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Additional Tag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12-25
Words:
23,795
Chapters:
1/1
Comments:
1
Kudos:
28
Bookmarks:
6
Hits:
407

往后余生

Summary:

撞针在赛卫2蹲局子,因为能量短缺和突然停电事故橘子发生了暴乱,而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海。星际交通已经全部瘫痪,等待他们的是……
瘦巴巴的奶牛猫一起走啊(递上山竹

Work Text:

赤红色的铁锈沙漠看不到尽头,远处有两个小型旋风正在形成,刮起一大片同样颜色的锈尘。虽然生活在此间的塞伯坦人都多多少少改装了进气口,不过旋刃还是下意识觉得有什么粗粝的东西卡在他机体深处。也许是变形缝里,或者……他的生活里。把他本就惨到谷底的生活摩擦成更为粗糙难忍的模样。他想要说点什么抱怨一下,如果身边的机子是路霸,他会的,但今天是撞针和他一起巡逻。旋刃只能举起这把改造过的电浆枪,攻击他幻想出来的虚空敌人。亮蓝色的高能射线立刻落在一块天然合金上,它被风蚀得有些像头雕,而现在,它融化成了一滩滚烫的金属浆液。
“装甲又痒了是吧,小渣子,我昨天说什么来着?”撞针一下子把旋刃拎起来。事实上他们规格差不多,但旋刃早已放弃抵抗了,他哆嗦了一下,低下头雕,不敢用光学镜看撞针。
“给我浪费能量是吧。”撞针恶狠狠地说着就举起拳头。
旋刃其实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故意激怒撞针的,他的金属手爪无力地碰了碰,发出连续不断的脆响,这种恼人的小动静让本就油箱空空的坦克更加烦躁了。
撞针显然已经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揍这炉渣一顿的冲动了。现在能量严重短缺,除非有不识相的挑衅,否则他不会轻易动手。况且旋刃四舍五入还算是他在这个地方最亲近的机,他实在不想让其他囚犯看笑话,甚至觉得可以挑战他的地位,破坏来之不易的平衡。
撞针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赛博坦。他倒没有什么思乡情结,说实在的,在母星上过的那些日子还不如坐牢,不过那种蓝色调让他平静了一些。他松开旋刃。
“你脑模块不好,我不和你计较。去,闲得无聊去吧监狱的下水循环泵清理了。”撞针低吼。
“不是吧……上次路霸去清理,整个手甲都被腐蚀得看不成了。”
“那是他渣的那螺栓不用工具徒手掏!。”撞针怒极反笑,在矿井下面,其他矿工都说他是危险份子,火药桶,结果呢?他来到这里之后反倒成了最淡定最有常识的那一个。也许这就是坐牢的真正意义,让你知道身边围绕着这样一群千奇百怪的渣滓是多么令人精神紧绷,当然,撞针一点也会不否认,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结束了今天的巡逻,撞针需要去典狱长那里看一下。谁都明白自从上次暴乱之后,监狱的官方管理体系就已经名存实亡,如果不是撞针拦着,这些管理机大概早就被愤怒饥饿的囚犯碾成碎渣了。不过撞针也不是什么慈善家,这座监狱的日常维护工作还需要他们干呢。
典狱长原本宽敞明亮的办公舱被钢板隔成一个个小间,所有狱警和维修工都缩在里面生活。现在的情况似乎和过去彻底倒转了。犯人们自由来去,想串门就串门,想出去遛弯就遛弯,而这些管理机倒只能等撞针过来,带他们去需要工作的地点。说是保护也是监视。其他时间都呆在这个严丝合缝的密室里偷生。
撞针激活门铃,厚重的舱门上方打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窗,撞针把旧数据版丢进去,里面下载了监狱控制室这几天出现的报错信息。
“我说你们的头儿是不是真把你们抛弃了?”撞针对里面喊话。不远处舱顶上有一整片炸开的能量液痕迹,看起来有点像涡轮狐狸的头雕,两只空洞的光学镜正在死死盯着他。虽然暴乱中下线的机都丢进焚化炉了,但墙面天花板上还是脏兮兮的,装甲碎片和油腻腻的东西(撞针并不想猜这是什么的一部分)乱七八糟地嵌进墙面。
“我们这边收不到任何消息。”里面传出闷闷的声响,“我以为犯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开始是跑了一大半,不过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他们去看过了,塞卫2的星空港上一艘飞船都没有,所有补给筒子都见底了。留在那也是等死,还不如回来。”撞针说。
——这是一个死局。
撞针早就意识到了。如果没有能量补给送进来,大家早晚会开始新一轮互相争抢,就算有人自愿进入平衡锁定,也挡不住那些为了一口能量就能吞噬同类的炉渣。(据撞针所知,有几个人就是这样进来的。)到时候,撞针根本做不了什么。现在大家还愿意听他的,不过因为他之前就是监狱里的老大,几乎所有刺儿头都被他狠狠收拾过了,而现在手里又有监狱的储藏室密钥,每天能给大家分一点点果腹的补给。
撞针把今天的补给从小窗丢进舱室,只有几小块,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分,反正也与撞针无关。不一会儿,修理管线的机子激活舱门走了出来,沉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立刻关上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大工具箱,几乎把他的机体拖成C型,走路也颤颤巍巍的。
“渣的,他们是不是没给你分能量啊。”撞针问。
修理机摇摇头雕,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你可以跟我们住一起。”撞针想了一下说。“反正我们对搞维护的没什么敌意。”
维修机抬起头雕,看了撞针一眼,只是一眼,撞针就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那种敌视和鄙夷对撞针而言太过熟悉了。看看,都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些家伙依然要看不起他。不过撞针内芯没什么波动,反而觉得可笑。这些维护机是所有监狱管理人员还能存活且有补给的唯一原因,而他们浑然不觉,还以为是管理人员为他们提供了某种庇护,让撞针这样穷凶极恶的犯人不敢对他们动手。
修好了通风设备,撞针沉默地把维修机送了回去,然后返回整个监狱安防第二严密的储藏室(第一是典狱长办工舱)。这里现在是撞针的生活舱了,旋刃和路霸也和他住在一起。
“回来了?”路霸在监控里看到撞针的面甲一闪而过,就赶紧激活舱门,放重坦进来。“旋刃呢?”
“我喊他去做苦工了。他今天又发癫,得给他点教训。”撞针回答,“今天没什么情况吧。”
“我一直守在这边,监控室也一切正常。不过……能量块不太多了,满打满算……也就能支撑一塞周。要不然……咱们还是走吧,带上全部补给,找个地下掩体躲起来,就我们三个,绝对能支撑到星空港重新开港。你还看不明白吗?下面那些炉渣就是想让我们狗咬狗,等最后没人了再上来收拾残局。”
撞针没说话,他看向舱室角落所剩无几的能量块和能量液,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路霸说的是真的,
路霸看撞针这次没有骂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儿的炉渣都是重刑犯犯,你也知道什么样的家伙会被关到这里来,除了旋刃倒霉,惹了大人物,还有你,四舍五入算是见义勇为。连我都是该死的。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
撞针低下头雕,“我需要想想。就算……真的要走。也要保证能量块不被抢才行。如果我们拿了这些,就成了众矢之的,单挑我不怕他们中任何一个,群殴我没胜算。”
“你说的对,我们必须好好计划一下。”路霸摸了摸头雕说。“通风设备的管道可以倒是可以通到外面,不过……咱们规格都太大了,需要一个中型机帮咱们运送能量块,一次一两块,一个晚上就能运完。”
“你有合适人员?”撞针问。
“还没有,说实话我没办法信任他们中任何一个。”路霸说。
旋刃就在这时候激活了门铃,路霸打开舱门,看着脏兮兮的直升机皱了皱眉。
“你真恶芯。”路霸说。“快去擦干净了。”
旋刃什么都没说,就跑去舱室角落蹲着自闭了。
撞针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旋刃还蹲在那儿,也没有充电休息,睁着那只亮黄色光学镜发愣。撞针叹了口气,拿了一块织物走过去用力丢在旋刃机体上。
“渣的,你臭死了!”撞针蹲下身,一边骂一边给旋刃擦被弄脏的地方,“锈爪子给我伸出来,渣的,脏成这样还想到处乱摸是吗?”
旋刃乖乖地把双臂展开,让撞针给他清洁,厚重的油污只靠织物根本没办法擦下来,撞针又往旋刃手爪上喷了些溶剂,这才把旋刃收拾得基本像回事儿。
“行了,休息吧。明天有事做会叫你。”撞针挥挥手,旋刃心满意足地直接就地躺下充起了电。
撞针陷入了沉思。过去他一直单打独斗的,从来不必考虑未来,就算下线又能如何呢?他压根儿不怕。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撞针看着昏暗舱室角落正在深度充电状态的两个塞伯坦人,他们愿意把后背留给他,他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

赛卫2重刑犯监狱在两个多赛月前发生了暴乱。
当时,监狱系统遭遇了一次强烈电涌,导致高压门禁系统失效,备用子系统也因为电池电量过低没有立刻补救上去。所有监禁舱都打开了了,犯人们开始什么都不敢做,直到有人看到监狱的总闸门也敞开了才发疯似地往外跑,执勤狱警试图阻止,最终全军覆没,只剩下在宿舍等待换班的那几个和行政维护人员,他们在警铃乍响的瞬间就躲进安保极其严密的典狱长办公舱去了(这里有独立的供能系统)。有两个狱警拖着残躯挣扎着跑过去求救他们都没有开门。
彼时撞针和旋刃是监狱室友,安保系统失灵的时候撞针正在深度充电,旋刃看到囚室的门突然洞开,外面乱成一团也想跑出去加入群殴,但他害怕自己的动静吵醒撞针,又要惹撞针不开芯,所以强忍着没出门。撞针名声在外,虽然外面杀疯了,也没有人敢过来找他不痛快。
“放风时间还他渣没到吗?”
撞针上线了,他还没激活光学镜,就被扑面而来的新鲜能量液气味惊了一下。虽然他的第一反应是旋刃又在搞自残,趁他充电往他面甲上抹能量液之类,但这气味太过浓郁了,旋刃就算把全身能量液都放了也不可能搞出这阵势来。他猛地跳起来,发现囚室的舱门敞开着,而外面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你终于上线了,咱们赶紧去外面玩儿一下。”旋刃看撞针半个机体已经出了囚室,赶紧也爬起来准备出去。
“玩什么玩?”撞针挡在门口不让旋刃蹦出去,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边情况:不远处有一堆人,是正在围殴狱警的囚犯们,大概顾不上过来攻击他们,上一层的走廊有两个犯人,不过手里只有棍子,不足为惧。
“旋刃,听着,平时你不靠谱就算了,这次可不行,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撞针回过头对旋刃说,“你要是掉链子,咱们以后就再也不好了。”
旋刃显然被这句话吓到了,他闪了闪光学镜,用力点点头雕。
“你说。”
“如果监狱的安保系统彻底崩坏了,那咱们就可以跑出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带上充足的补给。你是飞行单位,速度比我快,你飞出去看看监狱大门是不是开了,然后再去H区,看看仓库那里有多少人,手里都有什么家伙。快去快回,不要和任何人起冲突。”
“收到。”旋刃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撞针感觉旋刃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连光学镜都不一样了——对了,这家伙以前还是条子来着。撞针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旋刃出去。看着他变形飞走,芯里居然升起一阵担芯的情绪——平时明明不都嫌他烦人吗?上次旋刃被丢去小黑屋禁闭他还乐来者——撞针深置换了两次,把奇怪的情绪硬压下去。
撞针并不擅长等待,不过很快就有人把他从焦虑中强行抽离出来了。旋刃离开没一会儿,就有另一位老熟人出现在撞针监禁舱门口。
“你还没跑?”来者对站在门廊上的撞针高声喊道。
撞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光学镜前比他规格更大的塞伯坦人,他们对视了几秒,撞针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路霸,你来找我报仇?”撞针说。
“报什么仇?技不如人还不认?我可不是那种孬种。你赢过我,你就是老大,这是监狱的规矩,也是我的规矩。”路霸认真地说。
“那你怎么没走?”撞针问。
“我……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头了,本来也是无期。我不知道……出去要怎么过活了。这么多年没有遇到对手,你是第一个。我想……就跟着你吧。”路霸低下头雕,看着自己的脚部装甲。
撞针一纳秒都没犹豫,立刻就把路霸拉进监禁舱,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等旋刃回来,咱们就搞一些装备一起去仓库,我听说那儿还有高淳呢。”撞针压低声音对路霸说。
“渣的,你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我还准备好一通说辞呢。或者你让我干点什么来证明我值得信任?投名状之类的?”路霸惊讶地瞪着撞针。
“什么时候了,没时间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想活我也想,旋刃……我不太确定,不过他目前还算稳定——有事儿做的时候他会正常很多。”撞针说。
路霸点点头。
之后发生的一切简单粗暴,靠武力解决问题,就像之前无数次在这个地界发生的事情一样。他们三个暂时打跑了后知后觉想过来分一杯羹的囚犯们,占据了仓库,在里面大吃大喝,把所有高淳都喝完了,醉得不省人事。就这样狂欢了好几天,不过好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第一批逃离的囚犯大部分是飞行单位,他们赶到几百塞里之外的星空港,彻底搜索了一番,才发现那里已经一无所有。此刻,对他们而言,监狱竟成了这铁锈沙漠中唯一的庇护所。
毕竟寡不敌众,随着返回的犯人越来越多,撞针出面承诺会分给大家一些能量。不过,谁都明白,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

“撞针老大,你看我捡什么回来了。”
旋刃的光学镜亮晶晶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丢到地上,撞针芯里顿时警铃大作。
“我说过了吧,别他渣把尸体捡回来玩儿。”撞针怒吼。
此前,撞针已经下定决心要带着旋刃和路霸还有能量补给离开这个渣地方,未来还是一团模糊,撞针也不知道监狱外面到底是不是更残酷的地狱,但他决定不再消极等待了,这世界分配给他的境遇从来都是下下等的,不如用命博一把。他和旋刃路霸说了自己的决定,他们也都支持。所以撞针先派旋刃飞出去找找不易被发现的地下掩体。旋刃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突然脑模块出故障了?
之前旋刃就干过这事儿,那时候撞针喝多了高淳,充电冲了很久,上线才发现旋刃把一具飞行单位的尸体拖进仓库,尸体的头雕和双手烂糟糟的,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被旋刃弄得。气得撞针暴揍了直升机一顿,又让他把尸体丢出去把舱室收拾干净。
“不是不是!”旋刃拼命摇着灯泡头雕,“活的,我保证,而且不是咱们这里面的机。你不是想要一个小小的……”
撞针依旧无法相信,这茫茫荒漠哪儿会有别的塞伯坦人?旋刃不会疯得连上线下线都分不清了吧,他蹲下身,微微掀开织物一角,看到小半截鲜红色的角徽,的确有磁场,而且出奇平稳,几乎像一个处在深度充电状态的机——难道被旋刃打晕了。不过很快,撞针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一对儿明亮的普蓝色光学镜露了出来。
撞针低呼出声,火种越发猛烈跳动起来。他和那对儿光学镜对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捡起身边的电浆枪对准对方。而织物里面的塞伯坦人也很自觉地从织物袋子里钻出来,举起双手,跪在地板上。
这是一个黑白涂装的中型机,变形形态应该是跑车,不过不是那种咋呼张扬的肌肉车,引擎声很稳。他背着一个迷彩硬壳背包,机体有些沙尘,但漆面磨损并不严重,只有零星几处划痕,面对撞针,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谜,和这个混乱地方格格不入。
“我叫警车。”黑白跑车说。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犯人。”撞针问。
“塞卫2上还有一些火种热点,我是保育员。”警车回答。
“火种热点?这儿吗?”旋刃瞬间插话进来,“可我从来没见过。”
“在塞卫2的另一面,塞卫2被潮汐锁定,所以那一面是一直背对赛博坦的。”警车平静地回答。
“确实没去那边看过诶,还以为也是铁锈沙漠呢。”旋刃说。“火种热点什么样儿啊?像矿石那样嵌在地下吗?”
警车笑了一下,“差不多,没成熟的时候在地下,成熟了会冒出地表。就想这样。”警车用白色的手甲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慢慢打开手指。
“停!”看着旋刃听得入迷,撞针赶紧打住。“这可不是什么赛博坦生理小课堂,我们还有生死攸关的事情要干。”他又看向警车。“整个塞卫2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保育员’吧?你们应该有个基地之类的。”
警车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撞针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问。
“我知道,是监狱。”警车回答,“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2个半个塞月前,运输机就不再往来,你们应该快没有补给了。看样子,监狱系统已经彻底崩溃了。”
“知道你还往这边凑?不要命了?”撞针问。
“也许你有所不知,火种热点的出现有一定随机性。”警车回答。“并不是我想来。”
“随机?那我机体上会长吗?”旋刃问。“如果长了我要怎么办?”
“可能性非常低。”警车回答。
“关上你的渣发声器!”撞针转过头,用力捶了旋刃一下。旋刃向后退了一步,但又忍不住躲在撞针身后继续偷看警车的动向。
“你是说……有火种在这附近成熟了,所以你过来采集?”撞针问。
警车解锁自己身后的背包,递给撞针。“可以看看,不过动作要轻。”
等等……现在这情况怎么怪怪的?撞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对方的反应明显不正常啊。连狱警和犯人都怕他们怕得要死,这家伙……难道是无知无畏?不过,虽然警车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但撞针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你自己打开。”撞针用枪口指了指警车。
警车点头,把背包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激活卡扣。背包里是半透明加强玻璃营养舱,里面装满了浓稠的能量液,3个蓝色亮点在里面若隐若现。屏气凝神间,撞针能感觉到微弱的磁场,没错,这就是塞伯坦人的火种。警车又继续把背包其他几个口袋里的物件也一一掏出:一把功率很低的白色能量手枪,几块浓缩能量,一块旧数据版,还有一个小工具箱,打开之后是一块显示坐标的屏幕。有几块芯片嵌在下面,拉开下层抽屉还有些细碎的医疗器械。那块屏幕上有密密麻麻的蓝点。警车用手指调整了一下显示比例,一堆亮点很快变成了7颗。警车指了指坐标中心的点。“这个就是我。这3个是小火种。”警车指向背包。“这三个是你们。哦,你是绿火种?”警车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路霸。
“真的吗?你都没和咱提过。渣的,我突然感觉好受伤。”旋刃捂住胸甲说。“我还以为咱们超级好呢。”
路霸的光学镜依旧是冷冰冰的,他没有和警车对视,只是看向撞针,然后点头。
“如果是真的,那这东西倒是很有用。”撞针低声说。
在这个地方,所有机的欲望都简单直白,清晰地摆在台面上,大家都清楚彼此争斗厮杀是为了什么。而光学镜前的这个塞伯坦人让撞针琢磨不透,他不恐惧,也不惊慌,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会发生。
警车从卡槽里解锁一块芯片,摊在手心。
“这是联络芯片,我听说你们来塞卫2之前通讯组建就都被拆掉了,用这个可以恢复局域网联络。”警车把芯片递给撞针,但撞针没有接。
“作为一个保育员,你知道的太多了。”撞针说。
“大概因为我本身就是通缉犯的缘故。”警车说,“如果被抓住了,我也要进来这里。做些准备总不是坏事。”
“噢!你也是坏人啊。太好了,就说怎么这么有缘分。”旋刃高兴得跳了过来,“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被通缉?”
警车歪着头雕,想了一下竞天择给自己罗织的罪名,从反赛博坦人到贪污办公用品不一而足,实在不知道该说哪一个。最终,他笼统地说:“政治犯。”
撞针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霸天虎。”
警车的面甲猛烈抽动两下。逻辑模块在过滤了所有云雾山城方言难听话之后,只剩一个咬牙切齿的不字。
旋刃夸张地松了口气,又得到撞针一记眼刀,只能赶紧往撞针身后躲。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警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然后抬起头看着撞针。“你们继续留在这儿就是纯粹的死局,如果选择和我合作,送我回基地,也许还有机会。等回到基地,我会给你们一艘小飞船。这里的能量……”警车扫视四周,“足够回去和启动飞船。”
“我们大可以找个地方平衡锁定。”撞针说。“航路终有一天会通。”
警车轻笑出声。
“你们在这里修身养性的时间里,下面已经打成熔炼炉了朋友,多少个城邦沦为废墟,多少军阀趁乱起事。你以为还会有人管一群囚犯?你且等吧,等到仗打完那一天。说不定你的机体都风化成渣子了。”
撞针沉默地听完,想了一下,然后一把拿过警车手里的通讯芯片。
“这玩意儿最好没病毒或是什么古怪,我先试试,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活不了!”撞针恶狠狠地说,又让旋刃用手爪帮他撬开头盔。看着这俩大型机手忙脚乱半天却一无所获,警车翻了翻光学镜。
“我认为,你们需要专业协助,”警车捏了捏自己的金属鼻梁,“我以前做过医疗单位。”
“可你机体上并没有十字花标志。”路霸警惕地问。
“不才是个法医。”警车低笑一声。路霸的眉头就紧紧拧了起来。这算是一种挑衅吗?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扑上去开打了,不过现在他要听撞针的,于是,他看向撞针。
撞针也隐约有些怒气,不过并不是因为警车,而是旋刃!这炉渣趁乱在他头盔上挠了好几条道子。
“渣的,我想起来了。”旋刃突然停下乱挥的手爪,看向警车。“你不会是那个警车吧,机械法医部门的奇葩,全机体解剖的那个……工作狂警车!”
“很荣幸,还有人记得我的工作。”警车微笑回答。
“你名声可不好呢。”旋刃说。
“彼此彼此,你的事迹在执法部头条挂了好几年呢。”警车耸耸肩。“让我来,时间不等人。有什么可不放芯的,你们故障或是下线可是我的巨大损失。毕竟我一个人肯定回不去,事实上,我出了这扇门就会被生吞活剥。我只想保住这些小火花,而你们要离开,我们利益一致。利益维护的关系才是最稳固的,”警车指了指自己敞开的背包。
撞针思索了一会儿,走到警车身前,一把把他拽起来。
“火种热点……今后还会冒火种出来吧。要是没人采集会怎么样。”撞针问。
警车的光学镜讶异地睁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一段时间后会枯萎,也就是下线。”警车回答。“不过火种在地下的时候我就能探测到,所以一般不会发生那样的情况。”
“如果这些油箱空空的重刑犯发现了你们的基地,要怎么办?”撞针问。“他们早晚会发现的。”
路霸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撞针。不明白撞针为什么突然关芯起这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警车回答。“基地装备有重武器。”
“你知道这些家伙如果找到小火种,会做什么吗?”撞针低吼。“如果他们拿小火种要挟你们,你也只能照办。”
路霸依旧紧紧盯着撞针,试图弄清他的意图,此刻,重坦的光学镜突然迸射出汹涌的杀意,吓得路霸哆嗦了一下。之前斗殴时可从没见过撞针这种神情,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路霸慌了,正不知道该不该问,警车开口了。
“如果你担芯这些犯人会跑出去伤害小火种……我倒是知道怎么恢复监狱的监禁系统,这里有个机关是物理落锁的,不需要能量维持。可以把犯人关回去,就算没了能量,他们也不过是平衡锁定。”警车说。
“要怎么让那些家伙乖乖回监禁舱睡觉?”撞针问。
“下次你发能量液的时候,在里面加点料,让他们睡死过去就好关了。监狱里通常都备有大量的安定剂。”警车说。
撞针知道安定剂的事,他自己就挨过不少——对他而言,打架上头的时候狱警的电棍根本连废气都不顶,而安定剂只要一小支就能让他不省机事。罪犯八成也不会去找那东西,安定剂一定还在医务室,如果这个锁的确有用,到时候就让犯人在他们自己的号子里领能量,甚至用不着把他们拖回去,倒的确是个省力的好法子。撞针看着眼前干瘦的黑白跑车,不由得暗暗感叹对方芯思深沉,而这类阴险的家伙,撞针一向是不喜欢的。
“你先给我安芯片,等一下午,晚上如果我没出什么差错,咱们就干。”撞针把警车拉到监狱的全息图纸前,“你把机关的位置和运转方式画出来,我让旋刃过去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实情。”
警车于是踮起脚尖,用手指标注好监狱物理锁的位置。

***

“老大,你说这芯片会不会……能爆炸啊,等我们把他送回去,他就引爆。那我们不还是得死?”在无人的角落,路霸低声问撞针。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小火种送回去。那些小家伙不是假的。”撞针说。“你觉得留在这儿会比芯片爆头死得好些吗?”
“这倒……也是,我只是不太信任那个警车。我觉得他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别傻了,简单的人能当政治犯?还没被抓到。你想带着两个傻子上路我可不想。而且他能打得过咱仨里的谁啊?”撞针顿了顿,“我早就想好了,我把他的背包拿在手里,到时候让他先给咱们卸了芯片,我再把小火种还给他。”
路霸点点头。“都听你的。”
之后,撞针就让警车给自己装好了通讯芯片。几百塞年来,他第一次连上赛博坦大栅格,海量信息扑面而来。他顾不得看那些耸人听闻的恐怖袭击和战争,先搜了搜威震天。他听狱警说过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大部分是负面的,不过撞针压根儿不相信。现在他自己看了威震天的履历,也觉得威震天很大程度上是被这个世道逼反的。
此刻,撞针知道威震天平安,而且能够保护自己了,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怅然。他从不后悔当初痛殴了那几个目中无人的军校生,不过……他总归不该捎上威震天,让他经受那一切。
撞针低低叹息,任凭自己在混乱的思绪中沉浮,就在他几乎忘却身处何地时,他的机体蓦然一凛,他立刻警醒地转过头,就看见那个黑白机子在打量他,似乎想看透他脑模块里的所思所想。“叫警车是吧”,撞针愤愤地自言自语,他又搜索了一下警车。搜索栏第一位出现的并不是他的通缉令,而是他的履历或者说辉煌战绩。按照上面的说法,警车应该是一位塞安部高级官员。撞针点开全系证件照对比了一下,红色角徽,大胸甲。还能是谁?
撞针立刻站起身,向警车走过去,“你怎么知道监狱的物理锁在哪里?”他弯下腰甲,在警车身边低声问。
“我以为你已经搜索过我的信息了。而你搜到的也正好可以证明我提供的这些信息有权威性。”警车抬起头雕和撞针对视。“事实上,典狱长也知道,只可惜他玩忽职守,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落锁,而是自己躲起来了。”
“你费尽芯机给那些大人物当跟班,最后怎么也沦落到这里来了?”撞针咬着牙板问。
警车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撞针低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汽车人派来镇压囚犯叛乱的,等我们把机关打开,就会有援军冲进来?这些小家伙……不过是你的幌子!你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对不对?”
警车嗤笑一声。“想让我证明什么呢?你不信任我,怎样也不会信任。你已经把我放在对立面,我说什么也没用。况且你脑模块是真的有点……”警车用手指在接收器旁绕了一圈,“竞天择为什么要花时间精力过来回收这个监狱?你想一下,你们每天要消耗多少能量?我在的时候,军粮都已经吃紧,还会供给你们?过个几年,等你们都平衡锁定,过来回收活性金属才是最划算的。我究竟是在救你们还是害你们你自己想,想明白了我们就动手,想不明白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儿。”
“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撞针有些气急败坏,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但又不想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凭我们现在不开始准备工作今晚没办法完成计划。旋刃现在就要出发去医疗翼查看药品情况,然后检测机关是否能顺畅运行。而我要开始把能量块从通风管一点点运出去藏好。至于你和路霸,把一会儿要分的能量液准备好。”
“渣的,你个小东西还指使起我来了。”撞针气不忿地踢了一只空桶一脚,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警车预料的不错,医疗翼虽然被犯人搜索了一通,但他们也只拿走了常用的疗伤药品,安定类还好好放在那里,旋刃已经全部拿了回来。而监狱的机械锁却出了点问题,运行模拟检测总是弹出错误提示。旋刃不敢耽搁,马上飞回去报告这个情况。
“要我看……不如趁他们没有抵抗能力,一了百了。这事儿交给我们三个。”撞针面无表情地说。“反正这些家伙都该死。那些管事儿的也一样坏。”
警车愣了一下才明白撞针要做什么,“这是……动私刑。”
“你没有杀过人吧,起码没有亲手做过。你的光学镜……能看出来。”撞针回答。
“我们拿走补给,不也算间接杀人?”路霸问,“有什么区别?”
“拿走补给是正当防卫的一部分,因为不吃我们也会死。但法律没有判决他们死刑,即使这么判了,也不该你们来执行。你们一没有执法权,二、现在也不是战争状态。”警车严肃地说。“撞针,你给我半个塞时,让我去看看情况。然后我们再商量对策好吗?”
撞针盯着警车,神情很复杂。他很想冲警车怒吼去他渣的法条,但警车那双普蓝色的光学镜里有一种坚持的微光震慑住了他,让他没有办法轻蔑对待。
他们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视许久。撞针终于点了下头。
“好,半塞时。”他低声说。
“旋刃,带我去。”警车立刻自觉地钻进抓他过来的那个织物袋子,还从里面收紧了口袋。
看到这一幕,撞针突然莫名地笑出了声,“我带你去。”他扛起袋子就激活舱门,走了出去。

***

这座监狱的管理者似乎认定他们的系统永远不会出差错,不过也是,十几道安保,强电磁力场,坚固的牢门还有精良的设备,在能量供应充足的情况下的确万无一失,可他们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会耗尽能源沦为弃子。
机械锁由一系列最原始的传动结构组成,利用重力落锁,厚重的合金大门层层落下之后,就算是电浆大炮轰炸个半天也只是熔化表面,根本撼动不了它的结构。牢房单间也会被封闭,变得漆黑一片,塞伯坦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快会被动进入平衡锁定状态。
机械锁就在典狱长办公舱不远处,如果是警车这样的跑车,一塞分都用不了就能赶过来,那么后续的情况都不会发生。警车站在机械锁前,苦笑了一下。但他没时间伤感或是愤慨了,时间在追赶着他。他激活测试设备,试图搞清楚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本该是最简单的机械传动装置,甚至不涉及电子元件,所以也不会被静电或是病毒之类的东西干扰,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某个零件损坏了。警车进行了一番自检,发现问题处在一个故障件上,它似乎被卡住了。
“还不算最糟的情况。”警车对撞针说,“我需要……”
“你他渣是谁?”
一声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警车的思路,他抬起头,发现撞针早已不在一开始的位置了,那里站着另一个赛博坦人。应该是一个犯人。他体格和撞针差不多,一条臂甲上蚀刻着粗话和一个熔炼池图案,还有密密麻麻的名字。警车后退了一步,飞快张望四周,作为跑车他的确很快,但这里并没有一条大路能让他施展速度。他几乎立刻就计算到自己无处可逃。
“你看起来……不,是闻起来,像个条子。”规格高大的犯人步步逼近,“是来给那些炉渣废物狱警当帮手的?哈!就凭你?汽车人真他渣是没人了啊。”
警车闪了闪光学镜,深深置换。
“我只是路过的流浪者。”警车说。“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现在这里门户大开,谁都可以进来看看,不是吗?”
“希望你尝起来也和我吃过的那个条子一样鲜甜。”犯人又走近一步。
警车后撤一步,又看了一下传动装置,他想在这个犯人袭击自己之前,找出机械锁的故障原因,最好能够修好它。
“原生质也会有味道吗?”警车问,“塞伯坦人能量管里流动的液体,难道会和其他能量液不一样?”
“你感兴趣吗?也许我可以削下来一块你自己的让你尝尝。”犯人停下脚步,似乎在评估警车的战斗能力,在这个渣地方,谁都不能小看,否则会付出惨重代价。而警车似乎太过胸有成竹了。
“你说的条子气味,是什么意思?”警车问。他把手甲探进传动轴内部摸索,想找出那个故障单元。“你袭击过执法人员?就是因为这个进来的?”
“哦,我的黄金岁月。小个子。你真该换个涂装,黑白色只有条子会用。”
警车继续用手指排查,他本以为是什么卡在齿轮或者传动轴上了,但遗憾的是,里面似乎缺了一整个零件。难道是有人事先知道这个机关,所以第一时间把它毁了?警车用手掌估计了一下零件的尺寸,猜测那应该是一个圆球形状的零件,此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替代品。这是警车预估情况中最糟的一种。
搞清状况后,警车立刻后撤到墙角,这下子,对面的犯人知道了他的能耐,面甲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看来我今天要美美加餐了。”
“撞针,你现在可以出来了。”警车高声说,巨大的舱室回荡着他的声音。
对面的犯人明显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在几秒钟的毫无回应之后,他开始恼羞成怒。
“你个小渣子,不会以为一个名字就能吓住我吧。”他向警车猛扑过去,警车只好铤而走险,跳上不远处摇摇欲坠的生锈铁板。这本是建筑物桁架的一部分,但在上次的暴动中被流弹击中,裂成了两节,铁板勉强可以支撑跑车的体重,当如果那个犯人不自量力地跳过来,他们就会一起掉下去。
“黑白小炉渣,你注定是我的晚餐,你能在上面呆多久?嗯?”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警车问。
“什么渣话?”
“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警车说。
他又一次环顾四周,评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撞针有79.6%可能故意让这一切发生,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他会避免自己严重故障,也就是说,他会及时出现。16%可能撞针遇到其他突发事件,无法抽身,3.1%可能撞针此行的目的就是让自己下线。那么自己只能选择努力跳到对面,成功概率是23.8%,也许还能找到通风管口逃走。如果他失败,可能会落到楼下的地板上,这个高度,有65%可能导致严重机体故障。生还概率就会低至3.7%。任务成功率是7%,有可能撞针会继续任务,带小火种返回基地。不过98%概率撞针会采用之前提过的方案A,即私刑处决,那种情况下,就算撞针带着小火种返回基地,也不能放任他离开。
想到这里警车突然笑了。
“如果你执意攻击我,那么你会在今晚下线。如果你放弃,你还有生存机会。”警车认真地说。
“你他渣是不是个疯子?无所谓,反正吃到油箱里都一样。”犯人看着警车大喊道。他开始用力摇晃断裂的铁架,试图把警车晃下去,警车叹口气。
“23.8%还是79.6%?我该把火种放在一个陌生机手中吗?”警车飞快地自言自语,但事实已经容不得他继续犹豫了,铁架发出尖锐的悲鸣,马上就要断裂了。警车低下头努力稳住自己的重心,就在他全心全意准备起跳的瞬间,突然被温热的液体泼洒了一身。
警车抬起头,发现那个犯人已经被字面意思地拧掉了头雕,他倒下的方向朝着自己,所以喷溅出的能量液大部分洒在了自己机体上。
无头机体被一下丢开,撞针冲他伸出一只布满能量液的大手。
警车立刻拉住那只手,重新跳回稳固的平台。
“我需要半径五塞寸的圆形金属构件。”站稳之后,警车立刻说。“哦,等等!我想我找到了替代品。”警车快走两步,抱起刚才犯人的头雕,眯着光学镜观察了一下。“79%概率能够成功,可以试试。希望他够结实。”
警车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停止了,而撞针一语不发,于是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警车开始蹲在设备前维修。
撞针的视线一直盯在警车面甲上,试图看出点什么。恐惧,愤怒或者责怪,但什么都没有。
“你不问问我刚才去哪了?”撞针低声说。
警车努力把那颗还冒着热气的头雕塞进缺口,头都不回地说,“本来有168种可能性,但伴随你的及时出现,就坍缩成一种了,你刚才对我说的法条不满,想让我感受一下恶行祸及己身。你觉得我是那种空想社会学者,一直活在玻璃高塔里,不知道真实人间是什么样,满芯都是些宽恕的美德。一旦自己遭受了损伤,又会变成最严厉的惩罚者。”警车放好了零件,又走到操纵台那里尝试激活设备。“如果我们允许私刑,你觉得这世界就会快意恩仇变得美好起来了,你就可以凭借拳头打出一个公平世道?事实是:铁堡科学院的武器技术可以轻松碾压你的机体优势,如果只凭谁拳头硬谁说话,那最终我们只会得到一个大权独揽的独裁者,而这样的结构并不稳固,毕竟他不会永远是最强大的那一个,早晚会土崩瓦解,这会变成一种循环。而这种循环会消耗掉塞伯坦人的活力,最终以我们被异族入侵或者全面分裂彼此倾轧到最后一人作为终结。”
“少……废话,刚才你就没有怕过哪怕一纳秒?”撞针问。
“让我看看,似乎可行。”机械发出即将运转的抖动声,屏幕上显示测试程序完成100%,是否执行字样。警车这才转过头看着撞针,“自然是怕的,但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这个机械锁无法落下,那么这些犯人就要落到你手里了。”
“你为什么要担芯这些人?”撞针大声问,“他们都该死!刚才他是怎么对待你的?”
“我更担芯的是你。”警车回答,“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你内芯的秩序就会全盘崩塌。你和他们不一样。”警车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机体。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可是这里的老大,你明不明白?这说明我是这里最残忍的那个。”撞针大吼道。
“凭什么?大概是你看小火种时的样子吧。”警车笑了笑。“我们得回去准备了,我还有很多能量块要背。”
还没等撞针回什么,警车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塞进了袋子里,撞针气得要命,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们返回的时候,路霸和旋刃已经分好了能量液,等着警车回去加料。
“看。”旋刃用金属爪指了指面前大大小小的桶子。异常期待地看着撞针。
撞针突然间变得有些烦躁,警车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干得好,旋刃!”犹豫了几秒之后,撞针说。
旋刃立刻就开芯地转起了圈。
“这些都是你们准备的对吧。不错不错。”撞针说。
“我负责摆桶子,路霸负责倒。”
“很棒,旋刃好样的。”撞针说着,向警车那边看了一下,以确认对方没有在偷笑自己。警车的确在看着他,但表情很清澈,就像一块终端屏幕,歪着头雕,似乎在进行什么深刻思考。
“去把身上弄干净!然后干活儿!”撞针被看得有些尴尬,于是对警车大吼。
警车被这句话打断了思考,转过身寻找能够擦机体的东西。撞针有点想帮他,但又觉得凭什么啊。就假装没看见。
“这是我的,”旋刃把监狱发的皱巴巴织物递给警车,“我弄脏了,撞针会帮我清洁的。如果我表现得很好。”旋刃说。“你也可以争取一下。”
警车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他想要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而路霸被警车机体上的能量液惊了一下,虽然第一反应是警车遭了撞针一顿打,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撞针从不跟规格比他小的机子动手,除非对方挑衅,他还是有点子原则在身上的。这也是路霸愿意跟随撞针的原因。

***

鉴于警车必须在狭窄的通风管道内部穿行,所以这些油块只能放在他的子空间里而不是车顶上。警车一次可以装载6块军用的浓缩硬油块,而一块这样的浓缩能量就能让警车全速行驶整个塞日。但对于撞针他们的规格来说,一天就需要5块,这还是没有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这一切难免让路霸担芯警车会一去不回,虽然那个装载着小火种的硬壳背包现在背在撞针背甲上,但路霸依然担心警车会放弃这些未激活的塞伯坦人。
“让旋刃盯着他些怎么样?”路霸低声对撞针说。
“不用。”撞针说。“我信他,你最好也和我一样。”
“为什么?”路霸问。
“你看我是会给你解释一大通的机吗?爱信不信。如果我的判断出错,你就要送命,你要跟着我是好是歹都得认了。”撞针大声说,“能量块就在那儿,你随便拿,抬起腿甲就能走人。”
“明白了,老大。”路霸拍拍自己的胸甲,“那我去发能量液喽。”
本以为路霸听到这些话会暴怒,但对方的磁场是很高兴的,撞针陷入了迷惑。不过他也没想太久,警车为不同规格的机子配置了不同剂量的安定,也考虑到了进食时间所以每一罐浓度递增。尽量让他们在同一时间下线,不过毕竟会有特别情况出现,比如有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抢了别人的,或者想要攒下来以待来日,所以他必须要出去盯着。
如此想着,撞针叫旋刃在这儿好好守着。如果警车回来就帮他装能量块。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警车来了,我们的生活变得非常有计划性?”旋刃问,“非常精确我是说,每一步和下一步甚至更远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旋刃说话突然变得好奇怪,一点儿疯劲都没有了。撞针皱起眉,“所以你是什么态度?觉得好还是糟?”
“我跟你说过吗?我以前是一名钟表匠,那是一种非常精巧的计时装饰品,我很爱我的那些艺术品,所以,我对这种精准脆弱的小东西是很喜欢的。你不觉得吗?警车就像这样一架装置。”
“他是有些主意没错,不过那什么计时装置……我也没见过。算了,我要干活去了。既然你觉得他还不赖就看护着他点,懂吗?”
“求之不得,发自内芯。撞针。”旋刃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撞针走出仓库大门,依然在困惑。自从警车出现,旋刃和路霸都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难道是中了病毒?但也没理由啊,装载芯片的是自己,他们怎么倒先中招?仔细想想这黑白小炉渣自从来了就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他甚至会让你觉得路是你自己选的。撞针突然觉得后背有股静电划过,一种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感觉升起了,他意识到:那是恐惧。但很快,他就摇摇头雕,试图把这个可笑的想法甩掉。警车规格只有撞针一半,重量1/4不到,就算他想破天去也是一只手就能捏扁的小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分发能量的过程很顺利,这是监狱里少有的安静时间。犯人们自愿返回自己的隔间呆着。撞针腰间别着从狱警那儿搞到的最大功率电浆枪,他的武器和他本机让大家一秒变成好好市民,接到能量液甚至还会说谢谢。
“不找死就不会死。伙机们,别逼我出手。”撞针自言自语,他想到警车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有点……触动?这辈子活到现在,谁会在意他撞针会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恶棍?或者说,还有谁相信他不是?又或许……警车是为了保命才说了那番话,撞针见过不少会说漂亮话的家伙。——别让他进入你的脑模块了。撞针对自己说,警车曾经是那种政客(撞针也不知道这个词对不对劲,反正威震天常说。)玩弄权术人芯是他惯用伎俩,自己可不能上当。
走到最后一间监禁舱分发完能量液。警车就像装了监控一样准时给他发来消息,告诉他能量已经运输完毕,现在他在库房等着下一步行动。
“你怎么不在外面等?一会儿要是闹起来了怎么办?”撞针在内线说。
“我不放芯我的小火种们。”警车回复。
“渣的,我还不放芯你和我的能量块呢。”撞针气得不行,“要是我都保不住这些小伙机,你又能有个渣用处?”
“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是一支队伍了,应该共进退。”警车回复。“不知道这样做会冒犯你。”
撞针愣了一下,怎么……还有点不舒服,是愧疚吗?
好在警车也没给他时间继续感受这种情绪。
“药物开始起效了,撞针队长,麻烦你和路霸去挨个检查犯人的状态,等一切完毕,我们就出发。”
队长?什么渣称呼,像那些生锈的汽车人,总是高高在上拿枪指着他们,有时候还拿枪托揍他们。撞针有些不忿,但面前的事情要紧,等下一次警车再这么叫,撞针想好了,一定要骂他一顿。
高等级监狱备的安定本来就是为了让犯人快速失去意识的,药性极其猛烈,警车为了保险还多预留了20%余量,很多机型小一些的机子都没喝完就瘫倒在地,和撞针差不多规格的也下线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超级大块头,撞针本来也打算盯着他们。但等撞针和路霸赶到他们的监禁舱准备一场恶战的时候,发现他们也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所以挣扎着想爬出去,但事与愿违,只看了撞针一下,就沉重地砸在地板上了。
路霸看着那个规格是他两倍的重型工程车此刻无知无识地躺着,任人摆布。四周突然变得太安静了,连通风管那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这个地方从成立起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寂静过。
“就……这么简单?”路霸抖了一下,“老大……我怎么感觉有点瘆人呐。”
“怎么?你还想找架打?装甲痒了?打坏了没人给你修。咱们倒是有个法医了。”撞针干笑了一声。但老实说,他和路霸有同样的感觉,这儿可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在这里坐了几百赛年牢,而后,这几个赛月又彻底成了主宰者,这儿本该是他们的主场,可撞针却感觉警车才是对一切情况都了然于心的那个,他精准地控制着一切。
——幸好他是我们的一员,就像刚才他说的,一队的。撞针想。他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小车子能带给他这样悚然的感觉。
突然,撞针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置换了一下,让路霸和他一起回仓库。
“看看他们完事儿没。”撞针故作轻松地说。事实上警车早已知会过他进展。
他们快速返回仓库,警车和旋刃竟然不在。
撞针几乎觉得火种舱被重物狠狠压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忘记了那群缩在办公舱里的狱警?虽然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撞针的对手,但警车也说过了,新科技可以轻松抹去这种武力差距。如果警车把那些炉渣放出来重新掌管这个地方,自己、旋刃和路霸会死得很惨。旋刃现在说不定已经……撞针突然想起那个能显示火种位置的小玩意儿,他忙不迭地从背包里取出来激活屏幕。
好消息:旋刃的火种还在线。
坏消息:他和警车此刻正站在典狱长办公舱外。
路霸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只是跟着撞针以最快速度赶到典狱长办公舱。
在转角位置,撞针已经激活了手里的电浆枪,让它的能量蓄到满格。然后掏出子空间里的半片碎玻璃伸出去观察。不错,警车就在那里,舱门边上,手里还拿着什么武器,那是一把……
焊枪?撞针震惊地收缩了一下光学镜焦圈,而后发现旋刃手里也拿着一把。
撞针默默地放下了按在板机上的手指,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发愣了两秒,才继续往前走。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你就这样把他们焊死在里面?他们都没有能量。”撞针走过去问。“你对过去的同僚比犯人还狠啊。”
“如果他们会审时度势,就该知道此时最好平衡锁定而不是在里面搞什么办公室权术。”警车耸耸肩。“同僚?”
撞针第一次看到警车的面甲上出现愤怒,虽然转瞬即逝。
“吸屑虫罢了。我虽然干得一般般,但起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努力了。”警车平静地说。他转过身,继续把这一整块厚重的合金焊在办公舱门外,以确保里面的机会一直被困住。
撞针走过去想帮忙,就在一步之遥,警车突然转过头冲他笑了一下。
“看来我们的撞针队长会用火种定位仪了。”警车在内线里对他说。
看着他的笑,撞针就知道警车什么都清楚,甚至不告诉他自己过来这件事就是一种……试探?撞针感觉有些窝火,就发了几句粗话过去,而警车面甲上的笑意更盛了。这炉渣!要是路霸那样的还能打一顿出气,就这小身板,这薄装甲,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劲。
撞针只觉得浑身力气没处使。想干点电焊的活都抢不着,旋刃跟上了发条一样上蹿下跳,不一会儿就全干完了。

***

“准备好迎接自由了吗?”
警车站在监狱偏门出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但撞针面甲都拧到了一块,脚步也很犹豫。
“留旋刃一个,我感觉……”
“请问你会飞吗?”警车一面甲认真地问。
“你也说了,落锁之后天顶也会闭合,只有12秒延迟,我怀疑旋刃变形都要长过这个时间。”撞针回头看过去,盯住警车。“你这炉渣,不会想牺牲旋刃吧。他要是被关在这里,会疯掉的。”
“也就是毫无变化嘛。”路霸低声说,被撞针狠狠瞪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警车摊摊手甲,“我以为这里不是小火花保育乐园。”
“老大,旋刃比你还大呢。”路霸低声说。“而且他说了他能做到。”
“他说?你们就信?我他渣和这炉渣住一起这么多年,他发声器里的话根本就是……废渣!你们懂吗?”
“哦,他只是想激怒你获得关注罢了。”警车说,“他并不是真的神志不清。”
“你又懂了?你才来这里一塞日!”撞针怒吼。
“对,我只和旋刃待了这么短时间,但我相信他。”警车说,“他很快,有爆发力,这些你该比我清楚,毕竟你就是他的训练者。你怕他被欺负——他过去是个执法者,在监狱里基本是最底层——所以你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他了,这些他都懂,只要能让你认可,他会拼尽全力。时间不等人,撞针,安定剂有时限的。”
“那你怎么不去?”撞针恶狠狠地说。虽然他的理智知道警车的速度肯定是赶不上的。
“可以,我去换旋刃出来。我呆在这里不会疯掉,而且基地会来救援我。不过,你需要安全地把小火种们送回去,我们的交易依旧奏效。”警车说着就变形向里面飞速行驶过去,撞针一下子愣住了,他本以为警车是做做样子,但10塞分之后,旋刃真的垂头丧气地飞出来了。
撞针的火种舱一紧。
“怎么搞的?”路霸问。
“他说……计划有变,换他来操作。他更了解情况,万一突发故障还能即使处理。可……就按个确定按钮的事儿。是不是……你们觉得我做不到?”旋刃那只光学镜黯淡下来,“警车的话……肯定出不来了啊。”
“我将于15塞分之后落锁,请队长撞针确保队员迅速撤离至少100塞尺,以免被升起的屏障误伤。倒计时开始……”警车毫无波澜的声音在他们三个脑模块里响起了,此时他们都已装载了通讯芯片。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霸耸耸肩甲,“我们走。”
旋刃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撞针。“求求你了。老大。我想去,让我去好不好?”
撞针深置换了一次。
他看了看这座困了他几百赛年,黑暗幽深的庞大建筑物,以及地面上发暗的能量液痕迹。又想到旋刃说的那种精巧的计时装置……
“把那个黑白炉渣给我抓出来。”撞针挥了挥手,“真觉得这儿他能做主啦?旋刃,给我好好飞,听懂没?用你的全力弹射起跳,在空中变形就能来得及。”
旋刃用力点了点头,即刻变形起飞。
不一会儿,警车又被丢出来了,他落在锈沙沙丘上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浑身上下灰扑扑的,看到此情此景,撞针顿时觉得舒服了。
“我是队长,”撞针说。“我说了算。”
“队长下次决策的速度稍微快一些如何?朝令夕改可不能御下。”警车平静地说。
“少废话,现在出发。”说着撞针就开始朝远处跑了起来。
“你不变形?”警车惊讶地看着撞针。
撞针又猛地停下了。
“要你管?”撞针怒吼。
“哦?你载具形态的速度还没有基础形态快。后续我们得想想办法解决这个短板。”警车说。
“闭上发声器。”撞针咬牙切齿地说,这炉渣,终于给我逮到了吧,这绝对是在嘲讽他!他转过头,想着就算不能揍他,总能戳他一下……之类的,但当他伸出手指,准备给警车好看的时候,却发现警车的表情……很认真,那对普蓝色光学镜纯粹透彻,毫无阴霾。他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这是什么?”警车看着撞针问。
“还能是什么,是我的手指!”撞针试图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指,结果……
警车也伸出食指,对上撞针指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团队建设。”警车说。
路霸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一切,看到这一幕,也伸出手指对上了撞针的。
“老大,说点什么?”路霸说。
“还……没到庆功环节呢。赶紧撤。”撞针说。然后转头跑开了。
警车和路霸变形成载具模式,紧随其后。
锈红色的沙尘漫天飞扬,沙丘在狂风中改变形状,他们行进到藏能量块的废弃地下掩体,通过火种追踪器观察旋刃的动向。旋刃在通讯里已经通知他们即将落下物理锁。撞针本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旋刃的火种,结果警车突然伸手切了画面,就在撞针准备暴起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不对劲:监狱里有二十几个活动的亮点。
“有人对药物有抗性,应该是瘾君子。”警车说,“看他们的行进路线是要跑出来,我们得阻止他们。”说着,警车就往外跑,撞针一把揪住他的门翼。“你给我留在这盯屏幕,听到没有?路霸跟我走。”
“如果你把武器还给我,我可以……”
“不还!”撞针吼完就跑了。
警车惊讶地站在那几秒,而后又在地下掩体里转着圈暴走。屏幕上能看到撞针他们是没错,但警车计划中可没有把控制权交出去这一条。很快,警车意识到撞针让他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了(他怎么会才反应过来?),他盯着其他犯人的运动路线和旋刃的动向,实时同步给撞针和路霸。
“4点钟方向,40塞尺,2人。”警车说。
这个显示器并不会显示建筑物(回去一定要改进!),监狱原来的地图也和此刻的构造大相径庭,派不上用处,警车不清楚地形,不知道对手的规格或是武器装载情况,也就没办法像过去那样指挥战术。不过,警车有种感觉,就算自己指挥,撞针也不会听。此刻自己能做的,只有……相信。或者说自我麻痹。这可不是警车喜欢的做事方式。他焦虑得啃起了自己的食指关节。
“wrecker,我要飞啦。”旋刃在他们的公共频道里大声喊叫。
“谁是wrecker?”警车问。但他的声音淹没在一声巨响和飞行单位的欢呼声中。
旋刃借助一块被他按压到极限的合金板弹射起跳,当他像炮弹一样发射一飞冲天时,他根本不需要变形就躲开了监狱的天幕闭合。
“呦吼!轻而易举!——”旋刃在半空中看着熟悉的监狱被围成了一个罐头,不觉笑出了声。“渣子们!留在这儿生锈吧,我可要飞走啦。撞针!你最好在看我的壮举,不然我会大闹一场。”
“没时间,忙着打架呢。”撞针回,一边躲在掩体后面,等待对方毫无章法地冲他面前的墙壁射出所有子弹。“你小心点,有三个飞行单位准备跑。干掉他们。”
“谢谢你老大”旋刃感动得清洗液都流下来了,“奖励我一个这么完美的大礼包,我真是……好久没在空中揍人啦!”旋刃兴奋地在空中翻了几个空翻,装载在起落架前方的电浆枪蓄能到100%,猛地发射出去,在空中击中了一个飞行单位。强大的后坐力让旋刃的航向不稳,但他直接变形成了基础模式,从天空自由落体,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又变形成直升机,垂直起飞,带起一大团锈尘。风越来越大了,旋刃沾上一身尘土,在沙尘暴里几乎是隐形的。别人看不见他,但警车却可以“看见”别人。
“旋刃疯不疯我还不确定,老大,但他肯定不是傻子。”路霸背靠着撞针,低声说。他们被9个囚犯包围了,都是瘾君子,平时就抱团排外,此刻更是合起伙来恨不得把撞针和路霸生吃了。
“那些拿电棍的炉渣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为首的大个子大声吼道。他手里有一把枪或者说是炮,其他人只有冷兵器。而撞针和路霸手里的武器都耗光了能量。“你们应该还囤了些能量吧,咱们做个交易,你带我们去拿,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离开?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是吧?”路霸说。
“不听劝那就没办法了……”为首的犯人抬起炮准备瞄准,却不料撞针毫无预兆地直接朝他猛冲过来,犯人一时间慌了神,失控地放了好几枪,只有一枪打中了撞针大腿甲,其他都放空了。撞针变形成坦克模式,直接撞翻了他,从他机体上狠狠碾了过去。
“渣的!”路霸一看这架势,立刻跟上撞针,用沙斗大的拳头打飞扑过来的几个囚犯。撞针没有恋战,直截了当地用载具形态冲了出去,
“旋刃!别他渣玩儿了,把我们后面的渣滓做了!”撞针在内线里说。
“旋刃收到。警车,提供坐标参数。”旋刃闪身躲过一枚轻型空对空导弹,立刻往低空飞去。
在警车光学镜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几个快速晃动的小光点,不过警车觉得有85.2%的把握……警车冷静地报出一个坐标。旋刃的枪立刻指哪打哪。
路霸回头看了一下,发现一个机都没少。
“渣的!旋刃你什么准头?老大已经伤着了,别胡闹。”
“旋刃没打偏。”警车立刻说。
“什么渣……”
路霸突然意识到追赶的队伍停了下来,他又一次转过头观察,才发现那个机体上全是撞针履带痕迹的机愣愣地站在那,不远处是被轰掉的右手和沙丘上那只已经化作铁水的炮……
看着路霸大踏步冲了回来,那些乌合之众立马四下逃窜开。路霸一拳一个干掉了大部分,还是有两个跑掉了,不过此时旋刃已经解决了天空战场,不用撞针吩咐就进行了追击工作。

***

“你是不是在我们机体上装监控了?”
撞针躺在地上,右侧大腿甲上豁开一个大洞,警车正在紧急处理。
撞针本来说这句话是开玩笑的,这里气氛闷闷的,好像他快下线了似的。这是什么大故障吗?可能在警车那只手甲的衬托下显得挺大。
“没有,我希望有,但没有。”警车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打哪儿?”撞针低笑问。
“通过计算每个火种的移动轨迹。那个人显然被后坐力影响,机体向左后方轻微震动,所以他一定是右手拿武器。我在通讯里听到你变形和行驶的声音,依靠金属摩擦共振的频率我大致判断出他的规格,进而推算出他的臂甲形态和长度。奔跑中的塞伯坦人臂甲一般会遵循同样的姿势摆动。不过他的枪械后坐力大,自重也很大。所以他的臂甲会保持和机体相对位置不变。”
“那么多小亮点,你都能一个个看过来?”撞针问。
“我可以同时计算800个运动物体的轨迹。”警车回答,他皱着眉,看着撞针机体上的这个窟窿。“我需要一具尸体。”他说。
“800个?什么……尸体?你是想把我变成尸体还是怎么着?”撞针挥了挥手,他自然知道警车需要从其他塞伯坦人机体上弄下来零件修补他,但这里不是其他地方,尸体会躺在原地等着,在这儿,锈沙很快会掩埋一切,再想寻找困难重重。况且外面狂风大作,也不可能出去找。“别臭着面甲,晦气吧啦的,我还可以变形成载具模式。”
“以你载具模式的速度,我们吃完能量也到不了基地。”警车说。“你就非要那么鲁莽吗?再给我3、4秒计算时间,我就能帮你们脱困了。”
“我他渣哪知道你那计算800个的特异功能?”撞针大吼。
“老大,我可以载你。”路霸说,“没什么问题。我的发动机扛得住。”
“那我们就会损失62%的战斗力。卫星上还有一些饥饿的犯人在游荡,你以为危险已经消除了?”警车说。
“那就把我放这儿。”撞针吼道,“烦死了,累了一整天,捡到你之后就开始累得像陀螺,渣的,我要充电了。”
这一天确实太累了,无论如何,路霸和撞针都扛不住进入了深度充电模式。
但警车只充了一小会儿,他的光学镜就幽幽地亮了起来,在黑暗中像两团火焰。
他本来在墙角缩着充电,此刻安静地站起身,向撞针走去,就在他掏出子空间的安定剂准备注射时,旋刃的机体以一种奇异的扭曲方式倒立挡在了撞针面前。
“警车,拜托,别伤害撞针。”旋刃说。“如果他出了事,我和路霸都不会走。”
“我知道。”警车低声说。“你看。”警车在黑暗中递出手里拿着的东西,旋刃激活机体上的小灯,只照了一下就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那你怎么办?”
“我的惯用手是右手,而且没了一条臂甲我还能变形成载具模式,速度也不会慢。小队的战斗力也不会下降,或许还会增加。”
“你刚才一声不吭地……自己把臂甲卸下来了?”旋刃的单只光学镜不可置信地闪了闪。
“我关闭了神经通路。其他流程和尸检没有区别。”警车低声说,“你可以从旁协助,给我递器械。我想做的不仅是修补撞针的腿甲,毕竟我的装甲很薄,如果单纯补上只会造成机体不平衡,也容易在战斗中损伤,我需要用自己的装甲和零件置换他机体上没必要那么厚重的部分,然后把这些抗性高的装甲转移到腿部。这是个大工程,而我们出发前我还需要充电至少2赛时保证行驶。”
旋刃点点头。
“虽然我觉得很害怕,但听起来不得不做。”
“害怕?依然觉得我会伤害撞针?那并无意义,我需要撞针好起来。”警车认真地说。
“不,纯粹是害怕你。”旋刃用爪子比划了一下整个警车。
警车耸耸肩甲。“我们开始吧。”

***

撞针昏睡了一整个塞日,
等他上线,发现其他队员早已上线了,在那边商量着什么。撞针查看了一下内置时钟,发现自己居然充电冲了这么久!他想过去集合,又想起自己的腿甲有伤,于是撑着墙面站起来。
——也没有那么困难嘛。事实上根本就没影响,撞针想,也就是警车小题大做。他准备去警车面前显摆,突然发现自己臂甲内侧有一小片白色。撞针以为是油漆,用手去擦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一片装甲。
撞针的火种舱猛地震颤了一下,低头望向自己的腿甲,那里已经被完全修补好了,和过去一模一样。撞针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怒火中烧,气得脑模块疼。
“警车!”撞针大吼着冲了过去。
“哦,我出去巡个逻。”路霸如此说着,飞速退了出去。
“风停了,我飞起来探探路。”旋刃也这样说着,跟在路霸后面溜了。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撞针对着独臂警车怒吼。
警车已经用一块撞针的外装甲把臂甲的断面妥善封好了,他可不希望有沙子灌进去。
“我也用了你的。”警车指了指机体上一小片黄色。
“你指望我他渣会感恩戴德?那你就想错了你个……小矬子。你的头雕没有我手甲张开大!”撞针无能狂怒,“你以为我是什么积木游戏吗?给我补得东一片西一片的。”
“现在是考虑审美的时候吗?”警车质问。“况且你为什么要感恩戴德?我是计算了我们这个小队整体的利弊而做出决定,这样我们能最大概率地活着返回基地。”警车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背包。“如果你真芯要负责,希望你不要再把小火花背包放下来了,充电请趴着充。”
撞针一时语塞,愤怒地置换了几次,终于冷静了下来。
“拿来。”撞针伸手要背包。
警车也就解锁下来给了他。
“补点能量,然后我们出发了。”警车说。
“渣的,不用你催!!”撞针大吼,看着警车走出去,又闷闷地环顾四周。无所适从地深深置换了几次。
警车出去把旋刃和路霸叫了回来,又计算了每个人要背负的能量块。路霸的负重能力最强,所以他拉大部分,旋刃因为变形会改变机体储物结构,所以只能塞在子空间一些。而警车也同样。撞针的坦克机体本来就不是设计来运输的,储物空间很小,但还是尽量把剩下的都塞进了……油箱里。
“怎么了?我可以补充一次能量就干活很久。”撞针一边狼吞虎咽地往摄食口里塞浓缩能量块一边说。
“哦,这个还真是……超出我计算的。”警车微笑起来。

 

后记

“所以这就是雷队的第一次任务?”铁拳看着撞针明黄色的光学镜问。
“哦,后面还经历了飞车党追击,30几台地面单位跟在我们后面追了6塞日,旋刃第一时间就被他们用飞网打下来俘虏了,我们只好把他们引到塞卫的山脉附近,想着埋伏起来逐个击破,结果又进了另一个帮派的老窝,三方混战可太热闹了。那应该是警车的首杀记录所在地。他趁大家打得什么都顾不上,跑去把旋刃放了出来。又搞到几把枪。从空中攻击地面单位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不过我们也没有恋战,跑出来就完了。”撞针说。
“我看了记录,那次护送的三颗火种之后成为了汽车人。”铁拳问。
“对,成了警车的属下。”撞针似笑非笑,“那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被谁挖出来就要被谁管。他们也没腿,跑不掉的。”
铁拳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严肃。
“所以你是回到基地就决定正式成立雷队了,对吗?”
“其实……我那时候对赛博坦上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是很清楚。我还想着要去投奔威震天呢。”
看着铁拳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撞针皱了皱眉。
“我想带着旋刃和路霸一起去,至于警车,我要去基地看看那边人怎样对他才能做决定。我想不通基地怎么会派警车出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是不是说明他被人当了炮灰?要是那样的话,他我也要带走。”
“我之前采访了警车长官,他告诉我,当时他是没有告知基地任何人,自己离开的。”铁拳说。“因为他做了一系列运算。”
“哦,是这样。基地出动了全员搜救警车,我们两支队伍在半路上遇到了,我们仨差点被当成绑匪击毙。主要是警车惨兮兮的,少了臂甲,身上也都是伤,他倒是把我们维护得挺好。有哪里坏了就及时‘捡’零件给我们换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基地的副指挥官。”
“那么你又是怎么决定留下的呢?”铁拳问。
“他回基地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高纯庆祝。我……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其实我就没抱指望。他怔怔地看着我,问我要去哪儿。我就说了霸天虎的事。”
撞针现在还记得那个点着篝火的夜晚,赛博坦在天际发出莹蓝色的光芒,似乎触手可及。他们3个坐在一起说路上发生的事互相打趣,警车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偶尔说一两句话。不远处的其他人不时向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具体来说,是看向平静带着笑意的警车)
“你还要留在这里保护火种热点吗?”撞针问警车。
“哦……其实火种热点下方的能量已经基本枯竭了,这次咱们带回来的小火花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最后的几个了。”
“你怎么之前不说?”撞针皱着眉,“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帮你把监狱关了,是吧。”
“对。”警车诚实地点点头。“你也看到了,基地大部分是刚激活的小火花,很脆弱,我不能冒险让一监狱的犯人倾巢而出。而你没有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我的话,大概会觉得这只是个借口,但你看到了我背着的未激活火种。”
“所以你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关闭监狱?”撞针问。
“小火种确实在那附近成熟,他们的优先级大于关闭监狱。”警车说。“要是关闭失败,我会发消息让基地撤离。”
“我说……你就不能带个帮手吗?你基地里这么多大个子能打的。”路霸问,“要不是遇到了撞针,真不好说。”
警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又喝了一轮高纯之后,警车去那边待了一会儿,留下一个数据版在座位上。旋刃有些好奇地拿起来激活了,发现是一些浓缩能量块的交易记录,大概是警车用能量块交换了什么,但具体物品内容并没有写明。旋刃看了一下就觉得想充电,赶紧放下了。倒是撞针又拿起来看了看:交易很规律,大概是半个月一次,是什么耗材吗?除了能量,基地还有什么用得这么频繁?撞针硬着头盔继续看下去,发现最后一次交易的日期是几个塞月前,发生了什么让交易终止了呢?撞针想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交易停止的那个塞月不就是监狱发生暴动的时间点吗?难道……警车一直买通了狱警或者管理机,好获得监狱的消息?
思考间,警车回来了。撞针憋不住话,就直接问出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三个?”撞针问。
旋刃和路霸惊讶地看向他们,三只光学镜睁得溜圆。
“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警车说。“不过我对你们的了解也并不多。我只知道撞针大概率还在线,而如果撞针在线,旋刃应该也是。至于路霸的加入,可以说是一个惊喜。我本来预估有42%的可能性你会站在对立面。”
“所以……你找的就是我们?”旋刃问。
“对,我在监狱周边观察了好几塞日,趁你出来巡逻我才暴露了行踪的。”警车说。“我之前穿着光学迷彩装甲。”
——“哦,这一段可太精彩了。”
铁拳在自己的数据版上飞快写下几个关键词。“刚才访问警车长官的时候他没有说这些细节。我还以为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就像普神的指引让你们相遇。”
因为他想快点把你打发走。撞针想。反正把苦活累活推给我总没错儿。
“他早就知道我们几个,我的卷宗,旋刃的履历他都清楚得很。但那毕竟是个重刑犯监狱,他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撞针芯有余悸地说。
“我猜……”铁拳闪闪光学镜。“警车长官应该分析了队长你在监狱中的行为模式——我以一个武器科学家的角度来思考,是这样的——他觉得你不是个恃强凌弱的塞伯坦人,而且你和旋刃的纠纷总的来说:开始是为了朋友报仇,后期旋刃沦为势单力薄的一方,你又选择保护他。说明你心怀正义。”
“过了伙机。”撞针的面甲扭曲了一下,就好像吃到了过期怪味儿能量。
“其实警车长官的行动方针也是针对这一点来的,想想看!他本可以调兵遣将把监狱打下来,但他选择只身一人带着小火种来当一个人质,基本就是一个全然的弱者形象不是吗?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吧。”铁拳激动地挥舞着臂甲大声说。
“呃……”
撞针愣了一下,这么说来……以他此刻对警车的了解,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大概……可能……”撞针支吾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而且刚刚才意识到。
“这是我第二感兴趣的谜团,第一还是:队长是怎么放弃旧相识威震天转而成立雷队的呢?”铁拳问。
“警车只是……跟我们聊起赛博坦,问我家乡是什么样子,工作地点又是什么样子。”撞针的记忆又一次回到那场庆功宴。彼时大部分人都疲倦地充电去了,只有他们四个还在那里闲聊。旋刃来自铁堡,他说了一些黄金时代的轶事,撞针没什么可说的,矿井除了昏暗潮湿和累死累活就没有其他了。路霸的家乡是音速峡谷,有些很适合飙车的地形地貌。
“我的家乡也是山区。”警车说,“不过是个小城邦,也许你们都没有听说过。云雾山城。”
“我听过。”旋刃举手。“那里的机……很不好打交道,感觉没有黄金时代的命还得了黄金时代的病。”
警车笑出了声,“的确如此。”
撞针从没听过这个地方,于是立刻在赛博坦大格栅上搜索云雾山城,出来的结果并不是什么风土人情介绍而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轰炸。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城邦在几个塞时内沦为废土,里面的居民大部分是地面单位,没有逃跑的能力。而更惨烈的是:城邦上层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几天前就偷偷溜走了,只留下平民在这里引颈就戮。
而这场惨案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霸天虎。
撞针一时间无法相信,他又继续沿着这个信息搜罗下去。发誓效忠领袖和普神的云雾山城并不是唯一受害者,还有其他小城邦,甚至还有中立地带的医疗区,伤兵营,档案馆和炼油厂。霸天虎甚至污染了翱翔天城的地下能量源,让整个城邦陷入饥饿和疯狂,最终以极低的代价占领了这座城邦。
这根本就不是撞针记忆里的威震天,更像是他的反面,那些……为了获得更多能量块殴打矿工的工头,那些把伤残老矿工作为负资产丢出去等死的矿主,那些在矿道里底层互害,欺负更弱者的流氓。
撞针一时间无法相信,他甚至以为威震天下线了,此刻主导霸天虎的根本不是他的旧相识。但威震天的演讲录像随处可见,他的自传被狂热分子引用传颂。看着暴政、屠杀这样的字眼从昔日好友发声器中说出来,撞针只觉得脑模块像被十万伏特轰击了。
那晚,撞针再也没有说话,他也没能充电。警车给他们安排了临时住所,答应第二天就给他们飞船,送他们离开。旋刃有些沮丧,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这里,他对奥利安一直心存愧疚,所以想在这儿干活儿赎罪。而路霸只说跟着撞针,因为一路走来,撞针从不会放弃队友,让他觉得值得托付火种。
翌日,晨曦的微光洒进临时舱室。再一次仰望远方几不可见的赛博坦,撞针却仿佛能清晰地看见这个星球战火肆虐。他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一切过往都变得那么不真实。他的幻想早就该打破了。
第二天,警车过来送行,又给了他们一些药品。
“没有我给你们修修补补,打架悠着点。”警车说。
撞针垂着头雕,过了许久,才抬起头说:“确定不跟我们走?”
警车笑了一下。
“如你所见,我还有责任在身。”
撞针看向警车,黑白达特森还没来得及修补的左臂处空空荡荡,而不远处闹腾的小火花正在学习变形。——那正是他们护送回来的3个小伙机。
“算了,那……我们就跟你吧。”撞针坚定地说。
警车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旋刃高声欢呼起来。
撞针伸出手指。“上次旋刃不在。”他说。
警车点点头。也伸出手指凑过去,路霸也照做。
“什么啊?趁我不在发明了招牌动作!太狡猾了。”旋刃这样说着,但还是伸出爪子对了上去。
“wrecker!好样的!”旋刃大喊。
“所以究竟什么是wrecker?之前就想问了。”警车说。
他们没有再提分离,默契地一起走回基地。
“哦,是监狱老大的称呼,之前是路霸,撞针来了之后就是撞针了。”旋刃回答。
“所以我能是wrecker吗?”警车歪着头雕问撞针。
“你来了之后,你就是wrecker。行了吧,让你。”撞针说。
“建议我们都是wrecker,这样比较……民主。”警车说。
“那么我们就是wreckers。”撞针说。

***

——他们,wreckers,迎着朝阳走向了黎明。
铁拳王在雷队解密第一部中,以这句略显俗套但的确激荡人心的话作为结尾。
“你觉得如何?”铁拳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黑白长官。
“出乎意料的……积极向上,我相信它很能鼓舞军心。好,通过了,你可以发表。不过你需要对我的形象做一些模糊处理,还有我计算物体轨迹的能力。”警车说。
“可那是你在本篇里的高光时刻!”铁拳有些泄气,“如果删掉,人物形象会很不完整。也难以说明为什么后续战役他们会信任你的战术。不是吗?”
“我并不是让你更改这个任务,只要……不会猜到是我就好。”警车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金属鼻梁。
“我想……我可以。”铁拳轻轻叹了口气。斟酌了几秒,他终于问出口了最后一个问题。“长官,如果撞针队长真的要去投靠霸天虎,你要怎么办?”
“4.1%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警车回答。“以防万一,我在飞船里装了炸药。”
铁拳愣住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更多彼此信任的内容。
“这……这事儿……撞针队长知道吗?”铁拳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当天我就告知了他,还当着他的面从飞船里拆除了炸药。我的备用计划是等他开进霸天虎军营里再远程引爆——也许我足够好运,可以炸死威震天。不过你不能把这个部分写进文章里。”
铁拳一时间百感交集,在这一刻,他也体会到旋刃所说的恐怖是什么感觉了。
幸好,铁拳想,幸好他跟我是一边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