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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长得有六七分像罗严塔尔，剩下的部分遗传自那个米达麦亚不曾谋面，甚至连名字都未听说的女人。一个陌生人。因为陌生，也就无法因当年的事对她产生真正的怨怼。
他经常抚摸着菲利克斯棕黑色，却有些微卷曲的头发，端详他日益成熟的五官，在上面搜寻罗严塔尔的痕迹。这样的面孔，见过罗严塔尔的人都会说一声：“不愧是他父亲的儿子啊！”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始终是他父亲的儿子，而没有长成他父亲。
性格上，他更像米达麦亚和艾芳一一一毕竟是他们精心教养的孩子。聪慧敏锐，但个性开朗，爱说爱笑，带着符合年纪的少年人的纯真。
对于米达麦亚来说，当他想起罗严塔尔时，所有这些差别一一一有些圆润的面部轮廓，不那么笔挺的鼻梁，微卷的棕发，活泼的举止和常常露出的、不带有一丝讽刺阴霾的笑容，无一不在提醒他，菲利克斯是罗严塔尔遗留的血脉，而罗严塔尔本人，那张无比熟悉，永远年轻的面孔，再也不会在他面前重现了。
和所有的帝国高官一样，罗严塔尔也有一张专人绘制的肖像，悬挂在新帝国历史博物馆的长廊上一一一曾经。罗严塔尔叛乱的消息传来，院方第一时间将这画撤了下去，给画廊留下一个突兀的空位。但由于先皇帝恢复了他的元帅头衔，便一直没有销毁，而是安静地躺在库房的一角落灰，被众人遗忘，直到好几年后，再被带着菲利克斯前来参观的国务大臣米达麦亚问起。
本以为这幅画早已烧毁的米达麦亚立刻命人将它从库房拖了出来。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让院方在原位挂上了一幅惟妙惟肖的复制品，而这幅真品一一一他曾经亲看着罗严塔尔如何坐在画家对面当模特的这一张，被他掏钱买下，成为了米达麦亚家的私人收藏。
让懂行的艺术家来评论这幅画，一定会大加赞叹画家的技术之精妙。画面上，三十岁的罗严塔尔嘴角挂着一丝社交性质的微笑，那一蓝一黑的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笔直地射向画面外的前方。
米达麦亚对艺术一窍不通，所以他其实没觉得这幅画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它只是还算忠实地复现了罗严塔尔在他心中的影像。而后者是无可匹敌、无法被打倒的。这样的一幅所谓真品，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真实的罗严塔尔的复制品罢了。因此他虽然买下了这幅画，却并未将它据为己有，而是在菲利克斯一番好奇的追问之下，将画挂在了儿子的书房。
岁月似乎对米达麦亚格外宽容一些，在他身上放轻了留下风霜痕迹的打磨。菲利克斯前往他们曾经毕业的那所军校就读那年，他只是眼角添了些细纹，而那一头蜂蜜色的头发，别说白发，就连颜色和光泽也丝毫不曾黯淡过。身体机能虽然比起当年略有逊色，但还经常能在与儿子的较量中占上风。
岁月又似乎对米达麦亚格外残忍一些。因为那张因金银妖瞳而奇特的，令人见之难忘，曾是无数少女梦中情人的脸，无论几载、十几载甚至几十载光阴流过，在米达麦亚的脑海中，都未被时间侵蚀得面目模糊，依然清晰得仿佛昨天一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