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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锡哥！恭喜你！今年势头很猛哦！”朴智旻递来花束，又结结实实地朝郑号锡张开的双臂撞了个满怀。
“谢谢智旻尼，今晚来我家还记得吧！”郑号锡亲昵地拍了拍朴智旻的背，显然对于弟弟的祝贺极为受用。
“当然来！我要吃玧其哥做的炸鸡，再喝酒喝到天亮……号锡哥你如果先醉了就让玧其哥陪我喝，总之今晚务必要尽兴！”
“嗯……”郑号锡有点为难，“你玧其哥今晚不在，我给你做炸鸡吃也是一样的，我再去买点啤酒，你要喝哪个牌子？”
朴智旻却敏锐发现问题关键：“他为什么能不在？今晚是给你庆功诶！”
“他说今晚暂时不想见到我啦。”郑号锡把人转过身向前一推，“就到这里，迟点再和你说，等着向朴制片问好的人要排到门外了。”
朴智旻一步三回头，试图眼神暗示郑号锡不要耍赖，均因接收方信号不良传输失败。
“不是吧他真这么说？小气鬼！”朴智旻不解气地猛灌一大口威士忌。
“喂喂，你现在喝的还是玧其的存货呢，好歹口下留德。”金硕珍插嘴到，与此同时又往玻璃杯里倒了大半杯酒。
郑号锡看着面前这两个酒鬼又开始拼酒，皱着眉头试图转移注意力，“也可以理解啦，毕竟这次我们两个一起入围，他挺开心的。”
“然后就觉得最佳导演非他莫属吗？哇，人怎么可以自傲成这样！郑号锡我开始怀疑你挑人的眼光了。”金硕珍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痛心疾首地拍了拍郑号锡的肩。
还没把酒咽下去的朴智旻也跟着点了点头。
被左右夹攻的郑号锡弱弱举起手申请发言：“但他这次提名的片子拍的真的很好啊，至少我很喜欢，很有共鸣。”
“能拿提名的片子哪部不好？但最终被评委看上的是你的诶。你只是拍了部很优秀的片子，又没有做错什么，就让他这么躲着你？”
“也不叫躲啊，”郑号锡耸肩，“他也有自己的庆功宴要开。”
“叮咚——”
郑号锡正好趁此契机逃离战场，“我去开门。”
结果门外是被助理搀扶着喝到烂醉的闵玧其。
“郑导好，闵导今晚喝的有点多，您备了醒酒汤吗？还是我下去买点？”
“我以为他今晚睡工作室？”
“噢，闵导喝醉以后吵着要回家。”
“号锡——你好了吗？”从客厅传来呼唤。
“人交给我吧，醒酒汤我这里有，你们快回家。”郑号锡处理醉鬼已经很有经验，把闵玧其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微笑着道谢关门再变脸一气呵成。
“主人公回来了，你们俩是不是要来帮个忙！嘶——怎么这么重。”
“搞不懂你们夫夫。”单身人士朴智旻摇头，但还是从地毯上起身帮着郑号锡把人扶去次卧。
闵玧其摔进蓬松的羽绒被里，又很快被聚拢的被子淹没，郑号锡和朴智旻的动作不小，但还是没把人吵醒，刺鼻的酒精味让他更像一摊被玩烂了的橡皮泥。郑号锡于心不忍，想着出门打水来给他擦身体，却被还在计较的朴智旻一把拦住，“号锡哥，把玧其哥晾一会也没关系啦，等一下他酒就醒了会自己洗漱的。我和珍哥可等你好久了，你忍心抛下我们吗？”外加“千人斩”的撒娇术，让心本就是水果软糖做的郑号锡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而且他刚才还说不想见到你。”朴智旻再接再厉火上浇油。
郑号锡最后一点恻隐之心终于消失不见，姑且把闵玧其塞进被子里转身拉上朴智旻就走，转变之快让朴智旻也为之侧目。
“哥刚才不还在为玧其哥说好话吗？”
“忽然就不能忍了嘛。”
金硕珍坐在沙发上遥遥举杯，“祝贺我们号锡大导演终于想通！”
朴智旻迅速从郑号锡身后窜出来，将两人的酒杯倒满，再将其中一杯递给郑号锡。
“CHEERS！”
酒过三巡，下酒的小菜已被三人消灭得七七八八，至于圈内的各种八卦乃至各人的情感生活也已在舌尖上转了好几个弯儿，就差没向当事人求证是真是假。朴智旻喝到上头还赖着不想走，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再蹭郑号锡的车回家，被还残存着理智和眼色的金硕珍一把捂住想要开口的嘴巴，半是自愿半是生拉硬拽地告别了两位大导演的家。郑号锡酒局最后专攻低浓度果酒，还有气力收拾残局再去照顾一个醉酒成年人，拿上解酒液和换洗衣物推开房门打开床头小夜灯，闵玧其脸上的泪珠瞬时变得显眼起来。
郑号锡压下自己的情绪把换洗衣物放在床头，一边问：“怎么哭了？”
“老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有人知道闵玧其清醒后睁开眼睛时的恐慌。这里不是主卧，身上也不是透着洗衣香氛味道的干净睡衣，床头柜上没有解酒液也没有蜂蜜水，要不是他确信自己还在家中，恐怕就要怀疑是不是被做局“仙人跳”了。
虽然现在的境况相比起被“仙人跳”也没有好太多。
他想挣扎着起来，但头晕乎乎，双腿也完全使不上劲，勉强坐着发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难为自己，重新投奔床的怀抱。结果一躺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今晚的反常待遇一定是因为典礼结束后自己那句话，说的有点太重，结果现在伤人伤己还要负责哄——外面的动静有点太大了，朴智旻那家伙不知道又会编排些什么话来，我早知道他看我不爽——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关心一下我吗，这里还躺着一个喝醉的人诶居然开趴开的这么开心——我老婆一定是被他们带坏了——不对，我老婆是不是不爱我了……
“啪——”是床头灯被点亮的声音。
直到郑号锡询问闵玧其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被人盯着也不敢擦眼泪，思绪倒是继续跑偏，本来今晚就得罪了老婆现在还在老婆面前哭，自己建立的“人生导师好哥哥”人设就要塌完了。
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闵玧其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听郑号锡沉沉地吐了口气，“你今晚要是真不打算回来，我才会不要你。”
闵玧其跟着长舒一口气。
“衣服在这里，去洗澡吧。洗完澡不要回主卧睡。”
闵玧其一噎，“知道了。”
闵玧其冬天更偏爱淋浴一些，持续而恒温的热水带来的水蒸气弥漫整个浴室，像冥想盆*里毫无秩序可言的四散的墨水，令人安心地去探究和回味过去的事情。
郑号锡大学毕业刚入行，经人介绍进他的剧组做副导，他一开始还犹豫一只菜鸟跟在身边会不会拖慢进度，但郑号锡做事麻利性格又好，堪比天选牛马，闵玧其也乐意将一些行业秘辛和执导心得传授给他，偶尔和投资人吃饭也会叫上他一起，将他引荐给金主爸爸。可以说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而好为人师的闵玧其也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的得意门生拿出优秀的作品来，拍摄间隙总会询问郑号锡最近有没有拿到好的剧本，杀青之后打不打算自己当导演拍片。郑号锡是个体面人，虽然没有想法但还是说自己正在准备，轻易不会拂闵玧其的兴致，但敷衍太多次再加上演技稀烂，很快被闵玧其识破真相。
闵玧其入行多年，深谙逼得太急会适得其反的道理，准备自行探求原因从根本上解决徒弟想要躺平的不良心态。他最初以为郑号锡不想做导演只是因为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有所惧怕，让他在组内做个监制保驾护航问题也就引刃而解了，但直到他Google郑号锡名字看到一排青年影展外加校内奖项后才意识到他的想当然大错特错，身边这个徒弟大概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那么问题的症结可就绝不是那么简单。
古有刘邦项羽鸿门宴，今有闵玧其郑号锡谈心局。但恃才傲物如闵玧其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撬不开郑号锡的心防，什么果汁软糖做的柔软的心，明明是铜墙铁壁还加挂了三道大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闵玧其有些绝望，终于开始正视徒弟不能毕业这件事，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导演甘做他的打工仔，怎么看都觉得古怪。他逮着机会和当时推荐郑号锡的好友喝酒聊天，没想到好友诧异地问他你怎么不知道原因，明明他在你组里也有一年多了啊。
闵玧其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反唇相讥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爱八卦，但最终还是架不住诱惑自罚三杯，从好友处换来一个郑号锡的秘密。
郑号锡的成名作拍的是一个深山中的古老部落，结果影片在影展大爆，外人罕至的古老部落也遭受到了持续的骚扰，不堪其扰的部族迁居他处重新隐居，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导演得知消息后再也不能执导。
闵玧其听完一拍桌子喊了一声“Shit”，谁说郑号锡的心不是水果软糖做的，明明一按一个坑，让人忍不住一口吞掉。
他匆匆告别好友，在深夜造访郑号锡的住处，只为要他一个诚实的回答。
“是这样吗？”
郑号锡闷了一大口啤酒，侧头想了想，“是，但不全是。”
“我的确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打击，玧其哥你也一定明白，人一旦出名就会瞻前顾后。《深山》之后我其实也拍过一部短片，但每一颗镜头都不能让我满意，我总是会觉得我的执导是错的，没有我的存在，这个故事一定能讲的更加精彩。”
《废墟游记》，闵玧其知道他在讲什么，新北电影节青年单元新锐影片奖之一，一个对于青年导演来说不算小的成绩。他看过这部影片，当时只觉得导演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总而言之就是，我失去了掌控感。玧其哥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要来你的剧组打工吗，按照别人的指令做事让我觉得安全，这就是原因。”
太诚实了。闵玧其想，这样敏感、真诚又善良的人在这个危险的演艺圈容易被人利用，自诩为好导师的闵玧其不愿让这种事情发生。
或者，只能被我利用。
于是，在杀青的庆功宴上，他向他发出邀请，“可以让我来当你手中的矛吗？”
于是故事对调，知名大导演甘当新锐青年导演的打工仔。桀骜不驯的野猫心甘情愿戴上了胸背。
闵玧其对外谎称休假，实则躲进郑号锡狭小的工作室，一起改分镜一起拉片，一起去找投资人拉赞助，一起为挑选演员苦恼。在片场，闵玧其承接住郑号锡不安的目光，告诉他你的决策没错，整个Mo区乃至整个片场都是你的地盘，相信你的眼睛和你的直觉。
再然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有点暧昧和复杂。郑号锡克服心结后拍出的影片大获好评，忙着四处路演接受采访，闵玧其则变成独守深闺的孤家寡人，每天的日常活动除了侍弄花草，看书看电影，就是等待郑号锡忙里偷闲给他打一通视讯。
等到电影的宣传期结束，闵玧其向郑号锡求婚了。
之后的过程用朴智旻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月前你刚告诉我你和闵导好上了，一个月后就收到你们的婚礼请帖，要不是你们都是男的我都要怀疑十个月以后我可以见到你们俩的BB了。”
郑号锡有点尴尬：“我们俩是有打算领养小孩。”
朴智旻恨不得自扇嘴巴。
闵玧其关上水龙头，往身上抹沐浴露。头顶的浴霸虽然兢兢业业发光发热，但仍然抵挡不住寒潮的肆虐，没一下子空气中的水雾就消散了。
闵玧其打了个寒颤。
为了郑号锡的事业着想，他们俩结婚没有公布消息，婚礼也只请了亲朋好友，在海外进行了简单的仪式顺道度蜜月，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回来以后就进入一年中最为繁忙的颁奖季，两人都有影片参赛，但目的地并非全然一致。像他们这样的人，聚少离多是常态。
小别胜新婚是真实的，分离容易造成误解也是真实的。他们会在影展空档飞到另一个城市，避开剧组成员的目光在酒店里成日doi；也会当成笑料互相分享娱乐周刊新写的报道，《新锐导演郑号锡意外摘得影展金奖，老将闵玧其遗憾折戟成为绿叶》，闵玧其收到信息，回复一句“我不是遗憾啊，我是甘当绿叶。”
“是不是想让我夸你一句慧眼识珠？”
“老婆拿奖我与有荣焉。”
“少贫哦！”
谁都没把那些无聊的新闻报道当回事，直到颁奖季末尾最重要的奖项颁发前夕。娱乐周刊已经把他们形容成宿敌分庭抗礼，一条条细数各自影片获得的提名，乃至学历家世，甚至颜值和情感经历这些和电影毫不相干，但能疯狂促进销量的花边新闻。
闵玧其的好友提醒他小心背后有人做手脚，毕竟他早已成名又是各大电影节的常客，而郑号锡就算再天才，也只是初次杀入国际影展的愣头青。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对谁都不公平。
闵玧其一边找人公关，一边联系郑号锡，没有接通。助理说郑导这会可能在飞机上，让他稍安勿躁，但他偏偏气的发疯。假消息说多了会被人当真。理智告诉他郑号锡不可能也没必要在这上面动手，他们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才走到今天的夫夫，可不是外界传言的什么宿敌，但他真怕自己成为郑号锡手中的矛，刺向的却是自己的心脏。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声音困倦，轻声细语地问他发生什么了，怎么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闵玧其的怒火突然被浇灭了，他像一只正在弓背飞机耳的猫被自来水管中的水浇的透彻那样滑稽可笑。
“没事，我这边处理好了。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昨天晚上降温，可能着凉了，你也要多穿一点啊。”
“好，助理给你买药了吗？”
“他应该在路上了。”
“嗯。多睡觉，不要看手机。”
“闵玧其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快睡吧。”
他仓促挂掉手机，心里已然把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报道没有被撤掉，反而愈演愈烈。有人看他在影坛得意太久，千方百计想要他挪一挪位，郑号锡这柄刚刚打磨好的剑，正适合用来挥向他。
幸好他们没有对外公布婚讯。
幸好一个人的剑是不可能攻击他自己的矛的。
闵玧其匆匆冲洗掉身上的泡泡，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哆嗦着穿过走廊打开主卧的房门。房间里开了暖气，闵玧其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掀开被子抱住已经酣眠的人。
郑号锡却往旁边挣了挣，“不要抱那么紧啦，你身上好热。”
闵玧其没有放开手，反而凑的更近了些，近到呼出来的气刚好可以打在郑号锡的耳朵上。
“今晚是我昏头了，对不起。”
“恭喜你得奖，老婆。”
没有回应，只是十指交扣的手紧了紧。
END.
Pictured by @御里香山楂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