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再造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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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Mimi有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网红商业帝国,Izzy有一家以自己姓氏命名的科技公司,所以他们理应有一间可以俯视整个曼哈顿且附带游泳池的豪华公寓。即便纽约污浊的空气让人作呕,可没有人能拒绝从高空俯瞰曼哈顿的绝美夜景,所以Mimi热衷于举办深夜派对,尤其是和她在童年时结交的“冒险伙伴”们一起。
一九九九年的哈德逊山谷[1],七个孩子被一道莫名出现的瀑布卷入了陌生的世界,结识了名为数码兽的搭档并展开了一段以拯救世界为目的的冒险。他们的小团体有一个固定的称谓,Digidestined,而在往后十多年中,这个团队不断地扩大,最后成为了一个有着十二名固定成员的组织——人数远不如那些世界知名的虚拟超级英雄团伙,比如正义联盟,或者复仇者什么的。
他们共享着波澜壮阔的人生,一同经历过在自由女神像上空开启的数码世界大门与被迷雾封锁的上湾与布鲁克林。
“我永远感谢哈德逊山谷,所以Sora,你的第一个个人时装发布会一定要在那里举办,我会为你租下风暴之王艺术中心!”Mimi拿着一杯香槟躺倒在沙发软垫中,她高声呼喊,完全不在乎酒液浸染了她最喜欢的那一块沙发衬布。
从不止息的麻烦不仅锻炼出了他们强健的神经,也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许亲密,哪怕是在三十年之后,Mimi的一个电话依旧能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所有人召集到她的王国之中,只为一个根本不能算作理由的理由——至于具体是什么,当事人在打开酒瓶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支付租金,Mimi,但考虑到这是纽约的冬天,我不认为我的客户和模特愿意在没有热岛效应的室外待上好几个小时。”Sora不怎么喜欢甜口的香槟,她是那种喝咖啡只会喝Expresso的原教旨主义者,这意味着她更喜欢吧台上的龙舌兰,那甚至是Mimi专门为她准备的。
Mimi嘟起了嘴,那是个非常好看的弧度,也是个“没人能反驳Mimi公主”的弧度,Izzy深受其害,但Sora永不妥协,她固执地摇了摇自己的手指。
这是一场有酒精存在的聚会,所以他们的数码兽搭档都被Izzy送回了服务器。这和法定饮酒年龄没什么关系,没人在乎数码兽满没满二十一岁——Kari曾经让迪路兽尝试喝了小半杯苹果酒,而后那天晚上他们几乎浪费了六个小时在偌大的公寓楼里寻找一只擅长捉迷藏的白色小猫,为了悲剧不再重演,他们一致认定不能让任何数码兽接触到酒精。
“Tai是最后一个到的。”Izzy从监视器里看到了那个有着蓬乱棕发的男人穿过了门禁,Davis在听到了他的话后立即起身准备了三杯不同种类的威士忌,这是给迟到者的惩罚,只要他走出电梯,他就得把这些烈酒灌进他的胃里。
“至少让我先吃一块披萨。”Tai步履匆匆地进入播放着爵士乐的客厅,他随手把公文包放在吧台一边,而后粗暴地拆开了衬衫的领带,“我才从特区的地狱里解放,太棒了,为什么我们的国务卿没有得到诺贝尔经济学奖呢?Izzy,我不想吐在你家的浴缸里,那是TK的领域。”
“今天没有披萨。”TK和Kari抱着一盘像是苹果派的糕点走到他身边,“尝尝这个吧,Davis和Mimi都说味道不错。”
“Matt今天不在,上周他坐着Izumi Tech的飞船进入宇宙,现在应该还在前往火星的航班上吃维生素凝胶或者任何被封在牙膏管里的东西。”Kari说,“为了纪念他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和刚刚过去的主显节,我和TK烤了非常传统的国王饼。”
Tai的吃相绝不符合一个能半独立开发布会的政府官员应有的水准,但他真的太饿了,只想把任何能吃的食物放进嘴里。“这种口感一定不是坚果。”他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巴达兽的陶瓷小摆件,“……你们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这种人的胃不能消化的东西放进馅料里。”
“Surprise!”Yolei在客厅的正中央拉响了礼花炮,“这是法国人的习俗……之类的,TK是这么说的,这代表着你是第一个幸运儿,Mimi,你刚刚想好的奖励是什么来着?”
“如果我能许愿的话……”Tai阴恻恻地说,“我会想把国务卿扔进黑暗之海,他才应该和达贡兽结婚,而不是我的妹妹。”
02
他们在针织地毯上围成一圈,玩一种名叫Pow-Wow的愚蠢游戏。
这种把羽毛插在头上的桌游看似简单,却蕴含着非常深奥的数学原理。所以基本上,Davis和Tai成为了最大的输家,他们的头带上已经贴满了记录着惩罚次数的贴纸。
Tai在又一次计算失败后的表情就像是旁听国会议员就全民医疗保险一事激烈交锋十个小时一般狰狞,他是个外交官,负责与一个没有医疗保险的数码世界进行交流,他根本没有必要遭受这种折磨。
“我用一个早上的时间听国务卿讲解下个季度他拨给数码世界大使馆的预算,我用了一个下午为他解释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数码兽应该成为被宪法认可的公民,我用了一个晚上进行二十以内的四则运算,”他猛地坐直,语气之中带着一种醉醺醺的顿悟,“我的生活不能是这样的悲剧,这个游戏应该到此为止。”
Davis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根早已 ‘燃到尽头’的薯条——公寓禁烟,他不会忘记这一点:“我附议,我的失败纪录已经快赶上财政赤字了。”
万幸酒精已经污染所有人——除Izzy外——的大脑,在他们两个进行这段发人深省的宣告后,那些标记着数字的羽毛就全都被扔在地上。聚会基本已经来到了最末尾,他们东倒西歪地聊着天,只等着这里的每个人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所以,既然你看不惯你的上司,我是说,民主党人靠花钱买选票,共和党人靠吓唬人骗选票,你为什么不自己当总统呢?”这绝对是Mimi的醉话,“你在十几岁的时候能领导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型军队,算上数码兽我们至少有二十四个人,美利坚的开国元勋才有七个——”
“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党派,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一个政党的内部提名。”Tai说,“更不要提我连报税都要靠Izzy,他让我的社保号码无时无刻的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生怕我被驱逐出境。”
“别这么死板,华盛顿当年也没有党派,他就靠了一身帅气的军装和一群愤怒的农民!”Mimi摆摆手,她的嘴唇又要摆出那种没人能够拒绝的弧度了,她甚至更改了她的音乐列表,开始播放她最不喜欢音乐品类排行榜上第一名的Rap歌曲,音乐剧汉密尔顿,Tai记得这个,这可真是太有象征意义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一身。”Sora打量着他的身形,如果她拿着她最爱的画板,她可能会立刻绘制出最称他身材的设计,“你会像太阳一样光彩照人,胜过所有金发的美国甜心。”
Sora绝对喝醉了,他绝望地想,这个基本上没有缺席他生命每个阶段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好话,他看到桌子上的龙舌兰酒瓶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液体。
“但他没有竞选,Mimi,他是被逼着干的。”Tai的反驳显得那样软弱无力,“我也不需要军装,我不能让那该死的国务卿觉得只要我振臂高呼,就有无数究极体数码兽愿意为我而战,那只会给我一个连审判都不需要的叛国罪。”
“那更好!”Mimi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最想听到的词汇,她碰倒了香槟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得Davis差点把手里的啤酒罐丢出去,“现在我们就可以逼你竞选!”
Tai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之中。他看向Izzy,希望这个聚会里唯一保持清醒的人能拯救他,但Izzy不停地在他的平板上写写画画,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他的好友思索了几秒,忽然坚定地点了点头:“其实理论上是可行的。”
“哈?”Tai完全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你不需要政党提名,你可以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Izzy解释道,“只需要足够的签名,你就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当然,考虑到选举人团制度,你获胜的可能性基本等于——”
“停。”Tai抬手打断,“重点是,我真的可以参选?”
Izzy耸耸肩:“理论上确实可以。”
没有人说话,但在短暂的沉默后,Davis缓慢地、郑重地举起酒杯:“为了美利坚合众国的下一任总统,Tai Yagami!”
这理所应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Tai认为至少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站出来结束这不切实际的玩笑,但很可惜,他失算了。
“所以,哥哥,你终于下定决心了?”Kari躺在TK的怀里,她和他击了个掌,“我就知道你不会妥协,被启示录兽分解成数据过的人学不会妥协!”
“我可以开始写你的传记了吗,Tai。”TK的脸像烧起来一样红,他完全处于酒神的统治之下,让现役知名小说作家丧失理智只需要小半杯橙味利口酒,“出版社拒绝我好多次了,因为他们觉得你的知名度不足以让书籍畅销,但如果你成为总统,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上台之后推行的第一个政令会是提高医生基础工资和补贴吗?”技术上来说,Jou是他们中最务实的人,但他关注的重点甚至不是Tai应不应该搅合到即将到来的大选中去,“如果是的话,你已经赢得了我的那张选票。”
“警察也是,我不是要求提高我的待遇,我只希望你能削减非必要管理费用,你知道,NYPD的行政程序太过臃肿……我每周要写超过二十份虫虫兽参与各处工作的申请。”Ken说,“我会在提名请愿书上为你签名。”
“如果困扰你的是这个,那根本不需要成为总统来解决。”Tai趴在沙发垫上,他的声音闷闷的,“要是你能够放弃在提名请愿书上签名,我愿意立刻加班代表所有在人类世界任职的数码兽向工会提出抗议,然后进行罢工。”
“罢工和法令不一样。”Cody认真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成为总统,你可以直接推动立法彻底简化这些手续,但罢工只会让你们的待遇在短期内变得更糟糕。”
“我百分百支持你,Tai。”事实上,Davis并不是现场唯一一个要为税务担心的人,但他投身于实体商业,AKA开连锁餐厅,他在此方面承受着更多的压力,“我知道,不管谁上台我都要收到更多的税单,但我宁可下令的人是你。”
“听见了吗,Tai?”Mimi肯定没有听懂那些人在说什么,她只是随声附和,并像海关那些消极怠工的职员一般在Tai的职业命运上用最大的力气扣章,确保他按照她的想法行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去竞选。”
“不,我不会竞选,Izzy说了,我能够成功的概率趋近于零,他的话是我们的绝对真理。”而Tai只能捂着脸,心里想着——这绝对是个错误。
“真理缔造者申请发言。”Izzy在他们叫嚷期间一直盯着他自己研发出的高科技平板电脑,那里面虽然没有内置一个类似于贾维斯的庞大AI,但甲虫兽能够完美的弥补这些技术上的不足,他在进行计算,精密的计算,试图验证Tai当选的概率,“鉴于目前大多数居民都对两党的执政方针非常不满,第三党派或独立候选人只要运用足够合适的选举策略就能够在红与蓝之间争得一席之地——把几个摇摆州变成橙色,我有信心。”
——或者,这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疯狂竞选的起点。Tai惊恐地看着他的朋友,他甚至已经选定了他阵营的颜色,橙色,勇气徽章的颜色,非常经典。
“顺便说,我启动了一项收购案,大约三个月后,X就会成为我们的宣传平台。”Izzy移动手指的轨迹看起来相当不对劲。
“如果我们想要和传统媒体抗衡,我们就必须得把X当成我们的宣传平台。”Sora终于放弃了同Yolei交流她要在那身给Tai的军装上加入的装饰,“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刚刚已经签署了必要的文件,预计三个月后完成交割。届时我们的竞选团队将拥有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Izzy的脸上通常不会出现这种名为骄傲的表情,他对此非常兴奋,就好像他早就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个地方一样,“我预计这能让Tai当选的概率提高0.7%。”
“等等……”薯条从Davis的嘴里掉了出来,他停下了风卷残云扫荡所有零食的动作,“你是说,我们可以完全地合法拥有X,还可以顺便控制全球的言论阵地?”
“‘控制’是个过于强硬的词,我更喜欢‘优化传播策略’。”Izzy如此指正。
而Tai正在努力克服他想打开窗户从百米高空跳进哈德逊河冷静一下的冲动:“我只是喝了点酒,怎么就快变成美利坚的科技寡头总统了?”
“你应该庆幸。”Izzy淡定地敲着屏幕,“如果这场竞选失败,我们至少还能用X——你们现在可以决定它的新名字和新Logo了——帮你和你的数码世界大使馆造势,你不是在为数码兽的公民权苦恼吗?”
Mimi兴奋地拍了拍手,她马上就要抱着Izzy——她的合法丈夫手舞足蹈:“太棒了!那我们能不能让‘数码兽合法公民身份’的话题登上热门搜索榜?”
Izzy停下敲击屏幕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以为它现在不是热搜吗?”
“Izzy,你说收购X可以让我的当选概率上涨0.7%。”Tai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在看到他唱到数码兽在人类世界找工作的照片飘在X的首页上的时候,他不得不打破那对夫妻的亲密接触,“我能问问现在我的概率是多少吗?”
“0.7%。”Izzy的眼中多了一丝欣慰,而Mimi露出来一种类似于 “很好你终于明白了我们的苦心”的表情,“它不是零,你没理由拒绝了。”
“太棒了,这不到1%的支持率来自于你的慷慨解囊。”Tai呢喃了两句,而后像是从无尽梦魇中找回了真正的情绪般大吼大叫,“我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你不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喝酒吗,Izzy!”
“他只喝了那壶冰镇乌龙茶。”Cody指了指摆在吧台上的空冷水壶,“三个小时之前那还是满的——”
一声来自Yolei的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让Tai大跌眼镜的新消息:“那壶乌龙茶,我和Kari把一整瓶伏特加混了进去,想做点长岛冰茶什么的……我以为Izzy能够尝出酒精的味道。”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Jou急忙跑过去检查Izzy的生命体征,在确定了对方没有任何酒精中毒的不良反应后松了口气,他颇为讽刺地说,如许尖刻的发言很难从他那样忧心忡忡的好人口中诞生,但,这是特殊情况,哥玛兽会宽恕他的,“他才是所有人中醉得最厉害的那一个,他在喝醉的时候会神志清醒地花不知道多少亿美元收购一家公司,而TK,我们这里酒量最差的人,只会在喝了半杯调酒后开始用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写诗。”
03
Izzy的公寓里有一间安装了投影幕墙的会议室,虽然他们曾在这里讨论出了好几个足以拯救世界的计划,但显然这张亚克力制作的透明会议桌是第一次聆听与总统大选相关的话题。
会议室里仍然飘散着威士忌的味道,尽管Mimi提前打开了排气扇,还往里面喷洒了不少草莓味的空气清新剂。Sora用了五分钟做了一张PPT,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写着“Tai Yagami加入美国大选的三部曲”。
Jou是最不能相信这一切的人,在这十二——十一,虽然Matt不在地球,但Tai能代替他表态——人中,他独享偏向保守派的政治光谱,尤其是在维护传统价值观方面,是的,没错,他会在感恩节的前一天买一只完整的生火鸡用传统香料腌制,然后于节日当天把它塞进烤箱,等到晚餐时就着黄油土豆泥送进胃里。
顺便说,那种用来腌火鸡的香料使用了Matt从一本十九世纪初期的殖民者食谱中抄下来的配比。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把它当成了一个议题。”Jou的手中攥着Izzy刚刚打印出来的议程,其内容包含一份详细的政治光谱表和构建选举人团内所有职能部门的工作介绍,他和Tai都不适应如今无纸化办公模式,所以Izzy勉为其难地为他们制作了“非常浪费资源”的纸质版说明。
“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你提供打印文件,Tai,即便你不习惯科技产品,为了大选,你也得说你要积极推广绿色环保政策,以拯救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树木。”Izzy,在酒精控制下的Izzy,进入了他的角色,一位百分百可靠的顾问,行将带领Tai走向他的权利巅峰,“这是构成你形象的一部分,要知道,塑造形象是你加入大选的第一步。”
“我认为我的形象已经非常明确了……”Tai皱眉,“网飞上存在三部以上以我为核心人物的动漫,Z世代[2]视我们为一种梦想。”
“对,这是个非常好的起点,但它需要优化。”Sora敲了敲桌面,她的工作室曾为前任总统的选举人团设计过用于集会的统一服装,为了构建起一个符号化的总统形象,那些文化衫上所使用的每一抹色彩都别有用心,“目前,你的公众形象是‘某个会带着巨型恐龙跑遍世界拯救危机的家伙’。但选民不关心你怎么拯救世界,他们关心的是‘你如何让他们的日子变得更轻松’。”
“所以我们要怎么让选民觉得Tai能让他们的日子变轻松?”Yolei眨着眼睛询问,“这不能只是口号,对吧?我们得做点什么更实际的……”
“营销。”Mimi掷地有声地给出了答案,这一部分是她的专长,在Izzy说出形象这个单词时Tai的一部分就在她的眼中变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需要包装、需要推广、需要打入市场。
“不应该是合理的政策吗?” Cody对此非常担忧,他生理性地厌恶这个只应该和各类明星沾边的词语,有时候他希望这个世界的运行可以再简单一点,比如想要受人爱戴,就去做人们喜欢的事,比如想成为总统竞选中的黑马,就提出比其他候选人更为行之有效的执政方针。
“如果选民是靠政策做决定,NYPD的行政申请表格早该精简了。”Ken无奈地说,他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地理解现状,“这不代表我们会忽视你提到的那一方面。”
“这就是选举。”Izzy说,醉酒带给了他更多可被调用的脑细胞,也让他像是只会完美运行指令的AI机器人一样不近人情,“选民选的不是政策,而是故事,而Tai已经有一个传奇故事,我们只需要调整一下包装。”
“调整包装。”Jou嘀咕道,“听起来有点像是食品制造商为了销量给可口可乐换上更花里胡哨的联名包装纸。”
“没错!”Mimi被点燃了激情后能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那种会在派对上让所有人头疼的喇叭,她将会在她的好友身上实践数百种足够有趣的方案,“我们要让Tai成为畅销品!”
“当然,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得先确认你的定位,政治光谱中的定位,那是你在大选中最直观的标签。保守派、自由派,还是站中间?”Izzy似乎在短短十五分钟里就掌握了Tai曾学习了十年的政治词汇,“我知道你因为怕麻烦而自称温和派,但还不够明确,如果你不主动定义自己,别人会替你定义,那通常不会是你想要的形象。”
“他绝对不是保守派。”在冒险中深受其害的Jou立即答道,“但他也不是纯粹的自由派,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总是干预我们的想法,但他确实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目标。”
“他想让事情变好,但不喜欢扯皮。”Sora做出了简短的总结,“用最直接的方式。”
“我认为你最好的选项是‘民粹派的中间选手’。” Izzy淡定地在表格上勾画,用量化测量表重构他最信任的好友,而后向大家宣布测试的结果——拥有法学学位的Cody也赞同这个观点,至少他们两个能确保他们没有从什么占星网站上的心理测试中获得答案。
“民粹,”深知这个词含义的Tai有些踌躇,“听起来不太妙。”
“民粹本身不是坏词,我们将其解释为直接倾听人民声音,不被建制派控制,”Izzy说,“这就是你的亮点之一,你不属于任何党派,但你有能力真正解决问题。”
“让Tai站在人民一边,而不是党派一边……”Ken通常不愿参与这种恶作剧性质的行动,在成为警察后,他有着非常令人瞩目的道德水准,但这次不同,他实在是太热心了,热心得让Tai想起了数码凯撒,“这听起来比任何政客都更有吸引力。”
“我们要让他的主张更大众化,比如拒绝冗长的政治承诺,只谈能做到的事之类的,但这些东西可以在选举人团成立后慢慢处理,”Izzy在他建立好的日程表中输入了“中立派民粹”几个字,他会给这次竞选新建一个完备的资料库,“我们需要更专业的文字工作者来处理他的政治理念,他需要几段话,严谨但不深奥,不使用超长词汇和复杂语法但不会被人挑出错误的那一种。”
“那看起来像是我的工作范畴。”TK踌躇满志地说,他不久前才在马桶里吐过一次,基本已经摆脱了酒精带来的眩晕。
“……好吧,这听起来至少比‘选我,因为我养了一只会喷火的恐龙’要好一点。”Tai绝对需要再来一杯威士忌,从情感上来说,他认为他的朋友们提出的观点就是他想要撬开国务卿的脑子塞进去的那一些,他很感谢他的朋友们如此了解他,但他仅剩下的理智在不停的尖叫,告诫他最好不要涉足这个国家的政治核心。
他混沌、迷茫,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木偶兽用人偶和线绳操控着他们的舞台之上。该死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逃避现实吗?逃避客户、逃避董事会、逃避税务稽查人员、逃避总统和国务卿。为什么每个人都把这当成了一次大学课堂上的小组实践作业,并以超乎寻常的积极去争夺评分表中的唯一一个A+?没人会给他们的生活计算GPA!
04
“第二个任务,也是最关键的任务,这关乎我们如何开展工作。”Izzy提醒大家去阅读PDF文件的第十三页,“我们要建立Tai的选举人团。”
Tai把他的纸质说明翻得哗啦作响——Sora瞪了他一眼,仿佛质问他是否会在一场严肃的国际会议上也有同样糟糕的表现。“我是在用我的行为抗议……”Tai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因为没人在乎我的意见……”
Izzy在足够执着的时候会对一切骚乱视而不见,他能在怨毒吸血魔兽的注视之下阅读玄内老人的电子邮件,能在无限龙兽的轰炸之下黑进钢铁都市的互联网,能在Tai和Matt的内战阴影之下冷静地思考他们来到数码世界的根本原因,Tai与Sora从小学开始就源源不断的几句拌嘴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都没有为此停顿一秒:“选举人团是是实现我们计划的关键。这不仅仅是拉选票的工具,它决定了我们刚刚讨论的所有方案能否真正运作起来。你得有募款团队、宣传团队、政策顾问、基层志愿者……每个岗位都得有人负责。”
“我们要找那些聪明、可靠、对你有信心,并且愿意拼命工作的人。”Kari补充道,“我要求加入评审组,这和你的名誉有关,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能置身事外,哥哥。”
“别担心,这才是最简单的。站在你哥哥面前的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不一定够聪明,但绝对忠诚。你知道吧,他现在仍旧可以指挥我们做任何事情。”TK拍了拍Kari的肩膀,而Mimi自顾自地拉起Tai的手与他击掌:“恭喜,你的团队已经组建完成。”
Tai环顾四周,看着这群十几年前一起拯救世界,如今正在认真讨论总统大选的朋友们,他其实很怀念他们凑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感觉,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少年时代,他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到的事情、可以一路高唱着凯歌勇往直前的少年时代。不是说他想像彼得潘一样重返梦幻岛,只是他在特区的办公室见证了太多被他一气之下扔到墙上的愚蠢政令——他们的聚会上不再仅有双倍芝士的披萨和软趴趴的炸薯条,还多了许多种类的酒精,这是长大的例证,但他有太多的理由觉得那些成为陈旧数据的时光更美丽。
“我非常感动……”他从他的喉咙里扯出了这句话,“……如果我们不是在为我竞选总统做准备就更好了。”
“鉴于目前的形势,我将成为Tai的选举经理,负责统筹所有工作的进展。”Izzy用目光去征询Tai的许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继续宣读他的‘任命状’,“我们只有十二个人,所以我将会尽可能精简职能部门。这也符合我们定下的执政理念,用更少的管理资源达成更多的目标。”
没人对此有异议,包括Tai,他只是有点不安——“这意味着我得给你们发工资吗?”他痛苦地询问,“用我还不及Davis一个零头的银行账户?”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笔资金应该来自你得到的竞选募款,而不是你的私人账户,这不符合规矩。竞选资金必须完全透明,任何捐款都需要符合联邦选举委员会的规定,我们不能因为财务问题在竞选开始前就被调查。”Izzy同情地看向了他的好友,随后报出了一个让Tai汗毛耸立的数额,“我和Mimi会分别给出一部分资金,因为每个账户有捐款的限制。其实这个数字已经绰绰有余,但为了虚张声势,指我们在制作所有物料时可以让赞助商的名字凑满十行,我会联系一些熟人,让他们来填补空位。”
“算我一个,”Davis永远身体力行地支持着他的前辈,他几乎立刻就要掏出来一张让Izzy随便填写数字的支票,“如果你要开集会,我会提供点印着我餐馆商标的矿泉水或者三明治。”
“当我们有了充足的资金后,Mimi将会负责你的Super PAC,用来帮你做宣传、投放广告,并雇佣一群人在社交媒体上把你的对手骂个狗血淋头。”Izzy在让投影屏幕显示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头像和姓名,而后让Super PAC的标签显示在Mimi的旁边,或许第二天,他就会用这里记载的信息为他们所有人制作工牌,“她最擅长这些。”
“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担此重任,”Mimi笑得像个准备操盘全城最大公关案的女魔头,“当然,我们是有道德底线的,我是和平支持者,并不会在媒体上挑起一场战争,最多只用幽默的方式影射你对手的缺点。”
“举个例子,如果某个对手的竞选承诺完全不切实际,我们就可以让亚古兽在广告里拿着他们的政策文件,一边吃一边说‘这玩意的唯一作用就是充饥’。”她顿了一下,愉快地补充道。
“亚古兽并不会吃掉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东西。”Tai严肃地说,“这是刻板印象,我真的不想再和人解释了,我们的幕僚长女士每次都把话筒摆到亚古兽碰不到的高度,生怕他把它当成鸡腿一口吞掉。”
“至于剩下的部分,我精简出了六项需要我们负责的部门,包括政策、传播公关、财务、竞选动员、法律事务和后勤。我们得让每个部门都有一个负责人,并且,他们必须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Izzy要Tai仔细地阅读他手中文件的第十六页,“Tai拥有各个部门负责人的最终任命权,指派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工作是Tai的特长,我是给予他具备可行性建议的那个人。”
“我更希望你们能够自己选择自己更喜欢的职位,毕竟Izzy已经把每个部门的职责写在了文件上。”Tai仰倒在办公椅上,“既然这是一份有可能会持续一整年的工作,我得确保你们不会厌烦……如果有谁决定不了,我再来分配。”
“传播公关,我和Mimi合作得最多,也有足够多的空间和她一起梳理Super PAC的运作指南。”Sora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每个人的社交媒体都是一片废墟,更不要说Tai根本没有自己的账号,我会负责保持Tai的公众形象,再去想办法填充他的社交媒体,并提供服装支持,保证他在辩论会上不像个被大学辩论赛淘汰的选手。”
“你今年四十岁了[3],”Mimi以挑剔的目光品评着Tai的打扮,“但却还穿得像是白宫里迷路的实习生。人们喜欢年轻态,但不会相信一个打不好领带的职场新人能够让他们活得更轻松。”
“我是唯一一个法学院毕业的人。”Cody其实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我会负责法务,顺便说,那条亚古兽吞掉文件的广告涉嫌违反广告道德,需要我现在就开始准备抗辩吗?”
“等我们真的要投放这条广告也不急,”Tai摆了摆手,“有人对财务部门感兴趣吗?我猜这是最不招人喜欢的工作了。”
“我来,我恰好知道该怎么用计算器正确算数并撰写一份财务报告,这是家族遗产。”Yolei举起了手,她是唯二两个不只有一个硕士学位的人之一,同时,她从小学开始就帮助她的父母经营一家零售超市,“支取款项需要Izzy的调配,我和他一样擅长使用电脑,这会减轻我们的工作负担。”
“我唯一的要求是我们不会在竞选初期就因为资金问题被联邦选举委员会请去喝茶。”Tai当然记得中学时期的这两个人是如何让每一个教授信息技术学科的讲师黯然神伤的,他只希望所谓的财务报告中不要出现任何被高科技篡改的痕迹。
“当然,我会确保我们的账目干净得让审计员痛哭流涕。” Yolei推了推眼镜,她信心满满,“但用什么手段,你最好不要问得太详细。”
“……这正是我最害怕的。”Tai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那么Ken,你的警察生活有什么启发吗?”
“我想我应该负责安保,反正我担任过不止一次政治活动的保镖。”Ken的请求听起来非常克制,“这被归纳在了后勤部门中,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同时负责安排集会或者协调场地……”
“交给我,我和你一起处理整个后勤部门。”Jou恰如其分地开口,“我非常擅长成为某项活动中最操心的人。”
“没错,Jou在一次突发冒险中最先想到的事情是分配应急资源,他肯定不会忽视集会中的消防安全。”Tai是在开玩笑,他没想到Jou真的在他的文件上标出了‘检查消防设施’这一点,所以他匆匆移开视线,盘算着一直没发言也没有打算发言的人应该分到什么样的角色,“Davis,我希望你能够负责竞选动员,你是这里最积极、最有行动力、最不怕吃闭门羹的人,你一定不会在被人拒之门外时陷入不知名的黑暗里。”
Sora,可能也代表了还在宇宙飞船上的Matt,对他怒目而视。
Davis兴奋极了,他只听到了被他视作偶像的前辈夸奖他经常被形容为纯粹愚蠢的部分,他就知道和他拥有同一特质的人会欣赏他:“太好了!那我能不能让数码兽们一起帮忙?比如让比丘兽负责邮件投递,让V仔兽当吉祥物……”
“不行。”Izzy和Ken异口同声地阻止了他。
“可他们都愿意帮忙,”Davis说,即便他的搭档不在现场,他也知道对方的想法一定和自己一样,“哪怕我们让他们呆在家里,他们也一定非常主动地帮忙。”
“这和意愿无关,如果被媒体发现你在用数码兽做竞选劳工,我们的选战会在丑闻中结束。”Ken提供了客观的分析,只有他能把理智塞进Davis的大脑,“他们可以偷偷帮忙,除非我们宣称我们将提供给他们和人类员工同等的福利待遇。”
“是的,我会努力让亚古兽成为第一个有社保号码的数码兽,我会在我的任期里落实这一点。”习惯的力量何其伟大,Tai,随遇而安之神,在此刻终于融合进了Izzy为他勾画的剧本里,“那么Kari和TK,你们俩得一起负责为我制定合适的竞选纲领,像刚才Izzy说的,TK 一定能写出足够合适的发言稿。”
“而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哥哥,”Kari笑眯眯地接下了她的工作,“我会告诉TK哪些单词属于你现在还要借助词典才能理解的范畴,然后把这些词组剔除出你的演讲。”
“我会确保你的政策听起来既有理想主义的光辉,又不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你的发言能让八岁的我心甘情愿地把你当成我的哥哥,那么它们就能让绝大多数的美国公民满意。”TK翻开笔记本,他在上面列出了几个音韵和谐、对仗工整的竞选口号,“而且我现在仍然是NYC的公证员,因为写书实在太无聊了。三年前我通过了考试,今年是我执照有效的最后期限,我不仅有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还能用这最后的机会给你盖几个章。”
“我确信TK能让选民相信我哥哥既有能力也有愿景,且不会疯到说‘我们明天就要殖民数码世界’之类的蠢话。”Kari握住了TK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读出了她的男朋友写在笔记本上的潦草字迹——TK写作生涯中出版的每一部畅销小说都带着浓浓的先锋主义,但他的写作工具传统得像是启蒙时代的法国文学家,他偏爱写手稿,“我们不能让数码兽社保计划听起来像是个异次元政治阴谋,而是要让人相信这只是对社会公平的一小步,就像当年给外籍居民提供医疗保险一样。”
Tai点点头,尽管他对自己能不能真的落实这个计划仍然存疑,但至少他的团队听起来比他本人更有信心。
“那我们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Izzy总结道,他把屏幕上的身份标签分到了每个头像的右下角,“我们现在拥有竞选资金、竞选团队、初步的政策框架,以及一个还没有被FBI盯上的候选人。”
“暂时没有。”Cody低声补充了一句。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还是需要确认一下。”Izzy打破了僵局,显然今晚他的工作清单分外冗长,“有人想要竞选第一夫人这个称号吗?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对Tai婚姻状况的指摘,放在这个语境中这更像是一个职位,一段浪漫的事实婚姻并不重要,我们只是需要有人在白宫午餐会上发言。当然,已婚人士不能参与,因为我们的未来总统不能有强取豪夺的道德污点,所以,Kari和Sora,你们是否愿意提供帮助?”
“如果Izzy可以篡改我的出生证明让我和哥哥成为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妹,那我会想要这个职位。”Kari回答道,“我确实想要在出国访问的时候和其他国家的元首握握手,但,只是政治,第一夫人可以拥有一段地下恋情吗?和为总统撰写演讲稿的作家一起?”
“第一妹妹也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不需要去打扰你和TK的二人世界。”Tai咳嗽了一声,他被他的口水呛到了,“虽然我也不想让全国媒体开始大规模讨论‘第一妹妹’的概念。”
“第一夫人或许是个还不错的职称,但我不会让一场愚蠢的婚姻写入我的简历。”Sora皱着眉头,“想都不要想。”
“我该觉得这是侮辱吗?”Tai并不感到惊讶,他甚至觉得Sora应该是第一女总统,而不是什么夫人,“不管怎么样,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没人说第一夫人只可能是女性……”Mimi像是忽然挖掘到了什么绝无仅有的宝藏,她神采奕奕地宣布,“我还存着你和Matt在月神公园摩天轮上共享一个轿厢的照片;你会定期在Davis的餐馆里吃他亲手制作的手工拉面;你和Izzy是公认的数码组合……前前前前任法国总理就和他们的外长有过一段,性取向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知道你的姓氏倒过来写是I’M A GAY吗?这样你就能把性少数群体当作你的固定票仓。”
“但在上台之前他选择了分手,而且当我的支持者们意识到这只是权宜之计时,他们就会举着火把把白宫烧成灰烬。”Tai应当享有一票否决权,且他也不想让一次竞选操控他的婚姻,“这就是为什么以我为核心人物的那三部动漫把我的姓氏改成了Kamiya[4],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说真的,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第一家庭’的话,我更情愿那指代的是一群可以拯救世界的朋友,和一只能变大变小的恐龙。”
“‘那么,传统家庭价值这条路线行不通。”Izzy非常认同Tai对于家庭的解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为此,他可以再给自己增加一些工作量,“那我们就得创造新的故事框架,塑造一个‘独立候选人不需要传统伴侣支持’的新概念,而Kari,你依然可以作为家属主持白宫每年的夏季野餐会。”
“听起来不错,”Tai松了口气,随后又补充,“你们不会在媒体上散播什么我曾拥有过非常悲惨的感情生活所以过早地放弃了婚姻之类的传闻吧?”
Sora翻了个白眼:“放心,白宫里的现代独立领袖,我们会让他们觉得你连吃正经晚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约会。”
“既然没有人对此有异议,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讨论第三项了吗?”Izzy扫视过每个人的脸庞,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疲倦了,他应该在半个小时内解决剩下的议程。
“等等,我的大学讲义告诉我,每一个总统候选人都应该有一个Title是副总统的竞选搭档,”Tai总觉得刚刚的讨论里缺了点什么东西,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这块被所有人遗忘的拼图,“我肯定现在需要一个愿意和我一起站在聚光灯下,每天被媒体围追堵截,随时准备在紧急情况时代表我发言,同时还得保证自己不会爆出任何足以毁掉竞选的黑历史的人。”
“这需要讨论吗?”Izzy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会有别人想和你分享这种风险吗?”Sora亦用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向他。
“我们都不认为你会说出除他以外的名字。” 桌边的其他人只是不断地点头,TK用一句话代表了他们。
“Matt,该死的,Matt。”Tai悲哀地发现事实确实如此,“这是他不能成为第一夫人的第二个理由。我毫不怀疑在他从火星返回地球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会……”
“给我一拳。”
“非常高兴。”
他与Sora异口同声。
“或者说,他会在给你一拳后表现得非常高兴,”Sora修改了自己的措辞,“如果我没有记错,副总统还需要在总统无法履行职务的情况下接替他,考虑到你过去的冒险记录,Matt总是你的VP,他戴过你的护目镜。”
“他中学时的车库乐队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学生社团,没有非法吸烟,没有非法饮酒,最多只是名字狂野了一点,他能够吸引那些第一次拥有投票权的年轻人,因为他们可以非常骄傲的告诉他们保守派的父母,看,我们的副总统曾经是个穿着庞克服饰在Livehouse里唱歌的叛逆青年。”Izzy面无表情,“现在我们可以讨论第三项了吗?让你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你需要在所有目标州收集足够数量的选民签名,所以地面动员一定得尽早开始。”
“我可以从明天开始挨家挨户的送拉面店的优惠券,或者推出‘总统套餐’,用签名换折扣。”Davis挥动着双手,他在空中比划出了一大碗拉面的形状,“一份拉面加一份太阳蛋,还有全素食和无麸质的选择。”
“这是必不可缺的,但各个击破只是一方面,我们需要一个轰动性的行为来让更多人关注你、让更多人在没有详细聆听你的演讲的情况下就知道你有获胜的决心。”Izzy基本通过了Davis的提案,可他还想再添一把火,“集会是最好的,我们得尽快举行一场集会,现在是一月中旬,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我们都住在纽约周边,不如就从募集纽约州的选民签字开始。”Cody正在现场查询相关的法律条文,“根据州选举法,我们至少需要获得15000个有效签名,并且最好在下个月初前就提交申请,真正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只有一个礼拜。”
Sora立刻提出了她的看法:“如果以纽约为中心,我们可以在联合广场或者布鲁克林的某个公园举办活动,人流量大,也容易被媒体报道。”
“等一下,”Tai并不想成为一个总在唱反调的人,可他确实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这是一场以他为中心的竞选,“虽然我没有什么知名度,但基本上,每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为了政治作秀,如果只是站在台上讲话,那人们为什么要来?他们凭什么不去吃热狗?我就更喜欢布鲁克林街头的热狗。”
“因为我们会给他们提供比热狗更有趣的东西。”Mimi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比如一场免费的竞选嘉年华。”
“我需要提前准备止痛药。成箱的泰诺。”Jou几乎已经想象到了随之而来的混乱场景,“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医院,他们的外科大夫得去休一个年假。”
Mimi掰着手指细数着她在几秒之内构思出的活动项目——那基本上跟主题公园里的游乐设施差不了多少:“想象一下,街头表演、音乐、互动游戏、免费食物,我们可以让亚古兽站在巨大的竞选海报前和人们合影——’”
“能不能别让亚古兽成为这次竞选的核心?”Tai仍愿为了他搭档今后的自由抗议一把。
“人们喜欢可爱的生物,就算你不想承认,这也是许多人容忍幼年期数码兽出现在纽约街头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无害!”Mimi耸了耸肩,“再者,你知道有多少人会更愿意和一只大眼睛的数码兽自拍吗?”
“这的确有点夸张,但也是个可行的宣传策略。互动感不仅能吸引选民,还能在社交媒体上快速传播。”Izzy的发言代表着认可,也就是说,他们的竞选经理给Mimi的提案亮了绿灯,“但我们很难在一周内找到一个可以进行嘉年华的露天场馆……”
“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亲爱的。”Mimi将长发拢在耳后,她起身亲吻了Izzy的面颊,这场持续了许多个小时的会议应该就此结束了,他们都得去睡一觉,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像白宫里的职员那样起床、上班、工作,“我为Sora的个人展租下了风暴之王艺术中心,我签好了合同,可她觉得她的服装发布会适合格什温大剧院风格的地点。我相信他们不会介意我把预期活动从一场走秀变成一次竞选嘉年华的,而且哈德逊山谷对于我们来说是最有意义的地点。”
“从曼哈顿到哈德逊山谷最少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Tai打开了地图,“是不是有点远?”
“帝皇龙甲兽可以成为班车。”Davis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只需要几秒钟,非常独特的体验。”
“我不认为我会得到批准。”Tai没有完全回绝,这似乎并不是毫无可操作空间,“……试试总是好的,光是这一点就能让我们的嘉年华大排长龙。”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确实应该准备往返班车。”Kari建议道,“这是态度问题。”
“纽约州的初选选民群体本身就偏向自由派,这有利于争取艺术家和环保主义者,当然,还有本身就对数码兽感兴趣的科技新贵。”Izzy的判断总是最有道理,“这是最新的项目——如果你们注意到的话,我将所有人拉进了Teams里,这样我们就能在制作计划书的时候共享进度,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所以,我要在我们第一次被传送进数码世界的地方宣布竞选?” 而Tai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Mimi理所当然地点头,只能盯着透明长桌上自己的倒影,“算了,反正我们都已经疯了,就这样吧,我们会活下来的。”
05
2028年1月15日
这是Matt离开地球的第六天,这是Matt成为候选副总统的第一天,遗憾的是,他对此毫不知情。
“你应该起床了,总统候选人。”Sora的声音把Tai从五彩斑斓的梦境中拖了出来,蜷缩在沙发上睡了整夜的男人梦见了自己身处滚球兽的村落,他在那里的人气一直不错,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被淹没在了那些粉红色的球状生物中,“看看今天的早间新闻,人类史上第一位数码世界的外交官Tai Yagami宣布参与竞选总统是排名第二的突发事件。”
“那第一是?”Tai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的头发乱得像是鸟窝,他甚至从里面摸到了昨晚Davis随手丢掉的汽水罐拉环,“看来我们选错了宣布大消息的日期……”
“我是那个在早上八点注册了你的官方账号、让它获得认证、发布了这条消息并让所有人认为你没有在开玩笑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工作成果。”Sora,温柔地处理一切,并用不辜负其爱之徽章的力度敲了敲Tai的额头,“第一是Izumi Tech的开启了X的收购案,而Izzy是你的主要捐助者,每个新闻台的评论员都在强调,他是在替所有的科技新贵选择足够听话的傀儡总统。”
“他是我的竞选经理,他决定我们每个人的工作,我真的找不出太多的理由去反驳这个观点……Sora,我的头不是足球,我会被敲得脑震荡!”Tai晃了晃他发晕的脑袋,他打开了电视,Izzy的电视,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他最不喜欢的大头照出现在新闻节目之中,而后为了保持冷静,他立刻把频道换成了正重播着老旧足球赛的体育台,“所以Izzy在哪?他不可能比我还晚起床。”
“他在帮你联系了媒体后就进了卫生间一直没出来,Mimi在陪着他。他有点沮丧,毕竟他得花时间接受他在喝醉的情况下收购了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社交媒体之一并顺便‘强迫’他最好的朋友参与全世界最儿戏的总统竞选——拜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其实很享受——我是这么安慰他的。”Sora多少有那么一点自暴自弃,“下次提醒我盯着他,他不能再喝酒了。”
“什么?你是说昨天晚上那些逻辑严谨得堪比我近二十年来所有学术论文的竞选计划,是他喝醉了发疯的表现吗?”Tai失声尖叫,“而且我只是顺便?”
“小点声!……显然我们中的每个人都能按照他的计划参与到选举之中,但只有你是他的特别推荐。”Sora的耐心迟早要被他们消耗殆尽,“Kari和TK还没醒,他们才刚刚完成你要在媒体前背诵的第一段声明,你现在能去洗漱了吗?想要采访你的记者会在半小时后抵达,那是你向每个人宣布你是总统候选人的最好机会。你不能让早安美国大肆点评你身上的酒味,所以,去提前读一读你的稿件,然后让Mimi给你做个头发,我去给你挑选一款适合这个场合的古龙水。”
“我觉得你们应该来看看这个。”正在为朋友们准备早餐的Davis像幽灵一样地出现在Tai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张被番茄酱腌入味的草稿纸,“呃……显然在我们都没发现的时候,TK觉得他的手稿和薯条有着什么……相似之处,我需要把他喊醒重写吗?”
“没关系,Davis,我能处理这个。”Tai深吸一口气,“我每年要为在人类世界绑架儿童和摧毁大型建筑物的数码兽开至少二十次新闻发布会,我知道人们想要听到什么,我没有那么聪明、没有那么精于玩弄语法,但我也没有那么愚蠢——我是说,如果我真的享受这一切的话。”
“他是不是太有胜负欲了?”Davis问。
Sora只想翻个白眼。
*
“Izzy,你得从里面出来!”Tai把洗手间的门砸得砰砰响。
“我的公寓里不只有这一个洗手间。”Izzy冷静地指出,“你可以躲进另一间。”
“还有五分钟我就要面对一群想把我吃了的记者。”他近乎哀求,“我不是在逃避问题,你得把亚古兽帮我带过来!要知道,我做出每个堪称明智的决策时,他都在我身边。”
*
神采飞扬的Tai站在Izzy的公寓楼下,他穿着整齐的西装,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多年的运动生涯让他的体态端正非常,他的肩膀微微后张,整个人挺拔而自信。闪耀曼哈顿的阳光几乎与他的笑容融为一体,他如许坚定,如许从容,毫不畏缩的向摄像头展现着他明亮而专注的目光。Tai扫视着远方的城市天际线,仿佛正在走向某个即将到来的美丽新世界——那是他要用所有的勇气去达成的目标。
“共生,这是我提出的理念。” 他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不需要刻意展现,它流露在他稳健的步伐中,在他毫无惧意的神态里,在他与身旁工作人员交谈时坚定又不失亲和的嗓音之下,“我花了大半辈子研究这个课题,如何让一种在千禧年前后走入人类视野的新物种与我们和谐共处。”
亚古兽站在他身边,挥舞着爪子向他面前的记者问好。
“然后我意识到,我正在奋斗的事业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外交议题,因为它关乎我们所有人,关乎不同族群、不同文化、不同信仰,关乎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平衡。”他就傻乎乎地站在这里,但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被他身上那股难以忽视的能量所感染,“这是为什么我宣布我要参加总统的竞选。”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既尊重个人自由又强调社会责任的共同体。
我们可以让经济增长的成果惠及每一个人而不是只属于少数人。
我们可以推进人与科技的良性互动,确保科技的发展是为人类服务,而不是让人类沦为科技的附庸。
我们可以让所有人,无论是人类还是数码兽,年轻人还是长者,来自都市还是乡村,都能够拥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拥有一个更加公平、更加自由、更加充满希望的未来。
“Digidestined中的destined从来都不代表个体的命运。”他总结道,“我相信共生的力量,我相信我们将会创造一个真正属于所有人的时代——不再孤军奋战,而是携手同行。”
“他到底……”Jou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段持续了五分钟的演讲,他无暇顾及这些煽动性的话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他是不是偷偷去看了《国王的演讲》?”
“我理解,站在那里的不是我哥哥。”Kari激动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直到今天早上,他还是个……在餐桌上争抢最后一块煎培根的普通人。我本来以为至少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他才能意识到总统需要释放魅力,可现在他已经站在了那里。”
“这根本不像是临时决定参选的人能做到的事情。”Izzy的目光仍然锁定在Tai的背影,他在对方说出第一个单词的那一刻从洗手间钻了出来,试图分析出对方精彩表现背后的逻辑,“他是不是就应该在那个位置上?”
*
2028年1月16日
Ambassador Tai——曾在联合国任职,后成为国务院数码事务特使,他在三年前被RW与DW[5]双方认证为全世界唯一一名代表数码兽发言的外交官,我们注意到他有着非常特殊的政治履历。这不算是超级名人跨界选举,可民主党的候选人仍旧称之为一场‘甚于2024大选’的闹剧。
“他们在拿我和什么比较?”Tai颇为不满地听着关于他的报道,“一个一边被起诉一边参与竞选的亿万富豪吗?”
“更确切的说,是一位前总统和一位现任总统竞争连任,且整个竞选过程充满了法律诉讼、争议性言论、选民极化和社交媒体混战——你不是也去投票了吗,你还说Kari能把那张关键照片拍得更好。”Izzy多少还是有点觉得抱歉,他的语气听起来比昨天更具人性化,指他像是个活人,而不是竞选程序之类的东西,“如果民主党的发言人说你的竞选比那场大选‘更像闹剧’,那说明他们已经意识到你是个不可忽视的变量。”
“……但今天早上的演讲,怎么说呢,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被他彻底惊艳到了。”
“是的,Tai在演讲中展现出的不仅仅是激情,还是一种在民兵自卫队中培养出的领导力。他的‘共生’理念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而他的演讲方式——坦率、充满个人经历,同时又不失总统候选人应有的权威性——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他不是政客出身,可他站在那里,比很多资深政治人物更有说服力。我们最关注的是——他真的有能力执政吗?当然,所有动漫爱好者都知道他有过应对世界级危机的经验,但从‘Digidestined’到‘美国总统’,这之间的跨度太大了。”
“当然,他仍然面临巨大的挑战,他的竞选资金、党派支持、政策落地能力都是未知数。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今天开始,Tai的名字已经真正进入了总统大选的舞台。这位骑着恐龙的挑战者真的有可能赢得选民的信任走进白宫吗?我们拭目以待。”
“今天的新闻头条有三分之一都在报道你的演讲,而‘共生’这个关键词已经冲上了X的趋势榜。”傍晚,他们十一个人在那间会议室里再度聚首,Izzy给出了一个能让所有人膨胀的数据,“虽然你的民调支持率还没有被曝光,但我计算出的结果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好,一些小型第三党派正在调转方向成为你的支持者。只有一个问题,你也听到了早安美国的主持人声称你出身民兵自卫队,我会说这是无端的指控,因为你、我、亚古兽、甲虫兽,每个Digidestined,都不是士兵,不过你的对手们极有可能以此为切入点攻击你。”
“我们只是保护这个世界。”Davis不解地询问,“这应该是优势,我们每个人都关心人类世界的存续,至少比现任总统更关心。”
“确实如此。”Ken的用词相当慎重,“但人们期望他在危机中挺身而出成为稳定之锚,而不是化身战争贩子。机械暴龙兽的千兆破坏炮有普通核弹头的威力,我们得让所有人相信这些私人‘武器’不会对人类世界造成损害……这就是为什么虫虫兽参与任何任务都要经过非常繁琐的审批。”
“我讨厌这个该死的说法,”Tai指了指围在服务器屏幕里张望着他们的数码兽们,“他们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如果我们把他们挤在一块屏幕里向每个人友善地眨着眼睛的样子拍下来做成视频,会对情况有帮助吗?”
“打温情牌,没错,再加上一些亚古兽帮我们在海滩上烤肉的视频,”Izzy已经着手去截取他服务器空间中的内部监控,他会创设几个似乎与选举无关、旨在分享数码兽日常可爱行为的Tik-tok账号,“于此同时,我也建议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亚古兽最好减少进化的频次,除非我们想出一套让人们心平气和地接受大型恐龙会在曼哈顿街头奔跑的方法。当然,这也意味着你会暴露在被暗杀的危险之中,我和NYPD做了一点小小的协商,Ken在接下来的十个月里将会成为你的贴身保镖。”
“我是那个一直保护别人的人,而不是被保护者。”Tai痛苦地说,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部分,“我是不是得在我的公寓里给Ken找个床位?”
*
2028年1月20日
“Tai,你得告诉我你的首个正式竞选承诺,你不能空喊口号,选民需要知道你会做些什么。”集会开始的前夜,TK与Kari坐在Tai的面前,他们必须在今晚修改出最合适的演讲稿。他们约在Cody的律师事务所碰面,而Cody,才从最高法院赶回办公室的律师,坐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等待着去评估最终稿件是否面临违宪或其他法律风险。
Tai沉思了一会儿,他不能说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因为Kari会用Cody书桌上最厚的《联邦法律汇编》之一来敲击他脆弱的头盖骨。亚古兽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一周的每一天,他的搭档都必须以远超以往的工作强度陪伴他一起接受一轮又一轮的调查和采访。他从不会抱怨,但Tai看得出他很困惑,也很勉强——所以他必须得为他的搭档说话。
“我会确保亚古兽能拥有社保号码。”他说。
整个房间陷入沉默,TK深深地叹了口气,而Kari用手捂住脸,看起来像是在怀疑人生。
“这就是你竞选总统的第一条施政纲领?让全国选民关心数码兽的社会保障问题?”Cody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严厉的教授,这个小了Tai至少四岁的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忽视对前辈的礼貌,“你知道吗,这是个有趣的讨论,但恐怕不会有超过0.1%的美国选民把这当回事。”
“那就从0.1%开始。”Tai坚定地说,他其实可以非常固执,“改变世界是一步步来的,那就从让一个数码兽能申请医保开始。”
“很多人会把数码兽的存在视为社会不稳定的原因之一,社保意味着身份登记……之类的。”Kari回想着她在学校里的经历,她所接待的家长群体最关注的就是学生的安全问题,“你说的很重要,哥哥,但我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这也可以是个隐喻。”TK的脸上燃烧着一种名为“修辞学家”的狂热,“Tai会关注所有人的福祉,是在为所有被忽视、被边缘化的群体发声,他不会放弃只有0.1%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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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8年1月21日
“我的同事居然真的同意为帝皇龙甲兽往返哈德逊山谷开辟一条航道。”Tai,一下班就直奔Izzy的办公室,对着视频通话那头的后勤负责人Jou大喊大叫,“要求只是让他们成为首班飞行的乘客!这不算贿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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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8年1月23日
乘龙而来:Ambassador Tai的竞选嘉年华如何超越迪士尼,载入纽约选举史
《纽约时报》特约报道
周六清晨,纽约哈德逊山谷的风暴之王艺术中心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这场宣告Ambassador Tai步入美国大选的嘉年华更像是一部现实版的传奇电影,数以万计的游客涌入这片艺术与自然交融的土地,而他们的交通方式——或许是美国竞选史上最具象征意义的亮点之一——是一只颇具机械感的电子巨龙。
帝皇龙甲兽,一个原本只在童年记忆与科幻世界中出现的名字如今化身现实,成为了这场嘉年华的焦点。竞选人Tai Yagami的好友Davis Motomiya与Ken Ichijouji慷慨地“出借”了他们的长期搭档,这只威风凛凛的数码兽不仅是Tai“共生”理念的象征,更是在当天承担了接送选民的任务。从清晨开始,帝皇龙甲兽便穿梭于纽约市与哈德逊山谷之间,驮载着成百上千的选民飞越天际。当它巨大的翅膀投下阴影,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无数手机摄像头争相捕捉这个宛如奇迹的瞬间。
“这是电影里的特效,直到我真的坐在它的背上看着纽约的天际线从身后退去。”一位来自长岛的选民兴奋地说道,“如果Tai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也许他真的能改变世界。”
而在嘉年华结束时,Tai用一张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证明了他在践行他提出的竞选理念。当晚,他严肃地将一张巨大的、写着 “EMPLOYEE OF THE MONTH的巨型支票递给帝皇龙甲兽,据悉,这位竞选活动的“特约员工”成为了史上第一个签订劳务合同的数码兽,尽管法学界对其行为是否符合宪法仍存争议,但 Tai 的竞选团队坚持认为,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竞选员工”,帝皇龙甲兽理应享有与人类同等的待遇,包括获得由州政府提供的特殊津贴。
……
总统竞选还是马戏团?怪兽政治的危险信号
《纽约邮报》特约评论
纽约哈德逊山谷,你可能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场科幻电影的片场,但不,这就是本周末现实发生的景象。
在风暴之王艺术中心,独立候选人Ambassador Tai举办了一场堪比狂欢节的竞选集会,而他的主打噱头?让一只比摩天大楼还高的数码怪兽充当“专车”接送选民!
这只被称为帝皇龙甲兽的巨大生物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于纽约哈德逊山谷和曼哈顿之间,承载着成千上万名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支持者——或许更准确的说,是来看热闹的游客。在短短一天之内,这场活动的游客量竟然超过了全球最受欢迎的主题公园——迪士尼乐园。
Tai的竞选团队声称他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使他正式登上纽约州的选票的签名,这标志着这位“怪兽大亨”将在选举中与民主、共和两党候选人正面交锋。但问题是,这些支持者真的明白他们在签什么吗?是为了让一个靠驯兽术出名的人坐进白宫?还是为了换一张能搭乘巨兽的免费票?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Tai 在嘉年华结束后正式向帝皇龙甲兽发放了参与本次活动交通运输后对方应得的‘工资’。他在社交媒体上亲切地称这只怪兽为‘EMPLOYEE OF THE MONTH’。据他的团队所说,这是“历史上第一位正式签订劳务合同的数码兽”,它——一只长翅膀的怪兽——甚至被“纳入了选举人团”。
“现在,我们不仅要面对候选人奇观化的问题,还要担心未来是不是会有怪兽投票!如果说这是一场政治实验,那它的实验室已经在爆炸中成为了一片废墟。选举人团并不是某种能随便塞进吉祥物的粉丝俱乐部。” 共和党方面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种依靠视觉奇观和网红策略的竞选方式,模糊了选民对政策的关注,让民众把总统选举变成了一场真人秀,而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让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Izzy坐在电脑前观看着剪报,Mimi为他端来一杯乌龙茶,而后靠在他的办公椅旁边,“保守派在用传统媒体宣告他们的抵触情绪。”
*
2028年6月8日
“……就在几个小时前,Tai 竞选经理Izzy Izumi正式宣布他通过了全美五十个州的Ballot Access,这一壮举意味着Yagami将成为本届大选中唯一一位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出现在所有选票上的人。在两个月内,Tai的支持率从0.1%跃升至5%。这个数字虽然仍落后于民主党和共和党候选人,但已足以让他的竞选被视为第三极力量……”
“Tai的公关团队负责人,即原Takenouchi个人品牌的独立设计师Sora表示,这是一场新媒体的胜利。”
“我们每天都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短视频,内容包括幽默的政治解读、竞选路上的真实日常以及他的数码兽搭档亚古兽适应人类生活的方式,从我们的粉丝群像来分析,年轻选民对此趋之若鹜。”Sora谈到,“共生时代是我们的支持者为我们塑造的hashtag,这非常能够说明问题。”
而曾登上时代周刊的拉面小子Davis Motomiya,作为竞选活动的重要资金支持者之一,也对Tai的税务政策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我也是Digidestined的一份子,甚至是他的继任者。我相信他会把我支付的税款用在正确的地方。”他的搭档V仔兽戴着一顶厨师帽,俏皮地指着拉面店橱窗中 “支持Tai Yagami 2028”的标语,“比如让我的搭档通过正式的厨师职业培训。”
——CNN,总统竞选特辑
*
2028年7月21日
“首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只超海龙兽掉进哈德逊河,Izzy,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胳膊上打着石膏的Tai说道,这是近半年来他们第一次以和总统竞选无关的理由聚集在会议室里,Izzy在同年轻版本的玄内打视频,向对方咨询此次事件的发生是否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是不是某种与新生的黑暗、巨大的破灭这类理应写在圣经里的启示有关。
“这只是数据流溢,”玄内几乎立刻保证,“人类世界和数码世界的数据是流动的,或许是你们那边的网络数据波动相当强烈才导致了有数码兽掉出我们的世界,其实我应该询问你们,地球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轰动性大事件?”
“……这也解决了第二个问题。”Tai干巴巴地说,“虽然和我想的方式不太一样,但这和我参选总统有关系,对吧。”
既然这并非另一连串不幸事件的开端,玄内也不想就人类世界的国家元首进行更多毫无意义的交谈——事实上,他们的话题总是要拐回到那场如火如荼的总统选举上。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但同样的把戏每次都能有用。”Sora将‘那张照片’送上了投影幕墙,现在这张‘Tai孤身一人在阴冷的天空下单手托举盛放着橙黄色勇气之光的神圣计划准备和亚古兽一同击败强敌’的照片引爆了社交网络,几乎所有网友都在点评他那沾着雨水的坚毅脸庞、桀骜不驯的头发和渗出血渍的肩膀。
“他不会惧怕任何冲到他面前的暴徒和用枪指着他的杀手。”
“Tai甚至完全不需要保镖!那些集会上的安保人员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再看看那些被黑衣人团团围住的候选人?他们在活动中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又怎么会为了我们权益奋斗。”
她念出了几条热门评论,然后立刻将手机扣了过去,企图摆脱所有围绕着Tai的赞美诗:“人们都讲这是新时代的乔治·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我只想说,下次我要雇佣Kari成为我的新品摄影师,天啊……她把你拍得连我都要心动一秒。”
“我妹妹会赢得今年的普利策。”Tai盯着自己的影像看了几秒,雨水模糊了他的轮廓,但他眼中的光芒依旧锐利如炬,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但谁都猜得出其实他的嘴角正在上扬。
“Kari的照片为我们节省了将近百万美元的宣传预算。”Yolei补充道,她拥抱了她的Jogress搭档,“干得漂亮。”
“重要的是,既然X——我还没想好改成什么名字——上到处都是这张照片,我们就要利用好它带来的热度,流血是这个冷漠社会中的制胜法宝。”Izzy向大家展示了一张趋势图,“Tai的支持率在几个摇摆州达到了15%,这的确还是个小数字,尤其是在德克萨斯、阿拉巴马这些地方,Tai的支持率依然只有个位数。”
“但是——”他用光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醒目的红线,停在“总统辩论”一栏,“他已经跨过了全国总统辩论的最低门槛。”
*
2028年10月5日
《命运选择了他》
在第二次总统辩论结束后,民调支持率超过20%的独立候选人Tai Yagami在访谈中聊起了他让亚古兽在现任总统、其他党派的总统候选人和全国观众面前发言的疯狂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是一体的。”Tai戴着一顶以亚古兽的头作为设计灵感的鸭舌帽,“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想这也能提醒我我为什么会被另一个世界选中。那和勇气有关,但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在被被动的选择,我是主动去迎接它的。勇气从来都不只是无所畏惧,而是在明知有风险、有阻力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去做正确的事。亚古兽和我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瞬间,我们不会停下。”
采访主持人完美的表情管理之下带着些微不可见的嘲讽,这是这份工作的职责所在,他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用最尖刻的语言去攻击:“所以你就让一只‘怪兽’在全国直播的总统辩论上发言?”
“因为他从来不会说谎,这点他做得比我要好。” Tai坦荡地回答,“而且总有人觉得他是不会说话的玩偶或随时发狂的怪兽——事实上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更理智。”
全场观众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笑声,但Tai很快收起了轻松的表情,正色道:“很多人在有意识地忽略数码兽的声音,他们被字典明确地定义,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却从未拥有合法身份和基本权益。你能相信吗?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有办法说出Digimon这个单词。亚古兽的发言并没有把这里变成科幻片的拍摄现场,我希望所有人能意识到,一直以来被忽视的群体不只数码兽,共生也不只是一个概念——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非常感谢您的发言。”主持人不冷不淡地结束了采访,“也希望您的VP,Matt Ishida,能在一周后的副总统辩论中带来精彩的表现。”
而在Izzy的为他准备的房车里,Tai慌张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他在电视直播中的那样闲庭信步,他抓着Izzy的肩膀,把他的竞选经理摇晃得像是一只行将散架的打蛋器。
“副总统辩论!”他像是打算参加司法考试却记错了考试时间的大学生一样歇斯底里,“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你要怎么办,Izzy,Matt现在在火星上玩泥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副总统的候选人,更别提要顶着星际时差和共和党的政治怪人说话!”
“实际上,他在采集火星上的土壤。”Izzy冒着咬到舌头的风险更正道,“考虑到他的任务来自我与Nasa共同出资建立的实验室,我会认为‘玩泥巴’是一种诬蔑。”
“我还不想破坏让我的哥哥在走下宇宙飞船的第一瞬间才知道自己即将发布就职演讲的乐趣,Tai。”TK潦草的金发正在失去光泽,他得承认新闻写作并非他的爱好所在,但他已然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习惯以自己手中的键盘和钢笔作为武器的人,“我有两个解决方法。”
“第一种?”
“我会扮成Matt的样子出席辩论,我们本身就是兄弟。”TK的五官比他的哥哥柔和些,但如果他想,他也可以把它们摆弄成乖戾的形状,“借助一点特效化妆,Mimi和Kari保证不会有人能看出差别。”
“就好像他带着加布兽登上宇宙飞船不是个大新闻一样,Izzy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存在两个Matt吗?我们把这一切都推到分子兽的头上?”Tai一时间区分不出对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第二种呢?”
“我会去出席辩论……”
“这和上一种不是没有区别吗?”
“不,我以我的身份出席辩论。”TK摇了摇头,“我会告诉所有人我的哥哥还在宇宙中,而广袤无垠的银河有助于冷静的思考,他提前把想说的话告诉了我,我来替他发言。”
“我也没有其他选择,我以为前段时间让Kari去参加第一夫人的非正式午餐会就够挑战委员会的底线了,TK,请你千万不要把自己化装成Matt的样子。”Tai无助地承认,何止是他,连Matt也在日常生活中没少被TK牵着鼻子走,“还有……我并不反对你说的那种乐趣,但就是,你知道Matt在愤怒的时候是可以指挥着钢铁加鲁鲁把我冻成冰雕的吧?”
“当然,”但TK从不担心Matt会置他于死地,这就是兄弟,“他爱我,所以我会被原谅;你让他成为了副总统,所以我猜你也会被原谅。”
*
2028年10月11日
在今晚的副总统辩论中,Matt Ishida,哦不,抱歉,不是我们的宇航员,而是他的弟弟T.K. Takaishi——在巴黎-萨克雷大学取得了当代文学硕士学位并获得2027年度龚古尔文学奖提名的知名作家,代表目前仍在宇宙中的Matt朗诵了他从火星传回的演讲稿。
TK以一种极富文学色彩的诗意语言开启了他的发言:“孤独地坐在一艘宇宙漂流船上与社会隔绝让我的哥哥理智地思考了我们的执政纲领”——多么令人印象深刻,毕竟比起身处日复一日没有新鲜事的华盛顿,Tai的竞选搭档正从地球轨道上俯瞰人类的一切,这怎么看都比传统政客更有全局观。
在辩论过程中,TK补全了Tai那些被ABC评论员评价为“充满勇气但略显抽象”的政策,从经济到教育再到医疗改革,他为几乎所有备受争论的议题提供了详细且可执行的方案。“Tai善于把握核心方向。”TK如此解释道,“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并不是一艘由个体控制的巨轮,他是船长,没错,但我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艘船上的水手,他不会重复铁达尼号的悲剧,因为他会倾听、会反思、会及时调转方向。”
当然,作为从十一岁就开始围观Matt和Tai争论“如何拯救世界”的见证者,TK毫不客气地讽刺了其他对手:“每个对那段被动漫化的冒险有了解的人都知道,Matt才是最擅长跟Tai唱反调的人,他们之间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几乎在生活中的每一方面都有分歧,各位,你们只用忍受与他为敌几个月,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这是我自己加入的注解——我哥哥花了几天就明白了他们会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并相信对方能够让我们在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里活下去。”TK使用了相当戏谑的提问作为他发言的总结,“你们最后一定会陷入这样的终极思考:我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家伙的对立面?”
TK的发言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启示,懂得利用文字的人不一定会成为语言学家,也有可能坐上心理学家的宝座。他的整场辩论更像是微妙的暗示:其他的候选人不是Tai的对手,但他们可以成为他的潜在盟友,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而更有趣的是,TK于十五年前出版的小说——那本关于他们冒险经历的纪实文学——在辩论后24小时内再次登上畅销榜,这至少给了TK一条退路,如果Tai不能带领他的团队入主白宫,TK也可以让他的创作之路更上一层楼。
——《The Daily Show》 马戏团、政治家和书籍推销会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嘛,Kari。”在家收看这期节目的TK不得不安抚Kari,她有那么一点不满,觉得他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宣传他的小说,“我不是为了喧宾夺主才这么说,Matt不在现场,他也没有给我一份真正的声明,我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关注我的旧作和事业总比关注我哥哥的缺席更好处理。”
“不是因为这个。”Kari说,她的指尖缠绕着对方的金发,“我突然发现,你是我社交圈中最会说谎的人。”
*
2028年11月7日
“……这里是纽约市的一处投票站,我们正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选举日!独立候选人Tai Yagami的竞选活动在过去几个月里席卷全美,而今天,他的支持者已经从清晨开始排队投票!可以看到,许多选民带着亚古兽造型的帽子,现场气氛几乎像是一场政治版的Comic-Con……”
“Izzy,从早上开始你就在不停地敲打键盘,写一些我看不懂的代码。” 选举日他们十一个人理所应当地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在办公室里关注实时数据,还是在准备Tai于大选当日敲定的行程,Tai手里端着一盆爆米花在Izzy的办公室里闲逛,在和无数人进行自拍前,他有权利和亚古兽享受一些零食时间,“请告诉我,你没有在试图黑进每一台选票机,让每个选民只能点击我姓名前的小方框。”
“事实上,我和甲虫兽正在做相反的事。”Izzy的眼睛仍然紧盯着屏幕,Tai绝对要用危险两个字来概括对方说话时的语气,“我在确保不会有人试图那样做。”
这是Matt离开地球的第十二个月,这是Matt成为候选副总统的第十二个月,遗憾的是,他仍旧对此毫不知情。
06
2029年1月6日
“Tai Yagami——”
“我们做到了——”
致所有相信我们的人:
今晚,我怀着无比感激和敬畏的心情向你们宣布——我们做到了。
我想你们都知道,在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选举中,我们并没有赢得普选的多数选票,这让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煎熬的等待,万幸我们最终赢得了足够多的州率先跨越了270张选举人票的门槛,走到了这一步。我知道,这个结果对某些人而言难以置信,甚至难以接受,但这正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选举制度,也是你们——勇敢投下这一票的每一个人——共同创造的历史。
我要感谢所有投票的选民,不管你们今天的选择是什么。我要特别感谢那些选择了不同道路、但仍然相信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好的人。我要感谢我的Matt,他为我提供了许多精神上的支持;我要感谢Izzy,他作为竞选经理表现得如此专业而高效;感谢Sora和Mimi,她们准备了所有让我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服装;感谢Kari和TK,他们挑出了我演讲中的每一处语法错误;感谢Ken和Jou,他们解决了所有集会中的麻烦;感谢Davis,他的拉面连接起了我们沟通的桥梁;感谢Yolei,她让我们的账务通过了联邦选举委员会的审查;感谢Cody,我从未见过如此负责的法务负责人。当然,我也应该感谢民主党与共和党在这一选举周期中的失败,因为我们证明了——当他们无法弥合分裂时,我们做到了。当他们无法给出答案时,我们站出来寻找答案。
“我建议你删除从感谢Matt开始到寻找答案这一段。”Sora顶着Mimi到处喷香槟的动静和Tai商量需要立刻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感谢信,“……我知道你想表现出你对团队的感激,但这听起来更像是颁奖典礼感言,我和TK提供的版本已经非常完美了,如果你不想刚刚当选就被弹劾,就最好别再继续改动。”
“尤其是Davis的那部分,哥哥。”Kari一边用纸巾擦掉溅到袖子上的香槟一边补充道,“你不能在感谢信里打广告,对吧?”
“可是Davis确实——”
Tai还没说完就被Mimi打断:“别听她们的!保持个性!保持真实!”
“Sora的建议是对的……”Izzy仍是这个团队的竞选经理,他对整件事依旧保留着仅次于Tai的决定权,“你也最好不要把你对手的失利说得那么戏剧化,你以后还得面对参议员。”
“我的选举我做主,他们必须得接受我对于第一家庭和第一团队的定义,”Tai很固执,但他也不是完全一意孤行,“Izzy说服我了,我会删除关于选票分裂的那一部分。”
从今天起,我们将开始这段前所未有的旅程,我们不会假装挑战不存在,我们不会假装一切都在掌控之下,但我们承诺——我们不会后退。
Tai Yagami
“你准备好发送了吗?这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时刻。”Sora 颇为大方地将点击发送键这一一直掌控在她手中的权利转交给了Tai,“只此一次,就,只点击发送按钮,不要做什么别的事情。”
“我们还得聊聊组建过渡委员会,我得确认你们是否还会在内阁中任职,我们最好提前准备好名单。甲虫兽帮我检查了你们所有人的预约,明天我们中超过半数的人都有不止一个专访,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Matt,我需要让实验室准备一次跨星际通话……”Izzy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紧张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在选举过程中他冷静得像是在下一盘必胜的国际象棋而在Tai的名字成为唯一胜者时他焦虑得需要来上一针镇定剂,“Jou得给你准备一本用来宣誓的圣经,该死的,这里根本没有基督徒……”
“但玄内给我们的预言里会提到撒旦的数字,我们的团队里还有两个天使,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Jou恨不得从书包里变出来一盒Lexapro递给Izzy让他停下来,“Tai能对着天使兽宣誓吗?那比圣经还……神圣?”
“你得先说服那些愤怒的主教。”Mimi搂住了Izzy的脖子,他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往后一整个月份的日程了,“现在,Tai,去点发送键!看看谁会最先点赞,排在第一个的人可以决定我们吃什么外卖!”
“3——”Kari与Yolei异口同声。
“我是被合法选举出来的总统……”
“2——”Davis拉着Ken进入了战局。
“为什么我们还得吃两刀一角的披萨和十刀一份的速食炒面?”
“1——”TK和Cody紧张地抓着手机。
“我发送了!”Tai缴械投降,“你们快点决定好吗?我真的饿了。”
*
2029年1月20日
Matt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大气层外返回地面,他熟悉所有流程。十分钟后,他会被搜救直升机带回实验室,半小时后,他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医疗人员检查,而这一切都结束后,他会进入待命区,等候他的上司给他一个足够他好好休整的长假。如果能够忽视每一道扎在他身上的目光的话,Matt会说这是一次十分顺利的任务,但这个敏感的金发男人无法对那些探究的眼睛置之不理——他知道自己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可这不意味着迎面走来的每个人都应该对他露出暧昧的微笑。
他疑惑地看了看加布兽,加布兽更加困惑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新闻?”——好吧,他的搭档比他还搞不清楚状况。而且不仅如此,Matt发现这次他在待命区中浪费的时间只有往常的二分之一,有什么绝对荒唐的事情发生了,Matt的心里浮现出了许多令人畏惧的可能性,但他没有说出口。
接驳的车辆把他和加布兽送到了一架私人专机旁,几位荷枪实弹的警察站在登机口两侧,怒目圆瞪地注视着磨磨蹭蹭不愿意登上飞机的一人一兽,仿佛他们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在Matt走上登机长梯的那几秒里,他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复盘了一遍,企图从中找出些值得被判处终身监禁以上刑罚的罪名。当然,他悲哀地发现唯一会导致他被拘留的行为可能是有人发现了他留在公寓的笔记本电脑中存在非法下载版权音乐的痕迹,除此之外,他只能推测是他的好友们,特别是那位有着棕色头发的挚友,在他告别地球的十三个月里搞出什么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乱子。
“哥哥,好久不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的弟弟,趴在TK头上的巴达兽也挥了挥翅膀和Matt打招呼,“你想喝点什么?香槟?果汁?汽水?专机上没有空乘,但Tai会很高兴为你服务的。”
“你……什么时候买得起私人飞机了?你的新书采用了什么题材才能那么畅销?”Matt茫然地落座在过于舒适的沙发椅上,和刚刚那些警察交流了几句的Ken也回到了机舱中,机组人员关闭了舱门,他们将在五分钟后起飞,“这是你们给我的惊喜吗……我的生日离现在还有很久,到底发生什么了。”
“Tai会和你解释的。”TK拉着Ken到了机尾的另一个舱室,尽管Tai挤眉弄眼地想要他们两个留下陪他承担任何有可能降临在他身上的后果,他们还是毫无怜悯地逃离了现场,“顺便说,这架飞机也是Tai的财产。”
他们相顾无言,直到飞机穿越云层趋于平稳。“你别告诉我你抢了银行。”Matt说,“你和我的存款加在一块最多也只能买下我坐的沙发。”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我的财产,我只拥有使用权。”Tai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原本想要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但思来想去,他将手伸向了还未开封的那听无糖可乐,“在你离开地球的一年里,我们和我们生活的国家都发生了许多事……”
“核战争?生化危机?数码世界和人类世界融合了?你是唯一的救世主?” Matt一张嘴就列出了一长串可能的灾难,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宇宙工作者特有的、对地球发生任何意外都不意外的了然,“神圣计划在我身上,我们可以立刻……”
“不,其实也不是坏事。”他的声音异常艰涩,“我们先从最开始说起吧,Izzy收购了X,现在我们合法地拥有世界上最知名的媒体平台之一作为我们的宣传阵地。”
“我们为什么需要宣传阵地,国务卿要将数码兽赶尽杀绝?”Matt抱紧了加布兽,如果这是真的,他会誓死保卫他的搭档,“亚古兽还在你身边,所以你并没有放弃抵抗?”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消息……”Tai目光游移,“我们需要宣传阵地是因为我参与去年的大选,而在两周前,我以获得279张选举人票的最终结果当选了第四十八届美国总统。”
“Izzy收购X只为了能让你顺利地和我开这个玩笑吗?”他像是在梦游,“我就知道他能为了你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你可以先看看简报。”Tai把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这是Izzy提前为Matt整理出的必读资料,“这不是玩笑,如果你刚刚认真听机长的广播,你就会发现他用了‘空军一号’作为呼号。”
Matt彻底愣住了,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手里的文件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空军一号?”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是的。”Tai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幸灾乐祸,“而且你可以看看窗外,我们现在是被战斗机护航的。”
Matt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猛地转头看向舷窗外——果然,两架F-22正稳稳地跟随在他们的两侧,那流线型的机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与他所在私人飞机近得足以让他看清驾驶员头上戴的面罩。
他的目光在文件夹、舷窗和Tai之间来回扫视,但最后,他捂着加布兽的耳朵骂了一句。
“空军一号上有监控摄像头吗?”Matt平静地问,但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藏着来自大洋深处的惊涛骇浪,“我能打你一拳吗?”
“最好不要……我是说,这不是什么丑闻,TK帮你渲染过我们之间会上升到肢体冲突的争执并不会使我们的联盟解散,你也不会因为袭击总统被FBI击毙,但……”Tai指了指摄像头存在的地方,“他们会看监控,会用最可怕的笑声嘲笑我们俩。”
“……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够竞选总统,你不可能完成这么复杂的事情。”Matt试图理解一切,“你是个有理智的人,对吗?”
“我没办法完成那么复杂的事情。”Tai没什么可争辩的,“但我们有Izzy。”
“你也没有竞选资金。”
“我们有Izzy。”
“你甚至记不得你什么时候要报税,你是怎么记住每一次申请与审核的?”
“我们有Izzy。”
“你也不擅长写演讲稿,看五分钟TED视频能让你暴躁得像炸了毛的鹦鹉。”
“我们有Izzy……还有TK,他是个文学家。”
“很高兴你没变成复读机什么的,所以TK也知道这件事……他在我执行任务期间和我通话了八次,他都没想着把这件事告诉我吗?”如果Matt的眼神有温度,那么它一定冰冷得甚于绝对冷冻气,“而且如果Izzy能解决一切,为什么他没有去竞选总统呢?”
“因为大半美国公民认为他是个AI仿生人,就和马斯克一样。”Tai并没有搪塞对方,这样言论的出现从他开始竞选的第一天就未曾中断过,“但他是我提名的国务卿,他将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洗刷这个标签。”
“你们两个真的能让一个超级大国像‘国家’一样运转吗?Mimi甚至更有经验,考虑到她在数码世界曾拥有一个王国。”Matt仍表现得忧心忡忡,“我还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样开始的,因为你打算谋杀上一任国务卿所以Izzy要用这种办法阻止你吗?”
“Matt,我在藤校拥有一个政治学学位,为我的对手工作的顾问团里有不少人是我曾经的同学,我或许比你想象的更了解治理国家。”Tai安抚性地说,但其实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有自信,“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位副总统来确保我不会偏离方向,确保我不会忘记参加重大国际会议,确保我一直是个有理智、有勇气的总统并在我不得不放弃这个职位的时候接替我。我希望那是你,Matt,只能是你。”
“如果你打算说出别人的名字,我会真的在这里给你一拳。”Matt那颗跳动着柔软心脏时刻准备为他的朋友们赴汤蹈火,他从相信Tai成为总统的那一刻起就在暗暗期待这个提名,这是他的特质,友情徽章总是熠熠生辉,“你最好不要说出‘接替你’这种话,我会精神过敏。”
“我还在害怕你把我从飞机上扔下去呢,副总统先生。TK坚持要给你个惊喜,把这一切藏到了你回归地球之后。”Tai打趣道,“至于竞选的起点……是Kari和Yolei让Izzy喝醉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变态杀人狂吗?”
Tai用最简略的语言概括了他这一年来的精彩生活,从最初的意外决定到竞选路上的狂风骤雨,再到今天他们同坐一架飞机。Matt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安静、专注,仔细思索对方的每一句话,这是个聆听故事最好的时机,因为阳光洒进舷窗笼罩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边有两个太阳,一举带走了无尽黑暗的宇宙中所有的孤寂与寒冷。
虽然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但他早就不再觉得愤怒了,他的心跳正因为某种久违的兴奋而加速——随之而来的是压力,还有几乎要持续一辈子那么长的担忧,Tai用了十个月把自己变成了国家级保护对象,他会在他选定的道路上一往无前,这也意味着他即将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将有无数人每天都在和上帝祈祷要他倒下。
“你疯了,不过这不重要,我会和你一起发疯。”想到他的好友或许一下飞机就会被狙击枪瞄准,Matt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但这一切只是因为Izzy喝醉了酒,你确定他让你成为美国总统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在觉醒后想要成为影子政府控制人类世界的奥创或者天网吗?”
“他也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你最好不要那么说他……我认为他至少不是奥创或天网。”Tai的维护显得如此没有说服力。
“你知道你只否定了这个句子里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吗?”
“不,他会流血,会骨折……Matt,冒险途中你见过他受伤吗?”
“我确实是人类。”Izzy失真的声音从TK打开的视频聊天框中响起,那让他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机器人,“为了让你的国务卿提名不被指摘,我甚至花几个月拿到了政治学学位,AI才不需要用一张纸来证明自己参政的资格。”
“你听到了,他用几个月就得到了你奋斗了四年的东西。”Matt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他绝对是机器人。”
“我为你报名了在职教育,Matt,同样是政治学——你是副总统,另一位国家级保护对象,TK给你塑造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形象,你不能表现得像是一个只会在太空漫步的宇航员。”Izzy用最和颜悦色的面孔为他带来了最冷酷无情的话语,“我在华盛顿等你们,顺便说,Jou从玄内的手里得到了一本数码世界的绝版圣经,你们将会用它宣誓就职。”
“你们能不能停止这个对话?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你们俩在守夜的途中探讨了一整晚天使兽和天女兽的性别,数码兽根本就没有性别!”TK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就不能花时间思考一下你们的就职演讲吗?”
“我在宇宙中漂流了十三个月,我最需要的是睡眠,我可以在明天起床后再去思考。”人不该连续工作一整年,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Matt想要问问Tai这里是否有毯子和眼罩。
但Tai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实际上,Matt,今天是2029年1月20号。”他望着天花板,“这趟飞机的目的地是华盛顿,一会Davis会开车带我们直接进入白宫,我们不回纽约……你可以在今天晚上的舞会结束后再睡个好觉。”
“飞机还有十五分钟抵达机场。”TK轻快地把加布兽图案的鸭舌帽扣在他兄弟的脑袋上,他交给了Matt一张写满了字的稿纸,“好消息是你不用自己处理演讲稿,你的弟弟是最称职的文字工作者,但你需要用十五分钟把你的就职宣言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
“我恨你们,真的。”Matt看起来真的很想把他们所有人都从飞机上丢出去,“我要让钢铁加鲁鲁把你们冻成冰雕,然后摆在白宫的喷水池里让每个人瞻仰。”
*
2029年1月20日
我,Matt Ishida,谨郑重宣誓,我将支持、信守和捍卫合众国宪法,抵御一切国内外敌人;我自愿承担这一责任,绝无任何精神保留或逃避之意;我将忠实并尽责地履行即将担任的职务。
我不会盲目追随,也不会轻易退让。我相信质疑的价值,也相信忠诚的意义。我要确保我们不会在这条道路上被左右,也不会在这条道路上迷失,即便我和Tai在很多问题上争论不休,我们也拥有同样的目标: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Tai Yagami,谨庄严宣誓,我将忠实履行合众国总统的职责,维护、保护并捍卫宪法。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不会退缩。我承认自己曾因冲动犯过错,但我也明白领导的本质不是完美,而是拥有在最困难时刻依然向前的勇气。我不会逃避责任,不会被恐惧左右。我会带领这个国家找到真正的答案,就像我们曾找到回家的路。”
完
“我要在我的办公室加装一个会源源不断为我输送冰乌龙茶的装置。”Izzy异常坚决,他看起来真的非常讨厌餐厅提供的咖啡。
“你要的是一台饮水机。”Matt头也不抬地翻阅着厚厚的国安简报。
“不,我要的是一套系统。”Izzy摇了摇头,“它会自动检测我的杯子是否空了,并在恰当的温度下精准注入适量的冰乌龙茶,同时还能根据我的心率和工作时长调整茶叶浓度——这才是科技赋能政府。”
Tai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如果你真的能搞定这个,我也要一个,但能不能再多加点功能,我想随时选择我想喝的饮料。”
“去随便哪一家快餐店找一个饮料机!”Matt愤怒地说,“然后给自己打一杯可乐,和我一起来看这份该死的报告。”
*
“我不会成为你的国防部长。我是个设计师,最擅长使用的武器是大头针和粉笔,”Sora双手叉腰,像是会在下一秒钟指挥着比丘兽啄瞎椭圆形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我们的敌人也不是模特和人台,我也没有一枚前任总统办法给我的荣誉勋章。”
“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Tai理直气壮,“国防需要设计。战略布局、国际谈判、危机应对,全都是‘设计’问题。”
“那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五角大楼换个颜色,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 Sora发出了一阵令人惊恐的冷笑。
“其实……”Izzy插话道,他在Sora的白眼中奋力抵抗,“研究表明,适当调整办公环境的色调确实有助于降低敌对情绪。”
“如果你同意成为幕僚长,你就能离五角大楼远一点。”Matt说——这才是他们三个人的核心诉求,“Izzy始终觉得你是最合适的副手。”
“成为你们三个人的下属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Sora叹了口气,国务卿办公室的主任听起来总比国防部长更振奋人心,“但成交,我会无限期推迟我的时装发布会,与此同时,Tai,动手改造你的办公桌是我上任后最优先的工作事项。”
“其实TK和Kari想在白宫离举办婚礼。”Tai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先负责这件事,你看,你可以决定Kari的婚纱和TK的西装,你是设计师,对吧?”
真没了
[1] 角铜在小说了提到DA夏令营发生在御神溪谷(大概是虚构地点),因为改了国籍所以这边改成哈德逊山谷了。
[2] 通常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
[3] 下一届美国总统在2028年选举,按DA时间线来说八神太一应该四十岁了。
[4] 八神太一的英配译名是Tai Kamiya,他是为数不多连姓氏也被换掉的角色。虽然很多人都说yagami爆改kamiya是因为yagami倒过来会变成I’M A GAY,但当时的工作人员似乎辟谣过这只是本地化过程中的翻译错误,和gay不gay没有关系。
[5] RW=real world=现实世界
DW=digital world=数码世界
Chapter 2: 白宫风云
Summary:
他们在为酒精还债。
Chapter Text
【肾结石与肝功能衰竭】
Tai的生活正在步入正轨。
从字面意义上来解释,他有一份非常严格的日程表,甚至有一位秘书专门通知他在某个时间段要前往何处敦促他顺利成为整个国家运行体系中的一部分,哪怕这些安排并不符合他意愿。但无论如何,他做得还不错,既没有让这个被他掌握的大国猛兽陷入苦战,也没有让每天都在担忧违宪的他自己陷入苦战。
Izzy评价他们还没有完全发挥出被选召者的创造力,Matt说艾森豪威尔行政办公大楼的围墙倾听了比医院手术室大门更多的祈祷,因为那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于他那能够高唱摇滚曲目的、被天使吻过的喉咙,而如果让Mimi以一种极为夸张的修辞去形容这一切的话,她会选择用几个不合时宜的打赌作为自己的表达。
在Tai第一次以总统身份接受采访时,她和Sora、Yolei与Kari正呆在公寓里观看电视转播。成为国务卿的Izzy一周有四天半要待在特区——这还是Tai给予好友的免除加班特权——Mimi不得不独享一间像城堡一样大的纽约高层公寓,她能想到的最让她不觉得无聊的消遣活动就是喊来其他的女孩,给所有人换上睡衣,然后躺在柔软的靠垫旁说些男人们听不懂的悄悄话。
让所有聚会充满酒精是二十一岁以上美国公民的特权,所以她恰如其分地拿出了一瓶龙舌兰和三个酒杯,盯着屏幕中Tai向其他人建议:“他在采访中叹一次气,我们就喝一杯酒,怎么样?”
“你的酒柜里没有那么多的酒。”感谢Yolei精密的计算,她其实百分之五十地同意这个游戏,生活里总是得有点刺激,“除非你现在就喊一个外卖。”
“我不想酒精中毒。”Sora坚持喝酒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非得找一个彩头,“我也希望在下一次体检中,我能拥有健康的肝脏和肾脏。”
“明天一早我得飞到DC,”Kari摇了摇头,“我得保持清醒,然后带着天女兽和亚古兽一起主持一场和推广儿童健康午餐有关的活动,我已经承担了太多与我的年龄不符的责任了。”
“比如‘第一妹妹’?”Yolei用手肘戳了戳Kari的肋骨。
“史上第一个第一妹妹,双倍第一。”她叹了口气,“比被恒常性附身还要荣幸。”
尽管Tai没有特意去推动“第一妹妹”这个非官方职位的诞生,但他的确需要有人坐在白宫东翼听从幕僚团队的建议,为一些政策倡议做准备。Izzy用几本杂志、几次访谈和几张用于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大肆渲染了他那既保守又超前的家庭观念,确保了在日后四年中不会有一个第一夫人和他在白宫里举行一场婚礼——代价是Kari不再仅仅是一名基础教师,她会和天女兽一起做这份听起来完全不像兼职的兼职。
“为什么不是迪路兽。”Kari并不完全理解Sora作为幕僚时提出的建议,“人们更熟悉她。”
“她应该在你去访问学校的时候出场,和不到十岁的孩子们互动,而不是在你宣布你将为文化艺术推广站台时被你抱在怀里。”Sora回答道,比起坐在杜鲁门大楼的办公室里喝乌龙茶,她还是更喜欢东翼的会客厅,“……当然,这也不是真正的理由,迪路兽太像猫了,她长得太像人类社会中的陪伴宠物了,所以有一些动保组织声称我们在虐待动物,因为我们强迫一只会说话的猫为我们工作。”
Kari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怒视着Sora手中的抗议书,而后她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的,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的疯癫,普通人成了疯子,精神病患者才是普通人。
但无论如何,一个月后,在Mimi第三次提出相同的赌注——“他在采访中叹一次气我们就喝一杯酒,这绝对有趣。”——时,Kari和Sora同意了,因为三四杯龙舌兰有利于精神活跃;Yolei百分百的同意了,因为酒柜里的那几瓶酒不会在今晚被消耗殆尽。
“其实肾结石多发于男性。”Jou在处理了所有人的体检报告后递给了Sora一把维生素咀嚼片以缓解她的宿醉症状,自他拒绝了成为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Jou实在不想和议会打交道——Tai想方设法把他调到了特区的医院,他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私人医生,指他必须掌握一些已经被列为国家机密等级的体检报告,“但过度饮酒容易引发肝功能障碍,我知道你们没有酗酒问题,不过像这样的情况还是越少越好。”
“人不会因为肾结石、肝脏,甚至衰老问题而死。”Sora头痛欲裂地引用和改编了一位爱尔兰诗人的句子,“但人会因为在杜鲁门大楼上班而死,我甚至只需要在Izzy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来一趟就已经能够听到丧钟敲响的声音了。”
【国土安全防线与道德准则】
如果把他们所有人拉进一张以情绪起伏为排行的表格中,Izzy绝对属于脾气相当不错的那一类,至少强过这个团队里的大部分男性,但他在面对某个精确目标时偶尔会显得有些残酷,这也是Tai和Matt的共识。
这就是为什么在他们三个听完每日简报后(PDB)把所有工作人员赶出办公室,关起门来来讨论悬而未决的国防部长提名。
“我们没有更多的人手,但这十五个内阁部长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是我们熟悉的人,”Tai是专业人士,他有一个没什么人在意的政治学学位,他曾和某一任国防部长的儿子在一个学校里上同一节通识课,这些经验对执政来说没有什么帮助,但他至少知道一些不让这个国家走向分裂的手段,“同时得兼顾每个人的行业背景,否则我们没法说服参议院。”
“严格来说,Matt是最合适的。”Izzy为这件事焦虑了两个星期,国务卿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但他仍旧承担着总统顾问的责任,“他为Nasa服务,他的同事是现役军人宇航员,尽管他是被直接招募的平民工程师,他见识过什么是军事化管理,也清楚军人会有什么习惯。”
“就好像现在我没有代理这份工作一样。”Matt抿着嘴,他是那个时常出入五角大楼的人,他是那个用军衔称呼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倒霉蛋,他有点受够了别人称呼他Ishida先生时出现在他的姓氏和尊称之间的可疑停顿。尽管国防部长必须是一名文职官员,但缺乏军方背景的确会让他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中没什么发言权,他不能让加布兽进化成狼人来弥补他的权威:“我不能兼任两个职位,宪法不允许,我以为我们工作的核心目标就是不能违宪,而不是一定要有什么亮眼的成绩。”
“我还是推荐Davis,如果纽约时报持之以恒地用民兵自卫队称呼我们的话……他也是领导人之一,这是他的资历。”Tai把头埋在胳膊里,这显然不是一件可以先行动再修正的事情,任命内阁成员没那么困难,可让参议院批准通过这份任命书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以前在他家里看到过童子军手册,这能写进他的个人资料吗?”
“其实我们都知道问题的根源不是你任命谁,而是大多数议员不想听我们说话。Cody能够顺利成为司法部长是因为他是个有JD学位的执业律师,还经常帮政府打官司,基于此,我们必须给出一份无可挑剔的背景。”Izzy迅速地检索过所有涉及到联邦雇员的法案,“哪怕我们中有人曾在军工企业中任职都相当有帮助……我可以编造一些看起来合法的经历,对吧,大多数雇主不会记得边缘部门的实习生,我可以修改他们的数据库。”
当“编造”和“修改”掷地有声地落在椭圆办公室的棕色木地板上时,Tai和Matt对视一眼,他们清楚这个话题必须到此为止了。
“我们也可以让很多议员‘必须’听从我们的话。”他们的国务卿沉迷在自己的规划之中,还未顾得上关注想要出言阻止的两人,“鉴于他们的职业生涯并不完全符合道德水准。”
“你是在说你想要贿赂他们吗?”Tai有点不可置信,而Matt的表情堪称惊悚。
“这个语境更像是威胁。”他回答道,“我没有想要那么做,只是总结了一些普遍情况。编造实习经历已经超越了我的底线——除非五角大楼决定彻底剿灭数码兽的存在,我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让Davis的任命书生效。比起篡改数据,我更擅长得到数据,我是说,我们攻破政府的数据库是为了得到一些我们应该知道但被隐瞒的消息,现在我已经没必要那么做了。”
“我并不怀疑你的道德底线,Izzy。”Tai并没有对他的好友丧失信心,即便这位他所知范围内最聪明的程序员作出了什么有违法律的决定,他也坚持认为这糟糕的世界才是幕后黑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Matt都不介意成为联邦史上最快被弹劾的总统与VP,即便有人天天子五角大楼里和我们唱反调也没关系,这没那么重要,我是不是总统本身也没那么重要。”
“我更喜欢在火星上玩泥巴,真的。”Matt相当诚恳,“当我身处外太空时我更能意识到地球偶尔也很不堪入目,我在电视节目里说我更喜欢回到特区而不是葬身群星之间和这个城市有多发达没什么关系,那只是因为这里有加布兽和你们。”
Matt在宣誓就职后用了整整两个星期才了解了整个“再造总统”事件的全貌,Tai提供的概要隐去了太多的细节,TK的故事则过于详细,他的弟弟甚至为他描述了许多滑稽的表情:Tai在摄像头前坚定地像是一只坚持要和镜子里的自己打架的鹦鹉,但在离开演播大厅时他的灵魂会立刻抽离,只留一具焦虑的肉体践踏停车场的绿化草坪;Sora会坚持用发胶罐子敲打所有人的头,就仿佛她手里拿着的事一颗网球,那是她在有竞选行程安排时最快乐的时刻。
他当然也说到了Izzy,说到了他的高效、专注和胸有成竹,以及从几乎二十四小时盯着电脑中得到的黑眼圈,然后Matt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叫住了Tai,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询问:“Izzy是不是对这件事太重视了,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他必须负责让所有事完美落地?”
“我不知道该和Izzy说点什么,他可能确实算是半个完美主义者,但……我觉得我可以容忍自己被在野党针对四年,我根本没想过要连任。”Tai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们在最后总能达成共识,“八年太超过了,你会想要把你人生的十分之一丢在一个其实没人在乎你价值的地方吗?我宁可在数码世界流浪半辈子。”
今天的PDB里没什么惊喜,形势研判室打了烊,他们的一天会在忙碌与和平中开启,他们可以拥有三十分钟的私密时间,这是个和Izzy谈谈的好时机。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当选总统的过程和一个玩笑没有多大区别——”
“对于我来说,这彻底是个玩笑。”Matt插了句嘴,“我在宣誓就职前三十分钟才知道这个消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觉得这只是玩笑。”
“是的,所以我基本上应该承担主要责任。”Tai在做他最常做的事情,反思、坦白、道歉、承担后果,一往无前,“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Izzy,是我让你这样做了。”
“如果我一定要人来承受怒火的话,加布兽的目标应该是他。”他指了指Tai,“最多加上我弟弟,你是那个让事情没有脱离掌控的人,Izzy,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哪怕财政部长和国防部长的人选都需要妥协。”
Izzy盯着他们,神色复杂。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空气净化器的轻微嗡鸣声。
“我没有逼自己太紧。”他停下了摆弄平板的动作,语气平淡,“半个纽约州的报纸说你是傀儡政府,说我是科技寡头,这也没什么不对。有这么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实现我们所有改变世界的构想的机会,我不会让它白白溜走,我只是想稍微再努力一下。”
Tai盯着Izzy,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犹豫的、不安的、困惑的表情,但这些负面情绪并没有出现在对方的脸上,或许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危险,但他至少不必担心Izzy被“是我让你们走上这条路,我就必须负责到底”的负担困扰。每个人都想改变世界,以最朴素的方式让世界变得更好,他很高兴他的好友找到了一种听起来就很伟大的事业,他也很高兴这一切仍旧以他们为核心。
“感谢关心。”Izzy说,他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你们担心我的快乐胜过不能让政策通过,不能说服参议院,不能让我们手里的资源变得更多,不能让数码兽获得合法身份,这让我……更有信心。”
“所以国防部长……”这依然是亟待解决的问题,Matt最多能把这块烫手山芋握在手中一个月,“没有贿赂,没有威胁?”
“不,但既然我们都认为Davis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就得做点什么。”Izzy摇了摇头,“TK会再版一本讲述那段冒险的小说,我们只能做后援的第二段,我会要他更为详细地描述Davis带领数码兽赢得战役的细节——如果我们不得不把它和军事挂钩,和贝利亚吸血魔兽针锋相对就得被称作战役。”
“但我坦白,”他补充道,“我确实使用了些不太符合道德工作手段。你知道吗,Tai,几家漫画公司曾经制作过一些电影剧本,让他们自家的超级英雄和会操纵怪兽的总统打一架,并以总统自愿入狱为结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Matt皱着眉头,“你应该庆幸,Tai,你没有自己变成什么怪物或者什么超级反派。”
“这只是电影而已,Tai Kamiya是三部动漫和一部动漫电影的主角,它们也没把我写成什么完美的精神标杆,我想……就算这些影片在院线上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Tai胡乱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深棕色的发丝张牙舞爪地指向天花板,“你要求片方修改我的角色设计?”
“Mimi、我和我的一些朋友决定拒绝投资或者直接撤资,没有足够的预算电影就不能成型,我承认这是在竞争中作弊。”他如此解释,“但好消息是许多演员和导演非常支持我们组成的政府,好莱坞迫不及待地想合法雇佣数码兽为特技演员……真实的怪物更有冲击力,且比CG特效更省钱。”
“这是商业行为,和道德准则也没什么关系。”Matt轻松地说,他总是知道怎么能让别人的心理好过一点,他们不以模糊的道德标准著称,甚至在原则上有点过于光鲜亮丽,再造总统像是在开玩笑,但Izzy在整个竞选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一点超出游戏规则的手段,这会是他第一次‘为难别人’的体验,“你只是在维护我们的声誉,为你的老朋友说话,非常正义。”
“所以我们不能把不违宪当作唯一的目标了。”Tai总结道,“我们从来都没办法让事情变得更简单。”
【迷失的星星】
Izzy会在午餐结束后返回纽约,他还是得去处理Izumi Tech的实验室,Sora将会代替他参加NSC会议。这场会议的与会人员有一半不属于他们的小组织,所以每个人都精神紧绷,直到天色渐晚,Tai需要去吃一顿非正式的、完全不健康的晚餐。
“上次我们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是在高中。”Tai把快餐袋子递给了把自己藏进玫瑰园树篱中的Matt,“数码世界重启之后我们去找他们的那个晚上,有河流、草坪和篝火。”
白宫的绿化非常完美,加之Sora启动了一项翻新花朵的工程,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块最喜欢的草坪,Matt偏爱东翼玫瑰园新修剪的树篱,Tai则更喜欢西侧杰奎琳花园的橙色郁金香和杜鹃。
“是的,我唱了一首歌。”Matt轻哼了一声,他把牛皮纸袋放在了一边,精神疲惫掩盖了他的饥饿,他只想就这么待一会儿。
“Lost Stars,我还记得,我以为你不喜欢Maroon 5,那种每个人都会听的流行音乐。”Tai咀嚼着汉堡,口中的话语也含混不清。
“我不喜欢Maroon 5,但我会看《Begin Again》,每个搞乐队的人都会看《Begin Again》。”他把双手垫在脑后,任凭草屑沾满了他的黑西装,“那是歌者的电影,音乐人的圣经。”
“但你不是音乐人,高中毕业后就不是了。”Tai轻声说道,他们现在所成为都不是孩童时期的自己曾期望过的人,至少在读十一年级前,他认为他会成为美职联的明星球员,而Matt会被一家经济公司签约,“我们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成了试图去点亮夜空的人。”
“你当时说在数码世界看不到星星。”他哼起了熟悉的曲调,那阵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中格外明显,“Izzy说这是因为那里尚不存在大气层外的银河,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数据。”
“然后我在科普里睡着了,做了一个让两个世界联结起来梦,而你开始想要探索宇宙。”他摊了摊手,“很抱歉把你从群星之中拉了回来,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你不欠我什么,虽然最开始有点迷惑,但我自愿加入到了后来的所有麻烦。”他看向因缺乏灯光而灰黑一片的草坪,城市远处的光辉透过树影洒落,那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星辰。Matt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露出了一枚别在他衬衫上的小徽章——Nasa的标志,在这里或许显得格格不入,但对他来说这才是他的身份铭牌。
“但如果你坚持的话,你最好请我一个月的晚餐,符合宇航员食谱标准的那一种,四年后我四十四岁,还没到退役的年龄。”他侧过头,看着Tai,“或者你可以接受我关于白宫喷水池冰雕的建议。”
夹杂着笑声的夜风吹过花园,带着汉堡包装纸、腐殖土和草叶的气味,Sora的翻新工程比想象中还要成功,这块草坪柔软得像是精心编织的羊毛毯,他们闭上眼睛,听着晚风穿过树篱的低鸣声。
“我在火星上也看到过星星。”他忽然开口。
Tai抬起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这有点奇怪,”Matt笑了笑,“理论上来说那里比地球更荒凉,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光污染。但你得习惯那种颜色……比地球的星空更冷,更遥远,你甚至能看到银河系的边缘,它们看起来比曼哈顿的星辰要虚幻得多,就像是我们小时候在数码世界的扭曲里看到的那些数据流。”
Tai沉默了一瞬:“那听起来有点孤独。”
“确实。”Matt的眼神相当柔和,“但有意思的是,我在那些星星之间找到了勇气徽章的颜色,还有友谊、爱心、知识、纯真、诚实、希望和光明的颜色,我总能想到办法让我意识到,你们会一直在这里。”
“别把星星说得像时代广场的霓虹灯。”Tai很难构想出那样的画面,但这就是有人必须得飞向火星的意义所在,他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天际,而后开口,“这里的星星也不算亮,但至少我们能一起看到它们。”
Matt没说话,只是继续唱起了那首记忆里的歌,刚好是《Lost Stars》的音调最高的那一小节,直到一个笔筒砸到了他的头上。
“你们最好别在工作场所表现得像是业余酒吧驻唱。”Sora的声音从东翼的窗户中传出,她从没忘记自己在运动社团里学到的挥拍与投掷技巧,把她能找到的最像网球的东西丢向了那两个打扰其他人休息的男人,“Kari已经睡着了,如果你们把她吵醒,我会让你们立刻去修剪南草坪。”
“顺便说,”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我们不会在白宫举行音乐会。”
【办公室与储藏室】
Izzy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白宫,更不应该和Tai、亚古兽挤在一间走廊角落处的小办公室里。他们正式会见的地点起码应该是椭圆办公室,但这是一场“出逃”,所以即便没人想承认,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是的,Izzy逃出了杜鲁门大楼。
“你的乌龙茶系统出了故障,你的办公室变成了一个乌龙茶水池,而你在等待技术专员和水管工清理好一切。该死,我以为你那泛黄的衬衫是什么服装品牌新一季的设计……那只是因为你在茶水里游泳,对吗?”Tai在几分钟前瞠目结舌地询问,直到Izzy亮出了他手机里的照片,他才真正地相信了这一切,“我知道你对那个程序相当痴迷,你是在连续加班二十个小时之后开始发明创造吗?因为你一般情况下不会……”
“我是个程序员,Tai。”Izzy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半发酵茶叶的清香,他只是觉得有点麻烦,甚至没有开始不满,“不是个机械师,我会用代码实现我的意图,而不是动手去焊上一块电路板。考虑到Matt是工程师,他可能在拧螺丝方面比我更熟练。帮我实装系统的技术员没有认真绘制图纸,我认为他根本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
“所以你来亚古兽的办公室避难。”Tai不太想去深究他们到底如何篡改大楼的电路系统,“好吧,因为如果你和我同时出现在办公室就会有无数需要我们讨论的外交事宜,所以我建议我们来这里避难。”
“你给了亚古兽一个独立的办公室。”Izzy的声音里包含着百分之十的惊讶,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Tai不这么做才让人觉得奇怪。
“他应该拥有一个办公室,他现在的职位是我的顾问,也是数码世界的特使。”Tai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瓶日超才会售卖的乌龙茶和一本书递了过去,“Cody的专著,《数码兽雇佣关系法律适用性研究》,我在身体力行地支持他,最快下个月我们就可以提交一份新法案。”
“这很好,但这不是关键,我没想到——那么多年,我都没记得给甲虫兽留一间办公室。”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极度糟糕的事情,“我的服务器都有单独的房间,几乎每一个。”
“你的每个服务器都有名字吗?用独角仙的不同种类来命名?我记得你有一组服务器叫歌利亚,还有一组叫深山锹形虫。”Tai打趣地说,“它们有独立的房间,有独立的名字,甲虫兽会嫉妒的。”
“……那是为了方便分类。”他干巴巴地解释道,语气比平时快了一点,“高性能计算机需要区分不同的存储任务,我不可能叫它们‘服务器一号’、‘服务器二号’——”
“冷静点,我只是开玩笑,比起给他一间独立的书房,甲虫兽更喜欢呆在你的电脑旁边。”Tai不想让他的好友变得更困惑,“把他一个人关进屋子里会让他更焦虑的,况且Mimi也没给巴鲁兽留一间书房。”
“巴鲁兽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花园,她会时不时种点什么,那是她自己的空间。”Izzy显然非常执着,这份坚持也让他的行动力更上一个台阶,“我刚刚发了邮件给后勤,我公司的后勤和杜鲁门大楼的后勤,甲虫兽的办公室会安排在我的旁边,他可以不在那里度过每天,但这个屋子必须存在。”
他们的对话被吱呀的开门声打断,端着杯咖啡盯着手机闯进这里的年轻工作人员与此处权限等级最高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三十多秒,最终那名员工在不断地抱歉声中关闭了屏幕上与工作内容完全不相关的软件,又像一阵风似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被顶头上司抓包消极怠工太尴尬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部门和名字。”Tai耸了耸肩,“他是本周第八位想来这个原储藏室偷个懒的人。”
“你把这个原先的储藏室改成办公室,”Izzy盯着那扇落地窗,“是为了出其不意地记录了谁应该在发薪日被罚款?我在我需要一周七天都坐在我的公司里看研发报告的时候都不会这样,甚至现在大多数中学的Advisor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抓逃学的学生。”
“……我让Sora把这间空置的储藏室改成办公室只是想让她别来翻新我的办公桌,你看,这个房间还不错,有大落地窗,采光很好;正对花园,空气清新;远离会议室,非常安静,她可以随意进行艺术创想。”Tai挥了挥手,“以及我没有想要罚款,偷懒很正常,假装忙碌才是恶习。我们答应了选民要削减管理费用,但我不能随便开除员工——我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个部门比较清闲,然后在咨询其他人的意见后让他们运转起来。”
“你不可能用这个理由说服Sora,她会倾听你的需要,但如果你让整件事情看起来很搞笑,她绝对不会听你的话。” Izzy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半干的复古黄调扎染衬衫,“门口写着特使的门牌落灰了,那不是最近才安装上去的。”
“她坚持问我为什么。”他不大愿意谈起这些旧事,“我不是第一次在白宫里上班,呃……我做第二份工作的时候,我在这里。”
“你的第二份工作是国务院数码事务特使,我一直以为你在杜鲁门大楼,你也说你和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任国务卿吵架,几乎每一天。”Izzy很难相信在他们都迈入四字开头的年纪后他还能得知一些他完全不知道的秘密消息,他对朋友这个词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但求知的个人属性让他相当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我们也总在那里见面,CNN的记者还专门给你原来的办公室拍了一段纪录片。”
“在那之后我经历了一次小小的搬迁,这就是我原来的办公室,我呆了差不多半年,在……曼哈顿上空出现那个巨型数码蛋之后。那段时间总统觉得数码世界是个大威胁,我被划分成了NSC的特使,必须直接跟总统对接。”Tai捻了捻自己的鼻尖,“但在NSC的会议上,尽管我是最熟悉情况的,我也没什么机会发言。”
那并非是什么值得铭记的好时光,Tai在得到这件办公室前,这里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储藏室——意味着连办公桌都是他自己想办法从别的部门拖来的二手货。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和亚古兽一起清理所有的杂物,又捱着灰尘办公了好几个月,因为保洁人员早已忘记了这里不再是暗无天日的废旧文件储存室,也因为Tai和亚古兽只不过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中最微不足道的边缘人,基本上没人知道他就在这里,他每天也要阅读一打措辞拖沓的文件。
Izzy明白Tai的自我并没有他在领导他们时展现出来的那么庞大,换句话说,他不会想要时时刻刻站在人群的中心。事实上,Tai从来不是为了权力本身去争夺什么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最疯狂、最不可理喻的决定,也都带着某种单纯的、近乎天真的信念——“必须有人去做这件事,而如果没有别人愿意,那就只能是我。”
但这不代表他会觉得被忽视是种好受的滋味。Izzy能想象Tai在这间储藏室办公的那几个月是什么样的,他的好友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会在把冷冻比萨放进微波炉一秒后就不停地开门查看。他一定有过怀疑自己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在徒劳地做着一件没有人会在意的事,怀疑这份工作是不是根本不值得他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
“后来威胁回归常态,我的岗位被取消,我就又回到了2201 C。显然这么多年没人认领这间办公室,它又变成了储藏室……”Tai指了指那些还没被清理走的纸箱,“我告诉Sora这值得纪念,我也确实喜欢和亚古兽坐在这儿聊聊天,她就帮我换了新的家具,还说要找人来重新漆一遍墙面。”
“你遇到了困难,没有告诉任何人。”Izzy的眼神是忧郁的,“我只是不希望再出现在你读十一年级时发生的那些事。”
“大家都在和自己的选择搏斗,我没比别人糟糕,也没比别人好多少,Mimi见客户时就像一朵食人花;Sora那会在高定设计室里扮演《穿Prada的女王》或《库伊拉》里的女主角;Jou在医院里偷偷给自己开咖啡因片,大家都有一段艰难的时光。”Tai低头看了一眼亚古兽椅子上崭新的扶手——那里一点磨损痕迹都没有,“而且我不是没有告诉任何人,Matt知道点内情,我不能瞒着他,那也是缅因猫兽事件后的遗产……但他也不算好过,他不想和军方有太多接触是有理由的,休斯敦的训练中心没有那么舒服。”
“你至少应该早点告诉我。”Izzy顿了顿,“我是说,在你蹲在这里当隐形人,自己清理储藏室,自己拖办公桌的时候,我们经常参加同一个研讨会,我的状况没有那么糟糕。”
“你知道Mimi说你会有一些‘尖锐时刻’吧?就是那种你对着电脑发呆只会用语气词打发她,或者你用非常多的专业术语攻击所有人的时刻。Mimi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抵触……她其实很着迷。”Tai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抱怨那段时间你的尖锐时刻太多了。”
“她会和你抱怨这个?”
“我怀疑她会和她能联系上的每个人抱怨这个。”他有点同情,“至少Kari和Matt都听到过类似的话,像是你根本没注意到她鞋子的颜色变了。”
Izzy没有接话,他只是用一种“我不想和你争论这种没意义的社交问题”的表情盯着Tai,最终他放松了下来,无声地叹息:“我很高兴我们都熬过来了,我猜我们都有一点必须要一个人去打赢的战争。”
“我们已经打赢了最重要的那些战争。”Tai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我们还站在这里,说明我们赢得还不算太糟。”
Izzy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安静地盯着Tai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动,他们不得不和带着耳机闯进来的女孩对视。
“第十个。”Tai试图让自己的问题不要那么咄咄逼人,“所以,介意告诉我你为哪个部门工作吗?”
Chapter Text
【国土安全防线2】
Davis国防部长的提名最终还是被通过了,尽管过程曲折,超乎寻常的曲折。
*
平均每三年他们就要面对一次和数码世界相关的危机,无论是DW本身出现了什么异常还是人类社会里有什么疯狂科学家,就和超级英雄击败超级罪犯一样,这份工作永远属于他们。Sora曾推测过,总要为世界而战让他们的性格里保留下了永远不会长大的那一部分,但同时她也会说,这一部分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他们保有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良心,而不是被他们拿来做蠢事。
“我们在商量一件足以让白宫进入紧急状态的大事。”Sora在检查窗帘,她要确保没有任何一点光亮会从这间屋子里溜走,“但我们表现得像是参加夏令营的高中生。”
NSC的会议室门窗紧闭,Tai和Davis的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其余的十个人和十二只数码兽盘腿坐在地板上——他们甚至没有利用这里的会议桌和椅子。
“严格来说我们的职业生涯就是从一次夏令营开始的。”Tai晃了晃他的手电筒,煞白的灯光扫过了Matt同样煞白的那张脸,他指挥着Izzy用电脑展示出了康尼岛的实时监控,“而我们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是我们得在政府接手这件事之前先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没人想把突然在康尼岛拔地而起的吸血魔兽城堡交给五角大楼处理,老天,他在我们面前消失了整整三次!他怎么还是能活过来?”
“因为吸血鬼是不死族,所有电影都那么说。”Davis说,“《夜访吸血鬼》《惊情四百年》《德古拉元年》还有《暮光之城》。”
“你各种意义上地直面过他一次,在他面前说你要煮一辈子拉面什么的。”Yolei揶揄地说,“别告诉我给你勇气的是一些IMDB评分平均下来不一定超过6的吸血鬼电影。”
“但Bram Stoker's Dracula的评分在7以上,别把它们混为一谈。”Matt抗议,“夜访吸血鬼也有7.5,那是艺术电影。”
“我们总有问题先生身上最不容置疑地就是艺术品味、料理水平还有发型。”Tai很乐意在这个时候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甚至只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可法国人的刻板印象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谢POTUS先生的发言,请让吸血魔兽继续成为我们唯一的重点——他甚至改变了策略。”Matt指着那和迪士尼城堡的规模差不多的哥特式堡垒,他在唯一一词上加注了抑扬顿挫的重音,“我们以前是把他赶走,但这回我们得兼顾国土安全——我只觉得这是件麻烦事,而我们最好趁浓雾还没有完全包裹布鲁克林的时候把他扔回数码世界,我们就不能直接把他们驱逐出境吗?”
“以前可以,但现在不行。”Tai拍了拍Matt的肩膀,“至少Cody说不行。”
“我们还在推行数码兽公民权的法案,这意味着我们不能直接判定吸血魔兽是为了侵略而来……那有点违背人权。至少在开战前他得有一个阐明自己来意的机会,毕竟他只是在康尼岛建了一栋房子。”Cody解释道,他手里拿着的是近期他向议会提交的所有文件,司法部长的改革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与数码兽权益相关,就算为了不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一炬,他们也必须更加程序化的处理这个问题。
“意思是我们可以查封他的家,但不能在不宣读米兰达警告的情况下扣押他。”Tai摊了摊手,显然也对这个状况深恶痛绝,“当总统就是这一点不好,我们不能指望我们在参与国际——这算是国际吗?还是算星际?——冲突的方式是派一队特工或者数码兽到我们觉得不‘和平’的地方掀起一场战争,或者把有争议的地方变成字面意义上的旅游胜地。”
“康尼岛本来就是旅游胜地。”Izzy如机器人一般公正而平静地说,“我认为我们得先和他谈谈。”
“对,和他谈谈,不管怎么样,我确实不能带着一堆究极体数码兽到他面前说peace or war,不再能了,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实话说我唯一能接受他到这来的理由是想要在合众国的公证之下和恶魔兽结婚。”Tai靠在墙壁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所以四个小时以前,在你们从全美各州赶来的空档里,Izzy给吸血魔兽发了一封官方邮件。”
“你们给数码兽发邮件?像法院给陪审团成员发邮件那样吗?”TK显然不大理解——他完全不能理解,“吸血魔兽有一个电子邮箱?它被公示在什么网站上吗?”
“实际上在城堡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那就是吸血魔兽,或者吸血魔兽进化线路的某一个分支,当地游客以为那是什么特殊的装饰,所以我像玄内给我寄邮件一样给对方也寄了一份……如果他们能像人一样回复邮件,我们就得谈谈,如果他们甚至不能语音输入,那我们就会可以把这个行为定义为入侵。”Izzy像所有人展示了他发送的那一封言简意赅的邮件以及他收到的回复,“他不仅给了我们回信,还使用了……同莎士比亚一般的语言。”
“他给我们寄了一封邀请函,要我们去看看,他带着他的新面貌与黑暗的国度一同归来了。”TK简要地阅读了那几句语法结构复杂的古英语,“而且我觉得这基本上就是个陷阱,我们确定要与他举行一场……和谈吗?”
“我们只需要确定他的意图是不是侵略。”Izzy总结道,“给开战一个理由,差不多是这样。”
“……最后的结果还是开战,这没什么不同。”Mimi严肃地指出,“我是和平主义者,有一个致力于反战的基金会。这就是为什么我绝对不会为内阁工作……有人说过这一点都不够公正吗?”
“我更愿称之为非常灵活的道德底线。”Cody在其漫长的法政生涯中学会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见缝插针发表点评的机会,且他说出来的多半是会刺激法官神经的刻薄话,“这当然不公正,但这非常联邦。”
“我仅代表白宫给你们所有人颁发政治学荣誉学位,我的母校会非常荣幸——所以,”Tai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作为安全委员会的主席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往康尼岛发射一颗小型核弹……上次你们处理数码蛋的时候我和Matt就试图阻止过一次,我毫不怀疑哪里出了问题就送一个核弹头写在了军方的所有应急预案中,就当是为了与之抗争,我有一个方案……”
“等等,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搞砸了,接下来五角大楼会直接把这个城堡当成外星人基地来处理?我们会看到战斗机和地面部队包围布鲁克林,还有可能目睹一颗核弹在我们身边爆炸?” Davis的脸上有些许动摇,说不清是因为惊恐还是兴奋,“我以为我们面临的危机要好过在纽约街头看到一个类魔巢穴或者齐塔瑞战舰,我们不需要和什么Cobramon对抗……至少好过机械恐龙想把我们都变成硅基生命吧?” [1]
“如果我们不能在他们越过我、Matt和Tai做出反应之前解决问题,那就是最有可能的结果。”Izzy冷静地说,“这座城堡不是小规模的异常活动,而是一次显而易见的现实世界占领行为,如果我们不出手,军方就一定会介入。”
Yolei和Kari正交头接耳地讨论着Davis到底看过多少个公司的超级英雄漫画,但Matt早已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打嘴仗上,他抱着加布兽,起身宣布:“吸血魔兽没有指名谁去赴约,我们不用全部出动,我会去看看,带着加布兽,潜入月神公园,逃过所有的摄像头——在这次集会开始之前我们也是这么探讨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Matt,你不是特工,对吧,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学会的这些,你以前甚至试图去追踪一个FBI,我知道休斯敦和航天工程学院都不会提供CIA选修课……”Tai拍了拍手,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不管你和Izzy有多不同意我都得跟你一起去,我们有奥米加兽。”
“我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来说服你和Matt表现得像国家元首。”Izzy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尽力不去露出那种代表着他其实一个人都劝不住的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就不提那几乎忽略不计的成功率了。”
Tai很固执,但Matt更固执,Izzy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事实上,这件事存在着某种双重标准:当他认为他们应当去做某件事改变现状时,那两个人会毫不迟疑地接受他的建议;而如果他处于个人安全考虑不大同意他们去在某些场合展现“过于充沛的勇气”和“过于深刻的友谊”时,他的阻拦通常不会有什么效力。他早就知道结局,可他还是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生离死别让他精神过敏,Izzy还不想因为心脏疾病英年早逝。
“当我说我有个计划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个计划。”Tai手撑住桌面,直接坐在了会议桌上,他刻意用放松的姿势和语气安抚着正处于焦虑之中的好友,同时也以如此举重若轻的态度来力证自己决策的正当性,“Izzy需要留在这监控事态发展,而且他不能一个人面对委员会,Sora最好能在说‘不’的时候搭把手。”
Tai试图让每个人都处在适合的位置上,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行了思考,但总之,他在某个瞬间确实进行了一番卓有成效的思考。一如往常,他要Cody去处理所有他们可能面对的法律问题(主要是行政上的,因为目前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然违反了成打的联邦条例),而Mimi则被他指派给了媒体——“确保他们别乱说话,让舆论停留在可控范围之内。”他的嘱咐换来了Mimi的一声轻哼,Izzy不得不担心她是不是打算用另外一个大新闻来冲淡人们对于数码兽入侵的关注……她有过非常瞩目的历史,比如在海滨浴场的男更衣室里放声歌唱,掩盖有一只数码兽消失在人群中的事实。
“Ken要带着我签发的文件去和NYPD协商,你必须和你的前同事们一起疏散附近几个街区的居民;Yolei,帮我计算一份对应的灾害损耗,然后把它交给应该付账的部门;Jou,做好医疗保障,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民众因此受伤,提前准备足够的医疗设备总是好的;Kari和TK,就呆在封锁区的外围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天使对这些黑暗的东西总是有奇效。”Tai的手电筒最终停在了Davis的脸上,年轻他几岁的男人依旧期待着如几十年前一般惊心动魄的冒险,他的目光中燃烧着某种火焰,那是比Tai本人更甚的生命力,“至于Davis,我现在认命你为Yagami内阁的代理国防部长——你会发现能去赴约的只有我和Matt,Izzy,这是最好的选择。”
Izzy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已经屈服的信号。
“呃……这是个职位没错,但我需要做什么?”Davis抓着他的头发,他需要一些更明确的指示,“像你一样阻止核弹或者ATD武器?”
“像我一样,这是一部分。”Tai朝着他眨了眨眼,“也包括随时更改我刚刚提出的计划,在你觉得需要的时候接管事态……把我和Matt从困境里解放出来,大概,如果真的那么糟糕的话。”
“你不可以使用《暮光之城》来提建议。”Yolei没有在质疑这个决定,但她正在以某种方式表达她的担忧,“其他超级英雄漫画也不行,我知道有一部动漫作品把我们的Digivice和惊奇漫画结合在一起,但你绝对不能把我们变得那么戏剧化。”
“别这么说,那部电影至少教会我们吸血鬼也可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到Davis耸耸肩,“而且我确信我在让V仔兽进化的时候喊的不是D-smash[2]。”
“我会假装没听见。”Matt捏了捏眉心,“我们还是先讨论怎么突破城堡的防御系统吧。”
*
事态的发展绝对足够糟糕,因为Davis的确带着帝皇龙甲兽解救了处于困境之中的Tai与Matt——他们两个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摆脱了大德古兽让他们互相攻击的精神控制(“我讨厌重蹈覆辙。”Matt不会命令钢铁加鲁鲁兽再次攻击战斗暴龙兽,绝不。),但显然他们也丧失了与敌人正面对抗的余力——最终他们互相搀扶,怀里还抱着已经精疲力竭的数码兽。
Tai非常庆幸那些他处于控制之下完全不符合总统身份的糟糕发言没有被直播出去,而Matt,他非常直白地发出了有些数码兽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的感慨,攻击人心底最薄弱的地方是精神疾病患者才会做的事情,那比往他们身上丢一幢塔楼更过分。Izzy小范围地宣布了总统的失踪,而Sora用她平生最大的智慧安抚(威胁)了安全委员会,告诉他们“失踪”是Digidestined,世界上最擅长处理数码兽危机的组织所制定的计划的一部分。
“永远,永远,不要让我,再做这种事了。”她半崩溃地缩在属于亚古兽的办公室里,双手抱着头,脸埋进膝盖里,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比丘兽落在办公椅的椅背上,用粉红色的羽毛翅膀轻柔地包裹住她的肩膀。自亚古兽宣布他将会是这间屋子四年的主人后,所有人都把这里视作避难所——某种意义上,它比战情室还安全,比总统办公室还可靠,因为在最糟糕的时刻,它至少能提供片刻喘息的空间。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一群五六十岁的古板政治家面前大发雷霆。” Tai瘫坐在一张勉强撑得住重量的旧椅子上,浑身是灰,额头上还残留着几道细小的伤痕,“别说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场景。”
“你擅长让所有人屈服,Sora。”Matt没比Tai看起来整洁多少,不过他仍旧注重自己的仪态,他以某种会出现在杂志拍摄现场的姿势靠在墙边,扯开了衬衫最上层的那颗扣子,“特别是在不用拳头攻击对方鼻子的情况下。”
Jou正在给亚古兽和加布兽包扎手臂上的伤口,Matt和Tai选择相互帮助,他们把破烂的西装外套从身上撕扯下来,而后用几个冰袋覆盖住了肩膀和大腿上的淤青。
“闭嘴吧。”她咕哝了一声,紧盯着伤痕累累的两个男人,“我真的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管是替你们俩和政客吵架,还是你们俩差点死掉。”
但除此之外,世界和平、无人受伤,这是最好的谢幕。
当然,Tai几乎立刻找到了一个可以划掉Davis职称前代理两个字的理由,这是意外之喜。
TK声称他的词汇量比他们所有人的总和都要多,看起来他并没有夸张,Davis在听证会上的表现相当游刃有余,他的会前辅导比他保证得更加有效——“我救出了失踪的总统,我猜这就足够了?”
【舞会通关教程】这篇光美成分比较多!
“欧洲人很无趣,但他们很有礼貌。”Tai的手中有一份Yolei和礼宾司共同设计的国宴流程——Kari用第一妹妹代替了第一夫人,所以白宫的社会秘书也由她直接任命,理所应当地,Yolei获此殊荣——他仔细研读每一项,然后郑重地看向了Izzy,又瞥向了拥有四分之一欧洲血统的Matt,“……也很麻烦。我以为这种外事活动的意思就是几场没什么意义的会谈,然后吃一顿大概率不可能填饱肚子的晚餐和一些欢迎仪式什么的,为什么Yolei安排了一场基本上算是正式的舞会?就因为我们接待的是王室成员吗?”
Tai成为总统后的第一次外事活动来临在即,这是他就职后第一次处理非数码世界相关的重大任务。整个白宫都在为此忙碌,礼宾司没日没夜地确认着当天的日程安排,他原以为这种活动就和他以前以特使身份参与过的那样,只会有一些爵士乐团的文化表演作为调剂,但Yolei和Kari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她们把社交舞会排进了国宴的流程,Tai作为总统必须和来访的某位王妃跳上一段华尔兹或是福克斯步。
“当然。”Izzy翻了翻手里的电子日程表,语气理所当然,他可能还没意识到他也必须得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在木地板上和人转圈,“欧洲的王室成员可不是普通的国家领导人,他们的出访讲究传统、礼节,还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国宴加舞会是基本配置,特别是如果对方来自英国或者摩纳哥,那些有深厚社交传统的地方。”
“这真的有点麻烦,倒不是说我会在舞会上踩掉谁的鞋子……”Tai用指节随意地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小结的拍子,“我大学里有这门必修课……但这就是很烦人,我宁可然Matt拿着麦克风在白宫唱几首我们都听不懂的歌。”
“我是你的副总统,不是受邀来表演的艺人。”Matt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他喜欢唱歌,没错,但他不喜欢让《副总统在宴会厅里高唱摇滚》变成第二天华盛顿邮报上的头版头条,“但我理解这个,你和Izzy从来没有享受过舞会,那真的很无聊。”
Izzy对这种事总有些想当然的置身事外,他太过习惯把自己摆在幕后为人提供帮助的位置,以至于在Matt点到他的名字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他能像逃过就职舞会那次一样躲在东厅逃过一劫——可这是一场涉及到外交的活动,他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他昨天才审核过自己祝酒仪式发言的草稿,他根本不可能在文化表演环节里消失。
“问题是我不会跳舞,完全不会。”Tai与Matt的目光交织在他的身上,他硬着头皮开口,“你们一定要我在这种场合出丑吗?我不想在国宴厅里表演一次长达三分钟的循环摔倒。”
“说真的,你出席过Mimi基金会的慈善舞会很多次,你根本不应该不会跳舞。”Matt多少也有些不可置信,“她在纽约历史学会博物馆里举办舞会,而你一直没有学会跳舞,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已经在读博士了,你是个天才。”
“我的大脑没把脑细胞分配给这个领域……这又不是我的错!我的小学老师还觉得我有阿斯伯格综合症呢,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社交罢了,要不是Tai和Sora跟校医据理力争,我在去夏令营前就得转学去特殊儿童小学。”Izzy一脸烦闷,“跳舞是Mimi唯一允许我拒绝的事情,她也害怕我把她的指骨踩断,我猜。”
事实如此,Tai有着让许多人羡慕的运动细胞,即便他完全不喜欢跳舞,他也能够做到让自己的脚搭配着音乐出现在合适的地方,哪怕这会让他像丧尸一样僵硬。更不用说Matt,所有和音乐相关的东西都是写在他基因里的遗传代码,他在任何节奏下都能优雅自如地移动,哪怕他从未正式学习过舞蹈,但Izzy——Izzy是个彻头彻尾的舞池灾难,他宁可花上三天研究出一个可以替他跳舞的程序,也不愿亲自站上东厅那刚刚打过蜡的地板。
“别这样,Izzy,你是我最喜欢的国务卿——”Tai循循善诱,“你提前学习了王室传统,你一定可以做到这个。”
“但你不是我最喜欢的总统,我的名单里亚伯拉罕·林肯排第一,约翰·肯尼迪排第二。”Izzy把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学习王室传统是我的工作,那并不代表我认同其中的具体内容。”
“别看我,在我这儿亚当斯是第一名,顺便说,阿波罗登月计划让肯尼迪的排名也很靠前。”Matt迅速补充道,他绝不给Tai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你可能能挤进前十,但绝对不会是前三。”
“我会说这是一场背叛,我本来还想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副总统,Matt,现在我要把这个名字换成罗斯福!”Tai装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就当是弥补你错过了三次的返校节舞会,Izzy,你总得试试。”
“那到底是谁的错呢。”Izzy干巴巴地回答道,“况且我也没有期待过参加到返校节的舞会之中。”
严格来说,只有Izzy读九年级时错过的返校节舞会应该完全归咎于Tai,当然,他也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那会儿TK和Kari还在读初中,Mimi还在英国的某家贵族寄宿学校里过修女一样的生活,所以他不得不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参与到返校节的活动之中。
一个擅长信息技术的Freshman通常不会拥有过于精彩的安排,他就应该普通地度过那有着离谱着装要求的一个星期,然后借故逃离周五晚的橄榄球赛和第二天晚上的舞会,但他的小团伙里有Matt,一个长相帅气的乐队主唱,和Tai,一个在运动类社团中如鱼得水的足球明星。最为巧合的是,那一年他们中学橄榄球队里的外接手在比赛前三天摔断了胳膊,Tai本无意参赛,但在球队的盛情邀请下他最终成了临时补位球员(Izzy推测各种球类运动之间似乎确实存在某种共通性),要参加这一场被形容为捍卫学校尊严的重要比赛。
所以Matt、Izzy、Jou和Sora一起坐在了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旁观着他们的好友在狂欢节上大放异彩。这没什么可尴尬的,Izzy一向擅长在比赛中为朋友助威,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与喝彩,但意外也在那一天发生,比赛结束前的五分钟,Tai在一次肢体对抗中摔得很严重。时间仿佛定格一般,人声鼎沸的赛场并未因此安静,可Izzy的耳朵里只剩下了Matt的怒吼和Sora的尖叫,为了进入医学院时刻准备着的Jou反应最快,他翻越前排座椅叫停了比赛,阻止了Tai在手臂骨折后的继续在球场上奔跑的行为,还喊来了救护车。
“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骨折而已。”如Jou所估计的一样,Tai的小臂上打了厚厚一层石膏,包扎期间Sora联系了他的妹妹,而Kari在接到电话后甚至给她的哥哥带来了一架轮椅,他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最多三个星期就没事了。”
比起舞会,朋友们更关心Tai的伤势。Matt和Jou本想取消原定计划改去Tai家陪他度过这个夜晚,筹办委员会的成员Sora虽然必须站在舞会入场口拿着酒精检测仪防止未成年人非法饮酒,却也犹豫着是否要想办法脱身。然而,Tai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坚称他们应该按照原计划行事。
但显然他没能劝走Izzy——他其实没想要Izzy留在他家陪他打一晚上游戏,但Izzy自愿留了下来,一方面他不想让Tai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种蘑菇,另一方面,他也对舞会本身毫无兴趣。与其尴尴尬尬地站在体育馆的舞池边看着一群人社交,他更愿意在Tai家里窝着,打几局他们最近沉迷的策略游戏。
“要不是因为我的手,你现在应该穿着西装在学校里和别人跳舞。”Tai把瓶装乌龙茶放到了Izzy的面前,那是他道歉的方式,“我是说,你至少得看看Matt的表演。”
“我对舞会没那么感兴趣。” Izzy随手拧开瓶盖,觉得自己更应该感谢Tai,毕竟他无意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缺席理由,“所以,这样就挺好,真的,我不觉得舞会上会供应乌龙茶,没人喜欢在节日里喝一杯苦味的亚洲饮料,他们只想要长岛冰茶,哪怕是无酒精的版本。”
Izzy的第一个返校节舞会就这么不了了之,至少他自己挺满意的,而后属于他的第二个高中学年接踵而至。公立高中课业没那么紧张,但已经开始创业的他有了提前修满学分跳级毕业的心思,况且他还有自己的STEM俱乐部和Hackathons日程表……相比之下,十月份和返校节King&Queen的竞选就来得有些悄无声息了。
……也不算是完全悄无声息,在舞会来临前三个星期,Mimi几乎每天都要和Izzy念叨一遍她非常期待这种不用穿拖地礼服的休闲舞会,她喜欢公主裙不假,但这和她不想待在棺材一样的裙子里做个彬彬有礼的木偶并不冲突。
秋季学期伊始Mimi随因工作原因要回国一整年的父母再度住进了她的旧公寓,她瞒着所有人申请了交换生计划,在开学第一天像飓风一般席卷了Izzy所在的物理课堂。她款步走向Izzy身边的空位,笑容灿烂地同不敢相信眼前场景的Izzy眨了眨眼,要不是那位严肃的老师在讲台上不停咳嗽,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有Senior才能有被选举权。”Mimi忿忿不平地说,她大力拍了拍Izzy的肩膀——这个可怜的男孩根本不敢看她,生怕泄露自己通红的耳尖,“Izzy,你会邀请我当舞伴吧?会吧?”
Izzy感觉自己仿佛是开始渲染大型工程的CPU,风扇突然狂转却卡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宕机了整整三秒钟。
“呃,我……”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的!”Mimi愉快地拍了拍手,“放心,我对你没什么过分的期待,舞会前我们可以找时间练习一下,你只要负责把我带进舞池就行。”
尽管他的回应并不能作为他同意这件事的依据,Izzy还是找TK进行了一点咨询,包括在这种舞会上应该穿什么程度的西装,和怎么正式地邀请一个女孩——那是个有点复杂的过程,他是应该准备礼物和小纸条,还是只用找个无人打扰的时刻勇敢开口。
“你应该找我哥哥。”TK开诚布公地说,“而且舞伴……你知道,每年我要做的就是别出心裁地问一下Kari,再去征求一下Tai的意见。但Matt,因为Sora从九年级开始就说过她绝不会同意任何来自他和Tai的邀请,如果他不想在女孩们遮遮掩掩又像想把他俩吃了一样的目光下和Tai作伴,他就得付出一点努力。”
“我还想稍微保留一点尊严。”Izzy叹了口气,“Matt只会告诉我在课间休息时拦住你的目标说出邀请即可,但我确定我做不到这一点。”
“你说的也没错——舞会的着装不需要那么正式,你不用准备燕尾服和领结,一套合身的西装就够用了。”TK删去了Izzy平板上的Black Tie搭配,“至于邀请……Mimi知道你的个性,你可以用你最擅长的手法,比如给她写一段程序?”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Izzy爱死花里胡哨的代码和程序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照常忙着自己的学术竞赛,一边偷偷利用课余时间编写了一款小型互动软件,一个像素风格的小游戏。他把主角设定成了一只带着粉色太阳帽的电子小猫,会在屏幕上蹦蹦跳跳地收集写着单词的纸条,当玩家成功收集齐所有字条后,屏幕上会弹出一行字:Mimi,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舞会吗?
帮他进行了内部测试的TK被可爱得尖叫,他百分百确定Mimi会喜欢这个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小把戏,但很可惜的是他的程序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Davis他们的失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感染事件毁掉了他们的返校节,一只发疯的古加兽袭击了布鲁克林,Matt和Tai陷入了难以调节的关系紧张,而Izzy不得不忙着对抗数码世界的重启和他们的领导者不愿和任何人进一步讨论的“抑郁”情绪。
没人责怪缅因猫兽,但他们度过了动荡不安的半个学期。Mimi在圣诞节来临前才收到了那份迟来的舞会邀请,她应该抱怨,应该用最尖酸刻薄的词语责备破坏了舞会现场的数码兽,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她给了Izzy一份有史以来最好的圣诞礼物——一次表白、很多约定——后拥抱了他。
“尽管你很扫兴,说我许愿的那颗流星只是某家公司发射的私人卫星,但这份邀请永远作数。”她把树桩蛋糕的巧克力奶油抹在了Izzy的脸上,“我允许你明年不用再问我一次了。”
下一次返校节本应是顺利的,没有任何来自数码世界的威胁困扰Digidestined,Tai也没有再试图参与到任何危及健康的体育活动之中。虽然Jou已经先所有人一步进入了医学院,但他们都后辈全都升入了高中,这会是他们阵容最为齐全的返校节舞会。九月份的每一天按部就班,Izzy提前一周熨烫好了他在参与工作会议时惯常会穿的那一套西装,他仍旧对跳舞提不起什么兴趣,但能让一场舞会变得有趣的又不只是跳舞,他总归是对那个晚上多了那么一点期待。
舞会开始前三天Matt众望所归地被加冕为了这一年度的Homecoming King——如果不是校规要求只有Senior才能被选举,他其实可以蝉联四年这个称号,感谢Sora的遵纪守法,她致力于在校园里贯彻最为完备的选举条例,她会在计票时认真地筛走所有不合格的选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Matt会被人群簇拥着站在舞池的正中央,而Izzy会在同Mimi跳完第一支舞后和Tai一起藏在酒水区里喝几杯免费的饮料,顺便听上几句和TK有关的抱怨……但有时候,命运的改变只需要一点毫无恶意的奇思妙想。
“巴达兽很好奇舞会是什么……所以我们打算带着他和迪路兽一起过来。”TK是这主意的发起者,“然后大家就都想跟过来了。”
尽管在缅因猫兽时间中诸多CNN的新闻评论员把出现在纽约街头的大恐龙们定义为与怪兽的第四类接触,但每个和巴达兽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们的搭档和史迪仔也差不了多少。他们的造访绝对是是无害的,但Yolei在舞会开始之前从自己家的超市里带来了一大袋零食交给他们——她往里面装了很多代不同口味的棉花糖,而巴达兽那段时间正在对烤棉花糖上瘾。
十一个处在成年与未成年之间的高中生凑在一起几乎每隔五分钟就能想出一个足以炸掉整个学校的完备计划,更不要说完美继承了他们处事风格和性格特点的数码兽搭档。没人知道究竟是谁认为在一间摆满了易燃装饰的体育馆里点燃火堆烤棉花糖是个好主意,再去追究到底是那一只数码兽发射出了那最致命的火焰也毫无意义——反正他们每个人都掌握着点能让木头烧起来的小技巧——总之返校节的舞会之夜被消防警报完全打乱,他们阻止了火焰蔓延,而后在消防员封锁体育馆之前把他们的搭档偷渡出了校园。
Izzy还因此惶恐了几天,生怕得到学校的处分或一张停学通知单,这会儿他倒是羡慕起了其他人的好心态,但很快他的担心就成了过去式,当地学区的理事会先他一步收到了消防局寄来的警告信和罚单:由于场地消防设施存在严重隐患,校方被勒令整改并需要支付一笔不小的罚款。那些社区活动家至少得跟校长就消防预算和赔偿问题吵上大半年,没人会去关注这起“意外”是否跟学生有关。
这就是Izzy错过的三次返校节舞会,原本他在最后一个学年还能拥有一次体验的机会,但他提前修完了学分,打算利用这一年到加州去完善他的科技公司,他心安理得地错过了这一切。事实上,是很久以后,久到他婚礼结束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像返校节舞会这般每年定时出现的恒定量是值得去珍惜的。如果有机会,他会选择在学校里读完他的第四年,然后再去冲击硅谷的科技先锋——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成为国务卿后补上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合格的舞蹈课。
“我是国务卿,我可以找到任何我想找的人来担任我的舞蹈老师,你的办公室不是舞蹈房,Tai。”Izzy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站在他面前几乎压不住上翘嘴角的Matt,“Matt不是最好的老师,他没有艺术学的学位……说真的,你们就没有正经工作要忙吗?”
“我正在解决我的工作,签完我面前的这五十多份文件,顺便让我的政府间事务主任别在盥洗室里用马桶自杀,那真是整个白宫里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Tai在挥动钢笔的间隙偷偷地抬起头来观察他的好友,“我又不会跳女步,要不我就可以教你最简单的作弊方法。”
“你放在那边的摄像机真的非常有说服力。”Izzy搭着Matt的肩膀,这绝对是他做过最别扭的动作了,“要是哪一天我决心投身超级反派事业想要用互联网杀死什么人,这份录像将在我的起源故事里扮演最重要的角色。”
“是你——要求我帮你记录下来的,你说你回家后可以看着录像复习。好吧,还有一部分是因为Mimi,她很遗憾缺席了你的舞蹈课,并且很好奇我们如何用一个晚上做到她二十年都没做到的事。”Tai毫不客气地按下了录像键,“你快四十岁了,成为国务卿刚好,成为超级反派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迟做总比不做强。”Izzy不负众望地在第一个循环的节奏组里就狠狠踩上了Matt的脚趾,那换来了对方的一声闷哼,Matt看起来也并不情愿做这件事,“而且你比我适合当反派,这是酷刑,你怎么能想出这种同时折磨我们两个的主意?”
但总而言之,Izzy在Matt的努力下学会了如何跟着音乐的节奏踏步,这给了他一个在国宴期间和Mimi共舞的机会——他必须得承认没让她成为他的舞蹈老师是Tai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他得以藏起许多窘迫的瞬间,只将还算说得过去的表现展示给他的女孩。
他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舞步,但这与在一众政要面前跳舞是两回事。“别像要上断头台一样。”Mimi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伸出手示意他牵住,“我们得表现得比Tai更好。”
Tai跳舞的模样与帅气相差甚远,仿佛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把站在他身边的王妃交到Matt的手中。Izzy比他想象的更紧张,因为任何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差错都可能酿成外交危机,他不想为了失败的舞会加班到下个月份,他只能诚心诚意地祈祷对方千万别去实践任何一种没有写在计划里的想法。工作、王室、舞蹈、白宫的东厅、倒映着枝形吊灯的光滑地板,他的脑海中有数千个念头随着华尔兹舞曲旋转,直至他的指尖碰到Mimi掌心,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潮湿得不像话——他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心跳加速,是为了这一支舞,还是为了他的职业未来。
Izzy吸了一口气,开始按照Matt的指导迈出第一步,Mimi顺势跟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裙摆轻轻扫过他的腿侧。
“你知道吗?”Mimi轻声说道,“我还想成为公主的那几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宫廷舞会上跳舞。你让Tai成了总统,你让你自己成为了国务卿,某种意义上我们正在以主人的身份招待真正的王室成员……所以,一直是你,完成我所有非常任性的梦想。”
Izzy下意识地看向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那依旧明艳动人的瞳孔之中有着温柔的光,也有着一种独属于岁月沉淀后的笑意。
“这是以权谋私。”这是他应得的报偿。
他想起那些被错过的返校节,那些没有跳成的舞,那些一闪而过但被他理智按捺住的念头。
现在,他终于能握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和祝福之下,光明正大地与她共舞。
[1] 这里大辅列举的是各种超英漫画:
类魔巢穴:DC
齐塔瑞战舰:漫威
Cobramon:玩了G.I. Joe里敌对组织眼镜蛇Cobra的梗
硅基生命:变形金刚
[2] D-smash出自2015年漫威和东映联合制作的动漫《复仇者联盟:光盘战争》。大概讲了个超英们像宝可梦一样都被关进一个叫Disk的小卡片里和被选召的孩子(大雾)绑定的故事,其中有孩子们在召唤超英的时候要需要把卡片砸到地上大喊D-s//mash。这个片子的导演做过数码宝贝合体战争的分镜和演出,角色设计师从驯兽师开始几乎每一代都在做数码系列的原画和原画监督,因为人员大量重合整个动漫都有一股子数码味儿,毕竟D就是Digital的意思,且召唤超英的那段演出跟驯兽师里的网络进化真的非常相似……
Notes:
如果有人好奇的话,光子郎让林肯排第一是因为林肯有个专利,大和让亚当斯排第一是因为天文台,太一说罗斯福排第一是因为他随便挑了个他觉得和他个性比较符合的。
每当我觉得我写得真的蛮离谱的时候我都会发现我真的跟不上现实Online的版本hhhh
总之相当感谢大家愿意阅读!!!!!
Chapter 4: 职业危害
Chapter Text
【非正常职业危害】
Sora能够确定正在嗡嗡响个不停的东西一定不是她的闹钟——她没有喜欢Beyoncé到用她的歌曲唤醒新的一天,且她能从她眼睛的酸痛程度推断出她可能只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最多不过凌晨三点。所以,要不就是酒店隔壁房间的派对女孩们打算再续一摊把音乐开得震天响,要不就是Izzy终于失心疯从网线黑进了她的手机叫她起床去加班,而不论哪一种,Sora都不打算去理会。
Who run the world? Girls.
只有糟糕的流行乐才喜欢念经似的重复一段歌词。Sora终于理解了为什么TK要在文学杂志上抨击当代流行歌曲的歌词愈发缺少诗性,Bob Dylan拿了诺贝尔文学奖,那才是像老胶片一样在脑海里烧出火光的词句。
音乐已经重复到了第三遍,Sora不禁思考到底是什么人才会不厌其烦地重复播放这恼人的歌曲,她只会把这像极了商品广告语的口号用在她最讨厌的地方,比如一场意料之外的NSC会议,这样她就会在手机扬声器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前赶快选择是否接听——该死。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Sora在下个瞬间用比挥拍接住高速飞来的网球敏捷的动作捞起了自己的手机——在她开始为白宫办事的那一天,Mimi帮她选定了这首歌作为紧急联络的铃声,她用的理由就是这个,Sora足够厌恶这首歌,所以她绝对不会容忍这段旋律出现在她耳边超过三十秒。
屏幕上的内容让她的血液瞬间结冰。
Phœbus impacted during off-site engagement. Wound is non-lethal. - WHCOS
S-7 confirmed. Custodial shift in motion. - WHCOS
Moondrift initiated at 06:46 per 25-3 internal consensus. - WHCOS
这些单词就像是出自某些贩卖幻想的青少年小说,但Sora还记得他们将这些称谓变作呼号时Tai和Matt互相开的小玩笑。
“25-3已经够简约了,而且每个人都能听懂——这是共识,至少我们不用为了这些代号编写一本阅后即焚的安全手册。但如果你坚持把自愿转交权力条款称之为Moondrift,”Matt尊重Tai的大多数决策,他也经常性地选择妥协,唯独涉及起名这一精妙又带着点神秘学色彩的技巧时,他会永远保持拒不合作的态度,除非Tai能给予他足够的贿赂,“那你就得接受我给你的呼号,用Phoebus来指代内部消息里的总统。”
“我接受你的条件,Izzy的提议是Sungod……你知道我必须得有呼号吧?一个实际上我并不会读的拉丁语名字肯定比太阳神更好。”Tai在纸张上写下几个单词,“我还给25-4起名为MoonCrescent呢,具体的意外事件按军方常用的字母替代,Sierra怎么样?然后用1-9来表示危险等级,S-1表示意外发生但无人伤亡,S-5以上意味着我遭到了武装袭击,S-9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耶稣他妈的基督。
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Sora暴躁地侮辱着联邦内最知名的神,她的手指飞快地滑动着屏幕,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显然她的收件箱不会平白无故地编造短信,她按照安全手册中的指示破译着白宫办公厅传来的这三条简讯,最终得出了令人不安的结论:总统在遭到袭击,副总统已启动接管流程,整个国家的应急程序已经开始启动,S-7代表Tai面对的袭击者持有某种热武器,但从结果上来看他受到的伤害并不致命,至少他还能在交接权力的文件上签个字。
现在是旧金山凌晨三点五十一分,特区的时间要晚上三个小时,Sora一边整理着着装,一边给Izzy拨通了电话。
“你的专机已在SFO就位,Matt派了特勤局的人去接你,我们研判室见。”Sora听到了Izzy那边背景中此起彼伏的电子提示音,他是信息传播的中枢,无数的通知正涌入他的眼前,“Tai在签署移交权力声明前说袭击可能针对所有和数码兽交往密切的政府官员,所以我们——我和Matt要把所有人保护起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Sora在昏暗的灯光中快速抓起她的外套和文件包,比丘兽先她一步走出房门警戒。
“你问谁?Tai刚被推进了手术室,他中枪了,刚被推进手术室,Kari和Joe在医院等待结果——他没有生命危险,子弹穿他的上臂而过,没有骨折,但他因为失血有点意识模糊。”Izzy冷静地说,“Matt很生气,基本上暴跳如雷,他得花半个小时和外勤人员发脾气才能恢复正常,除此之外一切顺利。”
“你对顺利的标准还真是非常……与众不同。”Sora勉强算是松了口气,她从酒店的窗户向下望去,一辆本不应该停在那里的特殊牌照车辆正在不断地打着双闪,“有什么我最好在飞机上看完的简报吗?”
“我有案发现场的监控记录,五分钟前Jou传给了我医疗报告,Ken还在录口供,WH Press正在起草针对媒体的稿件,新闻秘书将在七点左右发布紧急通告,九点Matt要宣布他将暂代总统职责,情报、安全与司法部门预计在下午召开记者会,在那之前我们要对事态进行评估。”他有条不紊地依紧急程度宣告着Sora应该关注的诸多事项,“总之,Tai的麻醉不可能在三个半个小时之内完全失效,他和Ken是唯二目击者,我们要在讲话发表之前调查清楚这次袭击的意图,然后让Matt的发言听起来没有任何的阴谋论,至少别让民众怀疑是有人想借机夺权什么的。”
“有人会怀疑这个?我宁可相信有人怀疑他俩私下里跑到法国结婚了。”Sora坐上了等待着她的那辆汽车,她向前排座椅的另一名特勤人员点头致意——她见过这名女军官,就在前段时间的国宴上她负责了来访王妃的安保——不得不说为军方工作的人相当有职业精神,她虽然嘴角抽搐了几下,但并没有因Sora 的糟糕笑话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响动,“他们有时候太情绪化了,有的场景只应该被放进电影里。”
“大多数民众不会怀疑,但我们有比历任总统多出一倍的政敌。”Izzy正把加密文件传输到她搭载了Digivice功能的手机里,“他们都非常善于操纵媒体。”
“我就不该来加州,这场服装发布会本来也没什么意思。”汽车仍在夜空之下飞驰,Sora想起她似乎也被赋予了某个应用在加密通讯里的呼号,不是瓦尔基里就是塞赫美特,反正跟神话里的战神有点关系,她的朋友们总是不吝于用这样坚强的溢美之词来形容她,仿佛她注定要一路追赶晨昏线抵达她的战场,“飞机上再谈吧,希望我到DC的时候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车窗外的城市光影如同倒带,她像是置身在一条连通过去的时空隧道——Sora头疼得要命,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从孩提时代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奔赴一个又一个世界尽头,只不过这次没有传送门也没有数码世界,盘旋在她脑海中的只有子弹、声明、权限移交,和清晨尚未亮起的国会山。
*
成为总统意味着独处这个词被剔除出Tai的字典,哪怕是每天早上六点到六点半的晨跑时间,他也得忍受身后跟着一群藏匿在各处的特勤人员。这支队伍在他当选总统的第二天就接入了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他知道他们在尽忠职守,他不应该对那些人太苛刻,他做出的唯一抗争就是让Ken成为USSS的主管,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少一点障碍。
但有时候,在这些清晨,在脚步声和耳语交错之间,他也会有那么一瞬间怀念以前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时光——这促使他犯下了一个本可以被避免的错误。
Tai住在白宫,行政主楼是他名义上的居所,但他深知这里并不真正属于他,他最多算是一名被纳税人付了房租的租客,一旦任期结束,他就必须体面地离开这栋像是宫殿的笼子,把钥匙交还给下一个站上舞台的角色。就连在数码世界风餐露宿的那段日子都没能让他像现在这般迷茫而虚无,所以为了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归属感,Tai每隔两周会和父母吃顿饭,再回到自己在纽约的小公寓里住一个晚上,有句话怎么说,人必须得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角落。
他不可能把一整队PDD塞进他父母所在的社区,于是Tai偷偷和Ken达成了一项共识,只有Ken本人会作为安保人员一直随行,想想吧,他们两个人加上两只数码兽,就算是超究极体也很难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想来或许是因为他们太常面对来自数码世界的危险,Tai在作出决定时完全忘记了他的敌人不仅仅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也来自于他的身边。许多人会被利益驱动、会被感情蒙蔽、会被权势迷惑、会为不值得的理由伤害不相干者,事实是,由血与肉构建起的生命往往比数码兽更难以捉摸,也更难以防范。
当枪手出现在他们眼前时,Tai在自己的公寓楼下和Ken闲聊晨跑,他甚至刚刚抱怨过总绕着白宫花园兜圈是件无聊的事情,他们一会儿还能到街角的咖啡厅吃个午餐,结果下一秒,子弹呼啸而来。
枪手的动作迅速而精准,他高喊着“你让怪物占领我们的世界”,而后抬手、瞄准、扣扳机——所有动作在不到三秒内完成,像是经过无数次彩排的演练。
Ken的反应相当迅速,他在NYPD工作了十年,拥有足够面对各类枪击事件的经验,他也铭记自己的职责,作为USSS的主管他必须得保证总统的安全。他立刻在Tai的身前警戒,没有意外的话这颗子弹就应该打中他的肩膀,但Tai这个人热衷于扮演意外本身。
也许他从未甘愿成为被保护者,又或者他其实并没有把事情想得那么明白。Tai是个应当发号施令的领导人,但他永远习惯走在最前面。这不是个总统该做的事,可毕竟成为合格的英雄或总统仍是他尚未通过考核的困难必修课——成为优秀的兄长和前辈要简单多了,早在他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交出了满分答卷。在那一刻,Ken不是在他领导下工作的官员,他比他小三岁,比他晚接触数码世界几个月,他是且仅是个他该去保护的后辈。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把推开了试图挡住子弹的Ken,让那该死的枪手击中了他的左臂。亚古兽和虫虫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制服了袭击者,而Ken呆愣愣的站在他的面前。
“呃……做你该做的事情?叫警察和救护车什么的。亚古兽没闻到其他人的味道,枪手是古今奋战,除非几百码外还有有狙击手盯着我们。”Tai明智地忽视了对方正逐渐显露出愧疚的面孔。子弹撕裂他的肌肉,但肾上腺素的存在阻止了他对疼痛的感知,除了不断涌出的鲜血,他觉得中枪后的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他的大脑清醒得可怕,还能有条理地为之后的行政流程做点准备:“顺便通知Izzy和Matt,你听到他说了什么,这有可能是针对所有数码兽法案相关人员的袭击,让他们启动保护协议……我得在进医院前给议长们写好无法履行总统职责的书面声明——缝合伤口得用麻醉吧?这可是枪伤。”
“你疯了吗?”进入工作状态的Ken放下了心里的自责和懊悔,但他检查伤口的手指仍因惊恐而有些颤抖,“你挡子弹干什么?你是总统,Tai!那是我的——”
“工作手册上没有这种规定,确切地说只有疯子才会把‘被枪击’指派给别人,那根本不是正常的职业危害。”Tai还能摆出来个很积极的笑容,“就把它当成POTUS的特权吧,我可以选择我在危机到来时该站的位置。”
急救也是成为警察的必修课,Ken确认了Tai并不会在短时间内丧失意识后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开始有序清场。救护车和警车尖叫着赶来,NYPD接手了枪击事件的犯人,Tai也被送进了指定医院。躺在医疗床上,Tai的世界陷入一种奇妙的降噪状态。他身边的所有人仿佛闯进了一部抽帧的电影,担架移动、门被推开、止血钳在不锈钢盘里撞出一连串刺耳脆响,有人一边给他挂点滴一边喊话,失血终于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他看到Kari哭泣着撞进了他的房间,但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频率,一下一下,沉重却也稳健。
麻醉针在起效,他陷入沉眠。
不必由Izzy派发任务,Jou在Ken传来简讯之时就从特区赶来,在登上飞机前他要求当地医生同步了医疗报告,一切都那么干净利落,没有骨裂,没有碎弹,只是深层组织撕裂和失血过多,加上压力引发的轻度休克反应,听起来很严重,却在这个群体里算得上幸运,他准许了长老会医院的医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初步处理,并告知对方他会在一个小时后接管。
Jou在VIP病房的门口见到了脸上还挂在泪痕的Kari,三只数码兽与Ken则坐在另一边试图瞪穿地板,好吧,是亚古兽和Ken在进行名为“谁才是房间里最愧疚的人”的比赛,迪路兽和虫虫兽妄图结束这毫无意义的竞争,但他们只能站在一旁,饰演两个根本说不出好话的调解员。他向他们点头致意,让哥玛兽也加入这个行列,随后开始和刚刚进行了缝合手术的医生交谈。
“他完全没事。”Jou回到了病房外的等候室,用一贯平静的语气宣布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乐观,半小时后他就能恢复意识,不过他可能还是得再睡上半天来摆脱麻醉带来的疲惫感,但估计等到今天下午,他就能活蹦乱跳地回白宫跟Matt打一架。”
Kari明显松了一口气,可Ken仍旧看起来忧心忡忡——“你们想喝点咖啡吗?现在才不到八点。”Jou示意Kari跟他一起来,“我昨天在手术台边站了一整天,我以为我至少能睡够十个小时。”
聪明的女孩心领神会,她说着要去帮忙拿饮料,一路跟了过去。Jou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又给剩下的所有人要了一杯加入过量砂糖的热巧克力,甜食是平复心情的灵药,他所在医院的护士一般都用这种方法安慰家属。
“有什么Ken不应该知道的情况吗?其实我哥哥的情况很不好而你不想让他有负罪感?”Kari故作坚强地开口询问道,她脸色惨白更甚,仿佛Jou再多说一句话,她的身边就会出现散发着不祥黑雾的电火花。
“不不不……Tai很好,但Ken的情况,你看到他的外套了吗?他一直抓着沾了血的地方。”Jou知道她的状态关乎着某种光明与黑暗的平衡,他立刻排除掉了所有会让Kari经历过山车一般情绪起伏的不稳定因素,“我是个医生,但我不是那种医生,治疗不了精神创伤。肯定不止一个人告诉他Tai才该负全责——对不起,你明白他就是那种有点不管不顾的人——而且Izzy刚刚给我发消息,说Matt吼了他。那是无心之失,他关心过度,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会来道歉……总之,从过往的经历来看,Davis是唯一能起作用的人,我觉得TK可能也会有点效果。”
“这不公平,但我们也没经历过多少公平的事。”在这种时候还要给Kari布置任务让Jou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他明白让Tai的妹妹打起精神参与进这个必须保持正常运转的程序是在强人所难,但他还是把命令一般地话语送进了她的耳朵:“你和他是同龄人……我来做这件事就好像是某种施舍。你还是Tai的直系亲属,或许对他来说你的态度至关重要,所以,去给他们俩打个视频电话,让他们和Ken聊聊,他是唯一一位目击者,必须调整好状态同安全理事会进行汇报。”
“我会的。”Kari说,她声音轻得像刚落下的羽毛,“TK在他小说里把秩序兽的来源写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刚才他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的原因,对吗?”
“那不是秘密。”Jou克制地回答道。
“我从来没对Matt和Meiko发过脾气,这不是……被保护者的错误。”她叹了口气,“Tai和我聊过这个,甚至和我说过许多次,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为了别人过度勉强自己,因为对方也会因此而难过。”
“他肯定没少看《国王的演讲》。”他不知道该觉得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可惜他只学会了演讲。”
*
Matt对这件事相当有情绪。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在宣告他将代行总统职责的那五分钟里表现得有亲和力,而此后的三小时内,他皱眉的幅度足以夹碎一颗夏威夷果。
“——行程属于总统私人安排,未通过白宫调度——”
“你想告诉我他早上六点在街上被射中一枪是‘随机误伤’吗?”
“我就想知道一个问题。”他将USSS发来的简报摔在桌上,兀地招来了加布兽担忧的目光,“我承认Tai是个白痴,身边只有最低限度的安保。但他确实和自己的秘书说过他会回纽约,会住在自己的公寓,枪手是怎么知道他的行程,在这个最薄弱的环节里恰如其分地走到总统一米之内的?”
会议室一片寂静,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可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像被他的发言震得悬浮了起来一般。送来简报的工作人员灰头土脸,承受了Matt三轮言语轰炸的他在这样的低气压里捱了太久,久到Sora开始担忧起对方的心理状态,她像切断起爆器的引线一般强硬地阻止了Matt的下一轮责问,用一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命令把那名可怜的特勤局联络员送出了他们所在的办公室。
“你刚刚在通讯里把Ken吓坏了,TK和Davis正在……帮助他回忆有用的细节。”Sora使用了更符合职业习惯的词语,说真的,她更希望Matt把这些坏情绪留给Tai去解决,不管怎么样,他对此颇有耐心,也总有办法,“他们都尽了他们的职责。”
“我们也在尽职,然后就把他送进了医院。”Matt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道歉了……几乎立刻就道歉了,我没有在生Ken的气,我就是……”
“不喜欢这整件事情,我明白。”Sora的手掌安抚性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加州和DC有三小时的时差,我在凌晨三点多被吵醒,在中午十二点前抵达特区,我不能说我真的非常乐于接受这一切,但我也明白另一件事,我们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互相指责上,他建议我们启动对所有内阁中Digidestined的保护协议,他做了这个判断,我们就得想办法排除风险。”
“我确认了袭击者身份。” 目前这间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已经沉默了许久的Izzy忽然开口,“老实说……我没法评价这到底是好是坏。”
Izzy在杜鲁门大楼里加班到了清晨——逐项完成那些高优先级的备忘录,他的思绪在这个晚上从东欧漂到了中东,最后降落在了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他本应该迎着华盛顿的第一缕朝阳睡上一觉,但Ken的信息通报将他再一次拉回了办公桌前。从25-3被触发的那一刻起,他一直盯着四块拼接成整面的大屏幕,就算在和别人沟通时也没有移开视线。现在,那散发阴冷白光的电子显示屏上正不断滚动着时间戳、地理标记和加密追踪数据,Izzy敲打了几下键盘,调出了一套带有一组生活照的完整公民档案。
“如你们所见,枪手是个……在纽约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中年人,你一天至少能遇到上百个的那一种。他有一份工资处在中位数水准的蓝领工作,但孤身一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二十年前车祸去世。”Izzy总结道,记载着一个人生平的零碎信息太多,他已然提取出了他们最需要知道的那一些,“我接管了他的社交媒体,他对数码兽大规模进入日常生活这件事非常不满。”
他展示出了几条X上的仇恨发言——同他们见过的最不理智的辱骂对比,枪手表达不满的方式着实相当礼貌,他的文章直击要害,有理有据,几乎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与决绝。
“当然,他并不是没由来的憎恨数码兽。”他从特勤局转交给副总统的所有资料中翻找出了一份事故记录,“二十多年前厄俄斯兽事件期间,他的妻子和孩子因一场车祸去世。而车祸的原因……一辆汽车冲进了街边的一家冰淇淋店,NYPD在调查后证实其失控是由驾驶室里的司机在车辆行驶期间突发疾病失去意识所导致。他的家人和那名司机当场死亡,我对比了当年Menoa计划里所有受害者的名单,司机就是其中之一。”
“官方后来在通报中说‘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并没有将责任归咎于任何一方。Menoa本人给予了枪手一份客观的经济补偿,她认为这是她的责任——没错,确实是她的责任。”Izzy毫不客气地说,客观来讲,在座所有人都被写在Menoa极端行为的受害者名单上,他也曾短暂地陷入过昏迷,“枪手深居简出,沉默寡言,他的社会关系网非常干净,他是一个悲伤了二十年的丈夫和父亲,仅此而已。”
“对这个人来说,‘不幸的意外’就是妻子和孩子的死亡,他的生活全被毁了。我并不是在说同态复仇很合理——这也不是同态,只能算是复仇。他的行为也错得离谱,怨恨全世界、向一个人开枪以宣泄痛苦,当然,非常自我,也非常自私,但就是……”Sora焦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把比丘兽抱进了怀里,“他的遭遇没有改变事件本身的定义,这是一次极端且恶意的袭击——他不是个正常的可怜人——但它会使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复杂。”
附加损害不是个轻飘飘的词语,让平均年龄没超过十岁的孩子学会“控制”是天方夜谭,即便他们多少明白了谨慎行事的必要性,可没有人能保证一切都完美。数码兽自异世界而来,而后桥梁垮塌,大楼起火,如同恐怖袭击一次又一次重演,有时候他们被视作招来厄运的灾星,有时候又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不变的是,人总会受伤,他们会受伤,受牵连的人也会受伤。她担心她的朋友,这没错,但她还没有冷漠到足以忽视其他人的痛苦,他们都做不到。
这就是复杂的定义——同情、理想主义、他们灵魂中仍保留着的天真的那个角落、或者任何用以形容这些“圣人”品质的代名词,总在惴惴不安地颤抖,总在促使他们无时不刻地苛责自己。
但或许,这也是他们被选中、他们获得支持、他们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所以,”Matt垂下了眼睛,“我们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受雇的刺客,也不是政治阴谋的牺牲品,而是一个……心碎至极的平民,他把Tai当成一个为数码兽敞开国门的象征,然后开了一枪。”
“是的。”Izzy的语气略显沉重,那是一种必须承认混乱会无端降临的无力感,“他的动机可以被归纳为情感积怨,一种个人层面无法缓解、宏观上又几乎无法预防的变量。”
“那为什么是现在?二十年了……为什么是在现在?通常来说远离政治本身的人都还是温和派。”Matt终于从中找到了疑点,他急不可耐地发问,“而且他怎么可能自己得到Tai的行程?他是个工人,他没有接触过军政系统,甚至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布鲁克林,也不可能拥有五角大楼等级的黑客技能。”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稍微有一点头绪……实际上那应该和我有点关系。”Izzy正在不断地深呼吸——他不再表现得像是一台不断处理着数据的精密仪器,“上周五我读到了一篇经济学教授在X上撰写的评论文章,大致在讲述数码兽引入劳务市场对传统工人就业造成冲击的可能性,我转发了它,附加了一段评论。”
甲虫兽在我的公司里掌握着几条生产手机的流水线,他就是我的第二双眼睛。不可否认的是,数码兽确实具有同人类一样工作的能力,尽管仍需政策调和,但试想一下,或许几年后,你会得到一个同甲虫兽一样风趣幽默的同事。
“我也会穿着西装出席……董事会?Izzy是这么说的。”甲虫兽在会议桌上踱步,“我和‘同事’们相处得很好。”
“没错,这就是在我的公司里每天都上演的场景,在我担任国务卿后甲虫兽甚至负责了更多的职务,他基本上就是我的CIO,我只是……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评论的原文不到两百字,我甚至标注了‘仍需政策调和’,尽管目前根本没有政策落地,它还只是个高优先级备忘录。”他停了一下,像是在重新组织自己的认知,“但这段话被转发了六万次,被拿去做成了快剪视频,还被拼接到了右翼媒体的脱口秀里。是的,篡改版本,War Room的主持人声称我认为某些类型的数码兽在重复性劳作上优于人类,我从没这么说过,更不可能将我的搭档视作一种劳动资源……那是奴役,绝对是。”
“我能说什么呢,殖民、帝国主义和采棉花是联邦的特产。”Matt无奈地耸耸肩,他赫然发现屋子里剩下的那两人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他,“这最多就是个公关问题……为什么露出那种‘你和Tai可能很有道理但你们绝对闯祸了’的表情?拜托,这不是所有人的共识吗?每年感恩节我们都会开这个玩笑。”
“过几个月就是你成为VP后的第一个感恩节了,我需要把提醒你别说这种话加进日程表。”虽然嘴里仍是不饶人的批评,但Sora只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他或许是想让他们两个别那么紧张,又或许他就是想在这会儿抱怨两句,无论如何,她确实没有继续沉浸在她的复杂情绪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公关问题,如果有媒体听到你这样评论Propaganda……我都不敢相信那会是多糟糕。”
“好消息是,我从一开始就给会议室的监控静了音——我预计到我们肯定会说很多不合时宜的话,我们可以以后再去担心这个。”Izzy勉强地笑了笑,他从社交媒体上War room为宣传而发布节目片段下那冗长的转发名单里挑出了枪手的账号,“他肯定看了这个节目,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我给了他这个动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我推了他一把,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你只是说了实话……”Sora惊愕地说。
“关键是,新闻秘书已经做了澄清,你还为此写了一篇完整的说明。商务部长前天和工会举行了座谈,就连共和党议员也在谴责这种行为的误导性。”Matt细数了所有他们的公关后续,像在说服所有人他们曾非常严肃的对待这件事,“不是什么特别典型的案例,但从报告上看,我们弥补了大部分Bannon造成的损失。”
“可能是我忘了让X给视频加上一个‘误导性剪辑’的标签,我甚至是它的合法拥有者。”Izzy在心底默念着他与Tai商讨出的特殊事故应对条例——仅在他们二人之间,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召开团队内部会议——内容只有一条,无论谁受到了伤害,在问题解决之前不要去争论谁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但他的声音里还是存在着一种被过度理智包裹之后的钝痛:“我们现在活在一个连事实都可能武器化的世界,这是算法时代的规则,一段在智库内部都算‘中立预警’的评论可以在72小时内变成仇恨动员的材料。蝴蝶在我的留言框里轻扇翅膀,然后一枚子弹出膛。”
“我猜我应该不用再和你说这不是你的错——我其实已经说了——我们现在有了动机,有了导火索,有了案发过程。”Matt的手指交叠,他明白总得有人推进他们的调查,“但第二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这个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接触到了Tai的行程。”
“我还在查。”Izzy蓦地重重按下了一个按钮,还未等Sora问他做了些什么他便抢先回答,“我接管了会议室的监控,因为我要做一点不太符合管理条例的事。”
“我需要一个解释。”Sora默默地走向门口锁上了插销,一瞬间她的大脑帮她列出了超过二十件条她绝不希望出现在此刻的情报,比如Digidestined之中出现了泄密者,再比如是她本人无意中向外界透露了Tai会回家和家人共进午餐的安排——她花一周的时间参加鱼龙混杂的时装周,几乎每天她都喝了酒,她不可能记住她说的每一个字,“更高的保密级别?内部人员泄露了消息?”
“是……也不是。”他回答道,顺便将甲虫兽递过来的磁盘插进了他的笔记本,似乎有某种大型文件正在被读取,“Ken在枪击事件发生后就通报了特勤局进行内部筛查,比我得知消息在这里就位还要早。毕竟能够接触到总统私人行程的人非常有限,一个小时前他们完成了测谎和审讯,同步来的报告上说没人主动泄露关键信息,我也认可这个结论。”
“那就是被动泄露?”Matt刻意压低了声线,“有人在无意中让信息流了出去?”
Izzy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猜测,我们内部有人使用了不符合规定的通信方式,或者在不设防的设备上访问过相关数据,导致某些细节通过常规手段被监听、截取,甚至拼凑——但甲虫兽帮我进行了扫描,至少近一个月内没有相关内容在互联网上流传,所以我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最终结果就是无法溯源?”Sora很难去接受这个答案,“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也不想到此为止,但调查这样的意外接触,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排查枪手身边的碰巧遇到的每一个人。”他说,“这是一项大工程,动用政府卫星需要长时间的审批……我怀疑当整个申请流程结束后我们想要查看的图像都已经过NRO和NSA的保存期限,况且我现在就能报出超过二十个系统内不希望彻查此事的官员的名字。”
“军方呢?”Matt下意识地提议,和五角大楼打交道的几个月给他带来了太多无法磨灭的记忆,“Davis可以直接——”
“军方卫星有固定轨道,它不一定能够定位到我们想要查看的地点。”Izzy否决了这个选项,但他看起来毫不气馁,“别担心,从这里开始我利用了一些私人手段,恰巧我有一位朋友拥有一颗商业SAR卫星,我请他帮忙,在枪手常造访地区的高分辨率卫星图像中标记出他的行动轨迹,并对比所有目前在职的WH工作人员查找是否有交集。”
“最好这真的能有答案。”Matt咕哝了一声,“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AI让事情方便了很多,所以是的,在两天前,枪手和Tai身边的一位特勤人员走进了同一家酒吧。”Izzy播放了标注出人脸的视频,“卫星成像无法拍摄室内画面,我们需要通过地面视频来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Yolei在跟进这件事,她和酒吧老板取得了联系,拿到了当天的监控录影。”
他的手机在震动中被点亮,Yolei的名字闪烁着出现。
“运气好的话她能从中找到点什么——她已经找到了。”他接通了电话,点开了免提。
“不管谁在会议室里,中午好,希望你们还没吃午饭,我让Davis买了点食物,他应该还在小吃车前排队,别浪费那些贵出天际的三明治,好吗?”轻快的女声从扬声器里溢了出来,没人能忽视那些隐藏在其中的疲惫感,“说回正题,Izzy,我把相关的视频片段存放进了你的服务器,那是个人声鼎沸的小酒馆,即便我们的目标就坐在镜头前,我们也没法听清他们说了点什么。”
“Ken从FBI借来了一位音频分析师和一位懂唇语的老探员,我就暂且不朗读他们那长得令人发指的头衔了,那只是他们够专业的佐证。事实上,枪手和特勤人员没有交流,前者只是喝了两扎啤酒,而后者在和自己的朋友讲电话。”Yolei念出了她随手记在笔记本上的句子,“给现任总统打工也没那么难,我每隔两周还多了一天假期呢。天知道我的老板要做什么,说不定只是想找个时间和家人吃顿饭。这是唯一相关的内容,也和枪手的口供对得上,他说他就是在酒吧里找到的灵感。”
“技术人员提取出了这段音频,就在文件夹里。Tai的住址从来都不是秘密,有了这个启发找到他也不是难事。卫星图像里还有更毛骨悚然的画面,从那天晚上之后枪手几乎每天都徘徊在他父母公寓所在的街区。”Yolei小心翼翼地征询着他们的意见,“我也不敢相信——但福尔摩斯的名句——排除到这个地步,再不可能的真相也是真相。Davis几乎因为这个崩溃了,谁能想到行程泄密出自一句无心之言,所以我才让他去小吃车前排队……总之,Ken召回了那名特勤人员,他该怎么办?我是说,我们应该把他视作什么身份?从犯?嫌疑人?还是……证人?”
“他甚至不属于能够接触到总统私人行程的层级。”Ken出言补充道,Davis给予他的支持起了作用,他的状态不能算特别好,但也足够投入工作,“我刚刚和他聊了两句,他很看起来……很迷惑。”
“刑事调查是必要的,但如果证实他不知道Tai的出行是高度机密,也不知道这件事会被利用……我们最好暂时把他列为证人。”决策需要他们三个人的一致认可,Izzy不想承认,但他们的确构成了主导整个突发事件的权力中心,他们有权去介入一个人的命运,他看向另外两人,Matt与Sora亦同他点头,“停职还是解雇,他的直接主管更有发言权。他肯定得被当做案例写进特勤局给新人的工作手册,你们继续跟进审讯,要是有新消息的话再联系我。”
Izzy利落地切断了通话,这基本上等于宣告了他们的调查要暂时告一段落,还原事实真相只是他们工作的第一步,他们还有另一个需要去讨论的议题。
“所以,一句调侃给了枪手总统可能出现在布鲁克林某个街区的灵感,这真是个特大喜讯。”Matt心里空落落的,事情的发展荒诞得近乎讽刺,他不再愤怒了,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麻木,仿佛穿过Tai手臂的那一枪也击中了他的心脏,却只留下了一个不会流血的窟窿。
他向里张望,只能看到比宇宙还广阔的虚无:“如果枪手是个恐怖分子,我们可以谴责他;如果泄密者为极端组织服务,我们可以反击;如果他们俩都是纯粹的疯子,我们可以归咎于医疗系统的失败。但现在,我们会让他在法理上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除此之外呢,我们似乎只有保持沉默。”
犯罪者承担了罪责,这将是写在结案陈词中最清晰的一行,法律会做它该做的事,审判程序会不断推进,舆论会慢慢平息,新闻会逐渐丧失时效性——在这些纷然而至的官方文件里,他找不到任何一处能寄托情绪的位置,他只是不喜欢这个。
“保护协议可以解除了,但我们还是得注意安全,也尽量不要和自己的搭档分开。”Izzy是个智者,曾有一套以他们徽章为设计灵感的塔罗牌把他的名字印在了隐士牌的下面,他就必须得在人们被情绪主导时捡起自己的理智,说些扫兴的道理,那种大家都懂、但在某个瞬间不想懂的道理,“我们需要接受这个,意外的背后没有藏着宏大愿景,没有藏着惊天阴谋,它就是从小处而来,也不会造成改变世界走向的洪流……这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要告诉媒体什么?”
“你可以问得更直白一点,Izzy,关键在于我们要不要说实话,我们要说多少实话。”Sora在专机上同新闻秘书和通讯办公室商讨出的几种方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Matt和Izzy有着不同程度的社交问题,她不指望几个月的政府工作能让他们两个在应付记者时变得游刃有余,“枪击本身是瞒不住的,就算早上新闻秘书没在紧急公告里提到有人开枪也不行……相邻两个街区的人都听到了枪响,我们不能说Tai是因为跑步时摔断了胳膊才进的医院。”
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实在不算多,即便Sora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了无数条语义模糊、足够官方的技术性用词,可总结下来,她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他们和盘托出,将承认袭击者在过往的数码兽事件中遭遇了沉重打击,其仇恨情绪在多年的积压后演化为对总统展开的个人性质报复;要么他们藏起真相,将袭击者称为政治极端主义者,模糊其来源与背景,不主动提及数码兽或跨界议题。
“令人欣慰的是,Tai遇袭还没成为社交媒体的头条,BREAKING NEWS循环播放了八百遍,但显然人们更想为了荣获终身成就奖的知名影星吵架,考虑到那是一桩涉及Megan's Law的性丑闻,过高的讨论度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Sora在分发了通讯办公室总结好的计划书后戳了戳自己的手机屏幕,“这份调查报告来得太及时了,R&Palms儿童发展基金会的主席选了一个对我们来说最有利的时机——Mimi什么时候成为了CEOS的成员?”
“R&Palms资助了几个患严重心理疾病的儿童,和她合作的社工部门花了几个月才得到了一个影星的名字……我帮了她一把,在数据库里找找东西。她已经把案件交给了FBI,曝光本来就是这一周的安排,无论谁问起来,选择今天都只是个概率。”Izzy轻咳了两声,“时间总归越多越好,我们准备得越充分,遇刺的影响就越小。”
他仍在翻阅材料,没有立刻表态,Matt先他一步发了言——实际上这两个提案都有不尽如人意的方面。
“承认袭击和数码兽事件有关就等于把加布兽他们送上审判席,”他担忧地看着他的搭档,“我当然觉得公布所有真相是最好的,但这一定会对Cody正在推行的法案有影响,而第二种……那对Tai不公平。”
那对Tai不公平,而不是对总统不公平,他能够分清这两者的区别。
“难道第二种他们就不会反问我们吗?为什么调查迟迟没有结果?没有哪个版本是理想的。”Izzy终于开口,“太过模糊的动机也会让政府丧失信任……我们总不能把重建的任务全都交给Tai本人,他靠个人魅力当选,玩弄民意太过危险。但X依旧是可以利用的,我可以让几个相对可信的舆情账号发出一些信息片段,他们会把事件框定在过激个体行为上。”
“如果我是还是给大学选修课写论文的那个人,我会主张公布全部事实,把政策讨论放到阳光下。但我现在得考虑有六千万用户的社交媒体,三家主流媒体的头条空窗,还有一百多名正在等我们解释的国会议员。”Sora用阴郁地眼神扫视过整个房间,许多人梦寐以求着权力的滋味,但她从未有一天喜欢过这座白色监狱,不管踏入哪一间办公室,她都得摒弃所有她真正想要的,也是缺乏思考的行为——Matt曾经差点给对加布兽出言不逊的人一拳,看看现在,他们本该一往无前。
妥协从不是她的第一选择,但她很骄傲她为她的朋友们做到了这一点:“那我们就要给他们够用的版本。我们不撒谎,不否认枪击事件,也不回避枪手的身份。我们说袭击者是极端主义者,我们尊重他的创伤,但绝不接受将悲痛转化为针对公众人物的暴力行为。这是一起孤立事件,他的行为正在接受法律追究,出于调查需要,政府暂不公开更多信息,至于他是否曾在社交媒体表达对数码政策的不满,那是公共记录,我们不去删除也不主动扩散。”
“那就意味着人们一定会发现他的发言。”Izzy从Mimi的通讯录里挑出了几个电子邮箱,“Mimi会安排了几位中立型KOL引导议题,将舆论注意力慢慢移向社交平台算法是否助长了极端行为——为什么他只看到脱口秀的剪辑,却完全没注意到我们更为客观的解释。”
“如果有人问起是否存在泄密事件呢?”Matt顺着这个思路问道,“Fox news不可能放过这个角度。”
“归咎于技术泄露会引导媒体关注政府部门的安全架构。”不必通过程序去计算概率,Izzy也知道那几乎是百分之百,“但如果我们公开说出特勤人员无意中在酒吧对朋友透露了行程信息……”
“他们会跳过攻击者、跳过动机、跳过一切复杂背景,只关注白宫系统是否还能守护国家安全。”Sora的声音毫无波澜,“不问就不说是最优解。但如果有人追问,我们可以这么说——在事发前数日,一名执勤人员在非正式社交场合谈及了总统可能的私人行程。该信息并不在官方披露范围之内,我们已启动完整的内部审查流程,以确保未来不再发生类似的疏漏。”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从未止息,仿佛是提醒他们现在还不能松懈。Mimi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但舆论这一头沉默的巨兽仍在他们身后疯狂追赶。
“还有什么问题吗?”Sora嘴里干得厉害,喉咙也在刺痛,她捧起了她带来的那杯咖啡,“全票通过的话,我就要去和通讯办公室开会了,谁来负责协调FBI、特勤局和国土安全部?”
“情报在我这里汇总,我来协调吧。”Izzy着手整理着他电脑内的所有文件,拷贝与加密都需要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的草坪,生机盎然的颜色让他的瞳孔一阵酸痒,“初步计划没有问题,后续我们可以随着事态进展持续调整。与我们接触的记者撰写评论员的作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让他们相信某件事可能更需要一点灵感……就像我们去打保龄球的那一次,全倒靠得不是我的受力分析,而是TK的运气。”
“你说的是TK喝醉了把巴达兽当成保龄球丢上轨道,然后巴达兽横冲直撞地推倒了所有球瓶的那一次吗?那我们对整个打保龄球事件有着截然不同的回忆,TK事后花了一整个星期才得到了巴达兽的原谅。”Matt轻轻笑了几声,而轻描淡写地为他们所做的准备加注,“把我的名字也加在记者会的发言名单上吧,排在最后一个,我来收尾,我等下去找TK帮我起草稿件。”
媒体会自行判断自己想去描绘的剧本,但抛出诱饵的主动权掌握在他们的手上。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最吸引人眼球的疑点,作为VP,他一定会卷进权力交接的阴谋论,只要他愿意对整个事件发表一次感情充沛的评论,他和Tai数十年的友谊就会接替那些语焉不详的动机与背景,再次被摆上显微镜的载玻片。
人们像鲨鱼追逐血腥味一般咬住他们的争吵不放,势要从中品味出分裂的前兆。尽管他和Tai亲密的,甚至过度亲密的时刻要比不睦多得多,但真善美的故事已经不再流行,背叛与复仇才是点击率的依靠。
Matt还是那个渴望挺身而出的孩子,他明白属于他的机会就在此刻。
所以他说:“我来把整个故事讲给世界。”
*
长老会医院VIP病房的面积抵得上奢华酒店的行政套间。当然,它往往供政要使用,理应就被称为行政套间,只不过是多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卧室里的大型医疗设备。
但病房就是病房,再典雅的陈设也和温馨没有一点关系,即便院方有意地摆上了好几盆绿植,也没能改变其死气沉沉的氛围。好在窗帘半开着,几缕夕阳溜进了被层层安保封闭起的房间,给病人身上的纯白色被单染了一层橙黄——在心理学书籍中,这个颜色基本上等同于活力。
Tai在嗡嗡声悠悠转醒,他的意识从麻醉的后混沌状态中断断续续地回到身体。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沉到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他其实已经来到了死后的世界,但遗憾的是很快他就确定他还不幸地活着,因为从他肩膀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且他听到了一阵非常清晰的咀嚼声,那大概是亚古兽正在吃甜面包圈。
人死之后会不会觉得疼是个未解之谜,但亚古兽肯定不会出现在天堂或地狱。
“Tai!”亚古兽是第一个发现他睁开了眼睛,他差一点就要直接跳上病床撞进Tai的怀里,但迪路兽指着Tai被绷带包裹起来的肩膀拦住了他,“……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你只要别踩到刚缝合的伤口就没事——”正在扶手椅上操控平板的Kari走来,把手里还举着半盒甜甜圈的亚古抱上了床铺,“没错,就坐在这里……你的甜甜圈能分我一个吗,伙计?我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不可以,哥哥。”Kari严厉地阻止了他,“你刚醒,还不能吃这些东西。医生说你要先从补充水分开始,等确认肠胃恢复正常了才能吃固体食物。”
亚古兽想要喂食的爪子顿时僵在半空,他委屈地看了看Kari,又看了看Tai,最后乖乖地缩了回去。
“很好。”Kari抱着胳膊俯视着他,尽管她想要保持严肃,可她的目光却渐渐柔和下来,“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快,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 Tai喉咙有些干哑,Kari递给了他一杯温水,“我活得好好的。”
“是啊,好到Ken联系我的时候我以为我要写你的讣告。”她抿着嘴,脸颊鼓鼓的,和她小时候发脾气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我还想了二十种通知爸妈来参加你葬礼的方式。”
“——听起来你好像有点失望——
“别在这个时候开玩笑,重点是我根本不想做这种事。”Kari打断了他的自嘲,她看起来很想把那杯水浇到他的头上,“我们可以晚点再聊,我要去把Jou找来给你做检查。”
“在这之前,我的手机在哪里?”Tai摆了摆手,Kari不会就此放过他的,但他总得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我明白,但我现在的状态肯定会让很多人觉得失望,我得看看Fox怎么描述这件事,然后在去想想怎么高调的宣布我的出院。”
“关于这个……Sora 说要你在查看媒体简报之前先给她打个视频电话,她总有她的道理。”Kari把他那只带有橙色线条装饰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自他陷入昏睡以来她一只握着那台机器,消息源源不断地涌入,她关闭了提示音,可一次又一次的震动仍旧使她手掌发麻,“中午的时候妈妈煮了汤给你,我顺便去加热一下你的晚餐,至少在我回来之前结束通话,好吗?Jou说你的假期可以持续到明天早上。”
Tai咧开嘴朝她笑了笑,而后低下头开始检查自己的收件箱。Matt在袭击事件发生后锲而不舍地给他发了二十多条消息,其内容大多围绕着“你是个混蛋”和“我一定要杀了你”,而Izzy发过来的内容就显得言简意赅了许多,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而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等他回到特区,他一定找他再聊聊这件事。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Ken为他传来了一封几乎能够铺满整个手机屏幕的道歉信,Tai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别人的歉意,更何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一脸愧疚的后辈——“他怎么总是在跟我道歉。”他默默腹诽了一句。
他很想就这么点开定时发送到他邮箱里的电子报刊,但Sora留下了她的指令,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他最好按她说的做。Tai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之后的狂风暴雨。
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通,下一秒,一张写满了倦意的面孔出现在画面里,Sora身后是通讯办公室特有的深蓝色背景和一块贴着紧急预案图的玻璃白板,他确信她才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告诉我你想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我要杀了你’。”Tai靠在枕头上,故作轻松地开启他们的谈话,“我醒来之后看到Matt发了二十多条消息,中心思想是他想立刻飞到纽约来谋杀我——他上次那么生气还是在大学时候,你记得吧,我把他的电话号码用油漆写在女厕所的门上,还说打给他会发生有趣的事,就是那一次。”
“印象非常深刻。”Sora板着脸有了松动的迹象,Tai坚信一些毫无逻辑的荒诞旧事非常有益于舒缓心情,“那一周他接到了391个电话。我有时候很难相信你们居然能做出这种……任何一个健全人都会嗤之以鼻的恶作剧。”
“容我提醒,我会这么做是因为TK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我许愿,希望我能同意他和Kari租房同居!”他把嘴张开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大喊,试图表现得愤愤不平,“而Matt最后搭了两个小时地铁来到我的学校,亲自把我押到厕所里,强迫我用清洁海绵和消毒水把他的号码抹去,从结果上来说我们扯平了。”
这种程度的玩笑还是太超过了,Sora没有接话,镜头另一端的她只是挑了挑眉毛。
“要知道,想要谋杀我的话,你们不用这么努力。”他显然没能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如果你们觉得我应该扮演一具尸体,其实让医生放弃救治就能达到目的。”
“你永远都是这样,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止,我甚至觉得对你生气是件没有意义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拖长了语调,“你的建议无效,虽然你正在努力让所有人都忘记这一点,但我们还没忘记你是总统,是的,因为你是总统,所以我是来给你做简报的,我们认为有些事情最好当面说给你听,以防你对现状有什么误解。”
“Sora,”Tai轻轻地开口,那是他最接近于讨好的声音,“我正在听。”
而当Tai这样同她讲话时,她几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Sora像是提前打好了草稿一样不带停顿地汇报了所有关键进展:Tai启动的保护协议已被取消,调查结果显示袭击是一起孤立事件其他Digidestined均处于安全状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打断了Tai酝酿的情绪,“但我只想速战速决,你可以等明天再来表达你对Menoa受害者之一的怜悯。”);Cody仍在宾州出席学术会议,所以Ken和Yolei替代他向联邦检察官提供了证据,他将会在两天内提出初步指控;Matt目前仍在接受媒体采访,这在他看来无异于自愿接受电椅审判。
她说这些时眼神没有波动,但提到舆论时还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Matt为了让人们少关注一点事件背后隐含的政策矛盾和那过于儿戏的安全漏洞,他在下午结束的发布会上进行了一段可以说是痛彻心扉的演讲……我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有用,就连纸媒也在讨论你们可能还会进一步发展的友谊。”Sora向他展示了Izzy制作出的趋势关键字,网络上褒义的理解总归是多过负面的质疑,就是方向有点偏离重点——虽然那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一半的人被你们之间的忠诚感动得泪流满面,而另一半在讨论他是不是顺便在记者会上出了个柜。”
她一想到早上还拿这事开过玩笑,就后悔得想跳上时光机让自己少说两句,现在是真的有人在怀疑他们偷偷去法国结了个婚。
“Mimi在……调整风向,但我觉得她挺乐见其成的。”Sora不由自主地想起了Mimi在接受这个任务时的兴奋,“谁说浪漫故事不够受人欢迎——这是她的原话,她还问我能不能用那张你和Matt在摩天轮上的照片做海报,她早就想那么干了。”
“拜托告诉我你阻止了她。”Tai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肯定阻止了她。”Sora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永远都不会是时候!就算澄清这个比承认我或某位特勤人员玩忽职守要更简单……”他恍然大悟,“等等……所以你让Kari告诉我先来联系你,是因为害怕我会受不了铺天盖地的八卦新闻选择立刻发一条把所有你们藏起来的消息都抖出去的推文吗?”
“你看,你确实想做这个。”她犀利地指出,“这就是你的第一反应。”
“我也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表态,我的经验比你们丰富多了……高中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否认只会激起更多的讨论,不去理会反而能让那些坚信我们有点什么的人忘掉这些。”Tai没有控制好音量,不仅亚古兽正好奇地看着他,他刚刚被缝起来的胳膊也被震得隐隐作痛,“我以为你以前从来不答应我和Matt请你跳舞的邀请就是因为这个,不想被麻烦缠上,也不想让讨论进一步升级。”
镜头那一边的Sora显然愣了一下,她似乎是没想到Tai会提起这个,但她不屑中带着警告眼神忠实地反应出了她的无语凝噎。
一阵风穿过了封闭的病房,窗帘被掀起了一角,是迪路兽推开了玻璃窗。
“但我还是很生气,说不定比Matt想来谋杀你的程度更高。”Sora的喉咙里正酝酿着电闪雷鸣——Tai最不想面对的环节终究还是到来了,“你是总统,Tai,你不能就这么随便地受伤。”
“要是我不那么做,那颗子弹就得打断Ken的脖子,或者更糟。”他瑟缩了一阵,硬着头皮开口,“我做了我该做的事,保护联邦公民……”
“我不是说Ken的职责就是帮你挡子弹,这当然不对……而且如果你想讨论职责的话,随便让自己处于可被避免的危险境地就是你的失职。”她打断道,看得出她的耐心已经基本上见了底“你本可以更小心,比如让安保组随时待命,或者把你的这个小安排藏得再好一点,别让人发现你正在一个人度假……你就不该有成为目标的机会。”
“你非得提舞会的事——我拒绝你是因为你根本不想跳舞但你不得不参与那个场合,拒绝Matt是因为所有人都想把我挤开,而我只想在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场合认真地跳一次舞,给的高中留下点和爆炸、起火、拯救世界之外的回忆。”原谅她已经把这些气话憋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她本来都已经忘记了这种被世界推着走的糟糕感觉,“抛开这些高中生的矫揉造作的想法,我到现在也不想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跳舞,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会一遍又一遍地做这种为了别人让自己直面危险的蠢事。”
“你们不会后退,你们永远会冲出去,既然你们的命觉得根本不是自己的,我也没什么留着它的意义。”
Tai的眼角动了动,在经历了漫长的元重组后,他低声回了一句:“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是啊。”Sora彻底泄了气,“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如果有那个机会让我跳出去挡住那颗子弹,我也会的,而且我也不会后悔。”
他们安静了好几分钟,像是都默认了这场谈话不需要再继续。最终,明白了一切的Tai转了转他还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又晃了晃吊着绷带的左臂,仿佛是个模特正在展示他的肢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受伤的是左手,连签字都没影响。”他说,“你看,我都不用让你学着模仿我的签名帮我代签文件。”
他朝镜头扬了扬眉,试图扭转气氛:“不过这可能会影响我踢球,医生大概会说剧烈容易把缝线扯开。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在白宫南草坪放个足球门?我都受伤了,这是精神补偿。”
“不能。”Sora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万幸,她的语调终于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活跃,“我们不能拿纳税人的钱做这种事。”
“就算是钢制的比赛级别球网也最多不过一百美元,我每年交的税都不止那么多。纽约就能花纳税人的八十万美元在停车场修一座雕像吗?叫什么来着,个体孤独?那根本就是一根不锈钢柱子。他甚至都不愿意用这其中的一半把柱子旁边坑坑洼洼的路修补平整。”他故作遗憾地叹气,又笑着说,“那能不能在东翼休息室放一个桌上足球?这有利于同事之间发展友谊,提升跨部门协作的效率。”
在Tai没注意的时候,Kari已经回到了病床前,她的身后还跟着手握病例、脸色苍白的Jou。听到了他的建议后,隔着屏幕的三个人默契十足地向他投来了三道非常不赞同的视线。
“不。”他们异口同声。
“你们太冷酷了。”他嘟囔着,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怨气,“就没人想看经济顾问和针织顾问在球桌上一较高下吗?我听说他们私下了打得有来有回。”

Nonmeltingice on Chapter 1 Tue 05 Aug 2025 05:4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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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_be_true on Chapter 2 Mon 03 Mar 2025 05:00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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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meltingice on Chapter 4 Thu 07 Aug 2025 07:09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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