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麦浪。
滚滚麦浪,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在夕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海浪卷起星河点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片矢车菊的花瓣在麦浪中飘舞…等等,矢车菊?
是那如最澄澈的天空一般蓝的矢车菊,是比钻石还要闪耀的冰蓝,是一片梦中的,迷幻的海洋…
是一双时光无法消磨的眼眸。
“Bruce”
他听见那片矢车菊在麦田中呼唤他,于是他踏入麦田,挣扎着,奔向那海洋,不顾麦芒的尖锐,无视那颗几乎迷路的心。那模糊的人影,愈来愈远,越来越模糊,当他伸出手的那一刻,那模糊的影子化作花瓣,消失在茫茫麦浪中。
Bruce猛地睁开眼,混沌的梦境使他的头感到尖锐的疼痛。他揉了揉眉心,梦中的景象依旧停留在他眼前,与混沌的现实纠缠在一起,使他心烦意乱。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心绪,他抬起头,“什么事,Alfred?”
有些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Master Bruce,或许昨日的宿醉让您忘记了您的约定。您曾约好在今天下午三点钟去拜访那位新上任的名叫Jonathan Crane的Arkham疯人院院长。
哦。
他混沌的脑海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清晰。
那个新上任的院长———据说是历届院长中最年轻的那一个———在Bruce向他发出宴会的邀请时冷淡地拒绝了他。他本想在宴会上仔细观察那位年轻的院长,或许年轻能使他不染上前几任院长的狡诈与手段,或许能够借此与Arkham进一步拉近关系,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而服务…当然这一切都破碎在了那封冰冷的电子邮件中。
于是在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向Dr.Crane发出了登门拜访的邀请。所幸这次没有被随便找理由拒绝。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一套价格不菲的西装。
整理着领带,他开始回忆起那仅在报纸上见过的Crane的剪影,大概是记者在远处的偷拍,模糊得除了一个瘦削的影子之外无法再看清其他。
噢,他似乎从不接受采访,也不愿参加其他公众活动或将自己置于大庭广众之下,他只是隐藏在阴影之中,几乎是漠然地审视着这一切…
但行走在哥谭市最灰暗的地方,身处权力与人性的泥沼,又怎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冷淡。
或许他会是一个有趣的人。
Bruce笑了笑,看了眼钟表。
也许这位心理医生不介意医院股东的小小迟到。他戴上那块Valentino的腕表,打开房门,在下楼的时候心情愉悦地向Alfred打了个招呼。
Arkham医院表面是一所正规的,带有一丝阴沉与可怖气息的精神病院,然而游走在明暗交界线上的政客们都心知肚明———那可以成为极恶罪犯的极乐天堂,成为摆脱法律制裁的救赎圣地。仅需一些沾着血腥味的钞票,或许再加上一丝权力的魅惑,那些医院的掌权者便会献上谄媚的笑容,把你洗白成一个比天使还要干净的形象。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他们的冤屈与愤恨只能化作泥土,与他们的尸体一起埋葬在这座腐败的城市。
他下了车,走进了那扇被擦拭得闪闪发光的自动门———Arkham的办公处,一栋和医院完全独立且位于市中心的建筑———并接受了那个穿着暴露的性感前台小姐抛来的媚眼。
简单地环顾四周,大厅的内部装饰似乎被重新修缮了一遍,去掉了很多繁杂的装饰品,使这里的整个空间变得更加精简与宽敞,Bruce不得不承认这种风格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Mr.Wayne,您的预约是在…今天下午三点半。”那个性感的小姐随意翻了翻预约册,刻意展露出她那饱满的胸部,“时间是一个小时。让我来带您去院长的办公室吧。他现在估计在等着你呢。”她走到Bruce面前,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立马包围了他,熏得他的头再次开始微微作痛。
“在那之后,或许你有兴趣和我去酒吧聊聊天?甚至是一起度过一个狂野的夜晚…”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身体几乎贴上Bruce。
…虽然装饰换了,但是员工却依旧如故。
Bruce扯出一个笑容,跟着那位前台小姐一起上了电梯。香水味在密闭空间中显得更加浓烈,使他更加头昏脑胀,太阳穴像是被钝器袭击过一般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些恼人的疼痛。这痛感蚕食着他的理智,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片不寻常的蓝。“噢,那是自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拒绝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他维持着微笑,向电梯的楼层显示器瞟去———该死,为什么那个院长的办公室在这么高的楼层…
打开电梯门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令人难以忍受的头痛转化为混沌的晕觉,以至于那个小姐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时他还有些昏沉,如同身处梦中。
梦…他揉了揉眉心,抬起头。
梦境。麦浪。吹散的书页。模糊的人影。矢车菊。
那对矢车菊一般璀璨的眼眸,那熠熠生辉的海浪,那无法融化的冰山。
那细密得如同春日野草般的睫毛,那饱满得如同夏日樱桃般的嘴唇,那红润得如同秋日蔷薇般的面颊,以及那如同冬日细雪般丝滑的肌肤。
好熟悉。那梦中的矢车菊。
一定是宿醉的后遗症,要不然Bruce怎会像这般沉沦,甚至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
那瘦削却挺拔的身姿矗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夏日暖阳安详地铺洒在那单薄的肩膀上,而构成这幻境的人只是微微侧过头,淡漠地望着Bruce,眼底带有一丝犀利的审视。
“你迟到了四分钟。”
Bruce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迅速移开了目光,走进了办公室。房间弥漫着的淡淡木质香调完美冲淡了Bruce脑中的混沌。抬起眸,视线再次对上,这次Bruce向医生展现出了他最明朗的微笑,掩去了眼中的那丝迷醉。
“四分钟,足够使你对我的性格做出更加准确的推测了,医生。”他俏皮地向Jonathan眨了眨眼。
那双如海洋般的眼睛眯了眯,Jonathan终于完全地转过身,那些调皮的光斑也随着他而移动,在他微卷的黑发上留下淡淡的金色。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Wayne少爷一样时间充沛。”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微笑,语气却如同四月的风一般平淡。
“以及口齿伶俐。”
“抱歉。来的时候有些堵车。”Bruce耸了耸肩,眼睛始终盯着对方。
Jonathan移开了视线,细长睫毛在眼中投下的阴影掩去了眼底的那片海。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请坐。”
Bruce笑着走到那个黑皮沙发旁坐下。Crane似乎接受了这个勉强的理由。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这莫名的敌意锐利地如一把刀一般,划开了Bruce的好奇心。
或许他对任何人都这样呢。但若是对待别的初次见面的人也同这般犀利,他大概不可能当上院长这个职位。
或许是因为才华?他眯起眼看向Crane,不,他不相信如此腐败的Arkham内部能完全以才华为评判标准来选拔院长。
思绪飘得有些远,最终都顺着海风吹向了自己。
他抬起眸,看见那汪海洋向他靠近,最终在他即将屏住呼吸的前一刻停在了他的面前,海面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所以尊敬的董事长先生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Bruce眨了眨眼,“或许只是想见一见你?”
Jonathan云杉木般的眉毛皱了皱,“什么?”
“那张失败的邀请函。”
湛蓝的海水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波动,“我记得我拒绝的理由已经很明确了。”
“在我看来那只是拒绝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苍白说辞。”Bruce眼中的笑意更深。
海水映出了几颗璀璨的星星,“毕竟很无趣不是么?戴上了同一款社交面具的人们,统一的话术,僵硬的举止…”
Bruce移开了视线,眼中的那抹玩世不恭淡了许多。
“或许吧。但是你身处其中,只能在娱乐中麻醉自己,与所有人融为一体…”
“所以你戴上了面具,成为了他们。你确信这并不是你…但是你深陷其中。”
Bruce愣了一下,接着勾起了嘴角,“你是在分析我么,医生?”
“当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个心理医生时,你就该有所准备了。”Jonathan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么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精准的分析…Dr.Crane。”Bruce喝了口水,视线再次和Jonathan相遇,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眼睛的颜色,真的很漂亮。”他垂下了眸,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坚定不移地说了下去,
“像我的一个梦…
一个关于麦田,风,和一个男孩的梦…”
Jonathan怔住了,Bruce没有看清他有些慌张的表情,也没有看见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摩挲起自己的手指。他只感受到了片刻的沉静,如平和的海面,被微风吹起点点波澜。
“把梦境代入现实么?或许Mr.Wayne昨晚在某个酒会上实在是醉得不轻,乙醇把你的神经麻痹到混淆了梦境的内容和现实的人物…”
“这是一个巧合么?还是说…我曾经见过你。”
Bruce再次望向Jonathan,对方也同时看着他,向他扯出了一个假笑。
“更糟糕的一种情况就是,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来帮助你摆脱幻觉的困扰。”
Bruce挑了挑眉。“那个心理医生会是你么?”
“不会。”
毫不犹豫的拒绝。意料之中。
“而且———如果你来这里是和我谈梦境问题的,”Jonathan坐到了Bruce的对面,“那么你可以离开了。当然,我会给你推荐几个优秀的心理医生的,Mr.Wayne。”
咄咄逼人的架势。
Bruce笑了笑,将话题引向了正轨。
“当然不仅仅只是梦———毕竟Wayne集团想和Arkham医院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那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许,注视着他的那片海洋稍稍起了些风浪。“更密切?”
“正如以前每一个来到这个办公室的政客和商人所需求的…一些不可告知的事。”
Bruce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抬眸观察到那双蓝眸中顿时充溢起浓厚的兴趣,那眸中厚重的好奇如同海面波浪般风起云涌,而这汹涌的波涛下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他眯起眼,想仔细看清这微弱的情绪,而这细小的情绪却被那蝴蝶般微微震颤的睫毛掩去了,留给他的只是眼底的一片阴影。
“那么你得开出一些让彼此都满意的条件。”
那口吻活像个老练的政客。一种Bruce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望从内心逐渐涌出“钱?权力?你要什么?”
“你就只能想到这些么?”那樱桃般红润的唇勾了勾,Jonathan修长的睫毛再次抬起,明亮的眼眸望向Bruce,显露出眼底的一丝笑意。Bruce挑了挑眉,“还有?”
“比那贵重的东西可多得是———当然,既然你已经是医院的股东之一了,我还能要你的什么东西呢。”Jonathan耸了耸肩,视线从Bruce身上移开,望向窗边。
Bruce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一群飞鸟自远方飞来,绕着云层旋转了一圈后向远方飞去。
“我一直是一个贪心的人。”Jonathan喃喃道,声音小到Bruce甚至无法听清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单词。
“你说什么?”
海一般的视线终于从那片澄澈的天空移回,再次与Bruce的棕瞳对视。
“我是说,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Mr.Wayne。机器的主人虽然换了,但机器总得按老方法运作…以免多生变故。大张旗鼓地来找我证明这件事不是你的本意,你我心知肚明。”
那冰山般的眸子在太阳的映射下格外耀眼,冰冷得几乎将Bruce从内到外彻彻底底地看穿…
Bruce选择保持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Dr.Crane的言辞比匕首还要锋利,那刀子似乎即将戳开自己光鲜亮丽的表面,露出那丝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暗色。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Jonathan突然开口,刻意望了望自己的手表,“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很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会面,Mr.Wayne。”他慢悠悠地朝Bruce伸出右手,Bruce观察到那只手实在很纤细,同时在自己的手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娇小———停,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Bruce再次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握住了Jonathan伸来的右手。有些凉,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手比较小,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办公室的窗户没完全关上,他感受到一丝夹杂着泥土腥气的夏日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
可能即将下雨吧。他的视线略过窗外骄阳,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耀眼。
也可能是幻觉。他微笑着松开了手,“期待下次再见面,Jonathan———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毕竟我们即将..或者说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不是么?”
蓝眼睛眯了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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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气如电影中的主角一般任性。
雨滴落在行人身上,狂风刮过路人的脸庞。像咆哮的巨浪,尖叫着冲向风雨中的人们。
毫无准备的人们只得自认倒霉,一边咒骂着这极端的天气一边狼狈地四处逃窜,躲避着这炎炎暴雨。
已经是傍晚,乌云遮住了夕阳,使天空看起来像被一层厚厚的羽绒覆盖了一半,沉闷而吵闹。
Bruce借着这天气推辞了和前台小姐的约会,从酒吧出来后撑起一把雨伞在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最爱这夏日的暴雨。点点滴落的雨珠就像久经压抑的人终于在那一刹那爆发,崩溃地嘶吼,尖叫,然而最终一切都将再次归于平静,将往事的一切痛苦埋葬于雨中。
黑色的伞在雨中漫步,酒醉般踩着轻柔的步履,无视身旁人群急促的脚步声。雨声滴答,如珠串般顺着伞的边缘滑下,落进路旁的水潭,荡起丝丝涟漪。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喘息片刻,喧嚣的人群在暴雨中忙着低下头奔赴各自的目的地,无暇抬头关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亿万富翁,连同那些以偷窥上流社会为乐的记者也忙于躲避,无人关注他,无需遮掩,无需埋藏。
Bruce心情愉悦地几乎要哼出歌来,纯黑的皮鞋径直踏入水坑,溅起簇簇水花,沾湿了他的裤脚,弄湿了他的袜子。
但他毫不在意。
雨中氤氲的雾气衬得远处的那一抹橘黄的灯光愈发模糊。是那家老旧的书店么?他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清楚些,但终是徒劳。
乌云下掩藏着的这一丝暖光吸引着他的靠近。不愿惊扰这朦胧的幻境,他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下积水,远远瞧见一个人影矗立在书店门口。
书店由于下雨的缘故早就停止营业了,只留一个角落可以避雨。一旁的路灯微微打着一束微光,暖黄的光刚刚好地照在那个角落。雨水自天空落下,将那一片干燥的角落包围,形成一面澄澈的雨帘。
那个人就站在那个角落里。
湛蓝的眸子蒙上了雨水的阴郁,沾上了雾气的朦胧,多了一丝破晓的易碎。那一抹情绪潜藏在那对眸子中,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无法看清。
Jonathan Crane就站在那个角落里,怀中抱着一本书,低垂着眼眸望向喧扰的雨滴,那细长的睫毛如同易碎的蝴蝶翅膀般微微颤抖。
雨水洗掉了上午会面时的面具,现在的他更加真实,却也更加模糊。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Bruce被自己内心突然涌出的好奇吓了一跳。
一定是酒精的缘故。
你不能永远将问题都归咎于酒精。
但没有酒精的话,他不会选择走上前,不会选择扰乱这片迷糊的雾,也不会在Jonathan看向他时显得手足无措。
“噢,Mr.Wayne。”对方挑了挑眉,似乎早就预料到来的人是他。“真是稀奇。Wayne集团的董事长在这样的天气在寒冷的大街上闲逛。”
“你不能以常规的思维来推断我的行为,医生。”Bruce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你呢?因为被雨水困住了?”
蓝眼睛瞟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这样的暴雨要多久才会停下呢?总之不是一两个小时…”
“…”
“我可以送你回去。”Bruce晃了晃头顶的伞,“它还可以再容纳两个人。”
对方连瞥都懒得瞥他一眼,“不用。”在停顿了片刻后,又刻意补上了一个单词,“谢谢。”
“好吧———”Bruce故意将音节拖长,“那么,”他走进了那片雨帘,收起了伞,看见对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Bruce将伞放在了一旁的平台上,“我只能冒着雨跑回去了。”
这次,Jonathan终于肯侧过头正眼看着他了。“你没必要———你的专车呢?你的管家?你的…随便什么东西,没有在这样的天气里接你回去的?”
“懒得叫。”
“那你就冒着雨跑回家吧。”对方垂眼看了一眼伞,“把伞带走,我不需要。”
“这样的雨一下就是整晚,难道你要在这个角落过夜么,Jonathan?”
“不关你的事。”
“好吧———那么,”Bruce后退了两步,后背几乎快要贴上外面的雨幕,“期待下次见面。”
不等Jonathan回过神,他便转身踏入了雨中,一瞬间,从头到脚,他的全身都湿透了,整件西服吸饱了水,头发也如同刚洗过般浸满了水。
他整个人站在雨中,狼狈不堪,却依旧坚定地顶着暴雨向远处行走。
“等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水花中,像一颗颗清脆的珍珠。
Bruce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忍住没往后看。一把伞遮住了他头顶的雨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香———有点像雪松,雏菊,还有…一丝小麦的清香。
微风轻拂,日光和煦,麦浪飘香…
像记忆…梦…还有许多美好、模糊的画…
他感觉自己心中长久缺失的那一块似乎被轻柔的填上了…那种柔软的感觉却只存在一霎那,转瞬即逝。
“你喝醉了。”
他回过神,看见Jonathan皱了皱鼻子。Bruce笑着接过了伞,无意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可能吧。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酒精会影响人脑的判断。”
“我说过…你不能以常规的思路来预测我的行为。”
“噢,对。毕竟这可是一个销声匿迹了七年,死而复生的人。”
“人们通常喜欢在这句话里面加上些例如亿万富翁、花花公子之类的形容词。”
“那是花边小报的写法。”
“所以———”Bruce无法克制自己的笑意,“你也看这种东西?…”
“……难免。”
“好看吗?”
Jonathan抬头瞟了Bruce一眼,抿了抿唇。
“肤浅的,大众的…他们只会将表面拿出来玩弄,想要伪装与操控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大众爱看这些,因此就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很犀利的评价。”Bruce稍微收敛了些笑意,却依旧收不住那上扬的嘴角。
“那么…你居住的地方…”
“前面就是。”
Jonathan耸了耸肩。“很近。你做了个无意义的选择,Wayne。”
“和你共处一个伞檐下,有一场愉快的聊天,这就是意义。”
远方的路灯在雨水的冲刷下模糊成了一抹水彩,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人并排走着,雨天,伞,灯,街道,构成了Bruce回忆中的一幅油画。
Jonathan镜片下的双眸被细长的睫毛遮掩着,眼中复杂的情绪在雾中愈发令人琢磨不透。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雨滴落在伞上的敲击声是他们间唯一的伴奏。
最终Jonathan在一处公寓前停下。Bruce借着灯光打量着那公寓,普通得简直毫无特色…这就是一个Arkham院长住的地方?他的脑中浮现出前几任院长住过的别墅———不过确实符合医生的性格…
“那么我算是知道你的住址了?”Bruce笑着看向Jonathan,把人送到了公寓门口。
“你不知道我的门牌号。”Jonathan从伞下钻出,走上台阶。
“看来我还需要努力?”
“那是你的事情了。”
“你可以叫我Bruce…”他看着Jonathan逐渐消失在门后的阴影中,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等了好一会,却发现无人应答。再次失望地看了一眼公寓,Bruce从湿透的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叫了辆车,他没看见门后的阴影下那瘦削的身影。Jonathan站在门后的死角中,静静望着Bruce雨中的身影。
半晌,他垂下了眸,眼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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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恐惧后的混乱。这是一种绝佳的化学反应,奇异的感官体验,也是一种…极致的美…”
他静静地望着写满公式的黑板,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仅仅只是理论的推演,现实远远超脱于此…”
讲台上的男人微微转过身,像是对待珍爱之物一般将手中的粉笔轻柔地放置在讲桌上,
“这是我作为教授给你们带来的最后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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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fessor Crane.
她的脑中对这个有些神秘的年轻教授有些印象。
那是她入学的第二年,无意间选修了那节关于恐惧研究的课。
课程很精彩。但是时常带给她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那些理论中蕴含的一闪而过的主观评论,那冷淡外壳下的难以捕捉的癫狂…她看着Dr.Crane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复杂的专业词汇,白色的字迹后暗藏着鲜血般的赤红。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呢?Rachel安慰着自己,将笔记本合了起来。
但是…
“Rachel!Professor Crane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他似乎有话对你说…”
“什么?”她疑惑地望着那个传话的女生,“我?”
“是啦。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但是我甚至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我在他的课上没有那么积极,甚至有时候还会缺席…如果是想在离职前交待些什么的话,那么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Rachel Dawes’,他亲口和我说的。”
她的心充满了困惑。但她最终还是跟着那个女生去往了Crane的办公室。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整蛊…不,她相信没人会这么无聊。
Professor Crane的办公室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独立于其他老师的办公室。装修简洁,又带有一丝古朴的气氛。她敲了敲门,得到了一声简短的回应。
“请进。”
轻轻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玻璃窗边坐着的人影。教授戴着眼镜,手中是几张学生的论文。阳光透过镜片照出那双湛蓝的眼眸,连她都忍不住感叹一声那双眼睛的美丽。
“噢,你来了。”
教授放下手中的论文望向她,嘴角的那抹微笑稍稍缓和了Rachel心中的一些不安,她小心往前走了几步。
“我看了你提交上来的论文,很精彩。‘关于恐惧对潜意识所产生的影响’…角度新颖,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不过您特意叫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表扬我的论文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Crane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能把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写得这么引人入胜…文章的背后一定蕴藏着些除了研究外的其他…情感?”他顿了顿,“以及那个男孩的例子,很有趣。”
Rachel不确定地再次看了一眼Crane,对方澄澈的蓝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湖泊,那抹沉静的蓝带上了好奇的光泽,打消了Rachel的一丝警惕。
“这是我最后一天作为教授坐在这,”他调侃的语气微微安抚了她的疑虑,“请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小姐,也算是给我的研究增添一个真实的案例——我不想留下遗憾…”
她注意到对方办公桌上的一些小小的装饰品,嗯,毕竟是大学中最年轻的教授…好奇心强烈一些似乎也…不奇怪?她放松了下来。
“是的。您确实猜对了,我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异性朋友…暂时把他称为‘B'吧。他曾在玩耍时掉进了一口枯井,里面都是蝙蝠…”
….
“经历了一些事故后,他心神不宁…监护人听从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带他去了乡下散心…
他一定是在那边经历了什么,至少遇到了什么对他影响很大的人…回来后开始变得沉稳…但我觉得这只是表象…”
…
她并不想让Crane知道过于详细的内容,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那个玩伴就是现在已经失踪两年的亿万富翁Wayne少爷…所以她跳过了很多内容,只留下记忆中无人知晓的儿时回忆——毕竟Wayne夫妇的遗孤Bruce Wayne的故事在哥谭市人尽皆知。
“或许,这些恐惧化作压力萦绕在他的心头,最后越积越多,终于在某一刻爆发,诱使他作出了不辞而别的选择?”
Rachel惊讶地看向Crane,“是的,大概是这样。您在心理学上的造诣确实很深…”
Crane嘴角的弧度更盛。
紧接着,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认真,“很有可能,那所谓“游历”的理由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脱离社会,甚至内心的借口…”
“你是指,他不会回来了?”
“很大的可能性,Miss Dawes。作为你的师长———或者说曾经的师长,我希望你不要陷入悲伤…不会回来的是那个当初的他…他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你所陌生的一类人…”
Jonathan轻轻推了推眼镜,“你会认为他的内心并没有变,改变的只是他的行为。但是一个人内心想的是什么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正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
办公室顿时陷入了寂静。Rachel思索着,有些犹豫。她内心坚信着Bruce的回归,但这信念又有些动摇…不,Bruce只是去释放压力了,她不信Bruce会变成那种样子的…
对吗?
…
不对。
她错了。至少在看到回归后的Bruce在宴会上花天酒地,过着糜烂而腐败的生活时,她的心充满了愤怒。Crane的话语再次在她耳旁响起。这不是Bruce,这只是一个…无所事事,低俗至极的富家公子。
连同年少的那一丝心动也被掐灭了。
Rachel失望地看着Bruce朝某个火辣至极的美女吹了个流氓哨。
“够了,我简直无法忍受…”
她喃喃着,转身准备离去。
“Rachel!好久不见了…”
眼尖的人似乎不想放过她。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转过头。
“不,不,请继续你的派对,我想我没理由再待在这了。”她大步走下了楼梯,干脆利落。
“嘿!等等———”
她停顿了一会儿,“你变了,Bruce。”
Bruce小跑到她身旁。
“这只是表象…”
“是,这当然只是表象。呵呵。但是我只能说…一个人的内心是什么并不重要,Bruce,重要的是他表现出来的行为…”
“我…”
“你不用再说了。”
她继续快步走向酒店门口停着的车,毫不犹豫地坐进车里,启动,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
Bruce望着那辆远去的轿车,心中有些失落。
或许再次失去了一个…少有的能够交心的朋友。
她能理解自己的选择吗?
不?…
想拯救,一定得先放弃一些事吗…
他的心空落落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七年来在世界巡游及在Ra‘s al Ghul指导下训练时的经历,旧日的恐惧与愤怒,后悔与恨意…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一起击向了他,他只能像个漂泊无依的旅人,被迫卷入这巨大的浪潮…
此后的两个小时,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最后他提前离开了宴会,茫然地坐在那辆劳斯莱斯上,手握着方向盘的两端,垂头盯着自己的皮鞋。
他该去哪呢…
心中愈发空洞,他开始怀念起那片柔软的麦香,夏日微风轻柔地抚过他的心,弥补起那缺憾…
行动先于思考。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在往市中心的边缘开。
等等,那个方向不是Jonathan的住所么…
…
无可救药。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认命般由着自己继续往那个方向前进。反正已经很晚了…管他呢…最好是碰不到医生…真是丢人显眼…
将车停在Jonathan住宅不远处的阴暗角落,他打开了车门,点了根烟,眼神涣散地望着那徐徐升起的烟雾,街区被这眼前的烟雾覆上了一层面纱。
他不愿将这面纱卸下,面纱能遮住他无措的表面,也能盖住他一片混沌的内心。
但现实常常事与愿违。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碰到刚刚从别处回来的Jonathan。漫步在路灯下的医生似乎心情很好,那红润的唇勾着一丝淡淡的弧度。
或许心理医生能帮他解决呢?———不,他从来不喜欢那些擅自潜入他的意识,窥探他私密之处的心理医生,但这…这是个例外…
Bruce感觉自己像一只迷途的鸟,在暴风雨中挣扎着,在黑夜中试图飞向远方那一缕曙光。他的心被雨点拍打着,寻找着,而那暖光愈发模糊,晕入深不见底的海洋,激起矢车菊般的浪花…
“Mr.Wayne.”
但总有人要来掀开这层面纱。
暖光照耀在他身上,波光粼粼的海洋激起最柔和的潮汐包裹了他,就那一刻———他只想沉醉其中,忘记一切…
“你看上去 有些迷茫…”
毫无理由地,他突然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在不久的过去,Jonathan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麦浪,男孩,矢车菊,以及那片汹涌的海潮…
Bruce眨了眨眼,不,他怎能将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只有懦夫才会逃逸进那美好的梦中,陷入昏昏沉沉的温暖。
他掐掉了烟,勉强挂上微笑望向医生,“嘿,Jonathan…多么有趣的一个巧合…”
“你骗不了一个心理医生。”
那安详的海面吹来阵阵微风,将那象征着焦躁的烟雾一一驱散。
Bruce垂下了眸,一只纤细的手突然向他伸来,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医生,你知道么…我有一个朋友,他从小便致力于一项事业,但有一天他发现为了那事业,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离他而去,渐行渐远…”
“嗯哼…你的朋友害怕了。害怕未知———那无法看见的未来以及…无法看清的内心…”
Bruce苦涩地笑了笑,“医生,”他突然抬起了头,“我能和你聊会天么?就一会儿…”
“…”Jonathan沉默着,“我必须提醒你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为什么会来找我———一个你才见过一面的人,而不是一个你熟知的心理医生呢…”
“你让我感到安心,Jonathan。你知道像我这样的花花公子通常都是感觉至上…”
Jonathan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直起身。
“啊…潜意识…”他喃喃道。
“所以…我猜…这是拒绝的意思喽?”Bruce尝试着想要把这句话说得像一句随口的调笑,但是无论如何遮掩都无法掩住语气中带上的那抹淡淡的失望。
“我明确说了吗?”Jonathan挑了挑眉,转过身,“我想,一个较为温馨的环境会是一个更好的谈话地点…”
“比如?”
“这栋公寓。”
“哦~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下一步就能得到你的私人电话号码…”
“…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精神状态,Wayne。况且我不想在凌晨陪你在这里吹风。”
“多么高尚的职业道德。”Bruce调侃道,“以及———你可以叫我Bruce”
蓝眸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Bruce垂下头,掩住了那一丝嘴边的笑意。他关上车门,跟着Crane走进了公寓,阵阵暖意顿时包围了他,随着Jonathan的步伐,那颗焦躁的心逐渐稳定了下来。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两圈,用力一推门,Jonathan首先踏进房门,打开了灯。霎时,暖黄色的光填满了整个空间。
房间有些狭小,但是一个人住刚刚好。
Bruce眼尖地捕捉到客厅旁层层叠叠的书架,医生细心地把它们分好了类,甚至标上了编码。书架角落堆着几本笔记本,他眯起眼,但还是无法看清上面的字符。
“请坐。”
Bruce回过神,看见了客厅中央放置的几个皮制沙发,浅棕色,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保持着笑容,他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沙发面前坐了下去。
“那么…说说你的事吧,Bruce。”
一杯红茶被推到了他的面前,升腾的热气带来了一股悠远的茶香。氤氲的雾气使那抹汪洋般的蓝愈发清澈,星空般的夜缭绕于他的四周…似乎…
他叹了口气,驱散了脑海中的那丝薄雾。
“我痛恨着一些无法改变的事物。
这些事似乎永远被固着在了那儿,哪怕是将它们移动半寸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渴望着改变…总是如此,但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你是在找自己的原因么?还是被事实层层的迷雾蒙住了双眼?”
“不,医生。我痛恨着这一切,这些逍遥法外的罪犯,这些冷漠无情的人们,这肮脏龌龊的社会氛围…”
“然而你最痛恨的,始终都是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己…
你深陷其中。”
Jonathan静静地望着Bruce,对方似乎迷失在了自己的世界,他像那徘徊于冥河的亡灵,亦或是迷途的旅人。
“嗯…你很孤独,Bruce。”
Bruce抬起了头,棕色的眸对上了蓝色的海。
“你的心能容纳的人很少,于是每当失去一个挚友都会使你痛彻心扉。”
棕眸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大地掀起一丝涟漪。
“或许我不该对你说那么多。我并没有将你视作我的病人,只是…”
Jonathan移开了视线,看向了玻璃窗上折射出的一丝微光。
“我的私心。”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Jonathan。”Bruce突然开口,打断了心理医生的思绪。
“那你呢?
你是否也感到孤独,身处于这茫茫尘世中?”
Jonathan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或许吧。孤独可以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
“你害怕吗?”
“曾经。”
Bruce抿了一口红茶,有些浓郁,微微发苦,像四月田野上枯树的枝桠,随之而来的淡淡回甘像那溪水中的一股潺潺溪流,冲散了炎炎夏日夜晚的燥热。
不知哪来的勇气席卷了Bruce的心脏,他看向Jonathan,
“那么…逃跑吧。”
“…什么?”
万恶的乙醇。Jonathan感觉自己也快醉倒在这茶香中。
“看来你醉得不清,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不,医生。”Bruce突然站了起来,向Jonathan伸出了手,“或许能够短暂地逃离这个城市,逃脱内心的痛苦…哪怕仅仅只是一瞬的放纵..你要和我一起么?”
一滴水花落入蓝湖,荡起层层涟漪,枯木的枝桠微微垂下,湖水再次重归平静,沉寂致湖面结起一层薄冰。
“不。”
波澜的大地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裂痕,
“为什么?”
“你对我的邀请并非出自你本意。”
这只是你的潜意识在抵触我的探寻 。Jonathan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你不相信我…”Bruce的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微弱光芒瞬时暗淡了下去。
Jonathan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眼镜。
“以一个陌生的‘朋友’的名义去进行一个短暂的度假么?很愚蠢。但…或许…我会考虑的。”
那一丝星光再度燃起,它灼烧着湖水,泛出炽热的光辉。Bruce感觉自己醉醺醺的,几乎忘却了自己是如何离开Jonathan公寓的。
夜色映入他的心,也反射进了心理医生的眼。Bruce走后,Jonathan再次望向窗外的星空,
“这不行…不。你想要的太多了,Jonathan。”
他喃喃自语道,缓缓走向一旁的书架,从中轻轻抽出了一本浅棕色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侧面被写上了一个人名,不太明显,但也能分辨———名字以‘B‘开头,姓氏以‘W’起始..
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翻到空白的那一页。
笔尖在纸张上摩挲,奏出一首易碎的华尔兹。
‘一次失败的谈话. 移情. ‘
原谅那无法看清的内心。
Notes:
非常坏Jonathan,略施小技(不
试图写出一种心理对峙的状态结果毫不意外的失败了(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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