒绝,「教主坚持,我可没办法劝。」他语调一转,又问:「若你不出来,那你是要把成昆让给我啰?」

「成昆──」地牢里低叹一声,安静片刻后,谢逊才问:「成昆当年杀我全家十三口,我若能报仇,定也要打上十三拳七伤拳。范右使,你又想作何呢?」

范遥冷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少林三位高僧能感悟我,但他们能感悟你吗?」

「不能。」范遥肯定。

「那,成昆之事,已成定局。」谢逊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范遥知道谢逊的意思是不管是在谁手里,成昆就是难逃死劫,若他没能痛下杀手复仇,便是他主动放弃,剩下的范遥想做什么他也不会出手干涉。

计划总是都会跟不上变化,不如走一步算一步,才是更好的方式。

范遥无声笑笑,觉得这样也行。不再说话,把石盖子复原,一起身,又见三渡直盯着自己看。

他觉得这三位前辈的黑索蠢蠢欲动。

又怎么了?我这次没做什么了吧?

「为何我有种前辈们没打算让我离开这圈的预感?」

「是没打算。」渡难甩了下黑索,笑呵呵把范遥绕进金刚伏魔圈内。

范遥看着在他身边起舞的三条黑索,头皮发麻,想退却又被逼回了中心,一点都不想闯阵的心都急了,「等等,我没有要闯阵啊!我又没有要救狮王!我不就说几句话而已!」

渡难不说一语,神色间愉快的紧,手里黑索一抖攻向范遥,逼的范遥即便不打,也得留心闪避。

「老衲试试这鞭是不是当真修好了。」渡劫那解释了这么一句,也随着渡难的黑索配合出招。

范遥暗骂了一句脏话,连忙闪避,然后很快地察觉三渡其实也没真要他闯阵,攻过来的黑索几乎未含内力,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打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而且,渡厄的黑索完全没出过一次招,就仅是绕着缠着而已。

「别拿我练阵!!」范遥愤慨,礼仪都丢一边去了,「你们有什么毛病!再这样我动手了!」

「施主请。」渡厄道。

范遥为之气结,在闪过渡厄渡难的黑索后干脆原地停下,目不斜视直视渡厄,完全无视了还在身周飞舞的黑索,「莫名其妙,有种你杀了我,我就站这等。」

渡厄见范遥连躲都不躲了,笑着收回黑索。见渡厄收招,渡劫渡难也跟着前后收招。

「善哉,善哉。施主此话严重了。」

「前辈有话直说,何必这般试探?」范遥转头分别看了渡劫渡难,「想逼我用易筋经?」

「你那所谓『谈判的筹码』是什么?」渡厄问。

范遥一愣,笑了,总算懂这三渡出手的前因为何,「前辈倒是敏锐。我身上还有什么是前辈们感兴趣的?也只剩易筋经了吧?」

三渡三人均未出声,正是默认。

于是范遥笑得更乐了,「但是狮王不愿意出来,所以我也没必要跟前辈们谈判吧?还是说前辈们有什么好处能跟我交换易筋经?」

易筋经到底能说是少林的心头肉,若能得到,用重金收购都愿意。

「施主想要什么?」

范遥真的意外这真能谈,脑子动很快的想过这少林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索取。但人家镇派秘籍易筋经洗髓经都学了,厉害的金创药顺手拿了,稀少想要的药草还正在偷但想来势必得手,值得的想要的都得到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下意识往山下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处,灵光一闪──这确实还有东西可以要。

「东西我就不要了,但有一个请求。」

「说来听听。」渡难道。

「你们少林的藏经阁,让我进去晃晃吧?也不用一年四季全年开放给我,就让我进去一周的时间。」

三渡听到这要求都沉默了。这已经不是重金收购能相提并论的了。三渡三人视线交流一番,三人都难以同意这要求。易筋经固然重要,但难道藏经阁里的经典就能这样随意的给外人看吗?

看三渡面有难色,范遥知道这是说不成了。不过也无碍,他本就是说说,能进去逛逛自然很好,不能进去也罢,他对少林藏书的兴趣还没高成这样。

「看来这没法谈了。」范遥耸肩,毫不在意。

在他身后,白色的狼突然冲过来飞扑,三渡尚未提醒,范遥便已习以为常的转身卸力,却是难得的让白狼撞进怀里。

白狼含糊的吼了一声,把一团灰色的物体塞进范遥手中。那玩意儿摸起来湿漉漉还有余温,范遥定眼一看,是两只野兔。

看来刚刚欢快跑走是奔去打猎了。

然后白狼咬着范遥衣袖要他快走。范遥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反而是白狼来的正好帮他解围,便简单的跟三渡们打了声招呼,一边跟白狼打闹一边往山下移动。

 

范遥离开寺后山峰,来到半山腰处,正对着眼前一小座的小动物尸体山,哑口无言。

旁边是一脸得意的始作俑者白狼一只。牠嘴里还咬着刚从范遥身上抢过来的小刀,一脸快帮我放血去毛皮处理处理。

范遥顿时觉得有点头痛无言,蹲下数数数量,这可是快要三十只啊,这白狼是把少林山的兔子窝全端了吗?噢不对,还有不少鸟窝,看来牠天上地上都没放过,要不是正好附近没河,大概还会出现几条鱼吧。

一只白狼在少林寺内大肆屠杀?罪孽深重啊,要不把白狼也送去给三位神僧渡化一下?

「这也太多了,你是要自己全吃吗?」

白狼摇头。

「就算是你再加上邑翡,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白狼丢下刀一把跳起,用嘴扯下范遥头上被当成发饰的莹白玉佩。那是跟君沁成对的玉佩。

范遥懂白狼的意思,他的头发因为白狼的动作而散开,把碍事的头发往后拢,「就算再算上沁儿的份也不用这么多吧?而且这里是少林,在这边开荤也太不尊重人家了吧!」

白狼眼里不可思议。我一只动物还管这些?我一只狼,食肉,你要我吃素果腹太没天理了吧!

范遥念归念,其实他根本也不在意这些,原地坐下捡起刀,真的开始给这些猎物食材放血拔皮。旁边的陵也很自动自发的抽出自己的小刀,跟着一起处理这座猎物小山。

「啧,你下次不能把东西堆在水边吗?这里没水可以洗,弄的血淋淋的,我回去可难跟教主解释。」

范遥边弄边抱怨。

白狼直接当作耳边风,自顾自从范遥手里抢肉。范遥一看自己满手血,白狼还是那一身洁白的毛,心里越看越不平衡,干脆地上抹了一把血,双手往白狼脑袋胡乱摸去。

纯白的毛绒脑袋顿时都是红色血污。

白狼呆了呆,范遥乐笑,见机不可失,伸手把白狼一扯,整只狼拉进血污之中,白狼下意识的挣扎,没片刻功夫,全身白毛都被血污弄得脏兮兮。见状,范遥大笑出声。然后反应过来的狼低吼着扑过去,这一人一狼就在这山林泥泞与血污之中打了起来。

陵在一边无言的看着,决定闪远边点,免得被这俩波及。

这样一闹,原本顶多手脏衣襬脏,经过这撒野般的打闹,全身都脏的差不多了。范遥边打闹边喂肉,白狼一样边闹边抢,这两个打闹完后,不仅白狼吃饱了,连陵也把这堆猎物处理的差不多了。

反正也都脏了,就不用太在意要如何把这堆血淋淋的东西带回去,需要再处理加工才能使用的毛皮先让陵带去找水清洗,剩下来可以食用的肉就直接抱在怀里,打算拿去给五行旗加菜。

顺带一提,白狼也跟陵去找水洗澡了。所以也只剩下范遥一个人负责把这些肉块带回去。

于是当范遥那看着狼狈不堪的身影出现在五行旗所在的营区时,那些已经起床练功的教众们直接被范遥这一身血污给吓的,手上东西一丢,连忙给范遥找大夫去了。

欸?等等,明教最厉害的大夫不就是教主吗?

范遥赶紧拦人,要他们看清楚这些血污才不是因为自己受伤才搞出来的。

但遗憾,范遥是拦住人了,却拦不住声声传出去的传话,又偏偏张无忌似乎现在就在五行旗这里,没一会功夫,一道白衣身影便急急忙忙跑来。

糟糕啊。他这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他是没杀任何一个生物没错,凶手不是他,但手上这堆肉块也是铁证,这少林山上就是在这一早的时候丧命了不少生物。

难以解释。还是先逃吧?

范遥正想退步,远处张无忌目光犀利的看出范遥的意图,连忙喝住他,「范遥!你站住!」

!!!

范遥傻了,直接杵在原地反应不过来,还差点连手上的东西都掉了。

欸?我听到了什么?

等到回神过来,张无忌已经近在眼前,满脸担忧的抢过他手上的肉块们往旁边的教众手里塞,急急忙忙的又是抓着他的手把脉,又是在他身上到处拍拍确认伤势。

张无忌见范遥一身血也是心急,又看范遥在发呆,急切担忧问:「你别愣着!有哪里受伤了?」

范遥还是只看着张无忌发呆,面对张无忌的问题,也只是一声不吭的摇摇头。但在这时候不出声,张无忌反而觉得范遥很不正常,深怕是范遥瞒着不说。

「不准逞强。你一身的血。」

「没有逞强,那不是我的血。」

范遥只做了表面的应答,还没有那些天花乱坠的解释或废话,张无忌看范遥这样正常就越觉得他异常。

「那你又从何弄出这一身血?这血量是杀了不少吧?你昨晚又去哪里了?杨左使说你出门办事,办的什么事?」

张无忌绝对想不到范遥这一身血污其实只是跟白狼玩闹打了一架的结果。

范遥犹豫了下,想想到底该不该实话实说,但隔墙有耳,更不用说这里根本没墙,虽说这是他们明教的地盘,但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要是被成昆的人听去,可麻烦。范遥指指已经被其他教众拿个箱子装起来的肉块,决定混过去,「是不少,大概二十多只吧。」

张无忌这才注意到那箱被处理好的肉块,再看范遥那一身血,总算能正确的联想,意识到是太过担忧范遥又乱来而会错意,不禁松口气,没好气地问道:「你花了一整晚在打猎?没事猎这么多做什么?」

「动物们想吃,再顺便给兄弟们加菜,这么大一群人在少林寺扎营,少林又只提供素菜,应该吃不够吧。」范遥睁眼说瞎话,自己去援救空闻的事只字未提。他指着那箱新鲜的肉吩咐道:「那些留个五只给我就好,剩下的拿去煮给兄弟们吃吧。」

那些五行旗的兄弟们见到有好料加菜,纷纷谢过范右使,连忙抱着整箱肉开灶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张无忌不放心的问。

「教主你刚刚把过脉了,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放心吗?」

「我觉得你有点心不在焉。」

范遥愣了愣,露了微笑,「你的错觉。大概是忙着打猎没睡好吧。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去洗洗睡一下,若大哥问起,跟他说我有在巳时前回来。我跟他约好巳时前要回来──」

张无忌扯住范遥准备离开的手,一双眼明亮的看着范遥,「你不对劲。范遥,你还瞒着我什么?」

范遥看着张无忌沉默片刻,「──原来不是幻听啊。」

「?」张无忌不明所以。

范遥眼尾悄悄勾起,是个不是很明显的笑意,问道:「昨日,教主你跟大哥聊了些什么?大哥又跟你说了什么?」

张无忌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被当事人点出他们昨晚私下的讨论,张无忌脸皮薄,又觉得这样私自探问别人隐私很不应该,本想解释道歉的,范遥便先抢言。

「没必要道歉。大哥有他的判断,是他判断了应该要告诉你的吧。我不会有所异议。你也不用为此觉得愧疚。我是你的有所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范遥轻轻挣开张无忌的手,往后退一步,「教主,恕范遥以下犯上,有个要求可以吗?」

「你说。」

「你再叫我一次。」

张无忌本想把这事弄得自然不过的带过去,但突然被范遥这样要求,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范遥没催,就安安静静地等着。

看到范遥平静的表情,张无忌懂了杨逍为何会那样说了──『若你愿意直接用名字叫他的话,他应该会安定许多』。

明明范遥一直都在说,明明是个不过份的小要求,他却一直不愿答应。

「──范遥。」

啊──

眼见为凭。

张无忌简简单单的一声呼唤,便让范遥整个周身气息稳定下来。

范遥的笑也比平常还要放松柔软,双眼闪闪发亮,音调也比往常轻快。

「属下在。」范遥愉快应声,续道:「就请教主之后别改口了,我喜欢你这样叫。」

看范遥很明显的高兴,张无忌便也笑着点头答应,「好。」

然后范遥表示了要整理一下这一身脏污,再去做点料理给教主加菜。张无忌只说了不必太丰盛简单即可,就让范遥去忙了。

Chapter 129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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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范遥跟张无忌分开之后,没有在五行旗的营地停留,反倒是又往林区走去。没人规定洗洗整理仪容只能在营地里,比起让兄弟们帮他准备水,不如直接去溪边洗比较快。

来到溪边,没见到可能还在处理毛皮的陵跟洗澡玩水的白狼,想来大概是去了不同的溪流段。反正也没有汇合的必要,范遥便懒得找过去。

他只有把鞋脱去,剩下来的衣服都还穿着,赤脚踩进溪水里,到了一定的深度后就趴下来,往稍微深一点的地方游去。

他心想着既然衣服跟人都要洗,不如就干脆游一会,让溪水自然的冲走血污。

既然等等要来开个伙,要不干脆顺便抓点鱼回去好了。

于是他一边游一边抓鱼,抓得兴起,一回神已有三五只肥美的鱼被他打晕扔在石头上奄奄一息。

没有桶阿──

范遥突然动作一顿,视线看向林子,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带桶过来?」

随着范遥的问题,原本只有潺潺溪水声之中出现了不甚明显的脚步声,杨逍从林子那走出,简短回答,「没有。」

范遥咋舌一声,「你为什么来找我会没带桶!」

杨逍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我又不是来喂你吃饭的。」

不是来逼我吃饭的?那准没好事。

范遥敏锐的察觉出杨逍来者不善,手上的鱼又再往石头上狠砸两下,确保猎物不死也全晕,不会轻易逃走后,瞇眼戒备。

「那你来干嘛?」

「你说呢?」

杨逍看到范遥提起了戒心,冷笑,步伐从未停下的直径走向范遥。范遥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谁知道自己又惹了什么事让杨逍生气,总之这架式就是要找自己算账的,先跑再说。

但杨逍怎可能让范遥逃走,手上早已准备多时的小石子弹指射出,准确的打中范遥穴位。范遥没料到这招,身体瞬间全麻,即便他反应很快的冲穴化解,身子还是无可避免的僵硬片刻。

而只要有这点细微破绽,就足够杨逍逼近抓人。

范遥眼看杨逍逼近,要远遁逃离是不可能了,只得上手直接跟杨逍来个见招拆招,同时注意力稍微往后飘,评估着把人引去深水区淹一淹的成功率。

范遥一退,杨逍便跟着进。两人踩进溪水里,脚下简单三步,手上就已过上了十几招,挥出的劲气溅起层层水花。

杨逍熟知范遥的习惯与喜好,再加上范遥一心想逃根本不想跟他多动手,被杨逍抢了上风,范遥会处于弱势也不让人意外。

而且范遥跟杨逍交手时,向来都让杨逍打的。要是光靠这样交手就能让杨逍消气就再好不过了。但可惜,杨逍这次打定主意要捉他兴师问罪,一招一式都强而有力,要不是两人交手间不用乾坤大挪移是不成文的默契,杨逍也没带武器过来,不然依杨逍这认真程度,不用十招就能把他拿下。

杨逍的动作又狠又快,范遥防守拆招节节败退。

突然觉得好不公平。

范遥心里委屈,却也不敢真的跟杨逍下阴招死手。

交手间,杨逍一记绊腿招式,打乱范遥脚下的节奏。范遥步伐踉跄的摔进溪水里,反应迅敏地躲过了杨逍紧接而来的劈掌,同时抬手一挥,甩出一片水花直射杨逍双眼遮蔽他视线。

时机不错。

先逃再说。

范遥思绪瞬闪而过,在溪水里翻滚起身,正要跳进深水区里游远,却被杨逍猜出心里所想,连看都不用看,毫不客气的一抓头发,直接把人扯了回来。

「!!痛!」没想到杨逍手段比自己还无耻,范遥伸手抓住杨逍的手预防他真狠心扯下手,怒道:「大哥你不讲武德!抓头发犯规了!!」

「我从没打算跟你讲规矩的过招,揍你也没必要管这些。」杨逍冷语,手里的头发再往后扯,迫使范遥只能吃痛仰头,空出来的手也将范遥的手反折压向腰后,限制着范遥难以乱动。杨逍就在范遥耳边低声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我不要!我不回答快问快答!」范遥不想配合。

「很好,那也省了没意义的两个问题。」杨逍软硬不吃,续问:「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范遥讨厌不明所以的被逼问,抬脚想往后踢上杨逍的脚挣脱,杨逍反应更快,抬脚往范遥膝窝踹下,直接让他双膝一弯,当场跪下。

这一跪,范遥反倒静下来了,手也不再抓着杨逍,干脆的放下手,随便杨逍继续扯着头发。

杨逍看不见范遥的表情,便随手扯了他头发让他仰头看自己。

范遥仰头跟杨逍对到眼,神色间没什么异样,两人互看片刻,同时评估对方的情绪,范遥先开口道:「说吧,我又做了什么需要你向我如此兴师问罪?都逼我跪了,你可气的不轻。」

「你还瞒着我什么?」

「我说过了。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你要问哪一件?」

杨逍松手放开范遥的头发,绕到范遥面前低头看他。范遥的视线随着杨逍移动,抬手顺顺湿漉漉的发,按摩下被扯的有点疼的发根,轻声抱怨:「你扯的好痛。」

「不痛你还会听话吗?」杨逍看他在那装可怜,没好气问。

「教主的话,会。」

杨逍甩他一个白眼。就只会对教主装乖的家伙。犹豫着要不要敷衍拍他两下头,后来还是算了,不如趁着他现在意思意思在装乖,把想知道的事问一问,「正反两仪刀剑法。你从哪知道的?」

「万安寺阿,郡主当时抓的可齐全呢!」

范遥眼神摇曳一瞬,很快就换成了不明所以的表情。但杨逍怎会放过这点小变化。

「你最好不要想着能骗过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回答一次。」

「呵。」范遥轻笑,调整了姿势,盘腿坐在溪水中,手肘拄在膝上撑着头,「你想要我回答什么?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们何必再这样打哑谜?」

「正反两仪刀剑法。你从哪知道的?」杨逍不为所动重问一次。

「万安寺。」范遥同样不为所动,相同的答案再说一次。

杨逍眼一瞇,抬手反掌往范遥太阳穴上挥下去。范遥连闪都没闪,就这样眼睁睁的硬挨了一记。

范遥低垂着头,静待被砸头的晕眩感过去。

杨逍摸摸范遥的脸让他抬头看自己,从对方的眼中判断他头晕的情况。范遥看杨逍刚打完人又忙着担心他,浅浅一笑,继续卖乖,「气消了吗?」

要说气消,其实杨逍也没有生气到哪里去,「你是故意的。你明知你不换答案我就会揍你。」

「不管我换不换答案你都在生气。不如直接让你打比较快,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何要承认?」

「既然你知道我都会生气,你又为何不干脆点直接承认?」

问题丢来丢去没个答案。要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听他们对话,一定会觉得这两个人讲话一定要这样兜兜转转吗?

而且范遥这样避重就轻的答案,根本就是存心招人生气。虽说杨逍也习惯了。

他脸上表情就明摆摆写着「我才不要」四个大字,要不是刚已经先打过了,杨逍再看他这表情是会想再揍下去的。

「你知道在你明说前我都不会承认。」范遥拉过杨逍的手借力起身,示意杨逍到岸上聊,他有点在意他的鱼,一边往岸边移动一边问:「如何察觉的?」

杨逍跟在他身后回答,「正反两仪刀剑法。你不该知道的。」

「这玩意我在万安寺学不也很合理?郡主当时抓人六大派一个不放,能使这刀剑法的几个人也都包含在内。」

「若今天是你面对的是教主,你这说词足够蒙混过关。但对我?不可能。」杨逍也不卖关子,直接分析,「正反两仪刀剑法,需由昆仑、华山两派的人共同使出。万安寺那时你虽然将人抓得干干净净,但是你作为赵姑娘的师父兼护卫,要让赵姑娘学招,不可能同时让两个人在场上。再来,万安寺当时六大派所有人都吃了十香软筋散,没有内力,要使出如此复杂的阵法应该有所困难。」

「没了内力的是他们又不是我,难道我还没法从四人围攻中护郡主周全?」

「我就问你,赵姑娘就一个人,学这要四人才能使出的阵做何?」

「啧。你这么敏锐真的很烦人,当作没察觉不好吗。」范遥咋舌抱怨,「搞不好我是要让郡主学如何破招也说不定。」

「依我所见,赵姑娘的内功底子还没深到,你会要教她如何单独硬闯破阵。」杨逍简单就把范遥的假设推翻,继续说道:「然后说到这阵法,还需要两派的共同使出,六大派要连手应敌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我所知仅有一次──」

杨逍看了一眼范遥,范遥注意到杨逍故意留白等他反应,也不装,就露出毫无悔过之意的灿笑,无声表示:我就是不承认,等你揭穿我。

「──光明顶。」杨逍把话说完,看范遥那欠揍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出手再拽他头发,「我记得某个人曾说过,因为郡主娘娘不准他参与跟西域有关的事,所以光明顶被围剿的时候并不在现场。」

「就说了拽头发犯规了拉!痛痛!大哥你轻点!我又没犯教规又没惹事的!」范遥哀叫的声音有够委屈,出手抢回自己头发,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跟杨逍拉出安全距离,虽然这距离只能当心里安慰而已,实际意义不大。范遥装的可怜兮兮,「我那时候又不能暴露自己是卧底的身分,当时还有郡主其他的眼线在,我哪能做些什么?」

「很好,你这是承认自己确实在现场了。」杨逍瞪,「那么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何要说谎?第二,在场却不出手我就当你是因为卧底不好出面,既然如此那你还去做何?赵姑娘应该原本就是不打算安排你去的吧?也就是说你是编制外的人员。」

杨逍的分析十分犀利与正确,范遥真心佩服,虽说他本就没有很认真想要隐瞒这事,尤其是在被套完话基本上最大秘密都被揭穿的情况下,他更觉得过去这些事被发现了也没差,但他真没想过杨逍竟然能仅靠推理就理出真相。

实在是太厉害了。

范遥亮着眼笑着,心里起了玩心,「说的都正确,不如大哥你直接猜猜吧?」

杨逍瞟了他一眼,但可能他也觉得有趣,便顺着范遥的玩心继续推测下去,「那就另外追问一个,你之前,我是说你前世的时候,光明顶被围剿之时,你去了吗?」

「没有。」范遥摇头,「我说我出身西域,当时被郡主调去汝阳王身边了。那时为了避嫌,自然只能照办。而且,郡主心思细密,跟西域有关的计划,她也鲜少让我知悉。这次她原本也要将我调走,是我拒绝了。」

「但是这事的结果,你之后还是知道了吧?你说过『不想改变未来』,所以光明顶的走向与结局应该都是跟这次一样的。那么在已经知道明教不会出大问题的情况下,你没出手介入就还算合理,但还是无法解释你为何要去。」

「就是因为知道不会出事才想要去的。」

「『想要』──?」杨逍低喃,突然想明白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两步欺向范遥,二话不说手臂往他脖颈拦过,同时饶到他身后,手臂死锁勒人,怒道:「你这家伙!从头到尾就只是去看戏的?是看教主还是看六大派的招?」

「咳咳!」范遥狼狈的扯着杨逍的手希望他放松点,杨逍这次是真的动气,下手有点重,范遥被勒得都觉得有点晕了,「大、大哥,你松一点,我真的要没法呼吸了──都、都有!两边都看。」

「那么当时来帮我疗伤的果然是你了吧?我当时就奇怪怎会有人毫发无伤还来帮明教,还连暗部都无法追踪。」

「说、说对了。」范遥诚实。他觉得杨逍正动怒的情况下还是乖一点好。

「找死阿?卧底身分就该小心翼翼,你还敢这样不上心的闹?!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人头落地了!」

「对、对不起拉,我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才去的,下次不会了──」

「你还能有下次!?」

「大、大概没了?」

杨逍觉得自己的理智要断了,怒喝道:「范遥!我现在就把你勒晕如何?还是你要让我再揍一顿?我打你个十招就可以了。你选!」

「不行、不行!我刚才答应了教主要弄点好料给他吃的,你弄晕我势必不会让我短时间内醒来吧。所以不行!」

范遥心慌挣扎,而范遥越是挣扎,杨逍就锁的越紧。

「那就后面那个,我揍你十招,你不准躲!」

「你刚刚已经揍过了!」范遥哀的很可怜,扯扯杨逍的手臂发现不为所动,勉勉强强拉出一条缝隙好好呼吸,音调压的更软更委屈,「而且下午要陪教主去闯阵,你不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吗?谁知道周芷若会不会借机暗算教主。」

杨逍眼神一凛,「你又做了什么?你昨晚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打猎去了。」范遥即便被勒也是千篇一律同一套理由。

「你打猎还动用五行旗?」杨逍嗤之以鼻,「你当我是教主单纯又不怀疑人,随便讲个理由就能混水摸鱼带过了?」

范遥抬手比比自己耳朵,表示可能有外人在偷听,嘴上依旧狡辩,「我猎了整整一箱肉要给兄弟们加菜,那么大量,我抓几个五行旗的旗使来帮打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也是他们在吃的。大哥你太大惊小怪了。」

杨逍看懂了范遥的暗号,知道他又有重要事瞒着不说,表面说的全是借口,便干脆不理会,半推测又试探着问道:「你没对周姑娘做什么事吧?」

「没有。」范遥诚实。他只是对空闻做了什么,还没空去对周芷若做什么。

「连点小手段都没做?」杨逍有点怀疑。

「岂敢。」

也是。

张无忌都明白表示了周芷若不能动,在周芷若真的向张无忌出手之前,范遥都会按奈性子等时机,在出手会惹张无忌生气的前提之下,范遥真的不敢乱来。这点真的没什么好怀疑的。

杨逍压低音量,就在范遥耳边问:「其他的呢?」

「没有。」

范遥这样否认,眼尾却扬起,脸上就是一个「我确实搞了点事」的表情,在杨逍要续问之前轻轻摇头暗示他别问,范遥瞟了一眼林子,杨逍立刻懂他的意思。

隔墙有耳。

范遥的戒心总是比杨逍还要敏锐。

有第三人在,自然不好继续问话,杨逍放开了范遥,范遥赶紧退开杨逍身边,转身的同时故意溅出大片水花,把杨逍泼的一脸是水。

用手臂挡下往眼里溅的水花,杨逍放下手就见范遥满脸灿笑,丝毫没有愧意。

杨逍叹气,「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但你还没说的?」

「自然是有的。」范遥走到林边,折了几片大叶回来,把抓好的鱼放在叶片上方便等会带走,嘴上依旧继续说着讨骂的话,「但我就不说,你奈我何?你不是最会见招拆招了吗?」

要不是今日还有要事要办,杨逍真想直接把范遥这爱搞事又烦人的家伙直接揍晕,听他那嘻皮笑脸的回复,心里又气又无奈却也拿范遥没太多办法,只得叹气警告,「别搞出我收拾不了的摊子。」

范遥低笑,「大哥还真是爱开玩笑,即便我把少林全屠了你也能收拾得了,我哪需如此小心翼翼。」

「慎言。」杨逍视线飘向树林,暗示还有不知何人在偷听,不要口出诳语,「别乱闹,此时此刻不是只有少林派在这少林山上,你要是搞出这等疯狂之举,我可收拾不了。」

「我就疯狗嘛,大家都知道不是?」范遥继续笑嘻嘻。

杨逍目中精光一闪。偷听的是峨嵋派吗?是正巧路过还是蓄意偷听?眼看范遥不为所动的捧起鱼往回途走去,想来大概是不必在意的人物,便跟上范遥的脚步,彷佛未觉异状的闲聊,「那我是不是还该庆幸教主还有好好炼着你这疯狗?我要不再去劝劝教主别把你野放了?」

范遥脸上满是笑意,愉快的点头,非常赞同杨逍的建议,看的杨逍非常无奈。

这家伙对自己的评价真的毫不在意阿。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回到了五行旗的帐篷区。范遥简单的向杨逍问了有没有想吃什么,杨逍回答了随意,于是范遥脚步一转,边说着那他去问问其他人,改往明教在少林寺内所住的木屋区走去。

杨逍稍微拦了下,再次提醒他不要惹事,尤其是回头确认方才在溪边偷听的峨嵋派。听到杨逍这么提醒,范遥才笑着说刚刚在溪边的应该是贝锦仪,没恶意,大概只是想找地方做点盥洗,正好撞见他们而已。

闻言,杨逍这才真的松口气。如果真是贝锦仪的话,那就不必担心范遥会做什么了,范遥有可能会无缘无故整整峨嵋派的人,但唯独这个曾对纪晓芙及杨不悔释出善意的姑娘,范遥不会动她。

目送范遥去木屋区找别人询问意见,杨逍也转进五行旗的帐篷区找张无忌讨论之后上山救狮王的事。

范遥这个明明身兼要职却不喜欢处理正事的家伙,去了一趟木屋区后回来帐篷营区,二话不说就躲进了后勤区,非常任性的抢了兄弟们一个灶,很有闲情的做料理,完全不理会主帐篷那儿正开着严肃的会议。

反正又没人叫我去开会,去了也是当花瓶而已,不如煮饭做糕给教主等等带着路上吃。

范遥在这灶鼓捣的香气四溢,搞得不少五行旗兄弟们看得嘴馋,对他会出现在灶边忙碌也是见怪不怪了。自从范右使回归明教之后,看他窝在伙房药室的时候比看他出席议事的次数要高,连他们教主都说了范右使不用一定需要出席例行议事,教主都不管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比起那些琐碎地小事,倒是曾听说范右使这料理色香味俱全,手艺着实不错,吃过的都流连忘返,可惜就是不做给别人吃,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徒流口水。

时间在做饭的时候就悄悄流失了。

等范遥搞好了两只烤全兔、几盘三杯兔肉、两小锅鱼汤,还费了点心思搞了应景的重阳糕,时辰也来到了近午正,正是大伙用餐的时候。

范遥带着他的丰富成果回少林寺。五行旗那群人是自行在寺外用餐的,毕竟人数众多,虽然少林寺有提供饭菜,但目前寺里还有其他门派借宿,实在提供不了如此大的屋给众人用餐。而少林寺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少林门人会将饭菜送到帐篷区给五行旗的教众们食用。

不过,为了礼貌与尊重,张无忌还是让明教的高层回到少林提供的木屋区内用餐。

众人看到范遥出现,手上还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肉食,自然无限欢迎,连周颠都不会跟美食佳肴过不去,原本还要骂上几句没出席议事,一见到范遥手上的佳肴,立刻乐呵呵的接过盘子摆上桌。

范遥看了看正等开饭的这些人,两位法王、五散人都到齐,就差张无忌跟杨逍。

「教主还没到?」范遥一边问,放下手上的小锅,视线一边飘向桌上的菜,随手就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

其他人看范遥这般无礼行为也没说什么,毕竟能管住他的张无忌跟杨逍都不在,即便他们骂了,范遥也是直接当耳边风不为所动。

「教主说先去跟武当打个招呼,一会过来。杨左使也陪同。」彭莹玉回道。

范遥含糊的应了两声,继续夹菜吃。众人看着范遥每道菜都夹了一口吃,就是自己带来的那几道料理没动,全部吃完一轮之后便拿碗装起少林提供的芋汤喝。

「范右使,你很饿吗?」韦一笑看范遥装了第二碗汤,忍不住问道。

「还行。」范遥放下碗,端起桌上一盘菜,另手又指指那锅芋汤,说道:「那汤少喝,海芋碎汤还没完全煮掉毒性,不是认错芋就是煮的人技术不到家。」

几个人哑口无言,殷天正问道:「那你手上那盘?该不会有毒吧?」

听到有毒,几个人才意识到原来范遥是在试毒。回想起来才发现,以前范遥一天到晚抢着先吃,连教主、杨逍都不阻止他,竟然还有这层意思在,都不知道该说是小心谨慎还是过度保护。

周颠本要发作,一旁的说不得把人拉了回来,坐他对面的韦一笑也使了眼色要他稍安勿躁,另一边是张中在周颠耳边窃窃私语劝着。周颠觉得烦的挥开旁边两个人。

「没毒,就放了点毛地黄,补品。但我们一伙人身强体壮的,哪需要强心药,吃了反而没好事。」范遥一个轻描淡写,「我把这盘拿去送给峨嵋派吃,她们各个脸色苍白,看着跟鬼一样,感觉很需要。等等教主回来后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吧,我还要拿刚刚做的料理给郡主她们,不会那么快回来。」

范遥把要带走的盘子锅子迭一迭,说完就走,一点给人拦的机会都不给,众人无言以对,面面相觑后一同把视线放到桌上那锅芋汤──

刚刚范右使是不是喝了两碗这个听说有毒的汤?

 

范遥踏出门之后就有点心情不好。

原本只是依照习惯顺手试了一下毒,没想到还真让他吃出点问题,顿时心情就不好了。这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无意也就算了,只能说少林弟子的训练有待加强,但如果是有意的呢?是所有门派都给了相同的料里?还是只有明教有?那又是出于谁的主意?是少林自己,抑或是成昆吩咐呢?

好烦,越想越心烦。

手上那盘不适合吃的料理随手扔在屋外的桌上,心里实在担心其他人的情况,他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杨逍的房里。

明教那些非战斗人员都在这里,君沁、柳夕蕖、殷离、杨不悔,甚至连赵敏都在。

见他开门像用踹的,几个女人都吓了一跳,还没问话,范遥把手上的兔肉鱼汤交给迎过来的柳夕蕖,快步走去桌边,一手截了杨不悔手上的筷子,飞快地把所有菜吃过一轮。

唔?没问题?

范遥轻咬着筷子,有点意外,手上拿了副新筷子还给杨不悔,简单手势让她放心吃。

「师父?怎么了?」赵敏知道范遥的试毒习惯,见他反应这么大也猜到些许,「是饭菜有问题吗?」

「不,没问题。妳们放心吃。」范遥言简意赅。

赵敏没让范遥就这么带过问题,她跟范遥相处要二十年,清楚范遥向来冷静,很少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失态之举,心中犀利分析,问道:「你刚刚的反应可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你在哪里吃到有毒的饭菜?无忌哥哥那里吗?」

「没有毒,只是放了点能强心健体的药草。」范遥装碗芋汤喝,这汤也正常的无话可说,「不用担心,教主还没到席,还没机会吃到。倒是郡主妳为什么会没跟教主在一块儿?」他视线往旁边转,「不悔小姑娘妳怎么也在这里?」

最近因为肚里要多养一个娃已经晋升为小吃货的杨不悔,早已吃起了范遥带来的三杯兔肉,听到范遥这么问,理直气壮回答:「我听说范叔叔在灶炉边鼓捣了一个上午,我自然要来吃饭阿!」

「我也是!」殷离举手表示,她手上也是拿着一只兔腿在啃,「少林的饭都没味道!」

好吧,这两个小吃货先不提。范遥看向赵敏,眼神示意她回答问题。

「我有必要跟无忌哥哥同进同出?早上的议事我已经出席了,你们一群男的吃顿饭,我何必要跟?还不如留在这跟女孩子们和乐融融。」

说的还真有道理,即便大家确实都将赵敏看成了教主夫人,但最重要的议事也已经出席了,只是兄弟间吃饭的场景,她去不去也无所谓,去了反而还要让其他人顾虑形象,吃起饭来不管是哪边都不能舒心畅快。

「别说那些了,师父,少林刻意下毒给无忌哥哥吃?」赵敏把话题拉回更重要的要事上。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有可能是失误,要再去其他门派那边确认才知道是否为刻意。海芋跟一般的芋容易误认,而且也煮到毒性很淡了,本也可以当作药用。毛地黄本也是强心药材,都不算是毒药。用法正确的话都是良药。」

「会不会只有明教这里出问题而已?如果是的话,那会是成昆的手笔吗?」

「成昆不都死透了吗?妳说什么傻话呢。」范遥嘴上反驳,手上则是一串手语打出:〔隔墙有耳,少林寺里现在太危险了,说话小心点。〕

赵敏眨眨眼当即领悟,话锋一转,避开敏感的字眼,「也对,是我多想了,成昆都死透了哪能做妖。那这样的话就是少林不想让明教救谢前辈了?会不会其实峨嵋那边也收到了一样的料理?师父去看看?」

范遥眼神嫌弃,「我为何要去关心峨嵋派?」

「毕竟周姐姐还要跟无忌哥哥一起闯阵嘛,如果出了什么事不就得不偿失了?」

「妳别这样叫周芷若。」范遥表情扭曲了下,「她可不怀好意,吃了什么坏东西肚子做怪有何不好?」

「再怎么说都不能少了一个战力嘛。而且──」赵敏伸手拉过范遥,向他耳语:「你不去确定这是否为成昆的技俩吗?」

「无所谓,反正教主没事。」范遥冷淡,「我是不会去确认的。」

「那范叔叔能去武当那边看一下吗?」杨不悔插话,「我担心如果他们的食物也有问题的话──」

「教主过去了,应该没问题。我会再过去看一下。」对象是武当派,范遥就比较好说话一些。

君沁突然压上范遥的后背,下颚搁在范遥肩上,轻柔问了个题外话,「遥,有甜点吗?」

君沁这问题让桌边的姑娘们目光虎视眈眈的看了过来,范遥无奈,「有,我做了重阳糕,但没带着,我晚点再让人送过来。」

「范右使。」一直沉默听着聊天的柳夕蕖突然开口,她在心里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叫道,待范遥看向她之后才续道:「能否提供一份解毒药给峨嵋派呢?」

她毕竟出身于峨嵋派,即便此时也与峨嵋派毫无瓜葛,但那多年的恩情,她无法见死不救。

范遥没回答,但他脸上就一副「我不愿意」的表情。

如果现场有杨逍或是张无忌在,这要求自然很快就会被同意。但可偏偏这两人都不在。赵敏虽然觉得这提议很好,但范遥对她的话向来是看心情听的,她得想个能说服范遥的理由。

柳夕蕖求助的目光偷偷飘向君沁。君沁虽说对周芷若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柳夕蕖是她的十分要好的友人,私人恩怨能暂且放下,这一点小忙还是能帮的。

「那这样办吧。用无忌的名义送一份过去。如果周姑娘不领情,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我们基本的礼貌已经做到了。」君沁稍侧过头,温柔耳语,「这样的话可以吧?」

既然君沁都说了,范遥也不会再找借口拒绝,「好吧,我向教主请示后就去。」

 

Notes:

来自兄长的「爱的教育」
遥:但我还敢!

Chapter Text

快至未正时,群雄陆陆续续聚集至广场上。

明教来的稍慢。

早些时候张无忌回来兄弟们这边,其他人就把范遥试毒试出了点小问题的事告诉张无忌,张无忌当下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少林阴谋还是成昆的陷阱,急忙只想找范遥来看看是不是真没事。杨逍无奈的提醒张无忌,范遥连吃夹竹桃都没事,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毒根本不成问题。张无忌才稍微放心下来。

想当然的,等范遥从武当那回来时,还是无可避免的被张无忌照往例把了脉又念了几句。范遥继续装乖。

至于送解药给峨嵋派这提议,张无忌自然是十分同意,但范遥表示了他不想去送,杨逍也说了他有事要去五行旗那做点安排不方便送,所以这任务最后落到了韦一笑跟说不得头上。听说当时峨嵋派的门人态度不是很好,但周芷若黑着脸还是收下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转头就丢,反正明教该帮的能帮的都帮了,她们不领情也跟明教无关,明教仁至义尽。

待到了未正时,各路教派都到齐的差不多了,那达摩院的老僧这次连向空智请示都没有,直接站了出来,扬声说道:「昨日诸位比武较量,由峨嵋派与明教共同取胜,便请两位代表至山后破关,闯阵提取金毛狮王谢逊。老僧领路。」

这老僧说完,便率先领路。张无忌向周芷若示意,让峨嵋派先走,等峨嵋派的人都走完之后才隔了一小段距离跟上。众英雄更在他们之后,一齐向后山走去。

众人上了寺后山峰,只见三位神僧仍是盘膝坐在松树之下。

那达摩院老僧道:「金毛狮王囚于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看守地牢的是敝派三位长老。张教主与周掌门武功天下无双,只需胜了敝派这三位长老的金刚伏魔圈,便可破牢救人。」

张无忌与周芷若排众而出,两人一同向三位神僧行礼。

赵敏突然悄声道:「杨左使,早上讨论过的问题,你安排好了吗?」

杨逍回道:「自然,彭大师、铁冠道长、周兄、布袋和尚四位已分占四角,防人偷袭。」

赵敏又拉拉范遥衣袖,悄声续道:「那范右使你安排点人手,假装袭击谢狮王。」

「行是行。」范遥拿出传令哨,长长短短无声的吹了一串。赵敏愣愣看了下,不禁问了句你在做何,范遥无言回答:「派人搞暗杀啊!不就是妳要我这么做的吗?而且我总觉得我好像错过了点挺重要的事?」

「谁叫你自己不来议事的。」杨逍一句堵着范遥回不了嘴,又稍微提醒下,「只让你『假装』,可别真的动手了。」

范遥咬着传令哨,含含糊糊应了个声,没一会陵就巧声无息地摸到了范遥身边递了张纸条后又消失了。范遥看过纸条后就随手碎掉,「好了,顶多搞个行动不便几天,不会有什么伤害的。说起来,大哥说一下预定计划。」

「只要有人袭击狮王,一片混乱之中,我们趁机抢人,其他人也不能说我们有失信义。这是赵姑娘的建议,我觉得如此发展也挺好的。教主知情。」杨逍瞥眼看了下峨嵋派,又向范遥笑的意有所指,「当然,如果是别的门派出手袭击,那再好不过。」

听出杨逍的暗谕,范遥用传令哨追加指令,同时眼神鄙视又嫌弃的看杨逍,脸上笑得没心没肺,嘴上倒挺有良知,「自导自演,你们好无耻。」

…………

不提已经走出去与少林三渡神僧交谈的张无忌,现在这边有听到范遥这句的人,无不神色复杂的白眼他。

无耻?要说无耻阴险,范右使你才是其中的佼佼者吧?!

杨逍跟赵敏很直接,当下甩了白眼给他。范遥不以为然,就当是夸奖收下了两人的白眼。

「范遥。」

叫人的是张无忌,他招招手要人过去他那边。

范遥纳闷的应声走过去。在他印象里,这第三次的闯阵,跟他没有关系,他甚至前世这时,还忙着警戒成昆,忙着跟厚土旗救空闻。

范遥来到张无忌身边,还没说话,张无忌立刻拉过范遥的手,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你又惹了什么事?」

范遥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我?我什么事都没惹啊?至少没惹少林。

不过其实自己前科也有点多,范遥也不是很能确定。

「没有吧?应该没有。」

「那为什么三位神僧要指名你出阵?」

范遥也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看向三渡那边。只见不仅三位神僧,周芷若也看自己,少林其他人也看,还有那些围观群雄也在看。

范遥的第一反应是──我又错过什么了?!

他错过的其实也只是几句对话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明教这边忙着安排小手段。张无忌那边自然也跟三渡神僧打了招呼。

渡厄见张无忌又来挑战,面上满意一笑,道:「张教主今日又来赐教了。」

张无忌曾闯过三渡这金刚伏魔圈之事,前晚已先告知了周芷若,此时听到渡厄的话,周芷若并不意外,慢条斯理的行完礼,便默默观察起三位神僧,并不介入他们的谈话。其他人听到张无忌之前已经来过,小声的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都在说这金刚伏魔圈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身附绝世武功的张无忌也没能闯过。

张无忌不卑不亢,「尚请三位前辈见谅。事关义父,在下不能不来。」

渡厄笑道:「好说,好说!张教主前来闯阵,老衲自然欢迎。这次同你闯阵的是这位峨嵋派掌门吗?听说昨日艺胜天下群雄,连你们明教都甘愿算平,明教可不只你武功非凡。难道她武功就这么厉害?」

周芷若躬身道:「前辈谬赞,在下能跟明教平手,是得了明教的礼让。但论武功高低,还请前辈亲眼见过再作定论。」

「好,好。那就照惯例,三对三如何?你们再出一人吧。」

张无忌跟周芷若面面相觑。他们倒没想过要找第三人一同出阵,毕竟他们俩一同出阵是群雄公决的结果,不会有人有异言,但要是此时再来第三位挑战者,对谁都不甚公平。

渡难见他俩犹豫,干脆直言道:「如果两位施主出不定主意,不如让老衲指定一名人员,可好?」

这种能给己方这边增加战力的好事,自然再好不过。张无忌心中一喜,也不客气地接下了好意,「如此甚好。请前辈指教。」

少林三渡想指名谁,自然是那个身傍他们少林秘籍易筋经内功的范遥。他们还没想到办法让范遥将心法吐出个半个字呢!既然他敢用这当交易筹码,就代表他多少是记得心法内容的。

于是,被指名出阵的范遥内心千百个不甘愿,很想拒绝,但看张无忌满眼信任与期待,还是默默把拒绝的话吞回去。一双眼不满的瞪向少林三渡。

这三老秃驴!公私不分,公报私仇。小心眼!

不就是想要易筋经嘛!搞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本来可以在旁边好好看看这次教主全力以赴的武功招式!

范遥心里一连串忿忿不平的脏话飙过,表面上还是笑的纯良无辜,向张无忌确认,「教主让我上场的话,我就要报我的私仇了喔?毕竟三位前辈上次把大哥打成重伤,害他躺床疗伤超过一周,那些教务杂事迫不得已只能由我处理,导致我就整周都没闲过,那些事明明本该是杨左使该干的!」

围观群雄无言以对。这还真是私仇啊?

明教这边是习惯了范遥的任性,听到这话也无言,先不提范遥报仇的原因绝不是因为自己被迫忙碌而是因为杨逍重伤,他们非常一致的一句相同感想:你不是昨天才自己来报仇过了吗?

杨逍事不关己,他那周休息的可好,整周清闲,不仅没受多少苦痛,还得回了生离死别的亡妻,连武功都精进了不少,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周芷若也是有点错愕。她跟范遥真的太不熟了,而且范遥对她就是有偏见一般永远冷淡应对,她反而没看过范遥不上心时的闲散态度。

张无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范遥虽然讲的随便,但感觉也是真心的,而且张无忌同样的,更想反问他:你不是昨天才自己来报仇了吗?

当然范遥昨日自己来过这件事是不可能到处宣扬,说是报仇,但除了当事者四人以外,当时的来龙去脉谁都不清楚,谁输谁赢也尚无人得知。毕竟范遥的话,总是要打点折的。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众人回头望去,随着乐音出现的是名黄衫女子,四名黑衫少女手持长萧、四名白衫少女怀抱瑶琴,神情淡漠的跟在黄衫女子身后。

范遥不认识她。虽说曾听张无忌提过几次,但实际上不管前世今生,范遥都没有实际的看过这个人,只能判断她是友非敌。那既然不是敌人,就没什么需要再特别关注的,范遥看了一眼大概记下面容,便转头回去瞪没事找事的三位神僧。

因为他转头转的快,就没注意到那黄衫女子在看到范遥时,眼里那些微的一愣。

杨逍注意到了,但说真的,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范遥那张脸都是这反应,见怪不怪,也就没特别放在心上。不如说,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三渡神僧次次都在针对范遥,看来是绞尽脑汁想让范遥交出易筋经吧。要不干脆别打了?拿这玩意当筹码感觉比闯阵还实用。

「杨姐姐、杨姐姐。」丐帮的女童帮主史红石一见,拔腿跑去扑进黄衫女子怀里哭诉,「咱们的长老和龙头,都被峨嵋派的坏人害了!是她下的毒手!」

黄衫女子轻抚着女童的头发,目光顺着史红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周芷若的身影,说道:「红儿放心,姐姐都知道,有我在,她掀不起大浪。」

这几句话虽不大声,但黄衫女子出场极为引人注目,几乎是所有人都听清了这话,不禁又纷纷细语猜测她的身分。

周芷若脸色微变。

张无忌远远的跟黄衫女子点头示意。黄衫女子微笑的点头回礼,便牵着史红石走向丐帮人群中,找了一块大石坐下观战。

其实张无忌看到黄衫女子出现的时候,心里是稍稍松了口气。他对周芷若不放心,心里一直担忧他俩连手会不会出现意外。

昨日他已私下跟周芷若讲开了灵蛇岛上的事,也说了只要周芷若协助他救出谢逊,过往的事他一概不追究,她手上拿着的两部经典也不会要求她返回,甚至若有问题他也能指点一二,这已经是张无忌对周芷若欺瞒设计伤害他,最后的妥协,也算是他当众弃婚的补偿。毕竟他们的婚约其实疑点重重,在已经知道真相的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范遥的说词,相信他们之间的婚约是有心人从中作梗。

金刚伏魔圈闯不过不打紧,他还可以多试几次,但就担忧周芷若从中作怪,杨逍跟范遥都再三提醒要小心周芷若,他不能视而不见。

周芷若从没想过张无忌早已知道真相,而且还知道的非常清楚。她拿不出证据无理可据,甚至因为问心有愧连反驳否认都难以启齿。而张无忌的仁慈与不追究,让她更觉得讥嘲与讽刺。

他是多么明亮如光般璀璨,相较之下,她阴暗狠毒如蛇蝎一般。

对于张无忌的请求,她默然应下,心中却几番拿不定主意。她为了师父遗愿、为了光耀峨嵋,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武林至尊,她得拿下才行。不管用什么手段──

然而,事与愿违。

范遥被少林三渡指名出场已是意料之外,黄衫女子的出现与表态,更让人焦躁不安。

悄眼向张无忌看去,张无忌的神情明显放松许多。明明跟自己对话时总是恭敬疏离,周芷若目光暗了下去。

范遥是有注意到周芷若眼神不定,暗忖这女人又不知道在动什么坏脑筋,但总是别让她再想下去了。

今日此时不管她还想对谁出手,教主也好狮王也罢,只要他在场,就绝不容周芷若计划成真。

「教主,时候不早了,再拖下去太阳就要落了。动手吧?」

张无忌点头,率先踏进金刚伏魔圈的范围内。范遥跟随在后。见状,周芷若抖开蟒鞭击向渡难,同时飞身而进,直落三株苍松间,开启此场战斗。渡难心里暗叹一声可惜,手中黑索左右摇晃,便跟周芷若的长鞭缠在一起,双方都不松手,第一招就先试探周芷若的内功深浅。

渡难跟周芷若那边打了起来,渡厄跟渡劫这边到没那么心急,黑索仅是配合渡难的动作维持完整的金刚伏魔圈,不让张无忌跟范遥退出圈外,偶而骚扰一下周芷若,形成三对一的局面。原因无他,因为便在张无忌准备应敌时,范遥突然打断问他能不能借枚圣火令用用,张无忌转头一看才注意到范遥当真两手空空。

「你的剑呢?我不是还你了吗?」

「在沁儿那。」范遥一副理所当然,往前踏两步躲过从他身后划过的黑索,「我的泰阿一般都放沁儿那的。我没想到会要上场动手,所以没带。」

「你会没预料?这场你应该是有预料才是。」张无忌侧身闪过飞过去的黑索,拉近跟范遥的距离,将音量稍微压低。

少林三渡还就这样真的暂且放过他们。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都还在金刚伏魔圈的范围内,少林三渡再怎么通融他们在这边聊天不动作,也不可能将攻击轨迹完全避开他们。不过很明显的,那些攻击全是往周芷若那去。这边俩个还在窃窃私语,倒苦了周芷若,她即便武功有所进展,但到如今都还未与强敌应战,她连张无忌、范遥、俞莲舟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是三位相同等级的神僧共同连手,别说接应不暇,她甚至没能有多余心力分心,去察觉她其实正在一对三的事实。

范遥倒觉得周芷若想扮猪吃老虎,也得看看有没有那能耐吧?反正不是想光耀峨嵋吗?要不先至少跟神僧们打平?

范遥拉过张无忌的手臂,更往中心走了一点,低声回答:「我记忆中只有你跟周芷若上场而已。我压根没想到他们会指名我上场。」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前辈神僧们这么的针对你?」

「哪是针对,那是觊觎。」范遥轻笑,「教主,还是先借我圣火令吧。我身上只有淬毒的兵器暗器,没什么正当东西,教主总不会同意我用这些吧?这黑索材质也是特别,徒手打我怕受伤。而且,他们大概是等不及了。」

张无忌也察觉了黑索顺路偷袭的次数变多了,便从怀中拿出一枚圣火令。范遥简单道谢后接手。张无忌都还没来得及再说些小心为上的提醒,一道黑索直接从他俩中间打下来,俩人向两边飞身后退,被这不长眼的黑索给强制分了开来。

三对一,终于回到了三对三。

Chapter 131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渡厄击出的黑索分开张无忌跟范遥两人,渡劫手中的黑索就像黑龙般尾随追上。张无忌心中一凛,很快就从怀中取出一枚圣火令,侧身闪过从后方袭来的黑索,手中圣火令猛地往索身一砍,索头受到这一击荡了回来,引开了原本要往范遥那追去的攻击。

渡劫面不改色,手中左右一晃,干脆地将目标换成张无忌,索头向张无忌窜去。张无忌身法行云流水,左掌以乾坤大挪移再次化开黑索的攻势,右手的圣火令便在似前似后的奥妙步法中拍向渡劫肩头。

渡劫神色不动,视若无睹,张无忌讶异一瞬,紧接而来的是渡难补上的防守,黑索索头精准地向张无忌手中的圣火令砸下。

原来如此,三位神僧的金刚伏魔圈,果然相辅相成几乎没有弱点缺陷。

张无忌一击未得便浅退几步,分心瞥眼看向另外两人那边,一道黑索从身侧窜过,让张无忌察觉三渡神僧恐怕还是主要在针对范遥,心思快如闪电,出手挡下渡劫的黑索,主动将渡劫的攻势带入自己的节奏中。渡劫心中暗赞,接下张无忌的进攻,两人一来一往战了起来。

范遥自从被渡厄那一击分开之后,从头到尾都被渡厄的黑索死死追着。他手中的黑索简直就如活物一般,不仅灵活十足,还攻势猛烈。偶尔被范遥击退片刻,渡难又立刻补上那些微的漏洞,紧凑又密集的两条黑索捕捉着范遥的一切行动反应。

反倒是周芷若那边没那么激烈。渡厄专注在刁难范遥,渡难虽刚开始跟周芷若打了一会儿,早看出周芷若内力尚浅,性质虽有点歪斜,但对本就克制邪崇之物的金刚伏魔圈来说更不构成威胁,不是很在意她,手上的招都往范遥那打,攻击周芷若都是顺便。渡难甚至还有心神功夫去补上渡劫跟张无忌那的防守空档。可想而知周芷若对三渡高僧而言不足为惧。

三位高僧的金刚伏魔圈,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守,可谓是滴水不漏。数十年如一日的一同静心坐禅,心意相通,一僧招数中露出破绽空隙,其余二僧便能立即补足。

然而就是这般浑然一体的默契,让范遥苦不堪言。

说是三对三,只要目光够清晰的人就能发现,少林三渡的出招攻击,最主要还是在针对范遥一人。杨逍在边上看,心里都替被针对的范遥觉得可怜。

范遥心中是完全不想打这场,对他来说这场根本就是多余而没必要的战斗,自然就想混水摸鱼。但三渡怎可能让他如意,他们甚至从先前几次碰面的经验里,看出范遥此时的不上心,攻势咄咄逼人,硬是逼得范遥得乖乖接招。

这场战斗刚开始时,周芷若还能分散掉一些三渡的注意力,范遥自然能光明正大地避招卸招不硬接,看他在三条黑索间滑溜,连渡厄都忍不住传音入密警告范遥专心点。当然,对于想摸鱼的范遥来说,直接当作耳边风,不为所动。该偷的懒,照样偷懒。

可随着敌我双方六人共同斗了六七十招后,情况大有所变。

周芷若早丧失她的优势,她的招式原以奇幻见长,内功修为并不深厚,都斗了半时辰有余,再怎样奇幻的招也都看透了,金刚伏魔圈更克九阴白骨爪的阴邪,她已然无法从中取巧与三渡正面交锋,只能在外圈游走,见到金刚伏魔圈上露出破绽,便纵身向前,一遇黑索拦截,立刻翩若惊鸿般退开,难以介入核心之中张无忌跟范遥两人的高强度战斗。

这般明显的差异,旁人一眼便能瞧出周芷若的武学修为实在不及另外两人。差异摆在眼前,人群中难免开始出现些许讨论。

金刚伏魔圈核心之中,张无忌跟范遥两人携手应战少林三渡。三渡的三条黑索缠绕着强力内劲,攻势猛烈甩得虎虎生风。张无忌跟范遥一人一枚圣火令,配上同样厚实的内功底蕴,防守的滴水不漏。

双方谁也拿捏不了谁,就此耗上了,就看谁先疲累谁先出现失误。

张无忌跟范遥两人所修练的都是正统高质量的内功真气,在武学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至高水平,再加上两人都习得太极拳中的练气之法,太极圆转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再拼一两个时辰不在话下,只要不赶不急,心性稳重,都有足够的心力去等对手气衰力竭。他们确实游刃有余。

但打持久战决不是好主意。尤其是还有一个成昆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场外旁观的群豪们早被这精采绝伦的战斗吸走注意力,各家门派里都讨论分析最终结果,浑然不觉从起战开始,已过了一时辰。

杨逍在场外不禁皱起眉头。他看得出张无忌跟范遥游刃有余,就目前现况来看,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即便到时候分出胜负,恐怕一方尚无余力,另一方也耗去的太多心力,正是最松懈危险的时候。

阴险小人最喜欢在此时趁人之危。

杨逍悄悄在围观群众里寻找,依旧没看见任何可疑的身影。

便在此时,少林三渡突然高声齐喝,三条黑索急速转动,黑影纵横,难以看清。原来是三渡们也察觉了继续僵持下去对他们大为不利,干脆进一步逼迫,缩小金刚伏魔圈的范围,加大压力。

即便如此,张无忌跟范遥也没被加大的压力所压制,两人一边拆招化解黑索攻势,一边往金刚伏魔圈的中心退去,没一会两人背靠背迎敌三条黑索,脚下踩的便是盖在地牢上的石盖。

张无忌感受背后传来的气息稳定,丝毫不见疲态,心里不禁佩服。没想到下一刻便听到范遥传来兴致缺缺的传音耳语:『教主,我们还要在这阵里耗多久?我有点腻了。』

腻了?!

张无忌错愕,差点就因此出现失误。

『教主,专心。要不先抓下这烦人的黑索,直接拚内力省的还要分心拆招。』

『好。』张无忌觉得自己回的有些咬牙切齿。

两人屏息凝神,看清黑索来势,两条往张无忌那侧打,一条往范遥那侧击下。张无忌只好先把圣火令收回,左右手各一的抓住渡厄渡劫的黑索,反方向一拽拉紧黑索,范遥同样抓下渡难的黑索,手腕一绕将索身在手上缠一圈拉紧。接着同时在黑索中灌进厚实内力,省去繁琐而目不暇给的招,直接内力相拚。

场上顿时只听得见真气气焰翻动的衣袍声响,还有黑索紧绷的金属震动杂音。

周芷若此时完全插不上手。五个人的内力相拚已隔出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难以跨入,她自己也清楚如果此时硬是介入,她只会直接被弹出来,恐怕还会被震伤。

心中不甘,却只能苦涩面对现实。她的武学造诣,就是不如场上的另外两人。

张无忌跟范遥两人扯住黑索拚上内力的同时,还在用传音入密讨论。

『范遥,你老实说,你刚刚是不是都没认真,留了一手?』

『不能说没认真啦,毕竟三渡神僧们的黑索不好应付,他们刁难我但也不会置我于死地,所以我确实,没出全力。而且教主,你不也留有底蕴吗?』

『那是因为前辈们并没有对我咄咄逼人,他们打向我的攻击都比打向你的攻击弱上不少。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前辈们这般刁难你?』

『因为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不能给吗?』

『能给。毕竟本来就原属于少林。而且,还是很适合谈判的筹码,这玩意就是有如此的重量。』

张无忌一惊,要不是现在实在分身乏术,他都想转身抓着范遥让他说清楚,『你拿着少林这么重要的东西!?莫非这东西能够跟前辈们谈判救出义父吗?』

『绝对是足够的。』

『那你为何之前都不说!』张无忌为之气结,语调里满是责怪。

『教主你又没问过我。』范遥语调委屈软绵,满是无辜,『而且我也问过狮王,他不愿意出来,所以我才没事前交换。』

『……』张无忌那没有回应。他清楚谢逊不肯离开,但他也不能将谢逊留于少林手中。回想昔年冰火岛上谢逊对自己的慈爱,眼盲之后仍冒险重入江湖,全是为了自己,他怎能让敬爱的义父在少林深受委屈。

范遥往后退了一点,轻轻靠在张无忌的背上,『此事由教主你定夺。少林前辈们要的是我身傍的内功心法,我认为私下交易倒也无妨,但众目睽睽之下怕有异言甚至引起异心。不过确实是即刻终止战斗的方法。你要换的话我去跟渡厄前辈交涉。』

『内功心法?你居然还偷过?』张无忌这时也觉得范遥被针对是他活该了。

『我没偷。少年时期因缘际会得到了高人指点,运气好的练成了,直到练成之后才知道这是少林易筋经。』范遥的谎言炉火纯青,反正也没人能证实他说的是真是假,『教主,你想怎么做?』

张无忌仅安静一会,又问,『别的选项呢?』

范遥轻笑,『硬闯。教主你挡着三渡前辈片刻,我毁了这石盖子把狮王拽出来。』

真是简单利落,而且完全可行。

『好。你把黑索给我。』张无忌很快就落下定论,『前辈们发现你的举动定会加重内劲,我们都消耗了许多,我挡不了多久。你只有半刻钟不到的时间。』

『遵令。』

范遥回话的同时也侧过身,将缠在左手的黑索松开递给张无忌。张无忌将右手抓着的黑索移到左手,接过范遥手中的黑索。两人眼神交汇,不必言语,内劲的抽出与补上在一瞬之间交接完成。

张无忌原本以一对三就有点吃力,此时三渡见范遥空出手来,便知道他一定要做什么,三僧心意相通,在黑索中灌进更丰厚的内力,让张无忌压力倍增,连个快字都无法吐出,就怕一开口凝实的真气会泄漏分毫。

必须速战速决。

范遥毫不怠慢,手中圣火令灌进易筋经,即便是无刃的圣火令,特殊的材质在厚实的内力下依旧削铁如泥。范遥拿圣火令当剑使,向封住地牢的石盖一砍,剑气送出,利落地将石盖子分成平均的两半,其中的一半上头依旧是张无忌的立足之处,即便此刻石盖已被斩成两半,张无忌的身影纹风未动,还是屹立不摇的扯着三条黑索。

范遥拍开没站人的那侧石盖子,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当范遥将地牢石盖砍半的同时,少林三渡便已察觉范遥的意图,三人缓缓拉回手中黑索,将黑索扯得更加紧绷,不仅是跟张无忌拚内力,更是在斗力气。

下一刻,禁不起双方如此强劲的拉扯比拚,三条黑索应声而断,断裂的碎片飞溅四射。连场边围观的群毫们都受到波及,纷纷闪避。

见状,少林三渡当机立断,舍武器同时飞身向前,一掌向张无忌打出。张无忌在黑索断掉的那个瞬间,飞快的缓了一口气,太极圆转重新稳下气息,面对三渡的同时进攻,神情肃穆的晃动双掌,运起掌力与三僧对抗。他用的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中最高深的功夫之一,掌力游走不定,虚实难分,将三僧的掌力同时黏住,谁也脱不开身。

范遥便趁这短短空挡将谢逊从地牢里揪了出来。

「范遥!先带义父出去!」张无忌叫道。

谢逊听到张无忌的声音,硬是踩住步伐黯然道:「无忌孩儿,我一生罪孽深重,在此处听经忏悔,正是心安理得。你何必救我出去?」

「狮王,教主忙着呢,你先别说话,碍事。教主说要救你就是要救你。」范遥毫不客气,抬手点了几个穴,便将谢逊带到场边。

便在此时,一抹人影急速冲向张无忌。

那人红着双眼,神情阴沉,五指成爪,爪间缠着阴邪气息,正是在过招途中渐渐被推出核心战圈的周芷若。

她的一击,是向着张无忌的要害而去。

范遥没想到周芷若会在此时对张无忌出手,这个对友军出手的判断大不合理。周芷若即便胜了张无忌,也是胜之不武,这用伎俩抢来的「武林至尊」根本无法服众。原本范遥只特别提防周芷若会对狮王动手,毕竟这才是他知道的曾经,所以范遥没想过周芷若会这么愚蠢的在这时候对张无忌动手。

周芷若是趁着范遥没注意的时候偷袭的。

张无忌此时跟三僧的比拚内力是相互胶着的状态,无法再分心去应对周芷若。

范遥反应慢了,但有人的反应十分实时。

黄衫飘动,那黄衫女子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挡在张无忌的身后,迎面朝向周芷若从容地弹指,将随着她身周飞舞的黄色花瓣弹向周芷若。看似脆弱的花瓣穿过周芷若成爪的五指间,轻柔在周芷若的胸口敲了下。周芷若神色一变,硬生生被这不起眼的一击击退三步,目光不可思议地看向阻挡她的黄衫女子。

「妳已误入歧途,此刻若再陷入魔障之中,将不可复返。小姑娘,回头是岸。」黄衫女子看着周芷若,叹息劝道。

周芷若红着眼,看着神智不清,是即将入魔的征兆。

她怨。为何总是不能如意。她明明也拿到了失传已久的秘籍,明明同样武学大进,幸运却不曾笼罩于她,她的未婚夫被人抢走,失魂落魄时差点被迫凌辱,成了掌门却又得不了师姐的认同,比武英雄会也成不了武林第一。

那些本该是自己的荣誉。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无情击成碎片。

到底是从哪开始走错了?她原本是在追求什么?

是师父遗愿成为武林至尊光耀峨嵋?

她的绊脚石,就在眼前。只要除掉那个在众人心中的武林至尊,就能取代他的位子,达成师父遗愿了吧?

内心响起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周芷若双眼染红,眼眶干涸流不出泪。

除掉那个男人,除掉那个让妳伤心难过的男人吧,一切会变好的,没了他,一切都会变好的。

周芷若哑声道,「只要他不在,一切都会好转。」

范遥缓步走过来,「周芷若,我不管妳的理由是什么,只要妳伤了教主,我保证让妳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妳昨日已跟教主谈过了,我相信教主的为人一定不会再跟妳计较曾经的过往。妳要不听劝。回头是岸。」

周芷若咬牙。

耳边突然响起低声朗诵经文的声音。

是谢逊。

他低声念诵的是《金刚经》。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

在谢逊的诵经声中,平息了一切战意。张无忌跟少林三渡看出此场再进行下去已无意义,双方都有告终的心思,便你收一分,我收一分,顷刻间双方的劲力收尽。四人同时哈哈一笑,张无忌抱拳行礼,渡厄、渡劫、渡难三僧合十还礼。

渡厄说道:「善哉,善哉!张教主,你已凭己之力救出谢狮王,年纪轻轻智勇双全,老衲佩服。」说着上前解开了谢逊身上穴道,又道:「谢居士,听老衲一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门户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你我在这山峰上共处多日,那也是有缘。」

谢逊站起身来,说道:「我佛慈悲,多蒙三位大师指点明路,谢逊感激不尽。」

张无忌见少林没要继续为难谢逊,放宽了心,一回头便见周芷若心魔未平,掌间凝聚内力,正要向自己打来。

张无忌暗道不妙,果不其然,早有戒备的范遥动作神速,身影绕到周芷若身后,一手抓住周芷若蠢蠢欲动的手,同时,黄衫女子也张手成爪悬在周芷若头上。

那句低声威胁只有附近几人听得见,「莫非妳要亲自试试九阴白骨爪的威力吗?」

周芷若露出疯魔的微笑,「我不想再为谁而伤心难过,为何每次都只有我受伤,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妳要护他,那就杀了我。」

心魔成为魔障,终究入魔。

到底是从哪开始走错了?

她最开始的所求又是什么?

是完成师父遗愿?

是成为武林至尊?

其实都不是。

不过就只是寻求一个栖身之地而已。

但如今,她还剩下什么?

师父离她而去。喜欢的人离她而去。同门师姐妹也渐渐疏离。

如今,她还剩下什么?

 

「那妳就去死吧。」

Notes:

闯金刚伏魔圈完整版成功出炉!

打戏部分真的写得我心力憔悴,但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我还是很满意的,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段。对期待看遥主场打斗却只看到遥认真滑水的读者只能说声抱歉了,我感觉这才更像他会做的事。

拜托喜欢的人都能按心让我知道,多多留言跟我说说感想~

Chapter Text

说出这残酷话语的,不是周芷若身边的任何一人。

那道声音是从人群中传来,冷清的语调透露出来人的冷意。

周芷若听到这声音,身躯一僵,不敢回头。她身边的几个人闻声看去,在明教的那方向,黑衣的少女分开人群,走到最前头杨逍的身边,她的目光少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娇憨甜美,眼神深处是恨痛的凄厉。

来人是殷离。

殷天正跟殷野王看本该在后方的殷离突然现身,两人惊讶的互看一眼,连忙来到殷离身边。

「阿离?这里很危险,妳怎么来了?怎么突然说这话呢?」

殷离转头看向身边两位至亲,几个月来刻意表现出来的憨甜可爱此时一丝不见,冷清冷静的神情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殷素素。

她们两人一直以来都长得很像。

殷天正跟殷野王都看愣了。

眼看从灵蛇岛回来后,在至亲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天真活泼的殷离,此时突然性情大变,让殷野王一阵担心,深怕她又突发变故,担忧问道:「阿离,妳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殷离不理会殷野王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爹爹,爷爷,我死了,被人杀了。」她这话带着阴郁,她看着致亲们,续道:「我目睹了一切,所以被人杀了。」

殷天正很快就反应过来,「妳想起来了?」

殷离摇头,「我从头到尾都没忘过。是因为要保命才装疯卖傻,但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装。爷爷,灵蛇岛上,那天晚上的事,我都看到了,我也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在那岛上到底是谁杀了妳?」殷野王追问,一点都不在意殷离的欺瞒,此时他更在意杀人凶手是谁,「阿离放心,有爹在,谁也不能伤害妳。」

殷离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殷野王,心中一股暖意流过。

从灵蛇岛回来后,殷野王对这失而复得的爱女百般疼爱,当初他们相逢的时候,殷离根本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喊打喊杀的爹爹,但殷野王一看到躲在张无忌身后的殷离,二话不说的将她拥进怀里,一句「回来就好」带着哽咽,直到这时殷离才知道殷野王对自己的恨意,可能也随着杀死自己的那一剑而烟消云散,那紧紧拥着她身体还有难以察觉的啜泣,是迟来许久的悔恨与关爱,让殷离不由自主的叫出那声多年不叫的「爹爹」。

如果当年那些事不曾发生,是不是她跟她爹就不会闹得如此僵硬?所以她刻意不提起这事,就当是自己失忆不记得了。双方都没人开口,这事自然而然的就被忽略过去了。

殷离本以为她不会有需要戳破这件事,她以为她能一直这样将失忆演下去。

但是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害死了自己还欺骗很多人的蛇蝎妖女,怎能让她好过?

真相必须大白。自己的罪孽,就该自己偿还。

殷离知道在场只有自己能证明真相,只有当时在灵蛇岛上暗中行事的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

她知道真相揭开可能会让她再次失去亲情,但她更不想那些对自己好的人,被人欺骗污蔑,得不到清白。

她讲开了自己的疯癫痴嗔只是作戏,却没想过即便如此,殷野王却毫不在意的依旧疼她护她。而殷野王的话,也给了殷离勇气。

「在灵蛇岛上,杀了我的人,不是大家都在讲的赵敏,而是她。」殷离举起手指向正在三松树间,身周围着几个人,不敢转身的周芷若,重复道:「在灵蛇岛上,杀了我,嫁祸给赵敏,并且窃取倚天剑屠龙刀的人,正是妳,周芷若。」

此话一出,就像石子砸进湖里,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张无忌立刻看了范遥一眼,却见范遥眼里也是意外之色,便清楚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范遥注意到张无忌看了过来,摇了头表示不清楚。他也看了看殷离,发现殷离眼中的狠戾,知道灵蛇岛上的那些事,今日绝对会真相大白,那不如就干脆把周芷若交给殷离处理好了。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既然敢造业,就该承担后果。

范遥放开了周芷若,移到张无忌旁边,微微将张无忌护在身旁,以防周芷若突然的袭击。

黄衫女子见状,也跟着收回手,静观其变。

「周芷若,妳不敢面对我,是不是?」殷离问,「因为妳不仅杀人栽赃,盗窃刀剑,还骗人感情。恶事做尽,心中有愧,是也不是?」

周芷若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面对殷离,目中寒霜,声冷若冰,「殷姑娘,听说妳受了重伤记忆错乱,妳这是做恶梦了,不要血口喷人。你们明教到处栽赃造谣,不会有人信妳的。」

范遥在周芷若背后无声冷笑。这还真是胸有成竹呢。

「我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躲妳这蛇蝎女人的杀机,而且妳难道以为当日妳的所作所为没有目击者吗?」殷离慢慢地走向前,殷野王也紧张的跟着。殷离道:「当日在灵蛇岛上的人,现在全都在这里,要不就在众人见证之下,大家都再说一次证词?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说谎,或着跟之前所说的不同,大伙一听便知。」

「……」周芷若沉默不语。

殷离微笑,「但妳不敢,对不对?」

周芷若昂首挺胸,「有甚么好不敢的?殷姑娘,一面之词如此单薄,妳又疯了,不会有多少人信妳。」

「我信。」殷野王道。

「一个目击证人不够,那再多一个呢?」范遥帮衬。

周芷若语带不屑,「范右使,你随意造谣我师父的流言蜚语,导致师父以死明志,你的话还有多少可信度?甚至你到现在都还护着那个朝廷的郡主,心无大义,诚信难信。」

范遥耸肩,毫不在意周芷若的话,「我说的不是我,而是因为被妳偷袭陷害,才被少林所囚的谢狮王。」

谢逊叹息,「范右使你果然知道阿。」

「自然。你会被少林所缚,就是因为当初你们回中土后,在客栈休息时,周芷若与丐帮合作,协助在酒水中下药,又从背后偷袭你,才让你失手被掳。」范遥三言两语的又随口说了另一件事的真相,「所以我在灵蛇岛上也跟你说了。周芷若不防不行,你明明也知道盗取刀剑的凶手就是周芷若。」

「──!!」

周芷若脸色大变。

张无忌也错愕的看向谢逊。

谢逊叹道:「我双目已瞎,即便双耳早已听清真相,这证词能有多少人可信?」

「有证据便行。狮王,真相需要水落石出,还给受迫害的人一个公道。你就说说你所听到的事吧。」

于是谢逊便将那日在灵蛇岛上,他所听到的事情真相所说出来。

在范遥出门不在的那一天。赵敏的身体状况极为虚弱,张无忌在灶室里忙着料理众人的餐点无暇关心其他人,周芷若便帮忙照顾赵敏跟殷离,趁着她们休息睡着不注意的时候偷取赵敏身上的十香软筋散,并悄悄地放进桌上的茶水中。

谢逊虽失明,但耳力极佳,他早听出周芷若的小动作,对于周芷若所端上的茶水,留了一份心,并未饮下。

随后当晚,众人皆中毒昏睡之际,周芷若先将赵敏丢到岛上唯一的小船上并将船推入大海中,放逐受伤的赵敏并任她自生自灭。回屋里后,她拿倚天剑正打算杀张无忌,却迟迟下不了手,在犹豫不决的片刻,正巧被殷离看见,周芷若知道不能留下目击证人,所以一剑刺进了殷离腹中,本就有伤在身的殷离,又受到这一剑,直接昏死过去。

周芷若将倚天剑跟屠龙刀盗出,不知藏在何处,回屋后自行饮下十香软筋散之毒,装成没事人一般在床上昏睡过去。

而谢逊也在确定众人呼吸声都安稳沉睡之后,才将毒水喝下。

等到了早晨,张无忌醒的最早,看见的便是赵敏下落不明,倚天剑屠龙刀也不翼而飞,留在屋里的殷离已断了呼吸,其他人皆在沉睡的样态。

范遥整晚不在,回来后天已亮,也是唯一一个没中毒的人。

他本该是嫌疑最大的人,但众人此时都能明白,如果真是范遥出的手,他的手段会更细腻,更不可能留下任何疏忽及把柄。要杀人他不会刻意留活口。

周芷若面色铁青,谢逊所说的正是真相。是她一直藏在心中,不敢对任何人说的事。

「倚天剑跟屠龙刀呢?」

此时有人问。众人看去,正是传言里已投靠明教的赵敏。她站在杨逍身边,没有像殷离一样质问周芷若真相,只是就事论事的询问刀剑下落。

她的问题让周芷若眼里悄悄一亮,嘴硬不认罪反问,「那该问妳啊,是妳拿走的。」

「不,是该问妳。真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妳还有脸说谎!」殷离嘲讽,「我亲眼目睹,在灵蛇岛上,妳将刀剑互砍,倚天剑跟屠龙刀都断成两半,里面所藏的东西被妳取出,断刀断剑则是藏进天坑的污水池里。妳以为妳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我也跟你们在灵蛇岛上同住,妳所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我全看到了。范右使让我避着妳们,因为他也知道凶手就是妳,怕妳趁着阿牛哥哥没察觉时又杀人灭口。」

张无忌挑眉,瞟了范遥一眼。范遥尴尬又无辜,他只是知情不报而已,可没做坏事呢。

话说至此,在场群豪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都是在说周芷若心机深重蛇蝎心肠,杀人越货,还骗婚。

周芷若见已无从辩解,神情反到不紧张了,目光一沉,冷厉道:「真没想到殷姑娘也是如此心机,饮恨吞声,就等良时。真高招、真聪明。不错,刀剑是我所偷的,但倚天剑屠龙刀是昔年郭大侠夫妇所传于郭襄师祖,本就是我峨嵋之物,我不过是奉师命取回本派的宝物而已,何错之有!」

她的说法让在场杂音讨论换了个方向。

「屠龙刀和倚天剑最初的持有者是郭大侠夫妇?」「是他们传给峨嵋派的师祖?」「峨嵋派的师祖确实是郭大侠夫妇的女儿郭襄没错。」「但倚天剑之前不也曾被抢走了一段时间?」「自家的镇派之宝还会被抢走?可笑。」「屠龙刀呢?屠龙刀一开始有在峨嵋手上吗?」

黄衫女子突然叹了气,「周姑娘,原属峨嵋之物的也仅是传给郭襄女侠的一柄倚天剑而已。妳要取回,到也无不可。但屠龙刀原所有者是郭襄女侠的弟弟郭破虏,当年随着郭靖黄容夫妇与郭破虏的死亡,屠龙刀也流入江湖。郭女侠设立峨嵋派找寻屠龙刀,却从未寻获。刀剑秘密代代相传,中间不知掺了多少掌门的私心。妳也深入其中。」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杨逍静静的复述了一次这首在江湖上流传已久的短诗,「姑娘妳知道这诗的其义吧?」

黄衫女子点头继续说道:「倚天剑、屠龙刀。原义是郭靖黄容夫妇寄望后人在适当时机把刀剑互砍,取出刀剑内的兵书、秘籍以此驱逐元室,恢复汉人江山。得有屠龙刀的人以刀内的兵书手仞鞑子皇帝,但与此同时,夫妇二人又担心那得屠龙刀的人在得天下后不务正业、作威作福,因此倚天剑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以剑内的秘籍教训那得天下的人。」

众人恍然大悟。

「刀剑已断,也就是说周掌门已一人独得刀剑里兵书秘籍。」「对啊!怎么能独得!」「交出来!」

有人这么说。紧接着人群中出现了要周芷若交出秘籍与兵书的声音。一人出声,便纷纷有人帮腔响应,一时间人声鼎沸。

周芷若面色难看。

黄衫女子向周芷若伸出手,「请把妳所得的《武穆遗书》与《九阴真经》交出来。就我所见,周姑娘妳没有能承担这份重责的能力。」

周芷若狠戾道:「妳凭什么──!!」

黄衫女子突然闪电般的出手,周芷若一惊,匆忙抵挡,一运招,双眼便浮出红雾,已经是入魔的初步征兆。

黄衫女子见状,连忙劝道:「妳已误入歧途,再练下去会进入魔道之中,会不可复返。」

周芷若听不进劝,怒而尖叫,「这都是妳为了骗取我的秘籍所乱说的!这是我的!我得到了!我练成了!谁也抢不走!」

「执迷不悟。」黄衫女子冷语,「不是妳的,怎样抢都不是妳的。」

「闭嘴!!」周芷若目眦尽裂。

「真是执迷不悟。」赵敏突然感慨,她悄声向身边的杨逍询问了什么,杨逍额首同意,赵敏话锋一转,说道:「范右使,了结周芷若。反正再这样下去,她也会死。」

范遥有点意外赵敏会在大庭广众下命令自己。他看了眼身边的张无忌。张无忌面带不忍,他不能同意范遥真的杀了周芷若,但他也知道,再这样走偏入魔,周芷若也是会死。

「教主,我能杀吗?」范遥目光转回周芷若身上,刻意不去看张无忌的表情,做最后的询问。

「不行。」

「是。」

范遥简短应了声,随即插进了黄衫女与周芷若的打斗之中。他挡下黄衫女的白骨爪,同时一掌拍向周芷若胸前,打的周芷若气闷,向范遥咬牙切齿瞪来,左手运劲正要打向范遥,范遥直接视而不见,一个转身手刀直接砍向周芷若后颈,力道之大,周芷若连句话都来不及吭,整个人猛地一顿,意识瞬间全黑,整个人往地上倒下。

范遥看着周芷若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心情很好的笑着,说了一句结论:「我说话算话,妳果然还是别看明天的太阳了。」

 

场上突生变故,见周芷若倒地,一时间一片俱寂,无人出声。

范遥走到周芷若身边蹲下,拉过她柔软无力的手,把人拽进怀里,一手捞过膝窝,将周芷若抱起来。

张无忌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拦下范遥一副转头就要把人带走的步伐,轻轻拉过生死不明连呼吸都轻浅难见的周芷若的手,把脉确认生命迹象。

脉象平稳。

本以为范遥这般粗暴地打断会让周芷若受到内伤,相反的,周芷若经络完好无碍,就是真气内力停滞四散,但毫无生命危险。

不太合理,却又不让人意外。

张无忌把周芷若的手放回她身上,抬眼看向范遥,轻轻扬眉,无声的要他解释一下。他猜范遥不仅是单单打晕周芷若而已。他其实也是有点意外,范遥没直接把人打残。

范遥笑道:「你说不能杀的,所以我只是打散了她凝聚的内力,也中断了她回路周天,人昏了内力自然停滞。我可是有好好听话呢。她不会有事的。」

张无忌亲自把过脉,知道范遥没说谎,知道周芷若一时半刻生命无忧,便放心了点。他看了眼峨嵋派的方向,峨嵋的门人警戒又担忧地看着这边。

范遥也注意到了峨嵋派的视线,但他恶劣一笑,「教主,能把周芷若交给我处置吗?放心,我不会要她命的。」

张无忌无奈问,到也是心平气和,「你想做什么?」

范遥瞇起眼,笑得看似纯良,眼里却不怀好意,「这位姑娘说得不错。不是她的,怎样抢都不是。既然是多余的东西,让我稍微利用一下也可以吧?」

「她不适合再练下去。最初的一步错,步步皆错,是该止步于此。」黄衫女子走向前,伸手探入周芷若怀中摸索,取出两本经书,转头向张无忌劝道:「张教主,有时候仁慈未必是好事。她已无法明辨是非,留下对大局不利的隐患,并非明智之举。」

张无忌叹气,他听得出这两人在暗喻什么,他虽然觉得此举太过残忍,但眼下,要救周芷若的命,恐怕也只剩下这一途,只得无可奈何的同意,「尽量别伤她。事成之后也不要对她无理,若想回峨嵋,也不要拦她。」

「好。」

范遥点头,抱着周芷若转身,走向明教那边。

看范遥把周芷若带回明教那边,峨嵋派这边纷纷慌了神,急忙喊道:「站住!!留下掌门!」

范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们,不屑一笑:「想要人?妳们自己来抢。抢得过我交人,抢不过也不打紧,反正我做完我的事就会还妳们了」

范遥是完全没将峨嵋派的人放进眼里,也没打算跟这些人多说什么,重新迈开脚步走进明教的人群之中。

峨嵋派自然不可能不做声眼睁睁的让周芷若落入明教之手,几名门人拔剑出鞘,就要抢人。见状,杨逍眼神稍加示意,明教这边很快就出了几个人挡在前面,殷天正跟殷野王更是直接摆出战斗姿态。

见这阵仗,峨嵋派敢怒不敢言,只得硬生生吞下怒气。其他门派由于非当事人,再加上没人想硬过明教的武力,与明教稍微要好的门派静观其变,对明教有点意见的也都不约而同选择不做声。

范遥一走回自己人身边,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范遥现在是要做什么,连两个刚刚都出头跟周芷若针锋相对的姑娘也凑上来,非常好奇范遥要做什么。

范遥看了眼人群中就杨逍不以为意,站在边上看,手上简单两个手势询问。那不是赵敏看习惯的手语,而是属于暗部的简单暗号。杨逍看懂了,无奈又无声的笑,示意另一边的张无忌,晃晃手带过这无聊的问题。

范遥是在问杨逍有没有要阻止。杨逍表示教主都不拦了他也不想拦,随便他处理。

总之两人的无声交流很快,范遥既然确定了这两个能管他的人都要放任,就干脆随心所欲。

「让让。」

范遥言简意赅,众人一听,纷纷给他让道,眼看范遥一双杏眼在人群里来回寻找,十分好奇范遥到底要找谁。

其实范遥会找的人也就那几个。赵敏很快就反应过来,拉拉范遥衣袖,踮起脚向范遥耳语:「师父你找师娘?」

「──」

范遥硬生生停下找人的动作,没好气地瞪向赵敏,挑眉问道:「妳何时改称呼了?」

「就在刚才。我觉得这叫法非常的好。」赵敏调皮又自信的笑。

好吧,这倒是。范遥也觉得这叫法没什么不好的。而且现在找人比较重要。

范遥也没开口问。他跟赵敏多年来的交情与默契可不是假的,尤其范遥快二十年来一句话都没在赵敏面前说过,赵敏早就习惯了范遥很多时候连手语都懒得比,单纯用眼神或是一点点小动作表示想法。

于是赵敏给范遥指了方向,明教众人见状立刻让出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有颗大石,君沁带着几只动物在那休息,跟她在一起的还有柳夕蕖。本来她们两人是没打算一起跟上山的,但因为成昆这变数太大,范遥担心她们独留山下会出事,所以才让她们在最后才上来。这也是赵敏跟殷离为何也会一起跟着上山的原因。

如果周芷若今日不做妖,她们或许都不会出面挞伐周芷若。

君沁本就不关心那些事,她只有在范遥跟金刚伏魔圈打斗的时候有认真看了一下,后面那些关于周芷若的事,她根本没在注意,跟几只动物玩,顺便听听白狼抱怨范遥早上的恶行。一直到旁边的柳夕蕖提醒了她,君沁才察觉范遥抱着周芷若走过来。

范遥一来就直接把周芷若塞进君沁怀里。君沁不明所以的接下。

「遥?」

「送妳。」范遥笑得十分灿烂。

「??」君沁眨眨眼发懵,她没搞懂范遥此举何意,她只觉得难得范遥笑得如此开心,眼里笑意藏不住,实在很美。

范遥的笑容又甜又软,看得君沁心痒痒,都想把手上的周芷若塞给旁边的柳夕蕖了。柳夕蕖轻咳了声。君沁拉回了差点飞远的思绪,理智发问。

「给我周芷若做什么呢?」

「送妳,废了她。」范遥凑到君沁耳边耳语,他眼里漾了点恶意,「一身内力虽然不够深厚,但不吃白不吃,都是留不住的东西,别浪费。吸干它,只须留她一条命便行。」

君沁仅愣了一瞬,目光也稍稍暗了下来,「确定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教主同意了。全随妳意思处理。」

「好。」

君沁二话不说应下,转身把昏迷的周芷若放到豹身上,让牠先把人带到无人之地。

因为君沁转了身,也就没几个人看见君沁背对众人,轻轻舔了唇,目光中闪过凶厉之色,若真要形容,那恐怕是野生动物遇见猎物的野性与血性。

君沁身上一直都有一种非人感。

看见这一幕的柳夕蕖心中起了几分寒意,为周芷若的结局遗憾的叹了气。

全身武功被废,一身修为全被净空,虽然逃过走火入魔被自身内力反噬而亡,但遭受这种屈辱真的会好过死亡吗?

如今真相大白,众人不齿她的所做所为,她甚至失去自保能力,日后面对敌人或仇人恐怕只能躲躲藏藏度过一生。

这样的结局,对周芷若来说,真的有好过死亡吗?

或许,她会更想一死了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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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目送君沁跟柳夕蕖离开后就走回张无忌那边。

 

毕竟还有事未了结,他不能离开。他刚刚特意不出全力,就是为了留着对付某个藏在暗处的宵小之徒。

一见范遥回来,峨嵋派的一名静字辈的门人急问:「你把掌门怎么了?」

「废了。」范遥耸肩,见峨嵋的人脸色不好,就更想做的恶劣些,又道:「反正没了武功也没多少用处,妳们的周掌门脸皮不错,我带回去给那些在战场上辛苦作战的勇士们尝尝,解解饥,用完了就会还妳们了。正好偿还她欺瞒众人窃取刀剑的罪过。」

「!你!你这邪魔外道!!」那门人气得就要扑上去,被旁边的姊妹们拉住。

「范右使此话当真?」她身边另名门人冷声问,「掌门即便犯了错,武功尽失已偿还了过错,绝不容你这妖人淫辱!把掌门还来!」

范遥嗤笑,「在万安寺上我怎么说?我说了周芷若是我女儿。我哪忍心真让自己女儿遭遇这种事呢?还真的我随便说妳们就随便信啊?妳们怎么就不学聪明些?」

峨嵋派的人心中憋着怒意,脸色更难看了。

其他门派的人神色复杂,起初听到范遥对周芷若的处置这么残忍狠毒,其实也信了八分,心里想恶人有恶报,虽然是觉得有点过分但也没人想开口说情,然后又听范遥随即嘲讽峨嵋派,众人意识到又是胡扯,那个心情还是有点五味杂陈。

「范右使还真是性质恶劣歪邪呢。」

发出这声评价的是一直沉默旁观的黄衫女子。她这样说,语气却是柔柔和和,脸上甚至带了几丝的笑意,未见愠色。

「给杨姑娘见笑了。」张无忌出声打圆场,同时眼神瞥了范遥一眼。

张无忌都出声了,范遥立刻收敛些许,脸上的恶意收得一乾二净,装的无辜又纯良,退到张无忌身后,一副乖巧样。

但再怎么装,在场已经没人会信他无害。反而因为张无忌这简单一个眼神就让范遥安分下来,更对张无忌敬畏几分。

「不要紧的,毕竟依照范右使的出生,他会如此狂邪顽劣,并不让人意外。从那里出来的人,从不是正人君子。」

听闻此言,在场的人都愣了一愣,没人想过这身分不明的黄衫女子竟会知道范遥的身世背景。莫非这两人有关系?

一时间群豪相互眼神交会,面面相觑。

范遥瞇起了眼,那好看温和的笑容都让人危险了起来。

突然有人轻碰了范遥后背,没有恶意,只是安抚。范遥转头看去,发现杨逍也走了过来,轻轻拍着范遥,安抚着范遥心起的杀意。杨逍道:「没想到除了我与已故的阳教主之外,还有人会知道范兄弟的身世。姑娘,见妳并未有所恶意,妳此番点出来,只是叙旧?还是报仇?」

「不是叙旧。我不认识她。」范遥道。他笑容收敛,退了些许,绕到杨逍的另一侧,拉开跟黄衫女子的距离。杨逍面不改色直视黄衫女子。

看出范遥的戒备,张无忌心中也担忧黄衫女子其实来者不善。

见状黄衫女子连忙解释,「请两位不要紧张。我与范右使之间无任何仇怨。范右使不认识我是自然的,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认识、怀疑与猜测。如果范右使愿意回答我的提问,我会告诉你我的理由。」

张无忌跟杨逍都看向范遥。

「妳问。我不一定答。」范遥冷淡同意。

「多谢。我就直问了。范右使,你是出身于几十年前就被不知名人士覆灭的,那个暗杀组织:『暗门』吧?」

此话一出,就像大石砸进死潭中,众人纷纷哗然,议论四起。

「是那个以前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邪派组织?正邪两派之间很有名吧?」「那不是四十年前就被人寻仇覆灭了吗?」「听说任务完成率超高,正邪两道都会委托他们处理脏活。」「他们杀人害命,收钱办事,神秘的很,连根据地在哪都不知道。」「范遥是他们的幸存者?」「我还以为他们整个组织人都死光了。」「不是听说与他们有所关系的家族也都被抄家灭口了?」

黄衫女子对议论杂音不为所动,维持着优雅的淡笑看着范遥。

范遥面无表情回复,「是。妳没猜错。妳如何知道的?」

「那容我再问,当年那个组织被人诛灭在江湖中人尽皆知,却又闭口不谈,因为凶手手段险恶,连合作者都不放过。你可知是怎么覆灭的?你又是怎么逃出的?」

「逃出?没必要。」范遥笑了,冷酷又不以为意,「因为让组织彻底覆灭的人正是我。暗门里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清点过,没有遗漏。至于那些合作者也是我杀的,满门抄家预防寻仇,花了一年两个月又四天。唯一的活口我收下当部下了。」

群豪都倒抽一口气,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四十年前就灭门的组织,回推回去,当年范遥才几岁?恐怕连个志学之年都没到吧?

小小年纪的一个孩子,一个人杀光数百人?没失手也没被发现?他们都想知道当年明教前教主阳顶天是怎么把他带回明教的。

明教这边,高层首脑们相互看了看,都看出大伙眼里的了然,再次在心里佩服阳顶天当年居然能收服这只凶兽。

「好了,我回答了。姑娘是该告知妳如何知情的吧?」

黄衫女子点头,并未隐瞒,「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复杂的理由。」

「愿闻其详。」杨逍道。

「我的乳母有一位孪生胞姊,于未及及笄之时因故分离,听说因为姿色艳丽,被暗门的首领掳走。我的乳母被救回,但胞姊从此下落不明。而范右使你,长的跟我乳母非常像,乳母年轻时的画像,你五官容貌都带着影子。我想,若那位下落不明的胞姊有孩子,应该与你十分相似。」

「原来如此。这就是姑娘妳一开始盯着范兄弟看的原因吧?」

「是的,那时候真是失礼了。只是真的长太像了,我已久未见乳母,甚是怀念。恕我冒昧,范右使,你有印象你的母亲是谁吗?」

「我不知道。在组织里没有人让我喊她母亲,有稍微亲近的姊姊,但也很早就在首领的命令下杀了。」范遥沉默了下,「小时候常被蒙着眼,我对她印象不深,若有画像,见到时应该可以认出。」

「没必要特别去认。」杨逍打断,看范遥不明所以的看过来,轻叹口气:「即便知道你的母亲是谁,那有意义吗?你说了吧,你听从命令把人杀了。那你就不必再知道她与你之间是不是有其他关连。」

张无忌听出杨逍话里有话,也悄悄倒抽了一口气。

即便范遥本人不知情,但范遥在儿时亲手杀害母亲的这项事实,很有可能是真的。与其落实真相,不如就让它继续于模糊的记忆中,随着生命终结而逝比较妥当。

其实范遥不在意这些,残酷的培养让他丧失了一般人该有的认知价值,他对以前组织里的那些人没有多少想法,甚至是连点感情都没有。唯一对他有点意义的,也只有他们的首领,但那也在首领死亡时,一并结清了。所有人之中也只有这个特殊的人物范遥没能亲自下手,但最终活下来的也只剩范遥一个。

相关的过去,只要张无忌不问,范遥也没打算主动去提。儿时在暗门里生活的经历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惨忍,一个暗杀组织培育出来的杀人工具,要培养成残杀百人都不眨眼唯命是从,那手段残酷的难以想象。

那不该是张无忌有必要接触的事。

暗门花了将近十年将他培养成无情的杀人工具,阳顶天也花了将近十年才让他重拾人性。

然而歪斜的观念已深入骨髓无法矫正,黑暗孕育出的恶兽,终究需要能引领他的领导者。

范遥轻耸肩,事不关己回道:「你们说的算吧。看不看我都无所谓,即便看了也不能影响我什么。」

「别去看了,好吗?」张无忌轻声问。他轻抚着范遥手臂,眼里带着担忧。

「好。」范遥笑笑。虽然他不懂为何要避着此事,但他喜欢张无忌毫不虚假的关心。

「要让姑娘失望了。我们不会让范右使去核实这件事。」杨逍说道:「真相妳我等人心知肚明即可,必须保留那最后一份的空白。这件事只能封尘进土里。」

范遥保持沉默。然而就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更让人觉得他的不正常。

「我明白。是我的要求太过了。这里向你们致歉。」黄衫女子稍微欠身行礼,随即被张无忌急忙扶起,黄衫女子看看手上的两部经书,将两部经书交给张无忌:「张教主,这本兵书跟武功秘笈就交由你保管使用吧。」

张无忌一愣,连忙回绝,「这不可,无忌何能何德能承接此重任。」

「在我看来,并无不可。张教主不必自谦,你的公正仁义,江湖中人尽皆知,武林至尊名副其实,我们杨家早已退出江湖,唯有托付给你才让人心安,请张教主不必再推辞,你要留着自己用,或着转交更恰当的人选都可以,由你决定。」

黄衫女子把说都说死了,张无忌再看众人无人反对,即便觉得这两本书是烫手山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

「多谢姑娘看重。」张无忌双手接下两本书,看看封面,上头写着《武穆遗书》跟《九阴真经》,张无忌想了下,将《武穆遗书》递给身旁的杨逍,「我不善用兵,前线之事早已全权交由杨左使处理,杨左使,这兵书还是交于你比较合适。」

「谢教主。」杨逍上前双手接过,恭敬的道谢,看了下封面封底,翻开看了第一页后,将书合上,转手传给了范遥,「前线之事你也有干预,你也看一下吧。」

范遥看向张无忌,见张无忌点头允可后,一声不吭的接过,当场翻开书,一页页的翻过去,没一会功夫就翻完了。他把《武穆遗书》还给杨逍,「挺无趣的。比起这个,我对教主手上的武功秘笈比较感兴趣。」

杨逍将兵书收进怀里,笑道:「你也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要求,也不想想其他人有多么忌惮你。」

「我就想看看而已,不然可以跟乾坤大挪移一样,教主没许可我就不练。」

听到范遥轻描淡写的又说出惊人之语,周颠实在忍不住嚷嚷,「我之前就想问了!范右使你也会乾坤大挪移?!」

「我不会。教主没许可我练。」范遥回道:「之前阳教主说了我本身天赋能力就很足够,不必再学乾坤大挪移,所以只让我背下心法预防失传而已。」

在场群豪,不管是不是明教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江湖中人都知道,乾坤大挪移是明教独传武功,同样是当世举世无双的神功之一,不仅难练,还几乎仅传教主传人,没想到看起来武功高深的范遥,竟然还藏着这一手。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阳顶天原定的教主传人。

他们大概都想不到,阳顶天当年会做出这决定,真的跟教主传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阳顶天将杨逍与范遥视如己出般的纵容与疼爱罢了。他传给杨逍,是为了给杨逍更多应敌的手段,而且当年也没有彻底传全,原本是打算一层一层慢慢传的,无奈事与愿违没能亲自传全。而传给范遥,更非阳顶天本意,当时的范遥不适合学乾坤大挪移,若非范遥自己来讨,他连心法都不想让范遥记下。

这真相也就杨逍、范遥、张无忌三人所知,其他人仅能从片面之词去猜测,并且怀疑范遥的言词是否为真。

毕竟知道心法却没有练,此言太让人难以置信。若说内功不足天赋不够练不成另当别论,范遥这人现在所展现的武功,不管怎么想,要练就乾坤大挪移都绰绰有余。

然而,张无忌就是在这种群豪都目光忐忑的视线关注下,将《九阴真经》交给了范遥,简单又放心的随口吩咐了一句,「只能看,不能练。这是命令。」

范遥乐笑接过,连那句「多谢教主成全」都是满满的愉快。

这一给,倒是四周都小小骚动起来。众人万分讶异张无忌的信心,他完全不担忧范遥会有失控的可能性。

杨逍无奈张无忌的宠。

黄衫女子浅浅笑了。

她真的很欣赏张无忌。她基于私心对范遥的观感很好,她也清楚范遥这个人并非一般常人能接受。张无忌对范遥的一切应对与态度,总是充满了人性的温暖,是很明理的在许可的范围内纵容范遥任性,那是对范遥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信心。

这名年少有为的少年,温柔而明理,不仅武功高强,个性豁达大度,难怪明教会捧这少年为教主。

好眼光。

范遥翻武功秘笈的速度跟翻兵书差不多,也是一页页的翻过去,到中后段的时候突然顿了下,露出了有点纳闷的表情,将秘籍封面又看了一回,还是把剩下的部分都翻完了。

他把书交还给张无忌,同时附耳跟张无忌窃窃私语。张无忌听到范遥的话后,面上一惊,也将秘籍翻到中后段,确认范遥没说错,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固定书页的线拆开,一本书一分为二,张无忌把后半本还给黄衫女子。

「杨姑娘,妳说妳与丐帮的打狗棒有所渊源,那这部份应归妳保管。是丐帮前帮主北丐老前辈的招式秘籍。」

黄衫女子面露意外之色的接下。

「是洪老帮主的秘籍?!」「天啊!」「还以为本帮的武功要就此失传了。」丐帮那边听到这话也发出低呼。

杨逍道:「这或许是黄蓉女侠对丐帮的关照吧。杨姑娘,原属丐帮之物应物归原主。我们明教就代为保管九阴真经的部分就好。九指神丐的武功秘籍归还丐帮。」

「这真是意外之喜。多谢贵教照顾。」

「不谢。杨姑娘客气了。」

黄衫女子向杨逍、张无忌行礼道谢。两人同时还礼。黄衫女子走回丐帮那边,把九指神丐的武功秘籍交给掌棒龙头。掌棒龙头激动又感激的接过,也远远的向张无忌行礼道谢。张无忌也向掌棒龙头还礼。

 

闯金刚伏魔圈救谢逊一事,眼看就要尘埃落地,张无忌这才放心下来,把九阴真经收好,开口道:「三位神僧,胜负已分,我可以带走我义父了吧?」

渡厄道:「这是自然,你已凭己之力突破金刚伏魔圈,老衲说话算话,谢狮王是走是留,自行作主。」

张无忌点头,面上有点担忧谢逊不肯随自己离去,走上前携着谢逊的手,音调带着点试探:「义父,我们走吧?先回明教,后续的事之后再谈?」

面对这个在某些事上就很固执的义子,三番两次的援救,谢逊实在不忍拒绝他,无奈叹气,「走吧。」

张无忌喜形于色,深怕谢逊几句话间又反悔,立刻吩咐明教众人整队下山。

谢逊已被明教救回,屠龙刀的事也水落石出,由少林所举办的屠狮英雄会落下帷幕。其他门派即便与谢逊有所仇怨,恨不得报仇雪恨,也得先看看他的背后靠山是谁。

张无忌的身手众人都看到了,一对三神僧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在一年多前就能凭一己之力,力败六大派,武林至尊名副其实。在他之下,也还有一个才刚刚被揭露身世的范遥,他或许没有张无忌那般武功非凡望尘莫及,但他的手段绝对是狠毒万分无人可比。

只要是还有理智的人,都知道此时的明教绝不能交恶。

明教教众先整队下山,其他门派见大势已去,也跟着下山。少林门人走在最后一队。而原本就在最里端的张无忌、杨逍、范遥、谢逊、三渡神僧、空智等人,见群众都下山了才做为最后押队缓步跟上。

杨逍向范遥传音入密:『狮王顺利救出是好,但成昆呢?』

范遥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杨逍怀疑的睨视。

『我真不知道。成昆变装易容,我前世跟他错过了,完全没看过他伪装后的样子。』

『是吗?』杨逍完全不信,『但我记得你记人不是看脸,而是看身高身形骨架仪态声音。之前赵姑娘变装你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你那些部下,没有一次没被你认出的。要不我再说说你小时候拆穿敌人眼线伪装的事迹?挺多可以数的。』

『噢,别说了,你就不能当作你没发现这事吗?』范遥抱怨。先偷看眼张无忌没在注意这里,没好气地瞪了杨逍一眼。

『所以我是用传音入密问你。』杨逍不为所动,『所以,人在吗?』

『人太多,懒得找。但他应该在。』范遥目光移向走在张无忌身边的谢逊,『狮王已救出,他想趁机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被阻止,现在应该是在想该如何脱逃吧?他按耐不住的。』

『现在众人下山,随大部队──』杨逍话说到一半,便看见范遥拿出传令哨,眼里闪着恶意的光,无声的吹响了传令哨,杨逍心里只有不好预感,『你做了什么?』

范遥笑得恶劣,『他想混水摸鱼混下山,我可没同意。我今天定要抓他出来。所以,帮他搞点风波弄点骚动好方便他见机行事。大哥你看,我挺好心的。』

杨逍无言以对。这人做事就是这么偏激。

没过片刻,大部队前面出现骚动,惊呼声很快就传进后方的几个人耳中。

几名少林僧人纷纷冲上前报告,「启禀师叔祖,少林寺、整个少林寺起火烧起来了!」

杨逍心里无声叹气,面上毫无异状跟着一同惊讶,决定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空智脸上一惊,拨开人群远眺,向峰下瞧去,果见寺中黑烟和火舌冒起,急道:「达摩堂失火!快、快去救火!」

群僧闻言一阵大乱,纷纷加快脚步奔下山去。

人群间胡乱推挤匆忙不过,少林僧人挤过其他派的群豪,难免有所摩擦推挤,群豪有心协助,但比不上少林群僧的急切,还是优先让道给僧人救火去了。

混乱之中,有名老僧没踩稳脚步踉跄稍微跌了一下,差点就要滑下山。范遥一个眼捷手快把人拉回来了。

「没事吧?要救火也得看清脚下,摔下去可就连命都没了。」范遥温声关切。难得的善举让杨逍多看了几眼,心中了然。

「老衲无事,多谢施主相救。」这老僧压着声音道谢。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站的很不稳,你别站这么边,很危险的。」

范遥笑着问,手上牢牢抓死这名僧人的手,将他扯离人群。

「无事,老衲还赶着救火,请施主先松手──」

「慢着!范右使!抓紧他!」

吼出这句的是谢逊。范遥笑得更灿烂了。

即便是在人群的吵杂声中,低沉沙哑的声音不易察觉,但这两句话的低哑声线,对谢逊来说是早已刻进骨子里,一听便能认出。

那是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不管有多吵杂,仅仅咳嗽声就能认出,更何况他被逼着说了两句话。

「成昆!你可总算愿意现身了!」

群雄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步伐,只见这老僧弓腰曲背,面容猥琐,相貌与众人已知的成昆截然不同。

范遥跟杨逍眼里全无一丝讶然,倒是一边的周颠抢言,「狮王你瞎了看不到,这人又老又猥琐,你确定你没认错?」

「改了相貌,声音却改不了。」谢逊肯定道:「成昆,你我血海深仇永世难忘,你一声咳嗽一句话,我便知你是谁。」

那老僧不屑狞笑道:「谁会听你这瞎子胡说八道。」

此时大半的少林僧人已赶去救火,群豪又见情况有变,大多选择静观其变,他的这句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张无忌原本在一片吵杂之中是没听清楚那老僧的声音,但看范遥死抓着人不放就有点怀疑这人身分一定有玄机,毕竟他很清楚范遥对人的分类方式,范遥只会对他重视的人跟敌人有所反应。张无忌又听谢逊这样说,即便面容陌生,心中也早已有数。现在一听清这老僧的声音,立刻就认了出来。

「我认得他的声音。」张无忌截住原本要回嘴的周颠,说道:「范遥,他是成昆,拔了他的易容。」

范遥连声都没吭,仅一点头,伸手就扯下成昆的假脸皮。

张无忌问道:「成昆前辈、圆真大师,大丈夫光明磊落,若非做了亏心事,那又为何不用本来面目示人?」

成昆见事已败露,嘴脸狰狞,不屑的吐了口水,「我有什么好亏心的?」

「圆真!你这叛徒!」空智厉声,「空闻方丈落入你这败类之手,你还敢说你没做亏心事?把掌门方丈还来!」

空智话说的明明白白,群豪哗然,三渡神僧脸色一变,立刻就听出少林发生变故,渡厄急问:「师侄,说明清楚。」

空智语带恨意,「此人居心叵测,妄想控制少林,引起江湖群豪乱斗,掌门师兄察觉他的计划,却不慎落入这贼人手里。若非如此,我又哪会受贼人威胁操控,默不吭声落魄于此。」

闻言,成昆不屑低笑,而后狂笑出声,大张双臂得意道:「呵呵,哈哈哈哈!!空智阿空智!你也老糊涂了吧?你看看这少林寺都烧成火山了,你那中了我幻阴指的掌门师兄,恐怕早跟达摩堂一块烧成灰,凶多吉少了!」

「你!」空智脸色大变,看山下火烧得正旺,心生寒意,「空闻师兄被这叛徒押关达摩堂之中,如今少林大火,我实在担心师兄安危,得亲自去看看。师叔,我先前去救火救人。」

渡厄面色凝重的点头。空智连忙挤开围观群豪,赶紧下山,渡难也紧跟在后。

张无忌见状也扬声吩咐,「杨左使,传令五行旗协助灭火。范遥,你看紧成昆,别让他跑了。」

「是。」

两人同时应声动作。杨逍射出信号联系远方的五行旗,黑烟窜起,看来是优先联络擅长灭火的洪水旗。范遥咬着传令哨,无声无息的传令,手上则是上前飞快在成昆身上点了好几个穴,让成昆动弹不得。

「其他人也去帮忙。」张无忌说道,法王、五散人等立刻意识到现在真不是看戏的时候,赶紧招呼明教教众下山救火,其他群豪见明教都出手帮忙了,也不好意思坐壁上观,各派也纷纷下山协助扑灭大火吞噬少林古剎。张无忌牵起谢逊的手,语带担忧与恳求,「义父,少林古剎被大火吞噬,整个少林寺陷入火海,我们先灭了这场大火,您跟成昆的恩怨,等空闻大师还有其他俘虏被救出后再清算,可以吗?」

谢逊摸摸张无忌的头,点头道:「好孩子,先帮少林要紧。我已经害了空见大师一条命,不能再因为我的私怨而赔上空闻大师的性命。我跟成昆的恩怨,等少林无忧之后再谈也行。」

成昆冷笑,「装什么圣人君子。死在你手下的人还少吗?多死几个区区老和尚又算什么?不仅如此,今日就是因为你才招引明教的大批魔头,来扰乱少林佛门福地,与天下英雄为敌。我深悔当年传授了你武功。」

没想到成昆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把罪过嫁祸给谢逊,张无忌紧张的看了渡厄渡劫一眼,这两名神僧心无波澜,对成昆的话不以为然。

「成昆,我们之后再谈吧。你有什么话就当着众人的面说,现在说什么都无意义。」谢逊道:「我杀的人我负起责任承担,但不是我的罪过,也休想我去承罪。成昆,你做好会命丧于此的准备吧!」

说完,谢逊便拉着张无忌的手,低声要张无忌指路下山,他也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杨逍看张无忌稍稍走远,揉揉耳朵干脆道:「范右使,让他闭嘴,直接带走吧。听着他那恶心的声音,我都觉得太污辱我耳朵了。」

「要不我拔了他舌头?」

「狮王一家的灭门血案还没真相大白,他还得跟狮王好好谈谈。让他暂时闭嘴说不了话就好。等彻底完事看你随便处理他都行。」

「好,这简单。」范遥说着,兜里掏出一枚小圆球,直接往成昆嘴里塞,又扯了条布摀住成昆的嘴,笑的纯良,「不知道你昨天有没有在山下练武场呢?峨嵋派的花样小玩意知道吗?小心点别咬太过分了,不然到时候爆了我也救不了你。」

成昆面上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眼神惊恐起来,发出呜呜几声,没人听得懂他想说什么。

渡厄渡劫不清楚峨嵋派的花样小玩意是什么,杨逍知道但也不想救他。

范遥从怀中找出了麻绳,把成昆五花大绑,然后把藏身附近的陵叫出来,让他把成昆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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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寺后山峰,少林寺一片火海,少林僧人四处救火,这大火烧的迅速猛烈,若非有明教洪水旗相助,恐怕一时半刻灭不了火。

等少林寺的火势压制下来,也过了半个时辰。

少林僧人与各门各派的群豪在大火中来回奔波,不少都弄的灰头土面衣衫焦烂狼狈。好不容易扑灭火势,人人都觉得疲累,在尚且完好的空地席地而坐,恨不得要口水喝。

烧得最为惨烈的,还是达摩堂。

整栋建筑完全烧毁,梁柱崩塌,白墙崩倒,只剩下被烧成焦黑的残垣败瓦。

达摩堂附近的几座宝塔与僧舍,也受到了大火侵蚀。其他建筑物虽然大多数幸免于难,但多少也被浓烟熏黑。

眼看少林千年古剎有大半就此付之一炬,少林僧人还是难过得流下眼泪。

渡厄宣读佛法的声音亦是沉重,长叹:「阿弥陀佛,天命如此,未被大火困于山上已是佛祖眷顾,所有弟子先清点人数,再查找罹难者或幸存者吧。」

少林僧人也只好忍下心中的痛,拖着沉重的步伐四散。

张无忌也不忍看见如此伤亡,吩咐还有力气的五行旗弟兄们也帮忙整顿环境,寻找生还者,自己也忙着看看那些刚从大火中逃出的僧人们的受伤情况。杨逍陪在他身边,范遥则是说要确认一下君沁那边的状况,到一边小角落跟陵说话去了。

少林这边,空智早在达摩堂火势一灭就冲进去找寻师兄,如今要崩塌的残垣败瓦之中找寻人影,不管是死是活,都会花上一些时间。

渡厄走向张无忌,说道:「张教主,多谢贵教相助,若非有贵教的协助,这大火猛烈,恐会将整个少林寺烧得精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损失了一个达摩堂跟几座宝塔而已。」

张无忌回礼,「前辈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这是晚辈该做的。」

渡难也走过来,面色阴沉,「救火之情,日后定当回报。但现在,得请张教主先将罪魁祸首成昆交与少林制裁。」

张无忌面有难色。

陪在他身边的杨逍说道:「此事恐有难度。」见眼前两名神僧眉头一皱,杨逍续道:「少林与成昆有仇,我们明教亦是如此。要算总账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明教先了结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而后再由少林处理。几位神僧,这样可否?」

三渡神僧互看了一眼,也面有难色。他们清楚若是明教先拿了成昆的生杀大权,那恐怕是轮不到他们处理制裁了。

范遥见这边气氛紧绷,也走过来,干脆插话,「渡厄神僧,不如我俩单独聊几句,借一步说话?」

三渡神僧眼神交汇,渡厄点头,示意范遥到另一边无人处说话。张无忌跟杨逍互看了一眼,张无忌拉住范遥手臂,再三吩咐绝不可威胁少林神僧。

「教主放心,属下知轻重。」

范遥没敢挣脱,只好如此保证,张无忌不清楚范遥跟渡厄要说什么,还是有点担心,杨逍倒是轻拍张无忌的手,暗示张无忌没必要这么担心紧张。张无忌看范遥心平气和不见一丝戾气,不太像要与人起争执的样子,又想范遥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的人,便松手让范遥去了。

没过一会,范遥就带着好消息回来,说成昆的事,他们明教能优先处理。再看三渡那边,渡厄跟渡劫渡难说了几说话之后,那边也露出了同意妥协之意。

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居然还如此和平?

张无忌纳闷,但他也知道此事不好现在问,只好先收在心中。目光随着范遥的身影移动。

范遥走到树林边,这边正好有个木桶,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盖子,旁边突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抬眼看去,是同样一身狼狈的赵敏,连头发都乱得毫无形象。

范遥伸手拍掉赵敏头上的灰烬,又将看着不顺眼的乱发稍微整整,「妳不好好的跟殷离待在沁儿那,跑回来做什么?」

「我见无忌哥哥这边出了大事,大火烧的这么烈,实在放心不下,回来帮忙。」赵敏没制止范遥的动作,双手搭在木桶的盖子上,「不说这个了──师父,我好渴,我要喝水。」

她说完就要开桶,被范遥制止,「不行,这不是水。」

「酒也行。」

「这也不是酒。」范遥瞥了眼赵敏身后的阴影处,佟立刻从中走出递给范遥水袋,范遥二话不说打开隔空喝了一口后才塞给赵敏,「妳先喝这个。」

赵敏接过后毫不迟疑的灌掉了大半才觉得舒爽,「总算好多了,还剩一半我拿去给无忌哥哥。」

「妳留着吧。教主那边我派人准备。」范遥说,眼神示意一边的佟。佟心神领会的点头,转身去处理清水的问题。没过多久张无忌跟杨逍就得到了水袋。张无忌愣了下后神色间带点不好意思的说了些什么,佟又点头走远了。

范遥透过读唇语大概得知张无忌是请暗部能不能再多准备些水,毕竟在场还有很多人刚忙完,甚至还有伤员,正是十分干渴需要清水休息的时候。

虽说张无忌是跟暗部说,但接下来的指令并不会由暗部执行,佟只是把张无忌的要求转达给唐洋,剩下的让唐洋去调派处理。

「那这里面是什么?」

耳边传来赵敏的问题,但范遥一抬手示意赵敏晚点再说。另一边迎面而来的是愁容满面的殷梨亭。

「范右使,恕在下失礼,你知道不悔在哪里吗?她原本是说要去找岳母,但刚刚在山上人多杂乱,我没办法确认她的安危,实在担心。杨左使说来问你比较清楚。」

「不悔没事,她跟她娘在火烧的另一边,没有被大火波及到。这边乌烟瘴气的,对孕妇不好,还是不要让她们过来比较妥当。你实在担心的话,我让人带你过去。」

殷梨亭闻言往人群中的俞莲舟看去,见师兄还忙着帮助其他人,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担心杨不悔的情况,但是那边已经确定了安然无事,那自己是不是更该留下来帮师兄,毕竟这里看起来更需要自己帮忙,想了想,回道:「还是不必麻烦了,我看这里更需要我帮忙,我还是先留在这里好了。不过,能不能帮我跟不悔传个言,如果他那边需要我,一定要立刻喊我,我会立刻赶过去。」

范遥点头:「我会帮你传话。另外有一件事要麻烦殷六侠。」

「范右使请说。」

范遥指指在五行旗那边忙碌的殷天正跟殷野王,这两人神色间均带点担忧,范遥道:「帮我跟鹰王还有天鹰堂堂主带个话,就跟他们说殷离跟左右使夫人在一起,要他们不必担心。」

「好。那在下先去忙。」

范遥跟赵敏目送殷梨亭走回俞莲舟身边。赵敏立刻把刚刚被中断的问题捡回来发问,「所以这桶里是什么?为何不准我开?」

「要送人的礼物。妳不是收礼的那个人。」

「所以到底是什么?」

「妳晚点就知道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赵敏好奇死了,正想耍赖硬要范遥说,范遥先一步滚动木桶,把木桶从赵敏手中救出来,滚往众人的方向。

木桶滚动时里面没发出什么晃动声响,再看地面的痕迹跟范遥的动作,看来这桶里装的是有一定分量的东西。

此时这片空地上已有很多装了水的木桶,范遥再多滚一个来也不太奇怪。

范遥把木桶滚到了谢逊面前,甚至是直接用木桶撞上谢逊的脚。

「唔。」范遥发出了个单音方便谢逊认人。

谢逊没为范遥突然的无礼举动而生气,鞋尖轻轻踢了木桶,他听力极好,立刻就能分辨出里面并非寻常物,随即皱眉,「范右使,你这是什么东西?这桶里装的可不是水。」

「确实不是。」范遥也没打算隐瞒,把木桶扶正,扯过谢逊的手放在木桶上,「送你的礼物,是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但想清楚,你不要的话我就接收了。什么时候拆,你自己决定。」

话说到这边,即便不明说,谢逊也知道所谓的礼物什么,而此刻少林大火已灭,众人聚集于此休息,此时不了结多年来的恩怨,更待何时?

谢逊二话不说,一掌拍在木桶上,将木桶震碎,露出里面被装载的东西。

正是脸色苍白,看似昏厥,被人五花大绑的成昆。

其他人见桶里居然装着成昆纷纷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这事是范遥搞出来的,好像又不太让人意外了。甚至看他被五花大绑一副狼狈阶下囚的模样,心里也是有几分舒坦,毕竟,就是因为他搞出来的少林大火,才导致他们现在为了救火而弄得满身疲累。

谢逊看不到成昆现在的惨样,但他从呼吸声中听出成昆此时的状态不佳,纳闷问道:「你对成昆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塞了东西让他闭嘴后五花大绑塞桶子里一路滚下山而已,大概是被滚晕了吧。」

范遥轻描淡写,抽出随身小刀,割断绑着成昆的绳子,拿掉塞在嘴里的小球,见成昆还没恢复意识,转身到附近的木桶里取了一盆水,直接给成昆当头淋下。

「咳咳!」

突然被水呛醒,成昆猛地咳了几声,稍微醒神后,目光阴恻恻的瞪向范遥,「范右使还真是好手段啊?老夫望尘莫及。」

「谬赞。你要是活久一点,你可以见识更多。」范遥面不改色的蹲下,出手给成昆送了点真气助他回复力气,「我抓了你,然后把你送给了狮王处理,你可以看看你那便宜佛祖会不会保佑你,不重新落在我手里。」

范遥语毕起身,走过谢逊身边,拍拍他的肩,「这个就交给你处理了。我稍微输了点真气给他,确保他有足够的力气跟你战一场。想打想杀放手去做,不必担心。」

「多谢。」谢逊同样拍拍范遥附在肩上的手,扬声道:「成昆,今日之事,全因你我之间种种恩怨而起,今日咱们就来算个总账。」

成昆站直了身,清楚自己接掌少林方丈的图谋也终归镜花水月,大庭广众之下,不如将一切过错嫁祸给谢逊头上,为自己求的一线生机,反正真要打起来,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身功夫全是自己传授,如今双目已瞎的谢逊,冷声回道:「谢逊阿谢逊,真没想到我视人不淑,竟教出你这残杀数人的江湖败类,此刻非得清理门户、整治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不可。」

谢逊不愠不怒,「话别说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成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不正是你这师父亲手教出来的吗?是你先逼奸我妻不遂,又杀我父母妻儿,奸尸淫辱。此时四方英雄皆在场,众人说说,师尊虽亲,但他此番行为,我还须对他尊师重道?我找他报仇,应不应该?」

四方围观群豪听到当年竟还发生过如此猪狗不如之事,轰然同意,「如此败德,该是报仇!」

成昆一言不发,一掌便向谢逊头上劈去。谢逊头一偏,避过了顶门要害,让这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谢逊冷哼一声,没有还手,「成昆,为何不运功?是因为被范右使整弄了一番,无力再战?还是年纪老了,无功可运了?别装了,我听你呼吸就知道,你状态可好。」

成昆没料到谢逊竟不闪不躲,一击而中,然而这第一招确实如谢逊所说只是虚招,没用上劲力。而第二招就不是如此,成昆左手虚引,右手一掌拍出,带有劲气,谢逊斜身让过,劲气刮起他土黄色的发,仍不还招。

成昆见状眼一瞇,双腿连环踢出,啪啪两响,谢逊胁下连中两腿。跟前两招相比,这两腿的劲力厉害无比,谢逊也接的扎实,就算谢逊体格粗壮,也承受不起这般劲力,一大口鲜血脱口而出。

谢逊这一受伤,一旁观战的张无忌心急如焚,「义父!你怎能光挨打不还手啊!」

谢逊抬手抹掉嘴边的血沫,「他是我师父,受他个两腿一招,也是应该。但也仅是如此!」他猛地长啸一声,挥掌疾劈向成昆。

成昆暗骂自己错失良机,没料到谢逊竟还顾念旧情,见谢逊这掌来得凌厉,便以左手斜引,卸开他的掌力,同时身子转了个半圈,绕到谢逊身后,仗着他眼不见物,一掌无声无息的从他背后按了过去。然而谢逊却如亲眼所见,反脚踢出。成昆一击未成,轻轻高跃,又半空中如鹰隼般扑下来。谢逊双手上托,成昆下击之势再度被阻,又弹了上去,在半空中轻轻一个回旋,又扑击下来。

旁人看到成昆如此轻盈的身法也相当诧异,没想到他虽已年逾古稀,身手之矫捷竟不输少年。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苦候数十年,此刻终于交上了手。

两人这一打上手,目无旁人,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

谢逊双目虽然不能见物,但他一身武功全是成昆所授,他的拳脚成昆固所深悉,同样的,成昆诸般招数,他也了然于胸。即便事过数十年,二人内功修为俱各大进,拳脚的招术却仍是本门熟悉的解数。虽说谢逊比成昆小了十余岁,但他气血较壮,又长年在冰火岛上奇寒酷热的锻练,内力修为大有增进,两人相斗一百余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照理来说,他俩之间如此血海深仇,谢逊定会不顾性命的扑击,与成昆斗个两败俱伤。然而现实却是谢逊的一招一式全是沉稳异常,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他的心中仇恨越深,心态就越冷静谨慎,他十分清楚机会就这么一回,生怕一时冲动自己便先毁在成昆手下,报不了父母妻儿的血仇。

谢逊的判断没有错,成昆经过数年的沉积,武功之强已不输于渡厄渡劫渡难等三僧。若是一上来便逞血气之勇,只怕支持不到三百招以上。

两人的拼斗堪堪拆到二百余招,谢逊突然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崆峒派的关能立刻认出招式,惊叫道:「七伤拳!」

只见谢逊左右双拳连续击出,威猛无比,崆峒诸老相形骇然,都自愧不如。

相较之下,成昆面上波澜不惊,先是连避三拳,又是硬接了谢逊一拳。啪的一响,拳掌相交,谢逊须发俱张,威风凛凛的站着不动,成昆却连退三步。谢逊抢上三步,又是呼呼两拳击出,成昆还了两掌,再退三步。

旁观群雄中许多人都喝起采来。听过谢逊与成昆结仇的经过和原因,众人虽恼谢逊出手狠辣,滥伤无辜,但也觉得他非盲目仇恨,一家被灭之事极其惨烈,情有可原,反到是成昆从未受人迫害,却心中奸险恶毒,以至于除了那些亲友被谢逊所伤的那些人之外,一大半倒是盼谢逊能得胜,为武林除掉大害。

谢逊当年练那七伤拳时为求速成,便已受了内伤,拳力中带有缺陷,成昆深悉其中关键所在,故意示弱引诱,却用少林九阳功化解,其余三成却反激回去。谢逊迅猛地打出十二拳,成昆连退数十步,看来似是谢逊大占上风,实则内伤越受越重。

两人交手,不仅斗勇,更是斗智。

张无忌看出其中蹊跷,暗叫不好,成昆使的是少林九阳功,那是他拜空见神僧为师之后学来的功夫,谢逊却未得传授。

三渡神僧同样看出蹊跷,渡难冷喝,「圆真,你师父当年传你这少林九阳功,是教你用来害人的么?」

此时他们交手已近三百招,成昆久战不胜,心中早起焦躁,幻阴指隐藏着蓄势待发,就等一良机能一击取命。他冷回,「我恩师命丧七伤拳下,今日我是为恩师报仇雪恨。」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要论辩驳,少林可没这本事。但他们没有,其他人可有。

赵敏叫道:「空见大师的九阳功修为远在你上,甚至修练金刚不坏之身,区区七伤拳,他又怎可能抵挡不能??」

这问题,杨逍帮他回答了,「因为正是成昆耍的一番嘴皮,蒙骗空见大师他老人家出头化解冤孽,再骗得他硬挨狮王的七伤拳而不还手。这样下来,少林最大智大慧慈悲心肠的眼中钉便能轻易除掉了。」

范遥接着说:「一报还一报,你害死了你师父,现在你徒弟也要来跟你讨命了。」

赵敏又叫道:「啊!成昆你快看,你背后就站着一个人,满脸鲜血,对你怒目而视,看这身少林袈裟,不就是空见大师吗?!真是老天有眼。」

成昆明知是假,但自从他做了这件亏心事,又再神明面前连掷二十个无筊后,从此心中有鬼难以心安,如今听到赵敏这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中骚动不定。

正在此时,谢逊已一拳打到。成昆分心来不及拆解,硬碰硬的还拳相击,砰的一响,二人各以真力相抗,都是身子摇晃,退后了两步。

谢逊唇角再度溢出鲜血。

成昆内伤没有谢逊严重,见谢逊步态不稳,心念一动,悄声无息移动脚步。

观战众人尽量保持安静,但更远处是少林僧人在收拾善后的杂音,达摩堂那方传过来的声音尤其杂乱,这些都影响了谢逊对声音的敏感。

成昆刻意在谢逊四周绕圈,意图扰乱谢逊的听力,甚至将脖子上的佛珠扯断,故意散落在地上制造更多杂音。没一会,成昆已找到空隙,一掌无声无息的拍到,谢逊胸口前。谢逊向后一步却不慎踩到地上的佛珠,这掌没能成功避过,又吃下一击。

见地上满是佛珠,难以闪避,观战群雄中多人不服,纷纷叫嚷:「明眼人打瞎子,使这等卑鄙手段!」

成昆不理,又缓缓伸掌拍出。谢逊凝神倾听,感到敌掌袭来,立时举手格开,却不动一步。

张无忌见谢逊处于如此被动,心中又气又急,知道这般被动的抵挡下去,谢逊非死在成昆手里不可,可若是自己在这时若出手相助,即便杀得了成昆,但义父也必憾恨终生。他绝不能这样做。张无忌伸手同时抓住杨逍范遥的手,急切问道:「你们有什么计策吗?」

杨逍跟范遥回头看向张无忌,同时摇头。杨逍道:「个人恩怨,不方便插手。」

赵敏在旁边扯扯张无忌的手,「那你能偷偷发个暗器弄瞎成昆这老贼吗?」

张无忌苦涩摇头,「义父绝不容许我这样做。」

赵敏看向范遥,「师父,帮个忙吧?」

范遥摇头,「不行,我答应过狮王这场绝不干涉他。」

范遥不肯帮忙也没办法,赵敏见成昆又是缓缓一掌拍出,立即叫道:「胸口!」

谢逊右拳在胸口直击而下,成昆这一掌没打成,随即收回。其后他连出几招,都给赵敏一一叫破。成昆没恼,他无声冷笑着,他就想要谢逊继续信任这小姑娘,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下一招,成昆瞄准了谢逊的右肩。赵敏也跟着叫道:「右肩!」可张无忌却见成昆左肩微动,立明其意,大叫提醒:「不对,是虚招!胸口!」

原来成昆先一掌是虚招,目的便是以赵敏的呼叫引开谢逊右臂,左掌乘虚而入,拍的一声,重重击在谢逊胸口。

谢逊听到赵敏叫声时,便挥右臂格开拍向右肩的一掌,张无忌虽及时提醒,但成昆这一掌出招快极,谢逊听到张无忌的叫声时,已来不及变招。

没想到自己没帮上忙还给人利用,赵敏愧疚的摀上嘴。张无忌安慰道:「没事,这不是妳的错。我也察觉的太晚。」

众人惊呼声中,谢逊一大口鲜血喷出,尽数喷在成昆脸上。成昆露出嫌恶的表情,抬手要抹去脸上的鲜血,突然脚上一重,被人猛地扯倒。

成昆在地上一摔,身体压在散落在地的佛珠,硬珠压在穴位骨头上,阵阵疼痛窜进骨髓之中。

谢逊死抓着成昆的衣服,用身体的重量压制成昆,往上爬行。

成昆上有谢逊全身的重量,背后又压着不少佛珠难以施力,挣脱不果,干脆一记幻阴指,狠狠往谢逊身上戳去。

他这一指,是打算要谢逊的命。

谢逊感觉得出成昆的挣扎,动作不改,抬头向前一凑,那指就这样直接插进眼眶里。成昆愣了一愣,他没想到谢逊会不躲,反而自己送上来。谢逊趁机抓住成昆戳在眼里的这只手,冷哼一声,「抓住你了。」

此时他已爬过成昆的下半身,他拔出成昆插在眼眶里的手,却未松手,而是握紧另一只拳,近距离的向成昆胸口打下一拳七伤拳。

「唔呃!」

成昆无处可躲。

「这一拳,还的是我妻子被你奸杀的债。」谢逊将成昆的手压制在地,顺势撑起身,坐在成昆身上,「下一拳,是你摔死我儿子的债。」

正要打出第二拳,突然耳里传来一声大喊──

「手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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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想到会有人在这关键时刻喊停,毕竟事到如今,成昆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必须讨伐已是众人的共识,若此时谢逊直接把成昆打死了,曾被他牵连的群雄也都痛快。

这一声吼声匆忙、急切。

群雄转头看去,达摩堂那端出现一道喘息着的身影,面容乌黑,身上法袍同样被炭灰用的肮脏。

是稍早前进去达摩堂找寻师兄的空智。

他急匆匆的跑来谢逊身边,「且、且慢,恳请谢施主手下留人,老衲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渡厄见出声干扰的是空智,也向前说道:「师侄,将圆真交给明教处理,已是讲定的事,你现在阻止,可就对不住约定了。」

「师叔,在此之前,我要先问问这贼人,到底把我空闻师兄藏哪去了?!达摩堂里未见师兄身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成昆,你到底把空闻师兄藏到哪里了!!把师兄交出来!」

「呵呵。」成昆低哑而虚弱的笑了,他看向谢逊,语带挑衅,「哈哈哈,好徒儿,现在你杀了我,可就再也不知道空闻的下落了。你打啊!好好报你的仇,再牵连一条无辜的命啊!!哈哈哈哈!」

群豪听到这话都不敢说话表态。少林三渡倒抽了口气,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劝,或着说现在该劝谁停下。

明教这边态度也差不多,既希望谢逊能报仇雪恨,也希望能救出目前生死未卜的空闻。

谢逊低吼着,第二拳凝实不发,心中犹豫挣扎,最终还是一拳砸下。

然而这一拳,却只是砸在成昆的身侧地面上。

成昆无声笑了。

「范右使。」谢逊叫道,又咳了几声,嘴边又溢出了血。他在这场战斗中受到了极大的内伤,七伤拳本就是伤人伤己的招,前面的过招对打已是累积了不少伤害,他又在中了幻阴指的情况下硬是打出两拳七伤拳,伤上加伤,恐怕已危及了性命。

范遥闻声向前,接过谢逊的手将他扶起身,「找我有事?」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要论问话,全明教,你最拿手吧?」

范遥看了一眼躺地上的成昆,眼里没有笑意,「是阿,我能保证拿到我想要的信息。但是狮王,你确定要放弃了吗?我跟你说过了,若我接手,可没打算让他活着。」

谢逊咳出一口血,几乎将自身的重量倚在范遥身上,「我赢了,也打了一掌,我觉得也够了。我一生伤人无数,不该再连累任何一人。剩下我本该打完的十二掌,就托付给你吧。你会,处理好的吧。」

「你的仇,我的仇,我们明教的仇,我会讨完的。」

谢逊低笑几声,费力的抬起手拍拍范遥的背,然后竭力的软倒。范遥早察觉了谢逊伤重,接住他无力的身体,扶着他躺下,让早就心急跑过来的张无忌接手。

「七伤拳加幻阴指,重伤。教主,你得先赶快救人。」

无须范遥提醒,张无忌一来就抓过谢逊的手把脉,立刻判断这重伤严重,二话不说就将九阳真气输进谢逊体内,进行抢救治疗化解幻阴指阴毒。

范遥看这边救人没他的事,便转头向空智说道:「这家伙由我接手,可以吧?我会帮你把空闻大师的下落给问出来,但你们不能干涉我的手段。」

空智点头,稍微退了几步,让出空间给范遥,「就交给范右使了。」

「遥弟。」杨逍走向前提醒道:「大庭广众,别太过火了。」

范遥又看了还躺地上的成昆一眼,勾起毫无温度的笑,又一脚踩上他才刚挨了一记七伤拳的胸膛,确定成昆一时半刻起不了身,这才回头向张无忌问道:「教主,方便打扰一下吗?」

「你说。」

「我的签筒你有带在身上吗?」

张无忌眉头一皱,稍微收手中断九阳真气的传输,跟范遥对上视线,「不行,那个太过火了。」

「但这是工作,我不想加上太多我的私怨。」范遥看了杨逍一眼,杨逍倒是没什么意见的样子,范遥又道:「不然,我抽三支就好。签会先让你跟大哥看过同意。」

张无忌还是有点犹豫。他对玩签筒状态的范遥,不是有很好的印象。

但杨逍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教主,签筒你有带着吗?」

「有是有,但──」

「如果有就让遥弟抽吧!你与其让他自由发挥,不如限制手段,他才不会在加入私怨后下重手。而且也还有我们把关着签的项目,反而会收敛些。」

听杨逍这样解释,张无忌也觉得挺有道理,只好叹气同意,从怀里拿出眼熟的金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范遥之前在牢房用过的那些签。

范遥眨眨眼,有点想问把他的签装在这么重要的盒子里还随身携带是什么意思,但这实在不是打趣问这问题的场合,便闭上眼随意从中抓了三支签出来,连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旁边的杨逍。

杨逍看了一眼签上的内容,拿掉两支后又让范遥重抽。范遥补抽了两支递给他。然后又在杨逍的筛选后再重抽了一支。杨逍这才把抽出来的三支签给张无忌过目。张无忌看过后满脸不同意的皱眉,杨逍只好向张无忌附耳劝说解释,张无忌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

「给他压时限。」张无忌心情凝重,一想到范遥有可能就这三支签玩出夸张的效果,语重心长的交代。

「那就两柱香吧。空智大师,要借你们少林的香一用。」

借香这种小事,少林从没缺过香,没一会就有小沙弥拿来了两炷香。杨逍将其中一柱点燃,手上轻轻一甩,那香便好端端的插在地上静静燃烧。杨逍这才把签交给范遥过目。

「听好了,两炷香的时间,限定这三支签上的手段,时间到不管你有没有问出来都得收手。还有现场人很多,大庭广众,你不要搞得太超过。」

范遥点头表示理解,看了看签上的项目,露出意外之色,「我没想到会有这个,你们居然同意?」

「狮王受的伤太重了,即便救回来了,恐怕一身武功也难留住,而且我想他应该更想跟成昆两清吧。不如从此互不相见,从此无怨无仇。」

范遥表情微妙,拉过杨逍的手向他耳语:「其中一支可以这样解释,但另一支,可以温和也可以残酷,你这选签也包含着你对成昆的恨意对吧?我们本该可以再跟阳教主处好多年,你看少林三渡神僧、武当张真人,若教主还在世,依教主的武功,活过这些年不在话下。」

杨逍低声骂道:「猜出来了就少说话赶紧办事。」

范遥笑着松手,将注意力转回成昆身上,专心办正事。杨逍也回到张无忌身边。

 

本以为谢逊跟成昆打完,了结这一生的恩怨后,此事就会尘埃落幕。但没想到现实却是如此难以预料。

而且也没人想到,他们居然会亲眼目睹明教的刑讯手段,那个执行的人,居然还是那个出身暗杀组织手段绝不温和的范遥。

群豪纷纷相互对上目光,眼里都有着一抹担忧。

他们有不祥之感。

如果是范遥动的手,依照前面好几次泄漏出来的冰冷气质与态度,这场面,恐怕难以直视。

更不用说他们明教教主张无忌,原先是反对让范遥出手的。

但说真的,他们也很想知道成昆最后的下场为何。

范遥走回成昆身边,笑道:「成昆,看来你运气不太好,连你那便宜佛祖都不愿意保佑你,是不是去掷筊都掷不出一个圣筊?」

成昆脸色阴沉,范遥的调笑确实是踩在他心中的死结上。

范遥拔出藏于衣袖内的匕首,边说道:「既然你又落在我手上了,你刚刚也听到了吧?我的工作是让你吐出空闻大师的下落所在,遗憾的是我只有两炷香的时间可以跟你聊聊。时间不多,那我就直接问重点了──你把空闻大师移到哪里去了?空智大师说他原本应该被囚于达摩堂之中。」

成昆不答。

范遥耸肩,「说真的你是可以一直沉默直到时限到为止。但如果你要这样的话,也不能怪我下手凶残了。」范遥手上把玩着匕首,突然在成昆头侧蹲下,匕首往下一刺,却硬生生停在成昆的眼球前,「要不猜猜我抽到了哪三支签?」

成昆瞳孔颤抖着,想往后避开就在眼前近的无法聚焦的刃锋。无奈他躺在地上无处可退,只能双手死死抓住范遥的手,用力不让范遥向下刺下。

但这种程度的力气,根本不成阻碍。范遥带着无温度的笑,将匕首缓缓插进成昆的眼球里。

「第一支,夺目。」

「啊、啊──!!」

「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同意留下这支签。大概就像大哥所说,双方重伤武功俱废,我再挖了你的眼,从此你们互不相见,从此无怨无仇──也挺不错。」

范遥对成昆的惨叫充耳不闻,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凭借着熟练的手感,在插到一定深度后扭动手腕旋转刀刃。

「啊!放──!!」

成昆话还没说完,范遥便松开了手。

「恩,好。你也放开我。」

那刀还插在成昆眼里。成昆连忙松手,拔下自己眼里的刀,没想到这一拔,竟是把自己眼球给拔了出来。成昆痛的垂头哀号。

「范遥──!!」

「我有在听,你要回答我了吗?你为何要将空闻移走?关在达摩堂不是关的好好的吗?」

「呵呵。」成昆冷笑,他用剩下的右眼瞪着范遥,鲜红鲜血从空洞的左眼眶里泊泊流出,他手里拿着范遥的匕首,痛的有点气虚,却还是鄙睨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范遥靠向前,一手拦截成昆挥过来的匕首,手上用力凹着成昆的手腕,「用这有气无力的手就想攻击我?成昆你要不看看你现在还有多少本钱能跟我硬碰硬?」

他这样说着,随即听到一声清脆的喀答声,成昆面上扭曲狰狞,手掌已被弯成不合理的方向,原本握着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范遥没放过他这只已骨折的手腕,拉回来一手握住下臂另手抓着手掌,二话不说就往不同方向扭曲,让成昆的手掌扭过大半圈,呈现十分诡异的姿势。

成昆这回还是痛的低吼起来,整个人凑过来,直接咬上范遥的手。

但范遥无动于衷。

「第二支签是,扭肢断骨。你要不先做好心理准备,数数你有多少关节能让我扭断?」范遥面无表情,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手上被咬的疼痛,双手松开成昆的右手,没被咬的那只手摸上成昆的脸,食指轻轻在还存在的右眼处轻触着,范遥音调很冷,「放开我。别忘了我还能挖你另一只眼。」

但成昆怎么肯。

范遥没好气的把成昆甩开。

「回答我的问题吗?空闻大师在哪?」

成昆看着自己扭曲的手掌,反问:「你除了对我行刑之外,不也拿我没办法?反正在问出空闻下落之前你不会杀我,我说的对不对?」

范遥瞇起眼。他绕着成昆走了一圈。

「恩,你说得不错,我不能让你死,你确实要活着才有价值。情报只有活人才能说出。」范遥在成昆脚边蹲下,用相同手段扭断了成昆的双脚脚踝,他看着成昆,露了个没温度的笑,「但不代表我不能弄废你。」

成昆痛的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因为太痛,又加上原本的七伤拳伤势,心跳加速,呼吸不顺,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晕厥过去。不过他想,要是昏过去了反而更好。

但范遥不可能让他得逞。成昆脸色苍白他看的一清二楚,想了想,怀里拿出了白金色小瓶,手扣着成昆的后脑,从空洞的左眼眶里滴了一滴进去。然后白金色小瓶重新封好,远远喊了杨逍让他接住。

杨逍接住瓶子,直接转手递给了张无忌。张无忌认得这瓶子,这是范遥跟暗部们专门装救命药的小瓶。

『救命药,给狮王服了吧。』耳边是范遥私下的传音入密,张无忌立刻给谢逊喂下一滴,继续替谢逊治疗。

在张无忌旁边的还有杨逍跟赵敏,杨逍对于范遥的手段与做法习以为常,此时再看面不改色,他反而是在担心范遥玩过头,要适时的阻止他。赵敏则是脸色不太好看,她作为汝阳王之女,拷问俘虏这事她见过不少,只是她从未看过范遥亲自动手,此时第一次看也觉得毛骨悚然。

明教那边自然是有听过范遥审讯时有多惨忍,心中也足够的心理准备,才没被范遥给吓到。

至于其他在旁观看的群豪,全都默不吭声。知道是范遥出手他们自然有心理准备这一定很残忍,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范遥的态度非常风轻云淡,很冷静很沉稳,几乎感觉不到情绪,而且时间越长,就越能感受到范遥身上黑暗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他冷淡、冷漠,就像地府判官般,风轻云淡的收割生命。

范遥花了点功夫,给成昆做了点应急处理,让他不至于因为七伤拳的重伤而晕厥。

成昆完全被范遥的行为整胡涂了。

范遥收回为成昆输真气的手,一边捡回匕首一边发问:「不稍微感谢一下我救你吗?」

「──神经病。」

「随你说,我用点轻松的玩法。第三支签对我来说挺轻松的。」

范遥跨坐在成昆身上,用匕首刀背摸摸成昆的脸,又拉起被扭曲的右手,刃尖插进右食指的指甲缝中,用劲一挑,将指甲直接翻起来。

成昆想抽回手,却被范遥狠狠拉住。成昆左手打了上来,范遥右手跟着抓下,又毫不犹豫的扭开了成昆的左手肘关节。

「啊啊啊───!」成昆发出痛呼,目光狰狞的瞪着范遥。

「你能不能别这样挣扎抵抗?我一直扭你的关节很累的呢?」范遥叹息,对成昆的目光视而不见,「你要是愿意回答我问题,我用得着在这跟你耗吗?连问你为何把空闻移出达摩堂这种无关正题的事你都不愿回答我。」

成昆喘着气息讽刺反问,「我才想问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空闻的下落?问我这个啊!」

范遥摇头,继续把刀刃塞进指甲缝中,「我刚问了,你又不答,既然问了你又不会答,我何必问,我也是很为难的。不过你要说也可以,只要我们核实了你的说词,我就会放过你。如何?你要直接说吗?」他看了眼插在不远处的香,已是第二支燃起了,「你看,香还剩一支,你再辛苦撑一下。我没问出情报,你活下来,不就是大获全胜?」

成昆也跟着看了眼香。手上是指甲被剥离的剧痛。

右手指甲全被剥下,范遥把被剥下的指甲故意丢在成昆脸上。成昆沉默不语,看来是打算跟范遥杠上了。于是范遥也跟着不说话了,右手指甲剥完了换左手,左手剥完了成昆还是只乱吼乱叫没说出任何有意义的话。

范遥看着成昆嘶哑,随手捡起落在地上染血沾灰的眼球,挤压出水分,滴在成昆干裂的唇上。本能驱使,即便成昆再怎么不愿意,也忍不住舔下唇。然后范遥用手上的匕首强迫成昆张嘴,将眼球汁液全部滴入他口中,强迫他把这些汁液喝掉。

周围群豪见到这幕,都眉头死锁,忍不住感到一阵作呕之感。

这实在太令人恶心,这还是个正常人能做出的行为?

范遥把手上的汁液全擦在成昆脸上,回头拉起成昆的手继续。

突然的安静下来了。

围观的人本就没吭声,现在连范遥都不说话了,大家脸色难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空智那边很心急,凑上去向范遥低声问道:「你真的问的出来?」

范遥正在把成昆的手指关节都扭开,对于空智的问话,他笑了笑,双眼空洞看不出他的情绪,连声音都平淡无波,「放心,时间还没到,我会给你一个好答案的。」

见范遥这么有信心,空智只能半信半疑的退了回去。

第二炷香还剩半支。

范遥真的连问话都懒了。丢下一句「你说出空闻在哪我就停手」后,就不再聊天发问。

刑讯的时间越长,范遥反而会越来越少话,到最后真的很像是在完成甚么任务一样,不吭一声的把成昆的手脚关节都一一扭断,脚指甲也没落下的用匕首一一挑掉。成昆早就叫到没力气再叫,全身上下都在痛,当范遥翻过他的身体要扭开肩关节的时候,他用早已视线模糊的右眼,隐约看到那炷香似乎燃到了尽头。

「你要跟我说空闻在哪了吗?」

这是成昆听到的最后一句问话。他笑了笑,「你输了,你这疯子。」

回答他的是右眼的剧痛,跟范遥带有笑意的回话,「不,输的是你,让我好好的在你死前折磨了你那么久。」

成昆没能反应过来。

「时间到了,收手吧。」

这是杨逍的出声提醒。范遥应了一声,毫不留恋地从成昆身边退开。

成昆经过这番刑讯,双目都被刨出,双手双脚的指甲片都被拔掉血迹斑斑,四肢关节全被扭断,依照范遥不仅仅是扭开,还刻意将连接处大幅旋转,大概连肌肉都被扭断不少,恐怕接回无望。

但是成昆惨归惨,他还留着一条命,甚至连空闻的下落都没能问出来。

「范右使!」空智急急忙忙跑过来质问,「你说过你会问出来的!为何停手!」

「时间到了。」范遥回道。

「但是你并没有问出师兄的下落!」

「关于这个──」范遥看了躺地上的成昆,露出了心情很好的微笑,「我知道空闻大师在哪。」

「──什么?」

原本还在暗自窃喜自己大难不死的成昆,听到范遥这么说也错愕的发出声音。别说成昆错愕,其他人也都错愕的看过来,压根没想到范遥会知道空闻的下落。在场所有人,只有杨逍不觉得意外。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空闻大师的所在。我瞒着此事对你执行刑讯,纯粹就是我想让你受罪而已。正好有如此良机,岂能错过?而且没有正当理由,教主不会让我动手。我还嫌两炷香三支签实在太少。」

「再多一炷香给你,成昆早被你玩死了。」杨逍语中一丝无奈,「问话问的如此随意,会审讯的都看得出你没认真吧。你甚至还诱导成昆选择熬过刑讯,只是因为你一点时间都不想让他逃过。」

杨逍这话让明教众人恍然大悟。他们就一直觉得范遥这次刑讯很不像往常的作法,问话方面真的很像随意交差了事,可偏偏下手却是认认真真又扎实。

而杨逍这番分析,范遥完全没有否认,反而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这让其他群豪感到毛骨悚然。范遥的恶意藏的极深,若非他现在自己证实,谁能想到刚刚他所做的根本就不是合情合理的刑讯,而是精心设计的虐害。

成昆此时得知了真相,心中气愤,然而他已成为他人手上鱼肉,只能将恨意苦涩吞下。他现在只求能活着逃出这怪物手里。

范遥再次走到成昆身边蹲下,「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把空闻大师移走这事我不知道吧?空闻大师早在我们刚去找渡厄前辈们时你就转移了吧,那时候我就收到通知了,你点起的大火压根没伤到空闻大师。所以你早些时候跟空智大师说的那些威胁全是装腔作势。」

「原来,就是你,破坏了我对空闻下的毒……」

「哎呀,看来我重新下过的毒没能骗过你呀?你果真精明又小心。你察觉了有不明人士知道空闻大师的下落,但搞不明白来者何意,是善是恶,毕竟我解了你的毒,却又再下了其他毒。依照你小心谨慎的个性,你不敢在身中不明毒药的空闻大师身上再补一记幻阴指,因为你怕这一指下去空闻大师会直接没命。所以你就想说直接将空闻移走,只有你知道空闻的下落,这样手上还握有保命符是吧?毕竟你死了,空闻大师也得跟着陪葬。我说是吧?」

「……」

「那么,你有察觉空闻大师身边是有暗卫的吗?」

「?!」

「我的部下,擅长潜行埋伏,你转移了空闻大师,他们自然也跟着去了。所以空闻的所在我是知道的,刚刚也确认过空闻大师的生命迹象,一切安好,我让他们在我掌控了你之后就给空闻大师解毒。」

「这是真的吗?!」空智插话,「空闻师兄在哪里?!」

范遥笑着点头,抬手指了个方向,「没被火烧到的藏经阁,在那后院有一座枯井,空闻大师就被关在里面。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被救上来了,大概是还在运功调息所以才没过来。」

空智急急忙忙跑走了。

「好了,成昆,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你所准备的退路我全都斩断了。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好一个明教,好一个光明右使。我多年来苦心策划,竟被你破坏于此!」成昆面容狰狞,「阳顶天竟养出你这怪物!」

「你要怪的,是你的所作所为害死了阳教主。不然,我也没必要将你凌虐至此。你不该动我在意的人。」范遥顿了下,又道:「当年三次莫来由的暗杀,你搞清楚是谁了吗?第二次中了剧毒,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次被一剑刺得连筋络都断了几条,少说也要养个半年──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夜路走多了,须谨慎提防被人寻仇,你又不像我,斩草除根做的确实。」

成昆激动起来,但可惜他只剩声音激昂,不管情绪多激动,四肢都无法动弹了,「那凶手、竟然、也是你!!」

范遥站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已成废人的成昆,「我的仇,兄长的仇,明教的仇,我一并结清了,当年阳教主怎么死的,你也会是如此。你好自为之,好好享受余日吧。」

他转身走开,向渡厄说道:「我结束了,接下来你们想怎样处理都可以。反正他活不过三天。说好的约定我过几天给你们送去。」

渡厄见结局如此,长叹一口气,「因果报应,善哉,善哉。」

Chapter Text

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仇,终于落下帷幕。谢逊与成昆这师徒俩,双双重伤,如今两人都命在旦夕,群雄面面相觑,没人想过竟会如此收场。

少林派将成昆搬上担架,抬离众人眼光之前。明教这边,张无忌还心系谢逊的伤势,教众们见张无忌专心一致,均无人敢吵。杨逍看继续待在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便让范遥去跟少林那边要地方休息。

范遥找渡厄说了几句话,渡厄点头,很快就喊人安排一间没被大火波及的木屋给明教休息。

明教人数众多,五行旗还是回原本的营区休整,张无忌则是带着昏迷的谢逊移动到木屋去,陪同的还有杨逍、赵敏、法王跟五散人等核心高层成员。

就在明教刚离开这片空地,空智便跟空闻一同来到,看范遥还在,连忙走过来道谢。

空闻沿路早听过了空智的说明,又看到已烧成废墟的达摩堂,即便事情已过,还是心有余悸,「多谢范右使相救,若非有你无微不至的计划与关照,老衲恐怕早已葬身火窟。」

「要谢就谢教主吧,是教主想要救你,我才会出手相救的。」

「即便如此,也是范右使的多加关照,否则我哪有跟师兄相聚之日。」空智向范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范右使,老僧先前无礼冒犯,尚请原宥。之前说要再约决战之日,老僧这可不敢再提,请当老僧甘愿食言吧。」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还挺期待你我再过招几场的。」

空闻笑道:「殊死决战当然不行,但若是范右使有空来友谊切磋,自是欢迎。」

空智道:「师兄此意极好,范右使意下如何?」

「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在下定找时间来晃晃。」范遥当然很同意能有跟空智过招的机会,不过此时真不是时机,他看了眼走远的明教众人,又道:「空闻方丈,这里还需你主持大局,再麻烦你了。另外,等各路英雄都安排好了,你再找时间过来让我们教主看一下吧?你在短时间内身中复数毒药,虽说已服解药,但就怕伤及根本,而且阴毒,还是让教主用九阳神功化解过会比较好。」

空闻感谢的行礼,「多谢范右使挂念,贫僧感激不尽。」

范遥微笑点头当作响应,示意自己先离席,随即追上张无忌等人。

空闻跟空智目送范遥走远,三渡神僧慢慢走过来,空闻感叹,「要不是听师弟所言,真是看不出来他是个个性凶残的人。他跟我应对时总是温和有礼。」

渡劫道:「他是暗门的人。暗门出身的人不管表面多么纯良,但骨子绝非良善。」

空闻讶异道:「暗门?难道是那个四十年前就被人剿灭的那个暗杀组织?」

「就是那个暗门。」空智道:「剿灭暗门的人也是他。」

空闻突然想到范遥确实曾在自己面前露出冷冽杀气过,而且当时翻脸如翻书一般迅速,这样想来,范遥这般捉摸不定,如果是出身暗门的话,说是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渡厄叹道:「明教,若非现任教主是那位张教主,不然,阳顶天不在,恐怕早已群魔乱舞了。」

少林三渡久于深山中闭关,并不清楚明教群龙无首的这几十年间,确实如同渡厄所说,毫无管理与制度,与群魔乱舞无异。

对此,几个人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庆幸,不约而同道出一句佛号,终止继续深入这话题。这实在不是适合继续聊天讨论的场所与时机,在公开场合非议其他教派,大为无礼与不妥,更不用说他们少林才刚刚得了明教的协助。

而后,对于成昆之事,少林现存高层的几人又商议了几句,由空闻传下法旨,将成昆手下党羽尽数拘禁于后殿待命。

成昆在少林寺日久,结纳的党羽着实不少,但方才范遥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众党羽见魁首成昆最终落得这副下场,大势已去,都无法再起反抗之意,当下谁也不敢抗拒,在罗汉堂首座率领僧众押送之下,垂头丧气的离去。

少林内部事自然私下处理,旁人管不着。明教已经离开,现在少林僧人也都离开了,众群豪相互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空闻见状说道:「众英雄光临敝寺,说来惭愧,敝寺忽生内变,多有得罪,招待极是不周,还请给老衲一个补偿的机会。众英雄散处四方,今日一会,未知何时重得相聚,虽无荤食及酒水,但素菜素果绝对管饱,且让少林寺招待几日。」

群豪纷纷应好。少林寺给群豪安置好休息的场所,开出素餐接待。入夜后,众僧侣在广场上燃起火堆,替因这场阴谋而不幸丧命的英雄办起法事超度。群雄逐一祭吊致哀。

 

少林寺内一处木屋里,明教的核心成员都聚在这里,唯独杨逍去看看五行旗那边的情况不在。谢逊伤重命危,即便有张无忌这小医仙,再加上胡青牛的救命药,也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把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原本大伙都是战战兢兢的围在谢逊的床边等,毕竟他们也很担心谢逊的情况,结果范遥一来,一看屋里这么多人,嫌他们在这里给教主压力,不仅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占空间抢空气超级多余,有空在这当白白浪费生命的废物,还不如滚出去问大哥有没有其他事可以帮忙!

然后范遥二话不说把所有人全部赶出了门,连赵敏都一起被赶出了门,唯一的差异是范遥在关门前多补了一句,刚刚说的不包含郡主妳。

一伙人被赶出了门,面面相觑半响,想想其实范遥说的也挺有道理,他们一伙人帮不上忙,待在这也没意义,决定去五行旗那把杨逍找回来,谁叫那个任性的范右使把人全挡外面了,现在要通过那扇门恐怕只有杨逍才有办法了。赵敏则是担心张无忌留了下来。

张无忌自从进屋后就专心一致的在替谢逊疗伤,旁人的骚动几乎是恍若未闻,等到谢逊的情况彻底安定下来,张无忌也能放心时,已过去了两时辰,天色早已暗下。

屋里只有他跟谢逊两人而已。

张无忌下了床舒展一下身体,有点意外屋里没看见其他人,他还以为治疗结束后会看到一堆眼睛盯着自己看,就等他说一个结果。

扣扣。

就像是抓好时机般,房门被人敲响,张无忌应声让人进来,没一会杨逍便端着餐点进屋,在小桌上布菜,招呼张无忌赶紧过来用餐。

张无忌入座后接过碗筷,发现往常应该会看到的人不在,随口问道:「范遥呢?」

杨逍的动作顿了一下。

张无忌皱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反应,「杨左使?范遥呢?在我帮义父治疗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其他兄弟呢?」

「教主莫慌,没发生什么事。」杨逍示意张无忌先吃饭,续道:「兄弟们怕打扰到你,都在寺外营区那里,赵姑娘的话本来是在屋外等你的,不过等的久了怕她太累,我让她也先到营区用餐休息。至于范遥──」

杨逍欲言又止,张无忌难以心安,试探问道:「他不会又惹什么事了吧?」

「不,没有这事,教主多心了。」杨逍连忙否定,他视线在房里四处张望,让张无忌有种杨逍有事在瞒着他的感觉,正想问的强硬些,杨逍开口回答,「教主,我不知道遥弟在哪,真要说的话,我只能跟你说,他在这屋里,但不知道在哪。」

张无忌懵愣,「此话何意?」

他也转头四处看了屋里一圈,突然理解了刚刚杨逍的视线不是为了思考或是躲避,而是在找寻范遥的身影。

同样的,他也没看到范遥的身影。

「遥弟说他想留在这里等你结束,我让他吃了点药草,所以他可能是等累了想睡,就不知道躲到哪儿睡了,可能要稍微找一下。他怕吵到你,应该不会睡在一些正常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的让范遥吃药草了?他状况不好吗?」

杨逍想了下,问道:「教主,你对于遥弟『刑讯』成昆这事是怎么想的?现在你知道了范遥的行为纯粹只是要虐害成昆而已。」

张无忌放下碗筷,拿起茶喝一口,思忖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杨逍的问题,「范遥觉得我会生气吗?还是他觉得我应该要生气?」

「可能都有。」

「是因为他隐瞒我实情,设计让我同意他的请求,还是气他对成昆下手过于残忍?杨左使,说到此事,你也是共犯。」

「是,属下责无旁贷,若教主要罚,属下甘愿领罚。」

张无忌摆了摆手,「我不会罚的。深仇大恨谁都想报,杀人,偿命,一报还一报。江湖里都是这些事,我不能要求你们都跟我一样宽容,可以以德报怨。」

「教主心善。」

「我是在知道范遥会用什么手段的情况下,还同意他这么做的,他也没有做出『出格』的行为,我实在没有理由生气,也没有理由罚他。至于你们的知情不报、私心与设计,这次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们也只是想为阳教主吐一口恶气罢了。」

杨逍沉默不语。张无忌的决定让他感到意外。他曾想过当张无忌知道实情,定会气他们行事过于残忍,也会气他们总是瞒着自己。杨逍本以为善良仁慈的张无忌绝对看不过这事。但就现在看来,张无忌温和归温和,但并非盲目伪善,他立场坚定而明理,心中是有着很明确的理念。

想至此,杨逍浅浅笑了。

若是张无忌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就不必再担心范遥会不会又胡思乱想了。

张无忌起身,「我找找范遥,如果他如此在意我的想法,那我得跟他好好说清楚。你让他吃药草,也是怕他又多想吧?」

「是的。」

「我是不是应该需要安抚他一下?」

「这样再好不过。」

张无忌跟杨逍简单的在房里走了一圈,却没发现范遥的身影,张无忌纳闷的问杨逍,「你确定他在屋里?」

「确定。」杨逍道:「这屋是有暗部在守卫的,他们没见到遥弟出去,那他就是还在这屋里。教主你也清楚,他真要躲,气息可以收敛的毫无声息难以察觉。」

这倒是真的,张无忌早习惯了范遥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绝大多数时候一叫就来,由张无忌主动去找人的次数反而很少。

这么说来,总是神出鬼没的还有其他人吧?

「范遥身边是有跟着暗部吗?」

「一般是有的。但难说遥弟会不会把人赶出去。」

「如果你们要找主人的话,他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

回话的自然是陵。张无忌跟杨逍听到声音,才注意到原来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习惯了暗部的神出鬼没,两人都没被吓到,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陵,陵的背后就是他所谓的屏风。

「但我刚刚──」张无忌有点怀疑,因为他刚刚是看过屏风后面,虽说确实是有浴桶,但盖着盖子……不是吧?

杨逍倒是露出无语的表情,似乎也不太意外,走进屏风后,就直接把浴桶盖子掀开来。

范遥确实是睡在里面。

他还不知从哪找出了几件少林僧人所穿的袈裟,当成被子抱枕一起缩在桶子里。

张无忌一看,真的无语,「他是动物吗?为什么要睡这里?」然后他愣了一下,语带怀疑再问:「而且杨左使你是不是很习惯了?我看你不怎么意外。」

「喔,这到确实。这家伙小时候有床不睡,都睡在这些奇怪的地方,见怪不怪了。」杨逍伸手摸了摸范遥,又拍拍他的头把人叫醒,见范遥有点醒不过来,干脆用力的扯住手臂,直接把人拽起来。

范遥迷糊地发了下呆,然后被杨逍刻意放出来的杀气给惊醒,反应神速的向杨逍扑过去,右手死死扣在杨逍脖子上,直接将杨逍压制在地,眼神冰冷,左手已拔出了小刀。

「等等,范遥!」

张无忌连忙拉住范遥的手阻止他,范遥这才醒神,松开手收回刀,纳闷地看着杨逍,「干嘛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叫我?」

「你睡太熟了。」杨逍中断本想直接把范遥打出去的动作,示意范遥起身别压着他,然后再指指旁边的张无忌,「教主有话要跟你说。」

范遥一僵,有点不敢看张无忌,唯唯诺诺的问:「要、要处罚我吗?我可以自己去找刑堂的负责人领罚,不必教主亲自动手。」

张无忌安静片刻,看范遥完全不敢抬头跟自己对眼,无奈的叹了气,「我可没这样说过,你不要擅自就这样认为。」

范遥发出细微而不太明显的哀鸣,整个人似乎又更紧绷了几分。杨逍见状悄悄的往后退了些许,给张无忌与范遥腾出空间。

张无忌道:「范遥,我先说结论吧。我不会怪你,也没有打算处罚你。所以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但是──」

「关于你所做的一切,你有想要解释的吗?还是,我看到的,就是事实呢?」

范遥摇头,「属下没有要解释的部分。一切就如同您所见。」

「那是你的私心与任性对吧?」

「是。」

「你有你的理由。并非无故的虐害,对吧?」

「是。」

张无忌犹豫了下,还是轻轻碰了范遥的手臂,「你看我。」

「──」范遥视线上移,跟张无忌对上眼。他的教主眼里,依旧是温润如玉般的温和,毫无愠色。这让范遥无意识的放松了几分。

「你现在还觉得我在生气吗?」

范遥迟疑片刻,小幅度的摇头。

「是我同意你用那些手段对付成昆,你也没有做任何违反规定的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心中藏的怨与恨,我跟你一起承担。」

范遥跟杨逍都面露意外之色。他们从没想过张无忌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教主并不知情──你与成昆无怨无仇,对成昆动手是我的私心,你不必承担这些罪恶。」范遥急道。

张无忌摇头,「我是你的教主,你是我的右使,只要你还没背叛我,我就会袒护你。这是我的原则。范遥,是我让你自由自在的任性。如果连你这点程度的私心任性我都没办法接受包容,我反而会唾弃我自己。说句心里话,成昆杀死义父全家,又害死那么多人,今日他的结局是死是活是好是坏,我其实并不在意,我只要义父能了却心结就好。你有私心我何尝没有?」

范遥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不仅是他,杨逍听到张无忌的自白也觉得震惊。

他们都没想过张无忌能如此看待这件事。他们本以为仁心的小教主看不惯任何恶事,但现在看来,是他们将张无忌的仁慈善良想得太过极端与单纯。

张无忌不是神,他不可能平等的爱护着每一个人,他也是有七情六欲,有私心。他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个会袒护亲人爱人,会为兄弟朋友两肋拔刀的普通人。

他仁。

他义。

他是明教所拥护的小教主。

是他们太小看张无忌了。

范遥垂首跪下,「教主,你还是处罚我好了,什么都可以,请你惩处。」

「理由呢?」

「属下还有事瞒着你,但我现在不愿意说。」

张无忌无奈又困扰,目光飘向杨逍求助,但杨逍也是无奈的苦笑,抬手示意他无可奈何,只能张无忌自已看着办。

想了想,张无忌蹲下来,抬手用手背不轻不重的搧了下范遥的脸颊。

这一巴掌不痛不痒。

范遥错愕的看向张无忌,看到对方温柔的笑脸,又不自觉的移下目光。

「这次这样就够了,下次我会考虑要不要让你去刑堂挨个几鞭。」张无忌起身,手很自然的就放到范遥头上轻轻拍抚,「范遥,要任性可以,不要忘了我曾要求过你的最低条件,不要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了。这是命令。」

范遥没有回应。他依旧是低垂着头,沉默无声安安静静的跪在原地。

张无忌没有要求范遥一定要做出回应,他把话说完后便向杨逍表示想去营区那看看,义父要再麻烦他照看一会。杨逍自然躬身应好,将张无忌送出房门。

等杨逍回来一看,范遥还是没移开位子,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

「害羞完了吗?」杨逍靠在屏风边,笑问。

「闭嘴。」范遥闷骂。

「没像上次一样逃走,可以说是有进步了。」

「闭嘴!」范遥恼羞的随手抓了地上的木盆往杨逍那砸过去,「是不是又是你出的主意?」

杨逍随手接下飞过来的木盆,安静地放在一边,「不是,我可没跟教主说什么。到是你,还瞒着教主什么不敢说的?」

「不是不敢说,只是还没到时候,我不想让少林的人觉得,教主是知情却未阻止。」

「少林?」杨逍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打算再去杀成昆?如你所说的三天后?」

范遥抬起头,目光幽邃,扬起嘴角,露出了没温度的微笑,「不,是我已经下手了。静等三天后的佳音。」他站起身,整整衣服,「先别跟教主说。」

「我会当作我不知道这事。」杨逍看范遥整理好衣服就要出去,又问,「要去哪?」

「去找一下沁儿。成昆的事已结束,我想让她们也过来这里。」

杨逍想了下,「周芷若是不是也在她们那?醒了吗?」

范遥耸肩,伸手在墙上敲出一组暗号,没一会陵就现身回答这问题。

「周芷若尚未清醒,小姐说周芷若武功内力已空,但若之后想重新习武,会受到身上走火入魔痕迹的影响,需要时间重新整脉,不然以后恐难再修炼武功。」

「我是不会去帮她的。」范遥二话不说立刻表态,「我没杀她,已经是最大的通融了。」

「周芷若的事还是问问教主的意见吧。毕竟真需要整脉的话,恐怕只有教主亲自帮忙才行。」杨逍道:「你留两个暗部固守这里,我去找教主报备,顺便再跟少林要能休息的屋子。你速去速回。」

范遥点头,瞥了陵一眼,陵立刻心神领会,应道狮王护卫的暗部他会安排。

「啊,对了。」杨逍喊住已经走出门外的范遥,范遥纳闷地回头看他,杨逍续道:「既然成昆的事你都处理完了,那把你身上那些淬了毒的兵器都处理掉吧,别带那些危险物品去找晓芙她们。」

范遥低笑,「呵,好,还是大哥你细心。我走了,会速去速回。」

Chapter Text

张无忌回明教营区时,天色早已暗下,他先跟法王们、五散人、掌旗使们确认明教的状况,等重要事都聊得差不多了,距离亥时已不到一刻钟。

丐帮诸长老跟少女教主史红石前来拜访,张无忌一问之下才知道黄衫女在谢逊成昆的事了结之后就已先行离开。他们来是想向张无忌道谢,若非他愿意割爱,恐怕丐帮的打狗棒法就要就此失传。这次过来拜访,除了道谢之外,另外也有一部分是想讨教一下,希望身怀绝世武功的张无忌能指点一下迷津。

张无忌向来很少藏私,并且乐意助人。杨逍来的时候,张无忌跟丐帮长老们正围着小茶几一同研究那本洪老帮主的秘籍。

一看是杨逍,张无忌连忙迎过去,「杨左使,你怎么过来了,是义父醒了?」

「不是,狮王还没醒。是我突然想到有要事须亲自向你报告,这才过来。狮王那边我安排了看守人员,一有动静会立刻过来报告。」杨逍看了同在帐篷内的丐帮一行人,抬手向张无忌示意先出帐篷,「教主,我们外边说。」

张无忌点头,向丐帮众人歉然的点头示意,又吩咐教众稍微招待,便率先走出帐篷,往自己的主帐走去。

「有什么事需要你亲自来一趟?」还未进主帐,张无忌便问。

杨逍想说的事也不是什么明教机密,只是不方便让丐帮知道而已,便直接将范遥的动向与周芷若的情况转告给张无忌。

范遥会到处乱跑,大概明教所有人都习惯了。张无忌只觉得不是跑去玩命,都无所谓。到是周芷若的事让他有些两难。

他自然是希望周芷若还能继续习武,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峨嵋派的掌门人,张无忌觉得他没有资格去剥夺属于周芷若的东西,那毕竟也是周芷若努力得来的东西。若非她有天赋、有抱负、也有那能力与资格,灭绝师太也不会选她当继承人。

只是,张无忌也知道自己跟周芷若已无关系,若一再介入周芷若的事,于旁人眼光非常不好,他不希望让别人非议赵敏。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赵敏讨论一下自己的烦恼,问问赵敏的意见。

张无忌跟杨逍才刚进主帐,张无忌都还没来的及跟有点犯困的赵敏说上一句话,帐外忽有教众来报。

「教主,武当张四侠来到,说是有要事相商。」

张无忌吃了一惊。张松溪张四侠这次并没有代表武当前来参加少林举办的屠狮英雄会,此时会在这里想必是从武当赶来,而武当又有什么大事会让张松溪亲自跑一趟,难道武当发生异变,张三丰遭遇不测?

张无忌胡思乱想,又急急忙忙地冲出主帐去迎接张松溪。在后面的杨逍跟赵敏互看一眼,赵敏打趣道:「你的教主还真是一刻都静不下来。我都等的犯困了,好不容易他回来了,我却连句话都还没说到,他又跑走了。」

杨逍轻笑,恭敬的向赵敏行了一礼,回话倒是充满笑意,「这就要请教主夫人多加担待了,教主总是习惯将大事放优先,自己的事放最后,可能要请教主夫人再委屈一阵子。」

被杨逍这样用教主夫人叫了几声,赵敏微微红了脸,没好气地声念道:「你跟范右使果真是兄弟。」

杨逍笑而不语,伸手一摆,示意赵敏走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跟上张无忌。张无忌已跟张松溪了解完概况,原来是武当派得到消息,元兵铁骑二万,正往少林寺来,明显是看准了武林群豪聚集在这,想一网打尽,事关紧急重大,张三丰便让张松溪星夜赶路前来报信。

这确实是非常紧急重要的情报。

「得尽快让方丈知晓。」张无忌道,又转头向杨逍吩咐,「杨左使,先让韦蝠王去探探敌军的消息,然后,把范右使叫回来。」

杨逍应是,转身就去转达命令。张无忌跟张松溪表示他们先去找空闻告知这件事,走了几步后还是伫步,请张松溪稍等一下,又跑回赵敏身边,迟疑犹豫的伸出手,牵起赵敏的手,轻声换道:「敏敏,妳要留在这,还是要跟我一起来呢?大敌当前,我不放心放妳一个人,但你跟我去,我也担心别人会对妳无礼──」

赵敏意外的愣了下,随即对张无忌不避讳的举动感到心暖,她知道这正是张无忌重视她不愿放她一人的证明,心中一暖,却还是微笑摇头,指指杨逍走远的方向,「我跟杨左使一起行动吧。我跟你一起去,要是旁人问起,你会很为难的。」

她毕竟是汝阳王的女儿,即便明教袒护她不对她有所嫌隙,不代表其他门派会是如此,更不用说现在的敌人是元兵,是蒙古人。赵敏的身分非常敏感。

张无忌点头,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妳的,那些人是妳的族人──我只是担心妳的安危。」

「我知道。」赵敏温柔一笑,大方而沉稳,「你放心去吧,别让你伯伯担心。我的事也不用担心,范右使有放护卫在我身边。」

「我去去就回。」张无忌依依不舍。

「好。快去吧。」赵敏目送张无忌走远,心中无奈的补上一句。如果你能顺利回来的话。她猜得出要是情况紧急,张无忌一定会被推上总指挥的立场。想了想,不如早点让杨逍过去帮帮他吧。

 

杨逍才刚跟韦一笑交代完张无忌的命令,目送韦一笑以轻功离去,背后突然有个人挂上他肩膀,耳熟的声音懒洋洋地在耳边响起,「教主叫我回来做什么?领军打仗不该是你负责的吗?」

「但刺杀敌将是你负责的。」杨逍道。

范遥晃下身子,换挂在杨逍右肩上,跟杨逍对视,问道:「要去刺杀敌将?领军的是谁?」

杨逍把范遥从身上拔下来,「还没这样说,我只是随便的预设情况。不管怎样,大敌当前,你都该回来待命。」

「恩。你明,我暗。一直都是这样分配的。」范遥浅浅的打了个呵欠,「我能再去睡一下吗?真要让我去杀人再叫我?」

「夕蕖她们呢?」

「狮王旁边那间木屋是空的,我都先安置在那里了。周芷若武功俱废,目前还很虚弱。」范遥视线移到杨逍身后,「郡主怎么也过来了?」

「无忌哥哥跟张四侠去找空闻大师说明情况了,我不方便过去,就过来了。」

「妳别帮忙吧?」范遥干脆就拉着赵敏的手臂把人带走,「来,妳跟我一起去睡一下。跟元兵打仗妳操什么心。」

「欸!等等!」赵敏挣脱范遥的手,错愕反问:「我不帮忙到有理可据,但你说要去睡觉是怎么一回事?」

「我累了。」范遥一脸认真。

「太荒谬了。」赵敏哑口无言。

杨逍走过来,抬手就摸上范遥额头,眼看范遥轻蹙眉双眼微瞇,问道:「遥弟你昨晚通宵了吧?早上睡了多久?」

「半时辰?还是一时辰?」范遥先挡开杨逍的手,又伸手压压太阳穴,睡眠不足跟过度消耗让范遥的头隐隐作痛起来,他刚刚在等张无忌时会睡的这么熟,也是有此原因在,反倒是因为被强硬叫醒,他现在头更痛了,「没特别计时,昨晚处理完空闻大师的事,没睡多久就钟响了。」

赵敏心中不可思议,他有听说昨晚范遥不知道忙什么事去了,后来从范遥跟成昆的对话,还有五行旗掌旗使他们那里得知昨晚的救援行动,赵敏本看范遥正正常常便没多想,没想到范遥几乎是彻夜通宵,根本没好好休息过。

他还在这精神不济的情况下,先跟三渡神僧动手,又刑讯成昆?!

「赵姑娘帮我看着遥弟一会吧。让他睡一下也可以,他这一整天的消耗应该还没回复过来。」杨逍抓住范遥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把脉,「要是头很痛的话就吃点药草吧。要睡的话到主帐去睡。」

范遥点头不吭声,在杨逍的无声示意下,被赵敏拉走了。

 

让范遥先去休息养精蓄锐,杨逍晚一步来到少林寺主殿,现在不仅张无忌、空闻跟张松溪在这里,莫约是事关重大,空闻招集了停留在少林寺的英雄群豪,杨逍到的时候,他们正推举张无忌为总指挥,率天下豪杰,与鞑子周旋。

张无忌还未回话,群雄便已大声喝采。

张无忌虽年轻,但武功高强,方才力斗少林三神僧已是人所共见。另外,属于明教的韩山童、徐寿辉、朱元璋等各路人马,在淮泗、豫鄂等地起事,攻城略地,声势大振。再加上看过五行旗曾大显身手,这等群斗本事与经验,绝非其余门派可比拟。

此时由明教为主导,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张无忌又道:「在下空有一身功夫,于用兵一道,实非所长,还请各位另选他人领导。」

眼见杨逍入殿,张无忌心中一喜,正想求个救兵,杨逍身后又奔入两名少林僧,一开口又是恶报。

「启禀方丈,蒙古兵杀上山来了。」

大殿中众英雄听得元兵杀到,各抽兵刃,纷纷涌出。

张无忌面色凝重,杨逍几步凑向前,向张无忌低声道:「教主,领导一事暂且不提,咱们明教听你号令,你若不发号施令,众人乱斗一阵,那是非败不可。」

杨逍说得不错,此时局势紧急,不容张无忌犹豫不决,对明教更没什么好犹豫的,扬声发号司令,「传令锐金、洪水两旗,先挡头阵。周颠先生、铁冠道长,你两位各助一旗。」周颠跟张中应声而出,张无忌又从怀中拿出圣火令牌递给说不得,「说不得师父,请你持我圣火令去就近调本教援兵,上山应援。」说不得接令而去。

大殿暂且空下,张无忌见又只有杨逍一人,移动步伐往外走出,同时问道:「范右使呢?还没回来?」

「回来了,但状况太差,我让他先在主帐休息。赵姑娘也跟他一块。若教主评估有需要遥弟本人出手,我再喊他起来。」

「状况差?」张无忌停下脚步,在杨逍的催促之下又重新迈开步伐往外走,很快就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昨晚通宵,今天又这样消耗,难怪他刚刚会在睡觉了,消耗实在太过了。」

「应该是不只有昨日。他自从上少寺山之后就一直在消耗,没能好好睡,也不清楚有没有好好在吃,我刚刚看他应该是已经有头痛的现象了。」

张无忌皱眉,心起焦躁,范遥是他身边所有人中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个,但现在绝不是放下这边的事回去担心他的时候。

两人来到半山亭中察看,只见蒙古兵先锋千余已攻到山腰,被锐金旗一轮硬弩标枪,挡了回去。

再放眼远望,一队队蒙古兵蜿蜒而来,军容甚盛。虽说成吉斯汗与拔都威震异域之时已是遥远的过去,但蒙古人崇尚武力,铁骑更是训练有素,至今仍是举世无匹的精兵。

张无忌问道:「杨左使,依你所见,这等状况,用的着范遥出场吗?」

杨逍回道:「遥弟擅长的是暗中行事。正大光明迎敌不是不行,只是现在教主你已经有很多擅长此事的下属,没有必要让他出阵。除非,你今日想暗中刺杀敌将,那或许得遥弟亲自出马才行。」

「刺杀敌将──」张无忌思忖,「韦蝠王的敌情回来了吗?」

「尚未。不过应该还是有点情报能听的。」杨逍转头看,左手在山亭的栏杆轻敲了下,黑暗之中出现一卷纸,杨逍接过后直接递给张无忌,「我俩身边都有暗部常驻,教主不用客气,该用就用。」

张无忌接过纸卷展开,上头写的是敌军的大略部属,还有此次兵马为汝阳王所属,不过汝阳王这次并未亲临战场指挥。张无忌把情报交还给杨逍观看,目光却是看向杨逍身后的暗处,「范遥身边是有暗部的吧?他应该没有全部都派出来吧?」

藏身于暗处的暗部们自然清楚这问题是在问他们,聿跟莫同时现身,莫回道:「主人身边有陵陪同,教主无须担心。」

「是陵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杨逍道:「暗部的领头,跟在遥弟身边最久的就是他,他清楚该如何应付遥弟的任性。」

杨逍都这样说了,张无忌总算肯放心。

突然间左首那方喊声大震,定眼一看,数百名元兵列队上冲。在最前方的明教众人大幅后退,飘扬的锦帜是只老鹰。

张无忌心中一跳,身体比脑袋反应还快,纵身一跳落入人群中。杨逍反应也快的跟上,千钧一发之际扯住张无忌,将人拉住。

说时迟那时快,彭莹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烈火旗动手!」

烈火旗教众从喷筒中喷出石油,一枝枝火箭射出,烈焰奔腾,当先二百余名元兵身上着火,一团团火珠般滚下山去。

「教主,你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清局势再行动。」杨逍在张无忌耳边低语,「天鹰旗退,是为了诱导元兵抢进,同时避开烈火旗的火攻。」

「抱歉,是我关心则乱。」张无忌羞赭。

烈火旗刚喷完火龙,又听到殷天正大喊了声洪水旗,一声信号,洪水旗水筒中喷出毒水,也有数百名元兵被浇中了,死伤狼藉。

眼看烈火、洪水两旗一出奇招立刻损失近千名元兵,元兵万夫长下令鸣金收兵,众兵将前队变后队,强弓射住阵脚,缓缓退下。

彭莹玉来到张无忌身边叹道:「鞑子兵虽败不乱,的确是天下精兵。」

只见元兵直退到山脚下,如扇面般散开,看来一时不会再攻,但相对的,己方要闯出去也非易事。虽说逃不出去,终归只能说是中场休息,但对于被动方的他们来说,还有时间能休息都该庆幸。

张无忌松一口气,「杨左使,先安排五行旗布防。等等回主帐,我跟你讨教一下用兵之道。」

杨逍点头,找来掌旗使们,以张无忌的名义发派命令,「教主有令,锐金、洪水、烈火三旗守住上山要道。巨木、厚土二旗急速伐木搬上,构筑壁垒,以防敌军冲击。其余手上有空的人,都先回营区修整。」

五行旗各掌旗使齐声接令,分别指挥下属布防。

「教主,我安排四门巡逻守卫,五行旗属主力,必须养精蓄锐。」

「好。」

张无忌在附近走了一圈,确认兄弟们没有出现严重伤亡,便放心的招呼杨逍回营区。

跟明教还有点游刃有余的情况相比,其他门派的群豪待脱离战场彻底安全后,才感到后怕。群雄先前均想,即便杀不完鞑子官兵,只求自保的话,也非难事。没想到,一阵交锋后,见识到了元军的威力,才知行军打仗,和单打独斗的比武天差地远,千千万万人马一拥而上,势如潮水,四面八方都是刀枪剑戟,乱砍乱杀,平时所学的甚么见招拆招,内劲外功,全都用不着。若非明教五行旗以阵法抵挡阵法,恐怕此时元军早已攻破。

待见元军退去,群雄纷纷议论,才明白为甚么前朝尽多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之士,却还是将大好江山沦亡在鞑子手中。

 

张无忌跟杨逍一同回到了营区主帐。

赵敏还没睡,一见张无忌回来就担忧的迎上来,「无忌哥哥,还好吗?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张无忌拍拍赵敏的手安抚她,把她牵到桌边坐下。

帐篷里一目了然,几乎没有遮蔽物。但放眼望去,还是没看见范遥的身影,看来最可能的就是里边的那张挂有床幔的简易床。

杨逍越过这两人,直步走到里侧,掀开垂下的床幔,看着空无一物的床无语。赵敏正想说话,杨逍又一声不吭的绕过了床,低头看在床的后方,难以被人一目了然的死角处,他那不省心的弟弟就窝在这地方,一双眼直盯着他看。

范遥不是没睡,他是因为察觉张无忌跟杨逍回来才醒的。

两个人都没说话,杨逍走回张无忌跟赵敏所在的桌边,看看桌上有应该是准备给赵敏的小糕,拿了一块又走回范遥那,二话不说就塞进范遥嘴里。

范遥安静的在吃。

明明知道他就在这里,也知道杨逍在跟他互动,但张无忌就是没有察觉范遥的任何一点气息。

赵敏悄声问:「杨左使为何会知道范右使在哪?」

张无忌低声回答:「那两人的默契吧。」

没一会杨逍走了回来,先到一旁拿了份地图之后才入座。

「范遥不过来?」张无忌问。

「在赖床。」杨逍言简意赅,在桌上摊开少室山的地图,「教主,我看鞑子在前山受挫,今日多半已不会再攻。韦蝠王的军情还未回来,不如就在这等候时间里,我跟你说说用兵之道。」

张无忌同意。杨逍便巨细靡遗的跟张无忌说明了五行旗的特点。赵敏也通晓打仗之事,干脆移动到张无忌对面,将地图转了个方位,将山下方朝向自己,当起元兵领将,给张无忌模拟行军路线。

她只采取进攻,并未给张无忌任何防御或应对的意见,而她的想法也未必是目前元兵领将的想法。

杨逍跟赵敏在地图上模拟战事,来回战了几次,张无忌很快就看出门道,举一反三,最基本的进退应对已能反应自如。

「不愧是无忌哥哥,这么短的时间已能领导行军了。」赵敏笑道。

张无忌有点不好意思,「这点程度可还不够。五行旗是已经训练好的兵马,但要我再领导那些江湖中人,恐怕还是难以办到。」

「这到不难办,教主武功高强,自然能服众。」杨逍从怀里掏出那本由黄衫女子所托付的武穆遗书,「教主,你看看这本兵书,绝对对你受益良多。」

张无忌接过,「那我还是先借来研究研究,之后再还你。」

「教主不必还,那本就是交托于你的东西。行军打仗之事我本就有涉略,几十年来饱览兵书,身边少一本书不会有太多差异,更不用说遥弟看过这本书,有需要时再让他默写一份就行。」

「但是他不是才简略的翻过?」

「他过目不忘,即便只是那种程度的翻阅,也足够他把整本书记下。」

张无忌跟赵敏哑口无言,张无忌这才懂杨逍为何当时先让范遥看过一次的原因,又想到范遥也是这样的翻阅过九阴真经,看来整本经书内容也全被他牢记于心了。

这过目不忘与见招学招的天赋,简直犯规至极。

「该不会,我家的书他也全记着吧?」赵敏难以想象的抚额。

「记着。」回答的是范遥本人,他从床那边现身,懒洋洋的舒展四肢,缓缓走向几人,「妳家的书还没有光明顶上,阳教主跟大哥的藏书多。」

他这话让赵敏有种想抽考他的冲动。

「头还痛吗?」张无忌招手把人唤过来,简单的为范遥把了脉,确认他并非逞强。

「好多了。」范遥简单答,看向门口,什么话都还没说,张无忌也察觉了迅速接近的气息。

下一刻,韦一笑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教主,属下有急报。」

「进来。」张无忌道,「杨左使,速传法王、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前来议事。」

杨逍点头,走到帐外向门外的教众传令,很快的,五行旗掌旗使以上的明教干部核心们都聚集在主帐里。

韦一笑带来的是元军正向西部山谷前进的军情,估计是打算夜袭。

张无忌皱眉看向桌面上的地图,「西部山谷都是悬崖峭壁,地势险恶。是有料想过他们可能会从那袭击,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这可连一个时辰都还没过。」

韦一笑又道:「探子刚刚的情报,他们还未进入西部,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应敌。」

张无忌轻叹:「运气不好,若非成昆放火烧寺,耗掉兄弟们太多心力,不然此刻随便一旗都能调去西部应对。」

「教主莫忧。」杨逍道:「五行旗因布署调动而出现的空缺,我会让四门补上。教主你只管用人就是。」

「那各旗挑些状态好有精神的人,先到营区前集合。」

张无忌看向五行旗掌旗使们,掌旗使五人立刻应声领命告退。张无忌又看了看在场的光明左右使、法王、五散人等,思考由谁领队比较合适。

「杨左使,你还要调派四门支持,你留下来。至于谁去领导坐镇──」

张无忌还在犹豫,到有人发话了。

「既然地势险恶,那就是难攻易守,我们反倒可以埋伏他们。」殷天正说道:「就由老夫率领这些人跟天鹰旗坐镇山谷。」

「外公且慢。」张无忌连忙遏止,「这西部山谷地势险恶,夜晚光线黑暗,他们既然敢走这条路线夜袭,就代表他们已对地形已有研究。保险起见,还是让熟悉地势的人镇守。」

「那让蝠王去如何?今天为收集情报四处奔走,西部那区确实是进攻与防守漏洞,蝠王应该多次利用那条路线吧?」范遥道。

杨逍瞥了范遥一眼,没说话。

韦一笑点头同意范遥的假设。

张无忌一听,觉得这建议很好,便答腔,「那便请韦蝠王领一小旗坐镇山谷。」

韦一笑正准备领命,殷天正又道:「教主,我去吧。咱们天鹰旗可擅长在这种地形作战,老夫可是鹰,要比凶狠,哪是只小蝙蝠能比的。」

「殷兄,你这是要跟我抢功吧?」

「韦四弟,你我谁武功高?」

张无忌眼看这两人要抢起来,连忙安抚,「那个外公──」

「嗯──?」殷天正眼神不善的瞪过来,「无忌你觉得外公年纪大了,不管用了是吧?」

「无忌不是这个意思──」

「上次范右使武功比我高,那我也认了。但这回,你总不能说那小蝙蝠武功比老夫高了吧?」

「这──」

韦一笑瞪了殷天正一眼。张无忌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词。

「都别吵了。鹰王蝠王,你俩一起去。天鹰旗擅地形作战,蝠王有地形跟敌方情报,一起去正好有个照应。」范遥抢言,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鹰王,这胜利酒我先敬你。」

张无忌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出声阻止。

殷天正见张无忌勉强默许,豪气一笑,拿过酒一饮而尽,「教主,属下去去就回。」说完,他还不忘勾过韦一笑的肩,直接把人带走了,「韦四弟,还不快走!」

「等等!为何你有酒喝我没有!」韦一笑不甘心的哀号。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范遥,范遥一脸无辜的指指韦一笑,「你们看他那样子,像是来的及喝酒吗?」

所有人一同向那两人的看去,韦一笑已经被殷天正拖出主帐外了。

范遥这说的,还真是非常有道理。

这夜袭安排就这样定了,张无忌简单的交代了夜晚守卫巡逻的安排,便让光明二使以下的人都先退下休息。

等人都差不多走远后,张无忌才压低音量开口,「今晚我跟杨左使固守这里,范遥,你去帮我外公吧。」

杨逍不太意外张无忌会做出这样的指派。只要足够了解范遥行动的原则,就能察觉他言词里所藏着的微小情报。

杨逍察觉了,张无忌也是。张无忌他最终选择默许,只是因为张无忌已在那短短时间中,想到了预防万一的措施。

范遥没有立刻接令,他瞇起眼,缓道:「我以为教主你不会察觉。」

「你有意让外公避开这一战。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外公他回不来了?」

「是。」

张无忌问的直接,范遥也答的没有避讳。

「等等,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赵敏倒是没办法接受范遥的坦诚,她觉得不管怎样,这种会灭己方士气,甚至是不看好结果咒人死亡的事绝不能胡乱说出口,更不用说那是张无忌的亲外公。

但张无忌没有生气,他也没有追问缘由,他知道范遥拿不出任何凭证,范遥仅仅是依靠记忆而下的判断而已。

然而,尚未发生的记忆,还有挽救的可能。

张无忌相信自己绝对曾经悔不当初。他沉重的闭上眼,缓缓呼了口气,又道:「范遥,我得为难你了。」

范遥笑,「教主请说。想要我怎么做,直接命令即可。」

「你去帮外公跟舅舅,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蝠王呢?」

「若顾的了,那就一起。若无法兼顾,那就以外公他们为优先。韦蝠王轻功超绝,我相信他能保命脱身。」

「是。遵命。」

Chapter Text

夜半。四更。

再过一个更次就见黎明,正是戒备了一晚最容易疲累有所疏忽的时候。

元军偷偷摸摸爬上了山。

夜晚行动,本就是打一个神出鬼没出奇不意,就看双方谁先发现敌人,谁先抢得先机。

明教先有情报支持,知道此刻元兵已摸上山,巡逻守备更加小心翼翼,在这暗夜之中打响战斗的,是来自天鹰旗下一只射中元兵脑袋的箭矢。

第一轮摸上山探路的元兵被一一射杀。侥幸躲过箭支的元人被埋伏在峭壁边暗处的锐金旗教众击倒。

趁夜埋伏偷袭不成,元军燃起火把举兵攻打。

明教的人绝大多数都参与过早些时候的激战,那时所累积下来的疲惫还没完全消除,即便抢得先机,也很快就被元兵的人海战术给压制回去。

敌众,我寡。

但凭着双方个人本事的差距,硬生生战了个不分上下。

范遥是在君沁身边小憩补眠时,被君沁摇醒,半瞇着眼听完陵说山谷开打的消息后,才懒洋洋地出发。中途路上随手摘了路边的毒草吃下提神,还顺手砍了个埋伏着的元兵脑袋,提着脑袋去找殷天正会合。

跟在他身后的陵不知道要不要提醒还没完全睡醒,对自己行为完全没自觉的主人,提着脑袋给人当伴手礼是真的很吓人。

范遥找到殷天正,毫不犹豫的就把人头递了过去,「教主要我来帮你。给,这是伴手礼。」

殷天正都还没说话呢,就先被范遥的举止给惊得哑口无言,后边发现范遥也来的殷野王赶了过来,看到他手上提着脑袋,顿时煞步,本来想问的话一时之间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殷天正先缓过惊吓,太久没见范遥这么残暴的一面,最近在教主面前装的可乖,都快忘了这家伙年少时期就是个疯子,让他出去执行任务,是真的会「提头来见」。阳教主跟杨逍当时的反应非常一致,二话不说先让范遥把伴手礼丢出去再说话。

所以之前杨逍也说过了,范遥的伴手礼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难怪之前杨逍听到要给伴手礼就拒收。

「范右使,手上的东西先丢一边,我不收,我不需要。」殷天正强迫自己冷静,脑袋里飞快回想杨逍都怎么应付这麻烦家伙的。心里甚至偷偷腹诽了无忌怎么谁不选,就偏偏选这一个难搞的来帮忙。

范遥愣了下,低头看了下手上的脑袋,总算后知后觉想起杨逍说过脑袋不适合当伴手礼,本想随手乱扔,又想这样实在浪费,看了下远方还正打着的人马,抬手用力一甩,非常准的砸倒了一名元兵,随即被附近的教众补刀杀死。

范遥非常满意这结果。殷家俩父子对范遥这一手心有余悸。

「蝠王呢?」范遥问。

「四弟去前面看看战况,元兵已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我们人数不多,至少要清楚对方到底派了多少鞑子过来。」殷天正回道。

「大概是多你们三倍的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不过这种程度的敌人,以你们的武功,要全面拿下并不困难,只要──」

范遥猛地抽出腰间的剑,向殷天正身后刺去。抽剑后直接转身,砍下自己身后的一名敌人。殷天正随即加入战局,另一边的殷野王也早就跟附近的鞑子打了起来。

「只要什么?!范右使把话说完!」殷天正使出鹰爪功掐碎敌人脖颈边吼。

「只要没有会从天而降的埋伏!」范遥砍人干净利落,敢进到他攻击范围内的,剑刃一挥,全都直接被斩首,无一遗漏。而他的速度也是出奇地快狠准,没一会功夫,范遥连殷天正身边的敌人也都清完了。

在附近的教众看过范遥残暴的手段而感到心有后怕,他们在范遥连续砍下三个首级时,便本能直觉地跟范遥拉出了一定距离,深怕范遥一疯起来敌我不分。

范遥甩掉剑上的鲜血,举剑指着元兵的方向,冷声向其他教众吩咐,「挡着那些鞑子,我跟鹰王说几句话。」

教众连忙跑远。殷天正看着满地身首分离的尸体,忍不住皱眉。殷野王看地上甚至还有死不瞑目的尸首,也避开了看地面的目光。

「你一定要搞的这么凶暴吗?」殷天正叹道。

「斩首才能确保敌人死透了,我从没见过头都没了的人,还能回光返照给我补一刀。」范遥轻描淡写。

殷家父子无言。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有其他方法能必死无疑,要不看看杨逍出手,敌人死透都还能留个漂亮的全尸,就只有你出手是要掉零件的。

「唉呦,我的老天,这里怎么这么惨。谁搞的?」韦一笑轻飘飘的落地,见到范遥也在立刻补了一句,「原来是范右使的手笔,这场景还真的只有你干的出手。说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教主要我过来帮忙。」范遥没接话闲聊,续问:「你探了些什么情报回来?」

韦一笑知道轻重,没再说笑,回答道:「这支元军不是他们的主路,人数没像之前那般多,大概多我们几倍而已,感觉要全拿下也不是难事。」

殷天正跟殷野王互看一眼,心里佩服这跟范遥所说的相差无几。

「弓箭手呢?」范遥追问,「这次进攻的兵马为汝阳王跟王保保所属,照理他们身边有弓弩亲兵可用,那些人有来吗?」

「人群中目前没看见有拿弓的。」

范遥皱眉。

不可能没有弓箭手,毕竟他所知道的未来,殷天正就是死在乱箭之下,不过那已经是接近凌晨的事,距离此刻还有些时间,难不成是后来才补上的援兵?还是先埋伏在峭壁之中等待我等松懈之后的良机?

也不是没有可能。

汝阳王跟王保保虽没亲自进前线,但在后方运筹帷幄是理所当然。而王保保能谋善断,这种计策对他来说小事一桩。更不用说他的战术也有一部分是自己教的,再加上经年累月的实战,绝不是好应付的对手。反倒是明教这边,除了杨逍之外没有人擅于在战场上勾心斗角,江湖中教派争斗与战场上领兵作战是不一样的。殷天正虽是猛将,骁勇善战能以一挡百,但可能不会注意到更长远的阴谋。

尤其是接连征战后,身心俱疲的时候。

到底王保保是学的好啊,真想夸他一下了。当然要是能真把朱元璋给干掉了是更好不过了。管他那个曾经的未来呀,朱元璋死了更大快人心。

「范右使?有什么在意的吗?」

注意到范遥安静沉思了半晌不说话,殷天正问道。再怎么说,要论打仗,在场还是只有范遥最清楚这事,即便这人在教里多数当花瓶装死,所有人还是非常信任他作为右使的能力。

毕竟当年明教最为全盛时期,有不少地区是他们逍遥二仙一手打下的。

范遥收回有点飞远的思绪,「没有弓箭手不太合理,可能还藏有伏击,我去前面转转,这边你们三人就足够搞定了吧?」

当然足够。他们恨不得这凶兽别在身边转,三个人很有默契地让范遥快去,最好深入敌阵杀空一遍鞑子再回来。

 

范遥怎可能真的去杀空鞑子。

如果是教主指令那当然另当别论,但他这次最主要的任务可是确保殷天正跟殷野王安然无恙的归返,杀鞑子只是顺便。

他来到峭壁边顺着小径往上,将峭壁上适合躲藏的点都大略看了一遍,但毫无收获,见状只好向身边的陵确认,「这支偷袭的元军,你们有什么情报吗?」

「不多,您所知的就是目前已知的全部了。一支临时组成的特别军,也要他们再有什么动作才会有消息。」

说的很有道理。还没发生的事,谁都无法知道,仅能猜测。即便是拿着前世剧本的范遥,也仅是知道结果罢了,中间过程他是完全不知情,毕竟他没有亲身经历。

「那派人到对面峭壁看看。」范遥指指对面的峭壁。他自己过去还要横越下方如火如荼的战场,想到就犯懒了。

「琛跟岚已经过去了。」

「鹰王那边也派几个人──」

「双子过去了。」

「……」范遥沉默无言。这暗部真的太好用太贴心,这让人哪舍得弄掉他们。范遥向陵睨眼,「讨好我也没用。」

陵无辜的笑,「没有的事。」

怎可能没有。范遥才不信陵的鬼话。不就是想讨好我看看能不能避过因之前的失误所得来的惩处,就说了不会弄死人了,忍忍就过了。

反正只要范遥没有回心转意,他们这群可怜暗部就是得遭殃。陵内心遗憾刚刚教主怎么就没把主人哄好哄满,他们再完美无缺的搞完这场战事,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纰漏,让主人挑不出毛病的话,主人心情好,功过相抵还是挺有机会。

真是可惜了。早知道还是要跟杨左使求助一下的。

「我说过了,你要是让那俩人刻意为这事来哄我的话,我是绝对会报复你的。」黑暗之中,范遥的表情带有寒意,「要不你也从签筒选三支签吧?嗯?」

「主人请冷静。」陵心中欲哭无泪,直喊冤枉,「属下没有将您的惩处透漏一丝半点给教主及杨左使知晓。」

范遥没说话,脸上表情就是一脸我不信。陵百口莫辩,反正他家主人就是任性,不管解释多少甚至摆上证据,不信就是不信。陵只能认命。

身上的暗部铃在响,只有陵能得知暗部们传递的是什么讯息,再看向一旁的范遥,他的主人百般无聊的看着下方战场,手上却在拔峭壁边的野草吃。

陵认真看了一眼。猜的没错,那草有毒。

不是单纯饿了随手找东西吃,就是还没睡够吃点小毒提神。陵猜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便从怀里摸摸,拿出一块干粮递给范遥。

「主人吃点吧?那里面有提神的药。您以前常吃的那种。路边的毒草少吃,教主知道您状况不好,回去会有大概率被抓着把脉。」

然后,就会被教主发现他状况不好还吃毒。

范遥手边动作一顿,默默收回正在摸叶片的手,接过陵递过来的干粮,塞进嘴里啃着,不忘在心里碎念。

这该死的有够贴心!

陵见范遥肯吃就先松口气,至于主人内心里那些碎念谩骂?即便清楚也一定会当作不知道的,反正他被自家主人嫌弃真不是一天两天,主人小时候生人勿近的阶段更是冷淡,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陵表示,不成问题。

「岚回讯说对面目前没有埋伏。琛先潜进去敌方本营探逍息。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该做的事都被你们做完了,还能有什么吩咐?范遥连回话都懒,伸手无声再讨块干粮吃。

陵也没有再问。只有在范遥又跟自己要干粮的时候,递给了范遥肉干,然后一边被瞪一边苦哈哈的找理由劝范遥吃肉干。

时间就在这两人一点都不上心的情况下过了。

下方战场少了大半的敌人,如同一开始所预料的,以殷天正、韦一笑等人的武功,再加上招集而来的教众,要清完这些人并不困难,时间问题罢了。只是明教教众也都累了,不太可能保持零损伤,多多少少地出现伤亡。

范遥还是绕回去看了下殷天正等人的情况,确认这三人都还完好无缺,看着虽然有点累,但三人协力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天色渐渐黎明。

早些时候潜近敌营里的琛,传来鞑子们派来了一队弓箭手的增援。人数,百人。

范遥听完陵的报告,冷笑。

百箭齐发,也难怪当时疲惫不堪的鹰王挡不下这些箭雨。

但这次,范遥不会让这事发生。

弓箭手增援?那也要你们有能耐让鹰王进到射程内。

范遥提起剑摸到敌方后方,见弓箭手们偷摸摸分两队要爬上峭壁,先按耐不动,等到这百人当真分成两路小心翼翼的准备埋伏时,选了其中一队,从这伙人的队伍尾端,宛如鬼魅一般,拉过一人抹杀一人。

无声无息的近身,伸手摀住敌人口鼻遏止声音,最后一剑抹喉,干净利落。这人死的毫无声息,连点哀号都没发出。一人处理完,接着再一人。安静,无声,又迅速。等到这半队的弓箭手察觉有异,范遥早已暗杀掉了三十人有余。

然而,给同伴发出警告的机会都没有。一察觉敌方发觉有异,范遥的暗杀就变成了明砍,剑法大开大阖却又迅速诡谲,完全看不出招式逻辑,从这端杀过去不过十米,头颅又是掉了好几个,没一会功夫,前后相加恐怕不到半时辰的时间,这队五十人的援兵,全数歼灭。

范遥甩掉剑上的血污,举起剑就着微弱的月色细看,语调担忧,「太久没好好保养了,有点顿了,斩首得用很大力砍,剑身也有点歪了。」

范遥从地上的尸体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布,一边往回走,一边将泰阿好好擦干净,「这时候就很想念倚天剑了,锋利又结实,重量适中而且均匀,用起来十分称手,当初打造倚天剑的人果然高明。」

「倚天剑的话,跟屠龙刀收在驻地,有需要找人修补吗?」陵问道。

范遥语调闷闷不乐,「那两玩意儿好用是好用,但材质跟炼制都特殊,断了一般刀匠搞不定。锐金旗他们倒是有办法,不过要重铸刀剑,还要让锐金旗重铸,没有教主许可的话可不行。」

「那属下先让人把刀剑送过来,等之后有空闲时间,主人您再问问教主意见?」

「也行。」范遥想到前世这断刀断剑最后落到了张无忌手里,这次还是依照既定路线交还给教主好了,至于之后刀剑去向,那就是教主说的算。范遥把擦好的泰阿交给陵,又问:「有备用剑吗?泰阿不能再用了,那是阳教主给我的剑,我不希望它被我用断。」

陵取下腰间的佩剑跟范遥手上的泰阿交换。剑身有点歪了的泰阿不适合收回鞘里,陵拿出干净的布条将泰阿的剑身包住,没有鞘也不好挂在腰间,便只好先拿在手里。反正他想,他大概没什么机会能出手。

范遥拿备用剑挥了几下试手感,随后满意的点头,心情非常好的下了这边的峭壁,准备要去另一边清扫一下剩下来的五十人。陵一点都不意外范遥的满意,毕竟这把剑本就是为了范遥而带,自然是按照范遥喜好所选的。

接下来五十人,更加爽快,省去得小心谨慎又繁琐的暗杀,范遥到场直接开杀,打着手上是备用剑,坏了就直接换一把,这砍人砍的更粗暴。剑法招式用的随心所欲,只要接的起来怎样乱接都行,正邪两道混在一起,甚至刀法剑法枪术也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任何门道。

这些不擅近战的弓箭手哪是范遥的对手,即便带着刀剑也来不及拔出,就被范遥连弓带箭一起斩下,真的是碰什么砍什么,手臂、大腿、腰间,利刃穿胸再穿腹,最后还不忘斩下头颅。这一路砍完五十人,陵跟岚所带着的备用剑,剑身毫不意外的断裂,劲道之大连断刃飞去哪都没看清。当第二把备用剑断掉的时候,范遥还剩下十多人还没处理,敌方一看,原本心中还大喜,正想总算有一线生机,却在下一刻被范遥欺身掐断脖子,再顺带抢武器继续砍下一轮。

没有人还有心思去数范遥顺手抢了多少武器又弄断了几把剑,反正他不挑,抢什么用什么,断了就再抢下一把。

这人简直就像失控的凶兽一般,见人就砍,即便被围攻也不见成效,速度不仅快,还疯狂,身法敏捷灵活,剑法招式更加诡谲难以揣测,那手上脚上一痛,等到反应过来时,可能已身首分离。

太恐怖了。

或许这些人死时可能没受到多少痛苦,但是,人人表情惊恐,就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第一次碰到这种敌人,这些蒙古人们也难以理解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

唯一习以为常的,只有两名在场的暗部,这两人从未出手,仅在范遥结束时递上了干净的布让范遥擦拭溅到脸上的血迹。

范遥回到了战场上。此时天已微亮,西部山谷里死伤一片,但已没有交战的现象。明教教众寥寥几人在四处走动,目测应该是在清点伤亡。

「元兵还有再派增援吗?」

「没有。」陵回道:「那边察觉弓剑手有异状,派探子来看。另一侧峭壁已被查过,确认了增援全灭。」

没有继续派增援,也就是说元兵放弃了这次作战,想来也是,对方领将也不是傻子,知道要从这进攻已无可能,自然不会浪费兵力在这折腾。

「让琛退回来。天亮后军队主力重新整备攻山,他继续混在里面帮助不大。让他别擅作主张潜近主帐偷听军情,要是一时不查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我没打算在这关键时候少一个人能用。你们做是好是坏,能不能功过相抵,都是我说的算,别白费力气。」

陵应声。拿出传令哨开始传达指令,心里默默想,主人这番话听起来挺像在担心他们安危,那稍微被放在心上的小关心,让人心情不错。于是发出去的传令就变的一点也不严肃了。

范遥不会知道简单的传令被加油添醋成怎样的关怀,他走回殷天正等人的身边,看这三人完好无缺,这才真的放心。

教主交代的事有达成,那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范右使?你刚刚都去哪了?」韦一笑看范遥走过来一声不吭,怕他有要事却瞒着,干脆直问。

「忙着处理增援,花了点时间,没法回来帮你们。」范遥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辛然就在附近清点人员伤亡,便把他喊了过来,指指稍远处的两侧峭壁,「辛然等等你带人去那峭壁上收拾一下,刚刚元兵派的弓箭手增援,我都处理完了。你们捡尸点一下就好,如果遇到蒙古人要来收尸,就让他们收吧,别跟他们硬碰硬。」

「是。我一会儿带人过去。」

「记得找胆子大的过去。那些人是我杀的,你懂我的意思。」

辛然先是困惑,这才想起什么,表情顿时僵硬,面色凝重的点头离去。

殷天正跟韦一笑互看一眼,又看范遥满身是血,简直就像是被血泡过一样,连衣襬都能滴下几滴黑红,心中也有几分预感。韦一笑道:「你该不会又搞得很夸张了吧?」

范遥的回答轻描淡写,「就按照一般的方式。」

殷天正完全不信有他说的这么平和,指指附近掉落的人头,「你的一般方式是指那个?」

范遥无辜又理所当然的点头。

殷韦两位法王面色难看。虽然也不太意外,但真的无言以对。真不知道范遥对斩首的异样执着是什么。

老话一句,就只是认为头掉了这人才算是真的死透。好久以前阳顶天也曾为他这行为感到非常头痛,念也念过了,但就是死性不改。

「范右使,你刚刚说的增援都是弓箭手?」韦一笑又问,他想起范遥三番两次确认过弓箭手的存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范遥就是觉得一定会有弓箭手。然而实际上,他们整场打下来,并没有任何一名弓箭手存在,也就是说,如果真有,那也全被范遥暗自清掉了。

「嗯,大概一时辰前派来的增援,全部都是弓箭手,埋伏于两侧峭壁,大概原定计划是要趁大伙精疲力尽的时候,直接射箭雨扫荡吧。」

「剑雨──」殷野王干咳了下,这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寥寥几人的增援,「这弓箭手数量多少?」

「百人。」

另外三人都倒抽一口气。

弓箭手,增援百人。

一时辰。

全灭。

再想象一下范遥习惯的「手段」,一时间毛骨悚然。

几个人沉默片刻,又看范遥满身血,决定还是不要细问了。

然后,抬眼看天──黎明到来。

这晚的偷袭就此结束了。

「走吧,回去了,教主在等。」

Chapter 139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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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这晚张无忌又是担忧义父谢逊,又是担忧外公殷天正,实在难以安眠,本要打算醒着等范遥他们回来,但还是被杨逍劝着睡下。

西部山谷有范遥在,基本上不会出问题。杨逍也稍微跟暗部们确认过,暗部有一半以上的人被调走,那最基本条件,殷天正殷野王的人身安全,绝对会安全无虑。

至于范遥本人?暗部都跟过去一半了,至少能确保这爱玩命的家伙能有命回来。

既然最担心的部分不会出问题,那张无忌彻夜未眠便不是明智之举,反而应该要好好养精蓄锐,好面对天亮后元军进攻。

杨逍离开主帐前交代张无忌好好休息,但张无忌担心的坐立难安,便拿着武穆遗书翻看,但才刚看了一章不到,就被困的受不了的赵敏一把抽走书,把人推到床上,盖上被,自己再钻进去,小两口美滋滋的和衣安寝。

张无忌脸红的像能滴出血来,双手都不知往哪儿放,赵敏离他太近,身上又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实在忍不住伸手将赵敏拥入怀中,停顿片刻后,突然一个转身,将赵敏从外侧换到内侧。

「嗯?怎么了?」赵敏本要睡着了,突然被张无忌这样一换,也是懵愣。

张无忌将赵敏散乱的头发给整理好,盖好被子,背对赵敏再次躺下,「妳睡里面比较安全,而且我明天要早起,怕会吵到妳。」

赵敏撑起身,趴在张无忌耳边说:「无忌哥哥也叫我起床就好啦?」

张无忌红着脸,不敢回头,「妳、妳睡里面比较安全,敌人来袭我才能保护妳。」

赵敏笑得甜美,心中暖洋洋的,盯着张无忌泛红的耳朵,突然来了劲,故意轻轻吹了一口气。

「敏敏!」

张无忌狼狈地跳起,但看赵敏那娇俏可爱的笑脸,不仅生不了气,连句抱怨都说不出来。

眼看张无忌羞得面红耳赤,赵敏总算肯放过他,拉着张无忌的手躺回床上,「好啦好啦,不闹了。无忌哥哥放宽心,有我师父在,不会出问题的,先睡吧,杨左使不也说了吗?得先养好精神,好面对明天的战局。」

张无忌吱吱呜呜随便应几声,手上到干净利落,给赵敏拉好被子,自己背对赵敏躺下,和衣睡在被上。

「睡了,不许再闹了。」

赵敏轻轻的笑,稍稍往后退靠在张无忌背上,安心地阖眼睡去。

 

天未透亮,张无忌就醒了,看着身边得赵敏还睡得熟,便让暗部们先守着,自己出了主帐去看看五行旗那休整得如何。他在那遇到了杨逍,也不知道是同样早起还是一夜未眠,但看神色之中并未有疲累之意。

两人一同巡视了营区,绕了一圈后天色也亮了,晨起的活动声逐渐吵杂,回主帐前他们刻意到山亭上看看敌情,只见山下敌军旌旗招展,人马奔腾,营中号角声此起彼落,显是调兵遣将,十分忙碌。

该打得,终就躲不过。

回主帐后没多久,便听教众回报西部山谷大获全胜,张无忌悬着的心可总算放下了。

赵敏笑问道:「心事重重的张大教主可愿意来陪小女子吃顿早饭了吗?」

也在场的杨逍轻挑眉不说话,事不关己的继续喝粥。

张无忌脸一红,尴尬的停下忍不住盯着地图焦虑的举动,走回赵敏身边入座用餐。

才刚吃了个五分饱,就听到帐外惊呼连连,张无忌担心又发生什么紧急事件,碗筷一放连忙起身,但连主帐都还没出,突然有人冲进帐内。

「教主我回来了,鹰王在后面,全须全尾好端端的!」

张无忌是听出这是范遥的声音,但还没看清他的身影,更没机会招呼回应,一抹黑影从身边穿过,直扑他身后的饭桌。

框啷!

张无忌错愕的转身,只见杨逍被那抹黑影扑倒,一脸无语难得狼狈的跌坐在地。

杨逍虽然被扑也没闪避,任他扑倒后顺理成章的接下了自家弟弟,心中暗忖都几岁的人了,还如此不成体统。停顿一会,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一把扯住范遥后领往后扯,骂道:「起开!你脏死了,满身是血!衣服都是湿的,这是杀了多少啊!给我滚去洗干净再过来!」

听到杨逍这声骂的张无忌、赵敏,还有迟来一步的殷天正、韦一笑等人,都无言以对。杨左使,你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才不要。」范遥无动于衷,反而轻微挣扎着巴得更紧,眼里闪着狡诘的愉快,表情无辜地灿笑,「我带了伴手礼──」

「闭嘴!」杨逍喝令。殷、韦两人面色难看。

「伴手礼?」张无忌跟赵敏异口同声的疑惑。

「不,没那东西。当他没说就好。」这次换殷天正跟韦一笑异口同声。

觉得自己被骂的莫名其妙,范遥委屈,可怜兮兮的把自己挂在杨逍身上,继续把一身血污蹭在对方本该干净的衣上,「我完成了教主的任务,讨个夸不为过吧?」

那你也跟教主讨去啊!你扑过来的主要目的才不是讨夸。杨逍眼神很死,敷衍的轻拍他两下头,随即发现他连头发上也都染满脏血,这样看来,除了脸以外,这人满身没一处是干净的。杨逍没好气地拨开故意在他颈边乱蹭,把血抹过来的头,干脆无视身上这个满身血的脏鬼,问向殷天正跟韦一笑,「这家伙杀了多少?」

殷天正回道:「没有亲眼确认,但他自己是说弓箭手的增援,足足百人,一时辰,全肃清了。」

杨逍再问:「他真的带了『伴手礼』回来吗?」

韦一笑表情实在一言难尽,「原本有想带的,好不容易才劝下。辛然负责战场清扫,刚回来的时候整队脸色都很难看。」

杨逍瞪了身上的这家伙一眼,却发现这人竟无声无息地闭上眼,任性的赖在自己身上放心睡,捡起他放松的手把脉探查,没内伤没外伤,也没失血过多的迹象,就只是疲累而已。

也真是难得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睡,看来是真的累过头了吧。

杨逍暗忖,叹气,还是只能把范遥抱起来,再看地上滴下的血污,眼神嫌恶的很想直接松手乱丢。

张无忌有见到那地上的血污,还以为范遥受伤了,紧张的凑过来,「范右使还好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他没事,身上全是敌人的血。」

「敌人?」张无忌懵愣,指了指地上,「他一路过来都在滴血,你说这是敌人的血?」

「正是。」殷天正也叹气,「范右使被我们称为疯子凶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自己肃清剿灭的百人弓箭手,全员死无全尸,尸身七零八落,项上人头更是全被斩下。」

张无忌跟赵敏听到这话都倒抽一口气。张无忌是学医的,非常清楚要多惨烈的死伤才能造成范遥这一身滴血的结果。

明教凶兽,名副其实。

张无忌同样也确认过范遥身体状况大致无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看他对自己跟杨逍的摆弄没有反应,心里也觉得稀奇难得。

「杨左使,把他放到床那边睡吧。」

「多谢教主好意。」杨逍却拒绝了张无忌,「这家伙把自己搞成这样,直接放下去,那床就能报销了。我还是先带他去洗洗整理一下,晚点回来。」

张无忌看杨逍身上也被范遥这一弄搞的血迹斑斑,无奈同意,「好,你们先去吧。他如果要睡,就让他睡吧,睡醒了再来找我。」

「好。」杨逍点头,不多废话,便先带着范遥离开主帐。

「外公,韦蝠王,你们刚出战回来,状况都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张无忌见两人都是否定的答案,又道:「那就好。忙了一晚,你们也先休息,昨晚辛苦你们了。」

「教主哪里的话。这是属下们该做的。」韦一笑回道。

「等这次跟元军一战大获全胜,定要好好开的庆功会犒赏一下兄弟们。蝠王的胜利酒只能晚点再补了。」张无忌笑笑,「现在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麻烦两位都先休息待命,也跟有参与昨晚行动的教众们说。」

「是。」两位法王应声领命。

在他们离开前,张无忌又向两人确认了这次夜袭的伤亡名单,见那名册,更是体会到战争的残酷,面对这些牺牲的弟兄,张无忌最后能做的,除了默哀,也只剩将他们带回家园安葬。

将其他人都送出主帐,张无忌走到地图边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开口道:「敏敏,妳也到范遥那边去吧。」

「嗯?」赵敏疑惑地回了一声,「我猜杨左使是把我师父带去给师娘了,要我过去她们那边?是有什么事要转达的吗?」

「不是,只需要妳过去就好。那儿安全。」张无忌转身面对赵敏,向她示意手上拿的《武穆遗书》,「我有法子可以应敌,光凭五行旗一定难以成型,我还要江湖群豪们的协助。此仗,必须脱险而出才行,妳跟我一起去,那些群豪恐怕会对妳无礼,但让妳自己留在这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将妳安置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张无忌清楚,即便范遥目前状况不太好,精神疲累不适合出战,但此时此刻,那间聚集了他们明教高层重要之人的小屋,恐怕是目前全少室山上,最安全的地方。

「好,那我过去那边。」赵敏没再多问,只要他自己多加小心,便离开了主帐。

赵敏知道张无忌重视自己,也知道这场与元兵的一役对她来说实在为难,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蒙古人,身体里流得是蒙古的血脉,而那些明教的敌人,更是她的族人。她深爱张无忌,但她也爱她的族人,她能投靠明教或者跟张无忌私奔,那是她个人的任性,但她不能将自己的武器对向家人。张无忌让她离开前线,不仅是担心她的安危,同时也是在让赵敏避开这些不该由她去为难烦恼的事。

张无忌重新翻开手中的书册,快速的翻到昨天注意到的章节,再搭配着少室山的地图,心中开始描绘计划。

 

范遥虽然是睡了,但他还是没能睡很久。他本来在陌生地方就不易深眠,更别说在人多的地方,以前需要团队行动时,他只有在杨逍或是教主身边才有办法放心睡着,更不用说此时的少室山,不熟的人多不可数,甚至还被敌人围山,范遥再怎么疲累,都无法放心安眠。

他是被外头人群四处奔走吆喝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主帐里,眼前是熟悉白茫茫的软毛,背后是温暖熟悉的体温与香气,范遥懒洋洋的撑起身,顺手摸摸白狼柔软的毛,向身后看去,他的爱人就在他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让他靠着,手里是不知哪里来的书,但看君沁神情专注,应该是挺有趣的。

范遥稍微看了下周遭,确认下目前的情况。

少林寺提供的小木屋,床上躺的是谢逊,另一边卧榻上是周芷若,两人都还未醒。然后自己身边是君沁跟几只动物,除此之外,屋里还有柳夕蕖、赵敏、杨不悔、殷离。

……是不是全是他名单内必须得好好保护重视的人?自家沁儿不用说,大哥的妻女,还有教主的义父妻子小表妹前红粉知己。

屋外很吵。

看来是睡不下去了。

范遥蹭进君沁怀里撒娇,君沁摸摸范遥的头,目光倒是未从书上移开。

「醒了?」

「恩,我睡了多久?」

君沁看了下窗边花瓶的影子,「不到二时辰。」

「妳在看什么?」

「岚给我的,打发时间的,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动物妖怪。」

范遥起身快速瞥了一眼,简单的只字词组就能知道是哪本有趣的书,不过范遥对此不感兴趣。他转头,向走过来的赵敏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真的不再睡一下?」赵敏直问,她真心觉得范遥睡的时间实在太少,「无忌哥哥说你不去帮忙也没有关系。状况太差还硬撑的话反而容易出事。」

范遥指指屋外,「外头这么吵我怎么睡?放心吧,这种程度的睡眠不足还不是我的极限。倒是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吵死了。」

赵敏叹息,倒也没继续劝,她知道范遥任性起来根本劝不下,以前还是她属下时就是如此,平时还好,但在他觉得有危险时,谁都无法去改变他的决定。

或许现在张无忌可能可以做到,但现在张无忌并不在。

「无忌哥哥安排了一些战术,应该是在准备吧?不过这声音也没大声到能称为吵闹吧?都还没擂鼓鸣钟呢。」赵敏续道:「至于是什么战术,元军的事我不好参与,就没多问了。」

范遥不在意有没有从赵敏这得到答案,因为他那问题其实也不是在问赵敏,他在心里数了十,赵敏才刚说完话,木屋木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是陵跟琛。

「十分抱歉来晚了,时间紧迫,恕属下直接口头报告了。」陵起头,在桌面上铺开地图,扔下几颗旗子,示意琛赶紧开始。

琛言简意赅地把张无忌在主殿上所做的安排说了一次。

先是令锐金旗执掌军法,若有哪位英雄好汉不遵号令,锐金旗长矛短斧直接招呼不需多问,即便是明教耆宿、武林长辈,俱无例外。

范遥闻言笑了笑,「教主可好好看过武穆遗书了。第一章:治军之道,严令为先。」

赵敏认同的点头。她也学过兵法,这确实是治军时必要的,尤其那些武林中人个别武功虽强,聚在一起却是乌合之众,平时自由惯了,又有个性,若有人不服想强出头,这点不先解决,再怎样优良的战略都无济于事。

琛继续说下去。

张无忌又简单测试了群豪的轻功高低,挑出了四百人,由这四百人当诱饵,虚张声势,假装寺中人众尽数逃走,将敌军引入后山,再设计埋伏将之穷困山谷一网打尽。

琛将张无忌对众人的分派,何者埋伏,何者断后,何者攻坚,何者侧击,俱各详细安排都一一的向范遥重新报告过一次。赵敏在旁听得惊讶连连,没想到昨晚才刚正式接触兵法的张无忌,仅仅一晚,就能想出这种规模的计策。

「教主一直以来都很聪明,举一反三更不在话下。」范遥道:「不过初接触军战事,不够全面谨慎。岚,私下把颜垣找来见我,先别惊动教主跟大哥。」

一直都在屋内暗处待命的岚闻言接令。赵敏看范遥在地图上用手描绘,好奇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范遥回答。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赵敏才不相信他。

「回妳话,自然只有『没有』这个答案。」范遥看过来,笑道:「郡主,明教若赢了,那就代表这次元兵死伤惨重,妳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赵敏表情一窒,听懂了范遥的意思,神情苦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不成妳会想帮着我们打杀蒙古人吗?」

「不,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妳不必知道那么多,这只会让妳更痛苦而已。妳不是为了帮我们对抗蒙古人才在这里的。」范遥走向门口续道:「陵,调双子、佟、晔、渊回来这里守着,不准让屋里的任何人出现任何意外,其他人等等随我命令行事。」他停顿想了下,回头指向赵敏,「另外,看好郡主,别让她离开屋子一步。」

赵敏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这是软禁命令,愠道:「范右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看着妳,保护妳。就这样。」范遥不懂赵敏突然的情绪变化。

「保护我?」赵敏冷笑,「你是怀疑我。」

「为何要怀疑妳?怀疑妳会不会跟敌军通敌?」范遥莫名其妙地反问,不过他也不是有多在意,只觉得郡主又在无理取闹了,有点懒得哄干脆随便她好了,「妳要是做的出来尽管去试试。陵,我改一下,郡主要是要走,不用拦,跟我回报即可。」

赵敏皱眉,范遥的话听起来像是威胁,可态度却意外地淡漠,让赵敏反而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心中莫名来气,再问,「然后你再派人来杀我?」

「妳如果通敌,那是自然。」范遥回的理所当然又不以为意,他的立场与态度从未变过,「我说过了,只要妳背叛教主,我就会将妳视为敌人。但妳得先成为教主的敌人,在此之前我都会护妳。我之前也问过妳了,妳做得到吗?」

怎么可能做的到。

她爱张无忌爱的刻苦铭心,她能为他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她也能为他承担一切骂名,甚至为他付出性命在所不惜,她唯一不能为他做的,是将自己的武器利刃对向血脉同源的族人。

赵敏心中感到绝望,「为什么我就非得选边站?谁赢谁输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汉人还是蒙古人,我们都是共同生活于这片黄土上的人。我只是希望人民安泰,只是希望能跟爱人共度一生。」

「是啊,教主也是这么希望的。大哥跟我亦是如此,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范遥道:「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帜,实际上也仅是为了自身所愿。郡主,妳应该也清楚,如今人民水深火热,当朝皇帝昏庸无能,这是人人可见的事实,终究得矫正的。」

「……」赵敏语塞。她其实很认同范遥的说词。即使是她作为蒙古人的立场,她也希望当今圣上能换人,然而蒙古人之中未必没有贤君,这皇帝之位,也不是非得换成汉人来坐不可。

「罢了,没必要搞的这么复杂,这些都不提,就简单提一点吧。」范遥指指屋外,「郡主,外面的六大派有多少人想趁机趁火打劫顺手杀妳?难道妳没有自知之明?而妳被妳的族人挂上莫须有的叛徒罪名,妳也忘了吗?在这时踏出去这屋子,简直就是找死。我说了我是要保护妳。」

范遥说的都对,现在的赵敏,身分就是这么的敏感两难,张无忌护她,明教护她,但那对其他人来说,又如何?

看赵敏说不出话来,范遥叹气,「教主、大哥跟我,我们都知道妳的难处,所以不会逼妳在两方中做出选择,这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教主选择爱妳,不是因为妳那蒙古郡主的身分,妳选择教主,也不是看上他明教教主的身分,不是吗?此战是非打不可,汉人与蒙古人的矛盾抗争消除不了。妳如此冰雪聪明,早该知道当妳做出这项选择时,妳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赵敏看着范遥,没由来的感到一丝茫然,「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想选边站,我也不想在蒙汉争战间帮任何一方。不管帮哪方都让我感到心力憔悴于心不安。我只是因为想跟无忌哥哥待在一块,才会在这里,我没有想帮明教攻打我的族人,也没有想帮元军攻打我的爱人。」

「既然如此,就暂且将那些抛之脑后,想想妳还想做什么吧。妳不就是随心所欲任性长大的吗?」范遥将难得茫然软弱的赵敏拥进怀中,「敏敏特穆尔,不管妳想做什么,只要妳想清楚,教主跟我都会支持妳。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跟蒙古人的一切争战,都不需要妳来帮忙。妳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想做的?什么都能吗?」赵敏闷在范遥怀里问道。

范遥轻笑,「妳很清楚我底线在哪,妳若不打算避,我会怎么做妳也清楚。」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做。」

「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回家一趟,再见爹爹一面,我想跟他说我没有背叛,那都是贼人阴险的诬陷──」

「说不定他们也已经查清实情了。」

「不管,我就想亲口跟爹爹说。」赵敏任性。

范遥失笑。让妳任性妳还真的任性了呀?不过,这也无所谓,小事一桩,「我知道了。如果我们还能安全离开这少室山,我掩人眼目带妳回家一趟。」

「真的?」赵敏从范遥怀里抬头,眼尾有点殷红。

范遥摸摸赵敏的头,是来自长辈的宠溺,「小妖女,哪次妳任性的要求我没给妳完成了?连教主我都帮妳追到手了,区区回家一趟,还有多难?」

「那可是敌方大本营喔?」

「唔,妳的周全我来守,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妳走一遭。」

多么让人放心的话,她的师父总是如此保护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见范遥一副这根本小事的表情,赵敏破涕为笑,揉揉眼说道:「那师父去帮无忌哥哥吧!说好的要大家都安全的离开少室山。」

范遥无奈摇头,看自从元兵打过来后就一直有些紧绷的赵敏总算放松许多,便跟君沁、柳夕蕖示意后,离开了木屋。

这么说来,他又莫名其妙的答应了自家徒儿的要求。大家都安全的离开少室山?这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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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杨左使,你对你弟真的很宠很忍让呀?任他扑过来抹你一身血呀?(顺带一提,哥哥带走后就直接把血淋淋的弟弟扔进水里洗了)
战前过渡章,下章才会正式开打。

Chapter 140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木屋外是来接应的岚,一见范遥出来,低声报告颜垣已在他处等候,将范遥带到视野较佳的山亭去。

山亭里除了被特别找来的颜垣外,就只剩下自己的暗部们。范遥向山下眺望,元兵的人数明显地比昨晚还多。

山腰处传来擂鼓鸣钟的声音,是作战开始的宣告。

火光又从少林寺中冒起。

范遥转身将这一切留在背后。

「过了一晚,追加援军来了多少?」

「一万人。加上原先的人数,共计两万。」颜垣回答。

「对方很清楚我们人马不足。一万追逐诱饵,一万留下应变,也就是说,解决这一万人即可。」范遥仰头看了天空,今日的天气不算晴朗,山林中起点水气,带着薄雾,「唔,我能用多少人?」

颜垣无法回答这问题。这次作战全听教主张无忌的指示,本来双方兵力悬殊,已是捉襟见肘,很难再调人出来另外执行其他特别任务。但对于范遥这问题,他的暗部有答案。

「杨左使说,最多各旗让您调走五分之一,再多,四门补不上,教主的作战会出现疏漏。」

「那就调厚土、洪水、烈火三旗,给我四分之一。其他的按照教主指示行动。」

范遥要过地道图,摊在地上展开,一手扯过颜垣,开始说明他的计划,跟需要他去办及转达的事。

整套计划说完,过了约莫一刻钟。

颜垣对这计划的难度表示怀疑,「范右使,这看似确实是好方法,但真能这么顺利?达成条件太严苛了。」

「能,你们照着我说的做,可以将那将近五千的兵力一网打尽,运气好的话一万全灭也不是没可能,反正还有那么多江湖中人在,处理一下漏网之鱼还是可以的。时机我会再通知你们。辛然跟唐洋我另外联系,你先去准备我要你做的事,记得速战速决安全为上。」

「是。」

颜垣二话不说匆匆离去。

「岚,把我刚刚说的计划转告辛然跟唐洋,让他们调四分之一的人去做,尽量做的悄声无息,也别让教主察觉。要骗敌人,得先骗自己人。」

「是,属下明白。」

岚也转眼就消失在山亭上。

范遥回头看向山下,乍看之下大火烧寺,实际上也不过是烈火旗所制造出来的假象,浓烟密布熊熊大火,误导元兵以为他们要弃寺逃亡,将原本还在山下等候的元兵引入的山林之中。

这场战役,这才刚刚开始。

 

时间稍微往前,大概是烈火旗把少林寺又点着的时候。

那熊熊大火看似猛烈,但经过烈火旗与厚土旗的调整,实质上对少林古剎毫无伤害,反倒是山下元军先听得钟鼓响动,又见山上火起,都先入为主的认为蛮子放火烧寺定要弃寺逃走,纷纷起兵攻山捉人。

众人按照张无忌的计划,由俞莲舟率领百余名轻功卓越的好汉,从少室山的左侧奔了下去。奔不到山腰,元军已列队追来。见状,群雄四散逃走,让元军羽箭无法轻易射中。

第二批由张松溪率领,第三批由殷梨亭率领。一样奔行的路线散乱,分别往不同方向奔去,每人背上各背负着一个大包袱,包中藏的不是木板,便是衣被,若被羽箭射中包袱,也能毫发无伤。这样态在元军看来,果然是弃寺逃命的狼狈情状。

而今日天气并非晴朗,山林中带有早晨的些微湿气,现山上又燃起熊熊大火,乌烟瘴气,元军于烟雾之中看不清人数多寡,谨慎之下不敢贸然深追,当下分兵一万追赶,留下一个万人队在原地防变。

张无忌向杨逍道:「杨左使,鞑子将军颇能用兵,并不全军追逐。这倒麻烦了,恐怕我们这会是场硬战。」

杨逍道:「是,此事确实可忧,但也不至于太过担忧。」

张无忌纳闷,正要追问,却见杨逍拿出短哨,送入口中,内力一催,短哨发出绵长却不尖锐反而低沉的哨音。

没过一会,就有人从身后抱上来,伸手把他嘴上的短哨拿掉。能无声无息近他身的人屈指可数。

「别吹了,我来了。你就不怕我还在睡?」

「早收到你睡醒的通知了。」

「我睡醒了也不一定会来呀?」

杨逍眉挑起,稍微侧过头,就在范遥耳边耳语,「想偷懒的话就不要把我的兵力调走。」

范遥无声乐笑。

「难得教主默许你偷懒,你自己不把握机会,那我自然要好好用你。」

范遥笑得灿烂,「行。反正都来了。」

杨逍继续压低音量,没让另一边的张无忌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教主还不知道你的小动作。你调多少人走?」

范遥没吭声,手上简单几个比划,表示「三个旗各四分之一」。

杨逍点头。此时山下号角响起,杨逍便把范遥推给张无忌,前跨几步看清局势。元军两个千人队分从左右攻上山来,山坡崎岖,蒙古兵马却如履平地驰骋如飞,长矛铁甲,军容甚盛。

张无忌没在意杨逍跟范遥私下的小交流,见到范遥还算是有精神,心里数了数过了多久,发现才没过多久,觉得诧异,「我以为你会睡得再久一点。」

「陌生地方,不易深眠。而且敌人就近在咫尺,我除非是昏了,不然是睡不着的。」范遥看张无忌眉眼间的郁色,好奇问道:「教主在烦恼什么事?」

张无忌叹气,「敌我兵力悬殊,不知道此仗能不能顺利落幕。」

「教主不是已经都计划安排好了吗?」

「预想总与现实有所落差,我本以为能引走更多敌兵。」

「不,教主,说不定没引走那么多人才是好的。」见张无忌面露疑惑,范遥续道:「你原本的计划是让人将敌兵引至西部山谷回廊,再封住谷口,让埋伏们一网打尽对吧?但是昨夜西部山谷已战过一次,他们惨败,很有可能会对西部山谷有所顾忌,不会贸然进谷。」

张无忌闻言皱眉,「这可糟了,我没料想昨晚一战会有影响。那里人数远比这里少得多。」

「教主莫忧,既然大哥没提出异议,那战略九成是可行的。」

杨逍也有注意这里的交谈,回道:「引人入谷的方式有很多,那谷里,可是有会让那群蒙古人眼红发疯不顾一切的『诱饵』。在听到教主的计划时,我就先让人去准备了。不过我们战力不足确实是个问题,没有援军的话,这前山处理完要尽快赶过去那方协助。」

「我待在这解决完大部队就赶过去。」范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张无忌,「教主有件事想请求你。」

「什么事?说来听听,你可难得这么认真。」张无忌。

「可能有点唐突,但属下还是直言了──」范遥稍稍压低音量,「倚天剑屠龙刀现在在我这里,可以请教主下令让锐金旗重新修复好它们吗?屠龙刀我不在意,但倚天剑实在好用。」

张无忌没料到范遥突然提起这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差点就要喊出声,被范遥连忙的摀住嘴。

「抱歉教主,人多,不宜惊动众人。」

张无忌扯下范遥的手,没好气低声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之前都不吭一声的藏着?!」

「你没问我啊!」范遥装的一副无辜委屈,还指向杨逍拖人下水,恶人先告状,「大哥之前有来问过,他也知道,他也没报备!」

「不要见机不可失就拉我下水!」杨逍骂了一句。

「你也是共犯!」

「从头到尾都你一个人做的,还挺有脸把罪过往我这里扔啊?」

眼看这两兄弟又开始斗起嘴来,旁人搞不清楚这两人在吵什么,张无忌又气又无奈的打断,「好了,此事后谈,眼下先解决元兵吧!」

范遥点头,「大哥!你的龙泉借我!」

杨逍毫不客气,「休想,自己去抢敌人的!」

范遥又看看身边的张无忌,难过的发现他们武功高强小教主没有携带武器的习惯,更是想念倚天剑了。

「教主,我的请求麻烦考虑一下吧?」范遥摆出软绵示好的表情。

见范遥不死心,张无忌哭笑不得。

这战前该紧张的,都被范遥弄得不紧张了。

眼看蒙古兵马已近,张无忌收心,一挥手,烈火旗众人散开伏至两侧草中。静待敌军二千人马经过,等这些人马被烈火旗无形包围后,辛然一声呼哨,喷筒中火油射出,烈火忽发,都往马匹身上烧去。群马悲嘶惊叫,一大半滚下山去,蒙古兵马队形顿时大乱,落马的蒙古人不是被着火的马匹践踏,就是被两侧的烈火旗击杀。

元军军纪严明,前队虽败,后队不为所动,将士一声号令之下,三个千人队弃去马匹,改为步攻向前。

然而这样做反而对明教有利。烈火旗再喷火焰,又烧死烧伤了数百人,剩下残存的人仍奋勇而上。洪水旗掌旗使唐洋挥动黑旗,毒水喷出,酸蚀烧熔又击倒一批人。紧接着厚土旗掷出毒砂,将元兵打得七零八落。剩下虽还剩有数百人攻上山峰,却全数被锐金、巨木二旗歼灭。

此时猛听得山下擂鼓声急,五个千人队人众竖起巨大盾牌,列成横队,如一道铁墙般缓缓推前。这么一来,烈火、毒水、毒砂等均无技可施,即便令巨木旗以巨木上前撞击,看来也只能撞开几个缺口,转眼便能合拢,突破不了,无济于事。

空闻方丈眼见事况越发紧急,说道:「张教主,还请各位迅速退去吧,与其战死此地,不如保存我中原武林的元气。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虽败,日后更可卷土重来。」

「好主意。」范遥抢言速道:「杨左使,先撤退吧。」

杨逍瞥了范遥一眼,没多问,抬手打出全旗撤退的信号,只见五色旗帜飘动,五行旗收缩队形向山上退来。

「我们也退个一段距离吧。」范遥说着,双手各拉过张无忌跟杨逍,毫不迟疑地再往山上走去。

附近的英雄群豪见状也跟着后退,整群人在元军盾墙的逼迫下整整退后了十丈有余。张无忌跟杨逍信任范遥,显得还算心平气和,但各门各派的群豪都被这节节败退的趋势而感到惶恐不安紧张不已,不禁面面相觑,就怕当真要此少室山上葬送性命。

五行旗退的速度很快,倾刻间便拉开双方的距离,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元军见了便加快脚步。

「押队的烈火旗烧一下!」范遥远远的喊了一句。

辛然立刻派出一支小队举起喷桶喷出火油,让元军的步伐缓了下来,但也仅仅是如此,这五千人队依旧步步逼近。

范遥不知何时咬上了传令哨,无声的指令在空气中通过。突然,大地震动,轰隆爆炸声连绵于耳,眼前的盾墙突然一矮,那五千人队的前队一大片人被卷入来自地底的爆炸,瞬间陷落于坑。

这坑不深,顶多一层楼高,看似十分容易爬出,事实上,落入坑底的蒙古人也将大盾迭起正打算爬出,下一刻,坑里的易燃气体碰上烈火旗的石油火舌,瞬间爆炸,整个大坑顿时被火焰淹没,里面的人霎时间被烧成焦炭。

火光热浪,那炙热的温度根本无法靠近。

元军万夫长见情况不妙,下令退兵重整,将未落入坑中的众兵将重新聚在一起,立起盾墙阻挡明教这边的攻击,同时缓缓后撤。没想到退没十步,又是震动爆炸与惊叫,这后军也落入了突然炸出的坑中。

原来陷阱不是只前边有,连后路都有。

这些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猛烈的熊熊大火猛地烧起,掉进坑里的人再也没机会爬出来了。

在远边看着这一切的范遥笑了,他音调愉悦的说道:「大哥真厉害,指挥的好,安排绝妙,这下大多数人都解决了,剩下的那些漏网之鱼,看来交给其他各门各派处理也行,教主,这里应该用不上我了,我去西部山谷那帮他们。」

张无忌一把拉住范遥,看四周的人都还愣着不敢相信眼前的战况反转,连忙喊了一句,「各位英雄,鞑子已丧失士气,请诸位一齐将漏网之鱼诛灭!见敌就杀!」

听到张无忌这一喊,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气势充足的下山杀敌,「见敌就杀!」

张无忌看群豪都跑远了,这才追问范遥:「你先等等,你什么时候搞得那些陷阱?」

即便范遥几句话就把指挥的功劳推给杨逍,彷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张无忌清楚就算指挥的是杨逍,陷阱也一定是范遥私下弄得。

「密道是本来就有的,我只是让厚土旗烈火旗去密道里做调整,等时机到就把密道连同地面一起炸塌而已。我吩咐过要让地道里充满易燃气体,好方便等人掉进去后,能轻易引爆一网打尽。」范遥笑,没隐瞒,「我知道他们不会全数追击诱饵,也知道他们还有盾墙这棘手的招数。毕竟这仗我已经看过一次了,虽说上次结果赢的万分惊险,我不想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的援军,如果可以,我更不想让朱元璋那讨厌鬼帮忙。」

范遥的好恶一直都没变过。张无忌无奈,又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援军来得及吗?」

「不知道,如果有赶来,就看教主怎么调派吧。」范遥拍拍张无忌的手,委婉示意他松手,「话不能再多说了,我得去西部那边看看情况。」

张无忌点头,「小心点。需要支援立刻通知我。」

范遥点头,窜入树林中,没一会就消失的踪影。张无忌也转头下山,加入杀敌的行列。

这两陷阱大火坑,烧死了不少元军菁英,连领队的千夫长百夫长都包含在内,蒙古精兵无人指挥,在山坡上四处散战。元兵虽精勇善战,武功终究不及中原英雄豪杰,再加上群龙无首,顿时乱成一团。

张无忌跟明教众兄弟及各门各派的群豪一起,将元军残兵杀下了半山腰处,忽然听得山下金鼓大震,一枚火箭冲天而起,定眼一看,那山下两面旗帜高扬,南首旗上一个「徐」字,北首旗上一个「常」字,便知道是徐达与常遇春到了。

原来徐常二人奉命带兵进攻豫南一带,得到布袋和尚说不得紧急传讯,听说教主受困少室山,便立刻带兵星夜来援。

「不是朱元璋?」这是张无忌看到那两面旗帜时的第一反应。一旁的杨逍注意到他的喃喃自语,反问,「教主?是范右使跟你说援军是朱元璋吗?」

「不是,他其实也不是这样说的,只说可能会有援军,如果有也不希望是朱元璋。所以我以为会是朱元璋带兵来援。」

「谁来其实都没差,别被范遥的偏好误导了,有援军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

这么说也是。

张无忌赶忙跟徐达会合,一碰面所有寒暄全免,立刻吩咐徐达领一队兵马随他先赶往西部山谷支持那边的作战。

徐达领命调队前往。常遇春来得稍晚,没跟张无忌碰上,但都是久经战阵之士,不须吩咐,自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领军进攻上山,将丧失斗志的元军逼回山上,与明教及各门各派包围击杀。

另一路元军万人队追赶假装弃寺逃走的群豪,追至中途,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率同数百名轻功卓越的好汉,分别领着三路人走不同条路线,元军不得已又将万人队分成三批追赶,不知不觉的向西部山谷前进。

这西部山谷回廊有多个路口,三路人边斗边退,从不同路口逃入谷中。

但就如同范遥所预测的,那领主队的万夫长见群豪逃进山谷中,便知谷中定有埋伏,不敢全数追逐,留人驻守预防万一,再领一半的人进谷查看。

然而才刚走进谷中,便听见谷中嘶吼愤怒的喊声回荡,仔细一听,这才听出原来喊的都是蒙古语,喊的撕心裂肺忿忿不平。

万夫长心中觉得奇怪与不安,而这不祥的预感,在进谷后没多久就有了答案。

有人在这谷中迎接他们,离入口不远,若是光线再好一点,可能从入口处就能看出玄机。

迎接万夫长的,是自己人。

是死掉的,自己人。

是死后,还被分尸的,自己人。

头颅高高挂起,身躯被绑成跪姿伏地。是,昨夜在此战死的族人,还来不及回收安葬,便被敌人羞辱利用的,自己人。

万夫长气红了眼。

然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再抬眼向深处看去,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在最底的深处,隐约可见十人一排的人柱。

这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岂能容这些疯蛮子如此羞辱自己的族人!

万夫长见眼这景象也没了冷静,一声令下进谷杀了那些蛮子。而那些同样看见此景的蒙古人,心中烧着熊熊怒火的冲进谷里。

那是残酷的诱饵,无耻恶毒,却十分有效。即便不杀敌不报仇,也要进谷将被羞辱的族人带回。

俞莲舟等人充当诱饵将元军诱导自此,并不知道谷中还有这些残忍的安排,他们见到时心中也是震惊与于心不忍,但气疯的蒙古人不可能会听他们的解释,而且也无法解释,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与做出这惨忍行径的是同一阵营。

俞莲舟等人只能当作视而不见,通过无数矗立的人柱,按照原定计划奔到悬崖之下,崖上早有数十条长索垂下,各人攀爬而上,离开谷底。

那元军万夫长明知中计,于理上应该要急令退兵,但情感不允许。即便在这里战死,也要拖这帮蛮子赔命!

范遥赶到的时候,五行旗正与谷口的元军撕杀,而巨木旗已将一段段巨木堆起,切断了谷中元军的后路,封住了谷口。

「里面情况如何?」范遥问向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问他只是因为他目前看起来最有空闲。

巨木旗负责确保将元军关在谷中一网打尽,所以没像其他旗忙着杀敌。

「我们的人正在撤出,等确定安全撤退后,再让其他人上山岩攻击。」

「哦?看来还是引了不少人进去,我还以为经过昨晚他们会谨慎许多。」

「呃。这个──」闻苍松欲言又止。

他这反应让范遥好奇了,「我大哥放了什么诱饵在里面?」

闻苍松真的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那惨烈的场景,更不想承认他也参与了一小部分。

看闻苍松不肯说,范遥也没逼他,他想大概是惨不忍睹的东西,便干脆的翻过巨木,直接进谷一探究竟。

然后为他哥的好手笔赞叹连连。

谁还敢说只有我残忍无情的?让他来看看杨左使的杰作就知道,我绝对是被带坏的!

要是杨逍知道范遥心中的想法,一定要回怼他是谁教坏谁还不一定呢!

没过多久,俞莲舟等负责充当诱饵的人全数退出西部山谷,张无忌跟徐达也在同时抵达。五行旗立刻将与元军厮杀的任务交由徐达的军队处理,五行旗则是赶上山岩崖顶,向穷困于山谷中的元兵投下烈火、毒砂、羽箭、毒水,元军身处绝地,无力还手也无处可逃,唯有找寻山石隐身躲藏。

随后,杨逍与常遇春率队赶到,同将谷外的残兵全数扫荡。常遇春与张无忌久别重逢,均不胜之喜。几人短暂闲聊后得知,原来之前朱元璋深知徐达、常遇春二人与张无忌交好,因此半个月前来登封逼宫时,刻意支开了二人的兵马。徐常两人此时得知朱元璋还曾出此举,均是气愤朱元璋的野心与无礼。不过张无忌面带平和笑容,安抚他们,并提醒他们之后跟朱元璋应对一定得小心为上。两人回应铭记于心。

五行旗收队。徐常两人的兵马在山中搜杀溃散的元兵。

至此,元军攻打少室山之战,画下句点。胜者归江湖各方群豪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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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我 写不出来 要来 停更!!

Chapter Text

便在这众人都放松的时候,杨逍在人群中走了一遍,未看见范遥的身影,便向张无忌询问有没有看见范遥的去向。

张无忌回道没有,倒是旁边的闻苍松闻言脸色一白,惊恐结巴地说道:「范、范右使刚刚进谷里去了,似乎还没确认他出来的身影!」

打胜仗的喜悦在这句话下瞬间冻结。

「你说什么?!」明教高层几人一齐叫道,张无忌急道:「你怎么就直接让他进去没阻止!」

闻苍松回不了话。他压根没想到范遥不是只在巨木上看看,而是看着看着就干脆进去一探究竟,况且范右使向来任性,根本没人能拦住他。

吴劲草说道:「糟糕,我们五行旗刚刚才向谷中发过一轮攻击,里面几乎无处可躲,难以生还。」

眼看张无忌脸色越发难看,五行旗掌旗使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继续说话。虽说平常范遥也会陪他们练阵,但少有五旗一起上的时候,更不用说他们五旗刚刚是全心全力的攻击,没有一丝放水留手,在这情况下,范遥武功再怎么厉害,还是不容乐观。毕竟范遥自己也说过,洪水烈火旗的招数并不好应付。

现场鸦雀无声,法王、五散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无忌解释安抚,纷纷把求助目光看向杨逍。杨逍若有所思地看向谷里的方向,并未出声。

场面凝重,张无忌实在冷静不下,急着要进谷查看,却被杨逍一手拦下。杨逍看起来不慌不忙,非常冷静。对于范遥还在谷里生死不明的消息,看似并不担心。

「杨左使!别拦我!」

「教主,里面还很危险。毕竟才刚刚被烈火毒水攻过。」

张无忌气得甩开杨逍的手,「你也知道很危险?!那你就让范遥待在那种地方不去救他?!」

「教主息怒,遥弟他不会有事的。」

杨逍说的冷静又肯定,但张无忌怎能轻易相信。

「那可是烈火跟毒水,即便范遥身手再怎么好,在五行旗围攻之下,他哪可能躲得开!」

「教主,属下这么判断自然是有道理的。请先冷静一下。」杨逍转头问向闻苍松,「闻旗使,谷里的那些柱子,承受的住你们这波攻势吧?我记得在安排时我有特别要求。」

「是,柱子做过防火防水处理。」闻苍松速答,「只要不被长时间火烧泡水或是外力斩断,柱子都能安然无恙立一个月不是问题。」

杨逍再问韦一笑跟殷天正,「鹰王、蝠王,你们昨日在这里战过,西部山谷的地形你们最清楚,并非完全无处可躲吧?」

两人都回以肯定的答案,一旁的辛然补充说道:「山壁上有能躲藏的地方,收拾战场的时候确认过,但不确定是不是每一路山壁都有小径。」

杨逍向天门的部下命令,「派几个人做上防护进山谷查看。若我没猜错,范遥此时不出来找教主归队,应该是在里面清扫侥幸存活的残兵败将。通知他,即刻归队。」

天门的门人领命而去,烈火跟洪水的副掌旗使也随后跟去。

「我也去。」张无忌道。他不能接受在这里干等消息。

杨逍本想阻止,因为他不想让张无忌看到谷中的那些人柱诱饵,但看张无忌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同意。「好,属下随你一起进去。里面危险,其他人就不必跟了。」

进谷里的最终只有张无忌跟杨逍两人。原本也要进谷查看的天门弟子及副掌旗使们,被张无忌拦下,他觉得既然里面危险,那就不必让更多人去涉险。对此,杨逍也同意。

谷内跟谷外简直两个世界。惨绝人寰的场景直接印入眼帘,烈火尚未熄灭,脚下土地泥泞,空气中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尸体,各个死状凄惨不一。

张无忌见这惨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为这些死者感到遗憾与不忍,那是他作为医者的仁慈本性,但做为明教教主,他很清楚不管此时他说什么都显得万分虚伪。

那是元兵,是敌人。

他剩下能做的,只有吩咐教众将这些敌人安葬。尘归尘,土归土。请少林寺诵经掉念,是最后的仁慈。

眼看张无忌紧皱着眉,视线不定的四处张望,杨逍猜他是在找范遥的身影,却又怕真的在这些尸体中看见范遥躺在其中,便开口安抚,「教主莫忧,遥弟身边有暗部在,那些暗部视遥弟为天,他如果真的出事,暗部们不可能毫无动静,早就来向我求援了。」

张无忌这才懂杨逍如此冷静不担心的原因。虽说是稍微放心了些,但总是要把范遥带走的。

两人沉默的向谷底走去。

在经过沿途耸立的柱子的时候,张无忌问了这些柱子的用途。杨逍见此刻柱上已无头颅,想必是范遥在用这些柱子当立足点时觉得头颅碍事,随手取下乱扔,而后又被烈火毒水毁成灰烬。既然没有留下任何惨忍的迹象,杨逍便没把人柱的事说出,仅说成是料想范遥会在谷里逗留,特别为他安排的求生装置。

张无忌暗自佩服杨逍的先见之明。

就在快接近谷底的时候,暗部的陵跟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抬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请停步,不宜往前了。」

张无忌有种既视感,想当初在牢房时,暗部们也是这样拦下他们的。也就是说,范遥现在十之八九好端端的不知道在那后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恐怖事吧?

张无忌首先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思搞事,那至少能确定范遥性命无忧。

「他在做什么?」张无忌问。

陵跟聿互看一眼,陵回道:「确认有没有没死透的漏网之鱼,给敌人补刀中。」

张无忌纳闷,「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接近的吧?」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杨逍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跟张无忌说明范遥的「补刀」,绝大多数都是斩首,不过一路过来,也不是每具尸体都身首分离,看来他这么多年来多少还是进步了些,没有坚持连看似死透的人都还要斩首。而且,范遥本人的状态还是另个问题。

对于张无忌的疑问,聿回答,「主人累过头了,现在精神有些紧张,无法辨识敌我,警戒范围内会动的东西会直接动手攻击。这时候靠近,太危险了。」

杨逍闻言抚额,心中的担忧验证,觉得头更痛了,无奈叹道:「所以就要他不要勉强了,收拾善后这种事原本也不该是他来办,也不替我想想,到时候还要负责回收他有多麻烦。」

「杨左使?」张无忌有点反应不过来。

便在这时,两名暗部同时回头,又互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移动到张无忌跟杨逍的身后。

没过一会,稍远处有个人影出现,身影看似是范遥。他拖着一杆枪,蛇行四处走动,很刻意地踩着附近的尸体,一感觉到脚下的反应与触感不对,手上的那杆枪一转一挥,咽喉断开,重新让漏网之鱼魂归刃下。

杨逍没能阻止张无忌看见这幕,只听到张无忌发出不忍直视地抽气声。另一边视线内正专心办事的人影察觉到异样,目光冷冰冰地射了过来,下一刻,那杆枪便跨过几十米的距离迅速地飞向这边。

「!」

杨逍侧身闪过,目光并没有移开范遥身上。在他身后的张无忌将那杆枪接下,转了个枪花卸掉力道,再往杨逍那看去,却见范遥杀意十足地扑向了杨逍。

这回杨逍没避,反倒向前几步,抢先拦截范遥的攻势,徒手接下不认人地杀招。范遥下手极其狠辣,咽喉心脏下阴,攻击目标全是要害。杨逍虽不意外他的攻击狠戾迅速,但实际对上多少也是觉得难以应付。毕竟在武功日日进长的情况下,他俩胜负五五开,如果范遥又不认人,那会更难毫发无伤的拿下。

两人飞快的过上几招,杨逍一遍又一遍的拦下阴狠的招式,眼看范遥攻击快狠准,反而少了清醒时会搞的小手段,杨逍心思瞬闪,干脆就拿发疯中的弟弟练个招,抓下范遥往咽喉抓去的手,五指一拂,力道轻巧不重,落点恰到好处,一瞬间就让范遥力道全失。范遥脑袋本就没有非常清楚,没想过会被轻松拿捏,招式又是稍微陌生,反应慢了,再反应过来要出手,便被杨逍抢了先机,没两下双手就被擒拿胁于身后,下手力道角度差点让范遥直接骨折。

「还有力气认出我是谁吗?」杨逍问道,手上用力抓痛了自家弟弟,见他没了挣扎便放松了力道。他看出范遥的失常,最大起因是过于疲累无法正确判断。

「刚刚没有,现在有。」范遥没挣扎,就这样维持着被杨逍擒拿的姿势,背对着杨逍放空了下,然后才突然转头看向张无忌,「抱歉教主,刚刚没意识到是你,我以为是敌人,所以才出手的。你要是对属下的不敬感倒不悦的话,就处罚我吧。」

张无忌把枪往旁边随手一丢,面上十分担心的快步过来,直接捧起范遥的脸,「少说那些没必要的请罪,你太累了,脸色有够糟的。」他示意杨逍放手,随即在范遥身上四处拍拍,同时观察范遥的神情变化。

范遥的表情几乎没变,目中空洞,脸色苍白,神情带着不明所以的呆滞与天生的柔美,衣上脸上都带有着血迹脏污,让他看起来更没人性。

「这一役都结束了,现在,跟我回去,你得好好休息。」张无忌强硬道。

范遥脸上表情空白,目光动也不动,抬起手,看着缓慢而沉重,别人看着都费力,他指向山谷的某一处,「那区,我还没确认。请教主等一下──」

「不准,那种事还有其他人能做。范遥,这是命令,我说,现在。」张无忌这回学聪明了,压根不给范遥说完的机会,同时从自己兜里掏出随身小药囊,没两下翻出对付范遥的特效药,直接命令,「吃下去,我带你离开。没睡饱不用起来。」

范遥盯着药看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什么药,面有难色,「现在吃这个的话,我连这山谷都走不出去。」

杨逍道:「不必走了,你看你是要让我带还是让教主带都可以,你选吧。」

范遥一脸不愿意,「我就一定得选吗?不能我乖乖跟你们出去,回房间后再吃?」

「不行。」张无忌笑着拒绝。心里想着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出去又混进人群里不知道跑哪了。

「不然就放我自己在这睡吧?我哪儿都能睡的,反正应该也没几个活口安全无虑──」范遥垂死挣扎,但看张无忌跟杨逍眼色不善,唯唯诺诺又委屈的哀道:「外面一堆人,明教内的人也就算了,可还有六大派──我不要这样被带出去。」

真没想到是在在意这种事。

张无忌失笑,没打算理会范遥的小抗议。手上的药直接往范遥嘴里塞,盯着范遥委委屈屈的吞下去,本来脸色就累得苍白,吃了药之后更是无精打采。

就像范遥所言,药吞下去,没过一会,他就觉得难以控制身体,长长地叹了气,看向张无忌,用仅存的意识想了下,还是选择往杨逍那边倒下。杨逍自然接下他软倒的身体,毫不犹豫地抱了起来。

「教主,除了让遥弟好好睡觉以外,也要求他好好吃饭吧?他与一个月前相比,又轻了。」

张无忌颔首答应。

一旁的陵凑上来,接过杨逍抱在手中的范遥,说道:「教主、杨左使,主人就交给吾等送回房吧。谷口外面人多,吾等走另一条路避过众人,送回小姐身边休息。」

「这样也好。」张无忌拨拨范遥的头发,搭上他的脉搏,「他太累了,应该会睡过一天。还好这几天这么多事,他这样疯闹也没把自己弄受伤,好好睡上几天应该就能回复正常。」他看向杨逍,续道:「杨左使你也是,这场战役多谢有你们的协助,才能如此顺利。」

「教主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杨逍行礼。

张无忌道:「等等出谷后就先休息吧,等晚上再办个庆功宴犒赏一下辛苦的弟兄们。」

「好。」

 

这一晚少室山下欢声雷动,明教义军和各路英雄庆功祝贺。群雄连日在少林寺中吃的都是素斋,口中早已淡得难过,这时大酒大肉,开怀饱啖。比较令人哀伤的是,由于范遥睡得不省人事,张无忌还不准人去吵,明教这边的人难过没有这顶级厨师开伙,吃不上美味料理,庆功宴上不够完美,让张无忌好气又好笑。

席间张无忌跟常遇春、徐达聊得起劲,徐达赞起张无忌的妙策,张无忌本想说明他的计策大有漏洞,若非杨逍跟范遥的填补,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但杨逍在他身边暗示,张无忌便改口谢过是两人的义军来的实时,再加上正巧得到了岳武穆的遗教才能化险为夷。

说到这,张无忌拿出《武穆遗书》递给徐达,「这本兵书于我受益良多,徐大哥,我现在就将这本兵书转赠于你,希望你继承岳武穆遗志,还我河山,直捣黄龙。」

徐达大吃一惊,连忙推辞,「属下何德何能,怎敢受教主如此厚赐?这书还是教主留着吧,况且比起属下,杨左使应该更适合这书。」

杨逍挑眉,说道:「徐兄弟这是什么话,在下又不像徐兄弟你们时常在战场上征战,既然如此,看这书又有多大的用处?这兵书要给谁由教主说的算,还请徐兄弟慎言。」

同桌的殷天正、韦一笑等人互看几眼都没说话。周颠本还要说「那书本来教主不是已经给了杨逍,这番转赠杨逍你不生气啊?」,但旁边的彭莹玉反应很快的摀上周颠的嘴,没让那俩人知道这书本来应该要给杨逍的。如今张无忌又拿出来给别人,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什么事,看杨逍面不改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这书,他们还是不要多话好了。

张无忌说道:「比起杨左使,这书更适合在前线奋战的你,这是我的决定,徐大哥不必推辞。我为天下苍生而授此兵书于你。」

听教主如此说,徐达汗流浃背,不敢再辞,说道:「属下谨遵教主令旨。」他将《武穆遗书》供在桌上,对着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随后又拜谢张无忌赠书之德。此后徐达果然用兵如神,连败元军,最后统兵北伐,直将蒙古人赶至塞外,威震漠北,建立一代功业。

随后这晚,少林寺的广场上彻夜欢庆,群豪饮酒吃肉,谈天说地,在共同经历过一场奋战之后,中原英雄不再将明教视如妖魔淫邪,反而诚心佩服,群豪的凝聚力更加提升,从此倾心归附明教。

群雄与明教义军们彻夜狂欢,尽醉方休。待众人彻底消除战争所带来的辛劳疲累,已是过了隔日午时,各教派群豪纷纷向空闻、空智告辞,明教因为谢逊跟范遥都还在睡暂时留了下来,徐达与常遇春也领明教义军先行离开。另外由于周芷若也还没醒,峨嵋派也留了部分人员下来。武当派原本就只来了俞莲舟跟殷梨亭,后又来了张松溪,也就三人而已,眼下宋青书的伤势尚未安定,三人稍做讨论后,便也暂留几日。

 

就如同张无忌所言,范遥睡到自然醒,刚好过了一天。张无忌这少年医仙医术高超,时间算的刚刚好,范遥刚醒还在发呆,张无忌便进屋给了一碗汤。教主投食向来不拒绝,一碗汤喝下去,迷迷糊糊又睡了回去,隔天醒来同样还在放空,同样还是张无忌,只是那碗汤换成了粥,乖乖喝完又睡了一天。

等到第四天范遥再次醒来,这回睡了整整三天,累积的疲累都消除的差不多,很快就醒神,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屋里,心中默默回想他上次被这样强迫连续投药是多久以前的事,有点数不清了,但同样是教主的杰作,只是那个教主是阳顶天罢了。

想起阳顶天,范遥不自觉地露出了淡笑,心情挺好。直觉告诉他还是别出门溜达,省的到时候张无忌找来又找不到人要生气,便在屋里简单的伸展了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桌上没有饭菜,只有水,但在不知水是谁拿来的情况下,范遥连碰都不想碰。

开了窗,屋外是片树林,听着风吹落树叶的声音,范遥转过头,坐到窗台上,就这样看着门口等外头渐渐靠近的人开门进来。

来的人自然是张无忌。范遥状态恢复的很好,听脚步声就能辨识出来。

张无忌看到他已经醒了倒是意外几分,见他坐在窗台吹风,也没要他下来,走上前把手上的药碗递给他,「你醒早了。」

范遥看了一眼药碗,苦笑,「该不会我喝完又要躺一天吧?」

张无忌笑,「这次没放会让你想睡的药了,睡了三天也够了,补气的而已,喝了吧。」

说真的,即便里面加了料,管他是毒是药,反正只要是教主递给他让他吃的东西,他都不会拒绝。范遥接过碗,喝了一口药汤,随即被苦的差点吞不下去。

他懂良药苦口的道理,但这也未免太苦了吧?范遥忍不住瞪着汤碗不想喝。

范遥都还没生出要不跟教主商量一下这药能不能不喝的想法,张无忌倒是一眼看出他的排斥,温声道:「全部喝完不要剩,那是最后一碗了。」

教主发话哪次没听?范遥眼一闭一股脑地就把药灌完。

「好苦。」范遥把碗还给张无忌,不忘抱怨一下。

张无忌笑了笑,随手把碗放在一边,也跟着坐上窗台,目光没看范遥,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范遥见张无忌表情凝重,暗想大概又是自己惹出的事让他心烦了,正准备下窗台换个位子让张无忌好好问罪,却被张无忌抬手一拦,无声制止。

「教主?」

「只是聊聊天而已,我没有要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范遥笑道:「教主这么说,那果然是我惹出来的事吧?是哪件事被你发现了?」

张无忌没好气的白眼他,看了一眼外面,又确定附近真没别人在之后才开口,「昨日,成昆死了,是你动的手脚吧?」

范遥瞇起眼,灿笑,回话却不是承认,「我从跟鞑子打完之后便一路睡至今,教主这判断也太看得起我。」

「三天,跟你当初说的时间一致。」

「我不过就瞎说。成昆当时是重伤无误,但武功没废,少林也有不少药材,好好调养也不至于要命。莫非少林的人狠下心来不救他吗?」

「救了。但没救活。死因,走火入魔。」张无忌转头跟范遥对上眼,看见对方眼里的毫不意外与冷漠。范遥安静没说话,张无忌移开视线继续说:「在成昆死前,我正好在帮空闻大师疗伤,所以当时的情况我有看到,成昆死前的表现与脉象,确实与走火入魔无二异。」

「毕竟七伤拳伤心脉。成昆如果心急不肯静养,导致走火入魔也不是没可能。」

「确实有这可能。在场只有我一人学医,死因是我下的,少林的人都信了。叹道一句『因果报应,苍天有眼』,这事就算完结。」

「少林接受了这死因,但教主你不这么认为吧?不然你不会觉得与我有关,还直接来问我。」

张无忌点头,「在成昆断气后,我注意到成昆的后颈处有一段黑线。范遥,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张无忌转头看向范遥,目光里没有任何愠色与责怪之意。他当时就猜出真相,但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语。

范遥回以微笑,没有回答这问题。这其实,就是默认。

「我当时很庆幸我让你睡了三天,让你避过了嫌疑。」张无忌续道,「黑线蛇毒,中毒者不出三天,内功失控走火入魔而亡。这才是成昆真正的死因。这也是你不废他武功的原因。杨左使说的不错,阳教主当年死于走火入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你的原则你的手段。」

「全部正确。教主英明。」范遥没有再做任何的辩论,干脆承认。事实上他从不介意他动的手脚会不会被人发现。

「何时下的毒?你跟成昆照面的时间,就是你拷问他的时候。」

「就是那时下的。教主,我当日带在身上的所有武器,全都粹有黑线蛇毒。那把匕首多次与成昆的血肉接触,蛇毒下的很足。而救命药也无法解黑线蛇毒,它唯一的解药是冰线蛇毒。不过我认为少林的人不会对蛇毒有所研究。」

张无忌叹气,「此事杨左使知道吗?」

「并未告知大哥,不过大哥还是自己猜出了九成。他太了解我了,我很难瞒过他。」

「那你还有事瞒着我吗?」

「可能有吧,我其实也算不清了。」

范遥说完,本想再解释点什么,但看看张无忌对这答案没有不悦,顿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张无忌听到范遥这样回答,心中也不太意外,他这样问也不是想要知道那些秘密,那只是随口一问,不管范遥答有还是没有,他都不在意。而范遥这模糊的答案,反而让张无忌更加安心。

这是没有多加思考的答案。这是完全信任他的证明。

张无忌笑了笑,「那我到时候再来问你。」他离开窗台,没再继续这话题,突然注意到桌上的水连动都没动过,回头纳闷问道:「你起床后连水都没喝吗?」

范遥点头,「起床后就只喝了你刚刚给我的药。」

张无忌这才意识到一般来说,喝完那碗那么苦的药后,正常人会去找水喝,但范遥也只是抱怨了很苦,却没有其他动作。该不会──

「这水有问题吗?」

「我没喝。我不知道。」范遥不懂张无忌怎么突然问这个,走过来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喝下,「没问题,教主要喝吗?」

张无忌知道范遥喝那一杯只是为了试毒。原来如此,难怪之前都没察觉异常。虽然听杨逍说过很多次范遥不吃东西,但没想过他居然会极端到连水都不喝。

「我不用。那水没问题的话,你再喝两杯。」

见张无忌死死盯着自己,范遥不明所以听话又喝了两杯,喝完后困惑的稍偏了头表达疑问。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得再喝一点水罢了。」张无忌说道,伸手给范遥搭脉,「果然,缺水,还有些气血不足。你自己都没感觉吗?」

范遥无辜的摇头。他从小的经历,养成了他对吃食没什么欲望,也很耐饿耐渴,对他来说,只要足够维持生存所需就行,张无忌给他吃的东西,恰好有达成这个条件。而且他才刚醒不久,食欲更为低下。

「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你有想吃甚么吗?」

「教主不必麻烦,我其实──」

「你不饿?」张无忌打断他反问,「就算不饿也得吃。」

简单一句话堵的范遥哑口无言。

「杨左使特别要我盯你吃东西,他说你又变轻了。事实上这两天我自己试过,以正常男性体格来说,你确实有点轻了。」

「…………」自己会变轻,范遥其实不太意外,毕竟自从脱离需要陪张无忌、赵敏等人吃饭后,他进食的次数大幅缩减,会变轻是理所当然。只是听张无忌这样说,范遥就想问,莫非他昏迷不醒的这几天里,教主你亲自来抱过吗?天啊,一想到就有点羞耻了。

范遥这边羞到不想说话,张无忌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可脉象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正要开口询问,却看到范遥目光落在门口。

来者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即便面孔不甚熟悉,但看范遥没有敌意,张无忌也能立刻判断这人应该是范遥的暗部。

张无忌没出声,他感觉气氛不太对,定眼细看,发现那暗部脸色不太好,唇色苍白印堂略黑,正打算去给人把脉看一下,身边范遥吐出了短句。

「在哪?」

「后山。」

没头没尾也不影响范遥的判断,他二话不说的跑出了门,张无忌反应慢了没拉住人,看范遥急成这样准没好事,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安,是该要追,但在经过暗部时,还是停留一步给人把了脉,张无忌原想耽误这一点时间并不碍事,却在看清脉象后,被惊的表情大变。

严重内伤,寒毒入侵心脉,可以说是危及性命,他甚至连右手断了。这其实是从表面一眼就能看出的重伤,然而范遥却连点在意都没有,直接就抛下他跑远了。

虽说早听说过范遥对自己的暗部严格且心狠,但没想到他真能无情地无视眼前受伤的部下,他甚至连一句言语关切都没有。

张无忌运起九阳神功,还是先帮伤者驱毒,然而才刚刚开始,暗部就制止了张无忌的行动,「教主,别在我这费心,请先去帮主人。」

「可是你的伤势几乎致命!」张无忌哪能对伤者见死不救。

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暗部有救命药,一时半刻死不了。教主请先去。」

「教主,请把暗部放在最后。」与此同时,另一名暗部也现身劝道:「玄冥二老偷潜入少寺山,跟杨左使交了手,你还是尽快过去比较合适。暗部的伤亡你不用在意。」

「玄冥二老!」张无忌听到这名字也倒抽一口气,一瞬间懂了为何他会被寒毒侵蚀,又想到那边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连忙急问道:「你们还能撑段时间吧?我先去那边看下,晚点回来。」

「教主不必挂心,暗部也有负责的医官,请你先去帮主人,他应该要气到发疯了。」

这真的是个非常糟糕的坏消息。

张无忌无心多加理会这边了,脚上运上轻功,没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树林里。

两名暗部目送张无忌远去,身负重伤的音开口问道:「晔应该不会过来吧?」

刚刚被陵调过来确认音伤况的岚回道:「不会。晔自然是被调去主人那了。」

「那你觉得我要多惨才不会被主人究责?」

「第一,杨左使的伤并无大碍,第二,装可怜点让教主心软插手。主人被哄好了,我们自然能全身而退。」岚看看音的脸色真的惨,被寒毒侵蚀连双唇都发紫,是惨,但可能还不够惨,「需要我再断你一根肋骨吗?再让你晕到教主回来救。主人那边大概只会对你见死不救,被教主救回来后再好好道歉,主人先被哄过了,大概也懒得再跟你计较。」

音吐出一口冰冷的寒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听起来挺不错的。能避过主人的怒气就好。」

「那就这么做吧。」岚结论。抬手往音的胁肋一击,干净利落的达到断肋骨的目的,随后趁着音痛得头昏眼花,手刀往颈侧一切,击昏了他。

岚把伤上加伤的同僚抱起,放回屋里床上,往他心脉处点了几个穴位,确保寒毒不会攻心夺命。他看着昏迷的同僚,低喃了句,「教主拜托你得好好哄主人,别让他把气往我们这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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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暗部大概承包了本篇文绝大多数的不认真与笑点

(暗部:小命重要啊!!!)

Chapter Text

范遥赶到事发现场时,早已不见玄冥二老的身影。杨逍端坐在树下运气调息,他身边还有满脸担忧的柳夕蕖,跟面带愧疚无措的贝锦仪。

眼看杨逍还有力气自行打坐,那伤势就不算危急。范遥先放心一半,既然杨逍可以再等个一点时间,他要先报仇。

「玄冥二老呢?」范遥冷声问。那音调冰冷,杀气腾腾到贝锦仪都忍不住打了冷颤。

「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那两人的身影。」柳夕蕖也清楚范遥严重护短的性子,不意外他此时的杀气腾腾,据实以告。

范遥没应声也没再问,从上到下将附近认真的扫视了一遍,找出玄冥二老离去方向的痕迹,他正打算追去,有人先喊住了他。

「站住。」

是杨逍。

范遥回头看他,冰冷的目光明白写着他不打算听话。而杨逍并未张开眼,依旧是闭目养息。

「没必要追。鹿杖客活不了多久。」

「还有一个鹤笔翁。」

杨逍简单劝,但范遥哪能轻易妥协。

「之后再杀就好。」杨逍吐了一口浊气,这才张眼看向范遥,「你过来,我累了,你清楚我的脉络走向,过来替我整整。」

范遥轻蹙眉,又看了血迹脚印离去的方向,不甘心的啧声,还是走向杨逍,等柳夕蕖稍微让开之后,才在杨逍身边蹲下。

结果他才一蹲下,杨逍一掌就直接往他头上拍下去,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多敲了几下,直把范遥敲晕,范遥吃痛又错愕,冷冰冰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觉得自己被打超无辜,「为什么打我!?」

「欠打。」

「哪有!」范遥摸着被打痛的头抗议,「你要我不追,我也没追了。要我来帮你整脉,我也过来了,哪里欠打了!?而且你不是都受伤了?哪还那么有力气打我,都被打晕了。」

他越说越委屈,真觉得无辜死了,想想又忿忿不平,抱怨过了干脆找地方撒气,反正杨逍都有力气打他了,肯定没事,范遥嗖地起身,「我去杀鹤笔翁。」

杨逍扬眉,伸手一拽,扯着范遥的手把他扯回来,看着狼狈跌回自己身边的弟弟,目光危险,「我帐还没算清呢,要去哪?」

「我又没不听话!我才刚起床,一收到你出事的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什么事都还没做呢!算什么帐!」

「你睡着之前的事呢?」杨逍看范遥把眼神撇开,又抬手在他额前轻敲了手刀一记,得来范遥委屈的闷唉,杨逍续道:「谁让你进山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计划,明知五行旗会围攻,还故意待在里面不出来。存心就想让人操心是吧?」

「其实山谷里面蛮多地方可以躲的──」

「还要狡辩?」

「……」

算了吧,这事确实是他鲁莽爱玩,跟杨逍吵没底气,吵输吵赢也不重要,毕竟他已经先被杨逍打了,要打回去是不可能的,何况杨逍还有伤在身。

想到这,范遥坐起身,往杨逍身边挪了挪,不吭一声抓起杨逍的手,又看了看旁边的柳夕蕖,改用传音入密说话:『嫂子知道你中了玄冥神掌的寒毒吗?』

『大概能猜到吧。但我跟他说不碍事,你不准多嘴。』

『不碍事?差点打中心脉,还好打偏了,不然你哪能在这跟我谈笑风生还出手打我。都受伤了能不能安分点别动手,你根本没资格说我乱来吧?』范遥气呼呼瞪他,『你以为只有你懂我?这两个月来你武功大进,以你的武功跟戒心,要近你身还让你挨下这掌可不容易,故意挨的吧?为何?』

『别问了,麻烦。』

杨逍懒的解释,一部分真的觉得麻烦,另一部份是担心范遥听了之后按耐不住。范遥说得不错,那掌算是故意挨的,虽说有刻意让掌落下时不要太靠近心脉,但果然还是太近了,导致他多少还是受了影响,没法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先回屋自行疗养。

范遥怎可能会因为杨逍一句麻烦就不问,一般来说,他可以问暗部,但知道详情的暗部刚刚重伤去通知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不能把期望放在这么没把握的地方。眼角余光看了身边两位女性,柳夕蕖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贝锦仪呢?她本不该会出现在这,再看她神情一直不对劲,莫非此事与她有关?

大哥不想说那便算了,他有其他办法。

范遥垂眼认真盯着杨逍的手,盯着盯着就掉下了泪,哽噎开口,「大哥你怎么就这般逞强──」

杨逍一边错愕一边觉得大事不妙,他还没做出反应,旁边的柳夕蕖比他更紧张。

「范右使,怎么了?难道伤的很严重吗?」

范遥抹抹眼泪,哑着声音,神情哀伤的点头,「伤的太重了,我本来以为没事的,但是寒毒攻心,可能今天就──哥,难怪你不让我去追那两老头──」

杨逍眼神死,只想叫范遥闭嘴别再演了。柳夕蕖扑过来,梨花带泪,「杨逍!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刚刚还说没什么的!」

他确实没什么大碍。杨逍看柳夕蕖被吓哭,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感。还没来得及哄,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又继续演。

「嫂子──」范遥故意吸吸鼻子,继续泪眼汪汪,「大哥只是怕妳担心,虽然他看起来还有精神,但他连自己运气疗伤的力气都没有,需要我帮他整脉,这恐怕──我不愿再说……」

「不会这么严重的!刚刚不是还有力气──」柳夕蕖看到范遥爱莫能助的闭眼摇头,心顿时揪在一起,「一定还有办法──」

杨逍真的要被范遥突来的这一出给搞的气笑,本没吐血的都要被他气得吐血了,他手上恶狠狠掐了范遥的手,脸上勾起微笑安抚爱妻,「晓芙,冷静点,我不会有事的,玄冥神掌的毒不算什么,妳先帮我找教主过来好吗?他可以处理的。」

「好,好。我去找无忌,逍你可千万要等我回来。」

「嫂子放心,我一定会守住大哥的最后一口气等妳回来的,这一时半刻不用担心。」

柳夕蕖点头,急急忙忙就去了。杨逍对范遥越说越严重的说法翻了白眼,也不想解释了,反正张无忌来了就会知道全是范遥乱说。

柳夕蕖才刚走,范遥就把视线转到不知所措的贝锦仪身上。双眼还有点水润表示他刚是真哭,但表情冷静不见任何惊慌,平静而冰冷。

「贝姑娘,说明一下。我大哥受伤大概与妳有关吧?」

贝锦仪见范遥变脸神速,又听他如此问才明白刚刚那些只是为了要将柳夕蕖支开,顿时想起明教的人都说他们明教里,教主张无忌跟左使杨逍最为动不得,因为只要这两人出事,铁定要惹上右使那个超护短的家伙。

这些天来亲眼见识过范遥疯起来有多恶劣失控,他这含有针对性的问话,让贝锦仪冷汗直流。

杨逍见状叹气,「遥弟,把你的杀气收一收,吓着人家了。」

「哼。」

「我又不是她打伤的,你凶她也没用。要报仇你之后再找时间报去,但不能是这周。」杨逍抬手轻抚范遥后背,平复范遥的情绪。

范遥气闷,指指一旁的空地,「坐,说明一下,不管妳说了啥都不针对妳,我找鹤笔翁报复去。」

贝锦仪看了杨逍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坐下,将来龙去脉大略说一遍。

那日因为各种因素而留在少林寺里的人也不少,明教、峨嵋派、武当派,明教留了大半,既然留下来借住了人家屋子,也不好意思待在少林寺里吃白饭,多少都有帮忙处理战后事宜。

峨嵋派留下来的人不算多,贝锦仪等人本就不是跟峨嵋派的人一起来的,原本就是担心周芷若的状况才来,留下陪伴十分正常。静玄静慧等人本也想留下,但峨嵋派有不少都是临时招揽的新成员,与周芷若的感情不深,这次大会上发生了那些事,对周芷若已有些排斥之情,再加上刚历经了一场剧烈的战役,大伙都累了。贝锦仪与几位师姐讨论后,决定还是先让师姐们带其他人回金顶,贝锦仪与几位曾与周芷若感情要好的师妹留下来照顾还昏迷不醒的周芷若。静玄静慧等人离开之前再三叮咛一定要把周芷若带回来,不仅仅因为她是峨嵋派掌人,更因为她是他们担心挂念的小师妹。

等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周芷若才悠悠转醒,但武功全失的身体虚弱无比,没能一死了之的现实让周芷若茫然无措,生命似乎没了意义,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屋,踉踉跄跄往后山走。等到每日早晨都会来看周芷若近况的贝锦仪发现人不在,满少寺山乱跑找人,正巧就与奉令潜入少寺山的玄冥二老撞上。

再说回杨逍那边。在范遥睡着的这三天里,杨逍等人都忙着处理那日与鞑子一战的善后,西部山谷的状况惨烈,山腰处也被炸得乱七八糟,前两天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山腰处的损害,该填的坑填一填,该收的尸收一收,这忙到要第三天才有空去关心西部山谷的状况。

杨逍在西部山谷忙了一夜,又是一夜未眠,陪同他的颜垣、辛然、赛克里认真数数杨左使似乎有三天的时间没看他好好休息,连忙把人赶出谷要他回屋里先好好睡一觉,不然就要跟教主告状。话都说到这份上,实际上确实没什么一定得待在现场的必要,便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先一步离开,然后就在回途的路上,不经意地听见玄冥二老在调戏纠缠贝锦仪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杨逍终究没有范遥冷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算正常,对方还是与纪晓芙感情非常要好的贝锦仪,当年还曾救过杨不悔一命,光这关系就是范遥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现在的敌人还是早被归类到必须排除的恶敌玄冥二老。

便在杨逍思考之际,余光看见鹿杖客打出一掌,暗想那掌绝对是玄冥神掌,以贝锦仪的武功根本接不了,边想着要是贝锦仪出事晓芙一定会难过,连忙现身将贝锦仪带开。

杨逍避开了鹿杖客的那一掌,但一旁的鹤笔翁反应很快,一见有人干扰,立刻一掌补上。杨逍早有注意鹤笔翁的举动,这掌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躲过。而鹿杖客完全不给喘息时间,刚刚那掌再次送出,这连续而来的第三掌,杨逍情急之下来不及回身接掌,心想着吃下一掌也无碍,侧身一避,让那掌落点偏离心脉,只是他没料到鹤笔翁在此时击出鹤嘴笔,封住他的退路,眼下他还有一个贝锦仪要护,只能硬接下那一掌玄冥神掌。

杨逍被击退了两步,却是面不改色。他向贝锦仪借了剑,二话不说再度攻向玄冥二老。

鹿杖客原本还为玄冥神掌打中杨逍而窃喜,却没想到杨逍像个没事人般,提剑就向这边攻来。

三人就这般缠斗起来。

杨逍一打二,即便带伤也不落下风。他还有点余力试试这几日新练成的新招,只是他身中寒毒多少还是有点影响,没能让他把招数都试一遍,眼看时间不能再拖,便使出前几日拿来制服范遥的招,那招连发疯中的范遥都能瞬间没劲,对毫无准备的鹿杖客可想而知。

鹿杖客这一中招,手上的力道顿减,鹿头杖差点没握稳。另一边鹤笔翁没注意到异相,正避开杨逍扫来的剑峰,手上鹤嘴笔紧接着一刺,杨逍左手牵引,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将这一笔转了方向,稳稳戳向鹿杖客的手上。

鹿杖客吃了一惊,怒骂师弟。鹤笔翁震惊之余连忙抽回鹤嘴笔,鹿杖客痛得低呼,手上鲜血直流。鹤笔翁武功极精,心思却颇迟钝,这一下来的突然,自己也莫名其妙,知定是杨逍捣鬼,又一掌击去。

这一掌也被杨逍用乾坤大挪移转向鹿杖客,顿时直接废了鹿杖客一手。

莫名其妙挨了蠢师弟两招,鹿杖客大怒,鹤笔翁急着解释,却突然听到旁人的挑拨离间与搧风点火,那人说鹤笔翁私下拿了明教的佣金,这几下攻击其实是要同杨逍一起干掉鹿杖客。鹤笔翁盛怒否认,又怒他讹言谎语颠倒黑白,玄冥神掌一出,将不安好心的第五人打飞出去。

只是当鹤笔翁将这突然出现的第五人打出去的同时,耳边也传来鹿杖客的哀号。原来是杨逍趁着暗部吸引鹤笔翁注意力的同时,手上的剑招毫不怠慢,直往鹿杖客心口戳去,可惜鹿杖客只废了一只手,反应又快,实时握住剑身,制止剑招。

杨逍从没打算让鹿杖客制止成功,这一剑他可是放了十足的内力,区区血肉根本档不住,剑身虽被鹿杖客推移几分,却还是划破掌心没入鹿杖客右胸膛中。杨逍毫不迟疑,手腕一转一抽,剑刃撕裂皮肉带血抽出,腥红鲜血立刻涌出。

没能一招致命,但穿胸穿肺重伤,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玄冥二老兄弟感情极深,见鹿杖客受了重伤,鹤笔翁急切的扑过去查看。

杨逍没再出手,他刚刚那一击已经影响了他的伤势,寒毒入侵的更深,再动手恐会伤到心脉要害,那可就得不偿失。这两败类是要杀,但也不是非得今天杀不可,更没必要跟他们命换命。再说了,他都受了伤,虽没出大事,但他那个疯兽弟弟,肯定要报仇的。这两老头,早死晚死,终究得死。

只是现在实在没力气跟他们斗勇了。

他甩掉剑上的血,提醒鹤笔翁如果此时将鹿杖客带走或许人还有救,但若等他明教的人来,你们俩老头儿都活不了。

鹤笔翁再怎么不灵光,也懂杨逍是在放他生路,他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杨逍报仇,但杨逍看起来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谁能保证自己能打过他?而且鹿杖客现在还有气,搞不好真能救活也说不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报仇之事,他日后再报。

鹤笔翁带走了鹿杖客。

人是自己要放走的,杨逍自然不会拦,将剑归还一直护在身后的贝锦仪,这才去关心刚刚出声帮忙的暗部音。

贝锦仪看音中了一掌后倒地不起,又看危险已去,便说要找人来帮忙,随即离开。音本来也就是躺地上装死,现在只剩他跟杨逍,没什么好演的,他受伤没法用,理所当然的要找人替班,暗部哨通知了陵要换班,陵那边回会再派人过来接他原本暗卫的位子,如果要死掉的话记得跟主人报备一下,所以才有了音去找范遥「报备」一事。

既然都分两边去找人了,这躲也躲不了,杨逍干脆就找个树荫席地而坐,运气疗伤,哪知贝锦仪没把张无忌找来,反倒把柳夕蕖给带来了。杨逍眼神怨怼的责怪贝锦仪,贝锦仪只好解释找不到张无忌,正好跟柳姑娘碰面,还没问到张无忌在哪,就先被柳夕蕖问出杨逍跟玄冥二老交手还受了伤。柳夕蕖当机立断,让陪在身边的暗部去通知张无忌,自己先跟贝锦仪去杨逍身边。

接下来的事范遥也都看到了,没什么好说的。

范遥边帮杨逍疗伤,边啧声,「让这两老头苟延残喘了,大哥你就该一击毙命。」

杨逍冷笑,「然后让你给我收尸是吧?刚说完就立刻忘了我是带伤应敌?要不看看你还在这帮我疗伤呢。这伤是没能立刻要了我的命,但当我受的是小擦伤啊?我要是多使一剑都是要命的,你爱玩命自己去玩,我可惜命的。」

「大哥你留点口德行不?你好端端的收什么尸?难道我就乐意见你出事?」范遥没好气的抱怨,结果杨逍眼刀杀来,范遥立刻服软,「行行,不生气,都怪我乱说话,都怪我多睡了一天,都怪我来晚了没帮你救贝姑娘──奇怪了,我真要去玩命了你也不准,我太难了。而且明明就你先开头的。」

「要碎碎念抱怨给我在心里面说。」

「不要,说出来给你听的。」

杨逍扬眉,「敢去玩命试试看。你剩一口气我也拖你回来,就算带伤也揍你一顿。」

「这不公平!」范遥嚷嚷,「还有你对我就这么狠心!!」

「你怎么就不先检讨你没敢跟我保证不玩命这事?」杨逍又气又心累,叹道:「你看我都重伤要死了,还得担忧挂心你这弟弟,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是不是?」

范遥愣,目光瞇起,「大哥慎言。你身体好的很,没那么容易死掉。你除了挂心我,还有更多的事要挂心,不如说别挂心我了,嫂子,不悔,都足以让你留恋人间。」

杨逍气笑,抬手扯住范遥衣领,将他扯进,压低声线警告,「是谁该慎言?」

范遥一言不发,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杨逍看。

双方沉默片刻,静的一旁贝锦仪不知该如何是好,感觉再吵下去不好,但又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吵的话题实在太难介入,只得在一边不知所措。

过一会,杨逍先叹气,松开范遥领子,拦过他的头摸摸,没好气哄,「行,我认输,把你那些花花心思都收一收,我可不想过几时辰就找不到你的身影。听着,我不会再拿我的命开玩笑,同样的,你也不准这么做。如果你真记不住,我跟教主讨论一下,看要不要进训诫室里好好把命令写进你骨子里。」

范遥低笑出声,得了便宜还卖乖,靠在杨逍肩窝处蹭蹭,「大哥你这是威胁。」

「是威胁,但我觉得没什么用。」

范遥无声却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双眼因笑出泪而闪闪发光,「你有想过我得挨几鞭才能记住吗?」

「体罚你要是真有用就好了。」杨逍看范遥那张笑脸就来气,上手狠狠捏了几下,「你怎么就不能像这张脸一样,除了漂亮就没其他用途,安安分份当个花瓶不好吗。」

范遥脸被捏得有点痛,但他没制止杨逍,含糊回道:「我要是真除了漂亮以外毫无用途,你就不可能遇上我,即便遇上了,也对我没兴趣吧?」

杨逍叹气叹得更用力了,松开范遥。

还真的是一个字都没说错。要是没能力,范遥可能活不到被阳顶天捡回来,即便运气好在被搞死之前带回来了,也不可能有机会加入明教,还让当时少年得意嚣张意气风发的杨逍看入眼。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范遥揉揉自己的脸,他猜可能被捏红了。注意到旁边的贝锦仪,看她欲言又止,本想开口换人聊天,以避过杨逍继续灌输他性命有多重要的话题,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想法。

范遥手又不动声色按在杨逍脉上,确认玄冥神掌的寒毒没给杨逍造成威胁,才收回手,开始想要何时去找鹤笔翁算账,又要怎么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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