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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马杰跟白真相是兄弟俩，亲生的，双胞胎。
但是从出生开始就不一样，马杰作为哥哥，哧溜一下跟坐水滑梯似的就出来了，没让妈妈受罪。白真相在妈妈肚子里迟迟不下来，横位转了半天，差点宫内窘迫，才终于折腾着出来。
后来确实，一个省心，一个不省心。
不是有两种类型的小孩儿吗，蒲公英型，兰花型。
马杰就像蒲公英，皮实、好带、怎样都好好好；白真相就像兰花，娇气、难搞、总是过于敏感，这不行那不行的。
马杰从小就学着包容弟弟、照顾弟弟。弟弟洁癖，马杰就每天早点到学校，帮弟弟先用一次性湿巾擦一遍桌子；弟弟挑食，马杰就帮白真相把早餐里所有白煮蛋的蛋黄都给吃了，吃不下就偷偷揣兜里，上学路上喂猫；弟弟脾气差没朋友，马杰就暗地里给弟弟班上脾气最好的女同学带奶茶送礼物，求她跟白真相当同桌。后来女同学想跟马杰谈恋爱，马杰吓得，可不敢早恋，拒绝了人家以后，又没人愿意跟白真相坐一块儿了。
马杰是心甘情愿的，白真相从小脑子灵光，身体又差一点儿，马杰就总想对他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后来高中分文理科，白真相读了理科，回回年级前三，考到第四名就不开心，考到第五名要偷摸掉眼泪，第十名以外那肯定是卷子判错了，要一道题一道题去找老师把分要回来。
马杰读了文科，跟白真相就不在一层楼了，但马杰总是放学的时候要多爬两层去教室门口等白真相把当天的附加题做完，再一起回家。
再后来高考，白真相竟然没去北京那两所，保送到上海的另一所顶尖学校读了计算机，辅修金融，马杰则去了上海的末流985（没有内涵华东师范的意思），这是他高考拼劲全力才能考到的最好的学校。
白真相帮他做的志愿规划，帮他做的考前辅导，马杰觉得自己弟弟可真天才啊，文科的题看两眼就会了。
再后来工作了，白真相大二就开始在学长学姐的公司帮忙，大四正式创业，差点因为太忙缺考体育，毕业证都拿不到，还是马杰记着补考日期，偷偷跑去白真相的学校顶替跑了两千米，这才顺利毕业。
马杰本科读完经济管理，又老老实实保研到本校的人力资源管理，白真相差点气死，说这破专业有什么好读研的。马杰就说哎呀经济太差了，我攒攒学历，躲个两三年再出来工作。
白真相一想，自己公司过两三年也步入正轨了，到时候没那么累，叫马杰过来上班刚好，就也没跟他计较。
结果马杰校招去了众和。
白真相再次气死：你不来我这？？？
马杰：我帮你学学大企业的先进管理经验。然后死活不愿意辞职去白真相那，连房子都不跟白真相租一起，说浦东太远了。
白真相就开始看陆家嘴的写字楼租金，确实创业公司暂时承担不起，又生了一场气。
马杰进公司干了两年，开始跟徐云峰谈恋爱。
徐云峰起初只是奇怪，怎么他在马杰跟前可以感觉这么舒服。换季了马杰知道随身带抗过敏药；尝了一筷子又不吃的菜马杰会喊服务员过来重做成不加姜的；坐飞机出差马杰坐旁边看小王子，暖黄的阅读灯照在马杰脸上，徐云峰头一次不想在飞机上读报表了，让马杰给他念童话书。
顺眼、体贴，还理所当然，徐云峰觉得这就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
谈了一阵子，马杰作为传统的山东男人，就想带徐云峰见家人，第一个就是见见弟弟。
徐云峰早知道马杰有一个开了个小公司的双胞胎兄弟，看营收竟然还不错，甚至可以从投资的角度考虑投一点儿。
就是以前没谈过双胞胎，有点担心会不会把男朋友跟他亲弟弟弄混。
一见面，徐云峰就知道，哦肯定不会搞混。
“我弟弟，有个外号叫霸王鹅。”马杰小声说。
是挺像，那眼神，跟马杰在朋友圈里发过的老家的家鹅一个样——目中无人的凶悍。
马杰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是村里最乖乖的小黄狗。
徐云峰想着就忍不住捏了捏马杰的手。
白真相开口：“您贵庚啊？马杰你今年办退税别忘了添上赡养他的专项附加扣除项目啊。”
马杰在桌子下拼命踩白真相的脚。
白真相：反了天了，我哥哥一向宠我，居然有朝一日为了这么个老登殴打我？！
徐云峰面对凶残的霸王鹅，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原来马杰伺候他的洁癖、敏感、挑食，都是因为伺候弟弟习惯了。
茶馆送的果盘，马杰把纸皮核桃一点点剥干净，一人一半放在徐云峰、白真相跟前。
白真相心想妈的这以前都是我一个人的！
徐云峰心想原来不是爱我，是这些事做习惯了。
马杰钝感力超绝，觉得弟弟跟男朋友都渐渐安静下来，是不是要开始融洽相处了。
多喝了几杯茶水，马杰出去上卫生间。
白真相看徐云峰那张黑脸，冷冷说：“我哥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哦，原来还是因为爱。
当天晚上马杰躺徐云峰旁边，问觉得弟弟怎么样，徐云峰想了想，发自肺腑说：“人挺好的。”以及三杏公司可以买下来，让霸王鹅给众和打工，肯定物超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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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真相：“我乳糖过敏。”
徐云峰：“我麸质不耐。”
白真相：“我不吃葱。”
徐云峰：“我不吃姜。”
白真相：“吃饺子当然应该蘸酱油。”
徐云峰：“我不吃饺子。”
白真相：“呵，当山东儿媳不吃饺子我看你根本就心不诚。”
徐云峰：“你不也不吃葱吗？”
白真相：“怎么？我不吃葱我哥还能跟我断绝关系不成？”言下之意是跟你就不一定了。
徐云峰：……
马杰：……你们别吵了要不吃众和食堂吧爱吃啥拿啥还能薅公司羊毛。

白真相爱穿三宅一生、山本耀司这种设计师品牌，徐云峰爱穿拉夫劳伦、LV、Burberry老牌奢牌，要不就是高级定制。
白真相鄙视：呸老土。
两个人都致力于给马杰送衣服改造其无可救药的班逼时尚品位。
表么，白真相给的宝珀五十㖊和徐云峰给的劳力士格林尼治得轮着戴。
哪天要是见他俩中的谁没穿对衣服、戴对表，马杰就要挨一顿阴阳怪气爱我还是他。
马杰干脆还是穿回优衣库，戴回卡西欧，有天晚上不小心穿了弟弟送的睡衣，徐云峰不爽，马杰唰一下把自己扒光，开始发疯：烦死人！我什么都不穿了！你满意了吗！
徐云峰：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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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真相是怎么发现马杰有情况的呢。

是有次周末白真相约马杰出来吃饭，马杰说要加班，白真相怒喷马杰工作效率三百字，又怒喷众和压榨员工五百字，喷完挂了电话仔细一想，不对。

每次马杰因为加班而鸽了弟弟，白真相都是这个反应，所以久而久之，马杰不乐意说自己在加班，总是东拉西扯八百个理由被白真相一一戳穿，才坦言在加班。

现在一上来就说自己加班，甘心被弟弟叨叨，一定是有比加班更不能让白真相知道的事。

白真相冷笑一声，心想哥哥你跟我斗……

当即发了条消息过去：你真的在加班吗？

马杰回得很快，拍了张办公室对着电脑的照片。

白真相把照片拉大又缩小，仔细查看照片拍摄时间，没发现破绽。干脆不回复了。

倒是马杰坐立不安起来，看白真相半天没回消息，以为被聪明绝顶的弟弟识破了什么，赶紧催着徐云峰把该拿的文件拿了，今天晚上就不跟徐云峰吃饭了。

徐云峰听了前因后果，知道马杰要去哄弟弟，只是笑笑，难得没逼着马杰按原定计划跟他约会，反而大度地提议马杰就跟弟弟就在他定好的餐厅吃饭。

怎么说呢，徐总被藏着掖着好几个月，也想过个明路。

白真相这头，发现马杰被自己放置了一会儿，发来了大篇赔罪过来，还殷勤地说已经订好了晚饭的位，他来请客。

有问题。

大有问题。

这间餐厅很难订，一般来说排队要三个月以上，而且菜系、环境、消费水平也不是马杰的惯常风格。

白真相警铃大作，特意提前到，看见马杰从一辆豪车的副驾驶上下来。豪车开走了，马杰还乖乖站在那目送了一会儿。

马杰正在跟前台说找徐先生定的位置，白真相在他背后幽幽闪现：“徐先生是谁？”

马杰吓一跳，白真相感觉都能听见哥哥大脑飞速转动的声音：“没谁。老板……的助理。帮忙定的位置。”

行。还瞒我是吧。白真相再次冷笑。

被领位员带到座位上，马杰大惊：什么玩意儿？

桌上正中一大捧玫瑰，桌面上花瓣摆了一圈心型。

马杰赶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赶紧撤掉。”

白真相斜眼看马杰，感觉哥哥都快出汗了。

这还没完，上到主菜，来了个外国人，站在桌边开始给他俩拉小提琴。

马杰又开始冷汗狂冒，想叫人停下来，憋半天憋出一句“Stop！Please stop！”，人老外都拉了一半了，置若罔闻，拉满七分钟才优雅地鞠一躬离开。

白真相在马杰的尴尬中静静吃完一餐饭。

马杰想买单，服务员客气地告知：“已经从徐先生的会员储值中扣款了，余额请查询短信。”

马杰崩溃，马杰绝望，马杰后悔自己掉以轻心接受了徐云峰的提议。

白真相倒什么都没说。

马杰刚坐上白真相的宝马，徐云峰的电话就来了，马杰摁了两次，徐云峰还在孜孜不倦地打。

白真相读出来电显示：“徐总？你领导啊，接呗，不耽误你工作。”

马杰颤抖着接了徐云峰打来的第三通，安静的密闭空间内，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晰：“跟你弟弟吃完饭了吗？要我去接你吗？今天晚上还来我这？”

马杰仍然试图蒙混过关：“不不不徐总不好意思麻烦您，我今天就不回去加班了……”

徐云峰笑：“这有什么麻烦的？是我想见你啊。”

马杰吓得，啪把电话挂了。

白真相一言不发。

马杰大气不敢出。

白真相叹气：“哥，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

马杰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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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和投资了三杏。

白真相气呼呼的，但没办法。

他们实在给得太多了。

白真相单枪匹马去众和拜访投资人兼盈利汇报，汇报到一半徐云峰大摇大摆进来了，在会议室长桌一端一坐，装模作样拿乔。

白真相：呵呵。

徐云峰提了几个问题，白真相有来有往回答了，底下人不明白，这次投资是徐总发话推进的，怎么看着好像很不满意——盈利回报也达到目标了，架构调整也按众和意思来了，还跟人家乙方唇枪舌剑的。

拖到中午，会程过半，双方午休，白真相和徐云峰一起进电梯，白真相伸手去按16楼，皮笑肉不笑：“徐总，您中午就不用招待我吃饭了，我跟人约好了一起，顺便考察一下众和食堂。”

徐云峰跟马杰搞地下恋，一起上下班都是鬼鬼祟祟的，接送马杰的车都要停在一站地铁以外，在公司更不可能光明正大一起吃食堂。

但徐云峰面对白真相的挑衅很大度：“众和食堂味道不错，只是我家里人给我带了饭，确实也没办法好好招待白总监。”

白真相憋着气找到马杰的办公室，人不在，估计有事出去了，白真相一屁股坐上马杰的座位，挑剔起来：朝向不好、风景一般、空间太小、椅子太旧，还有怎么有一整个抽屉里塞满了垃圾零食。

过一会儿伸进来一个发胶抹得油光水滑的脑袋：“马杰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内PPT！昨天就叫你弄的，做好了没！”

白真相皱眉：“你哪位？”

“嘿？！你什么态度？”Peter很奇怪，马杰今天长胆子了，“我下午就要讲了！”

马杰远远看见Peter站自己办公室门口，百米冲刺跑过去，毕恭毕敬：“哎哎Peter总，要PPT是吧？我刚去市场部跟人核对了一下数据，现在就发您。”

Peter看看座位上的白真相，又看看站着的马杰，一模一样的两张脸，Peter整个人：？

白真相唰地站起来：“这就是你们众和对待员工的态度？难以置信，现代企业，居然还有这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糟粕思想！我很怀疑和这种不专业的企业合作，会不会对我们公司的独立性、自主性造成损害！”

马杰：？

马杰心想：别以为我没看见过你骂员工！

白真相狠狠瞪一眼马杰：那都是他们应得的！

Peter：啊？

但他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本能发挥了作用，认出白真相是好一尊得罪不起的大佛，赔了八百个不是，万般承诺以后一定不给马杰摊派任何不属于他的工作，才鞠着躬把二位送去了食堂。

白真相吃饭的时候还在不爽，臭脸摆着，马杰殷勤地给他夹菜：“这个不错，你肯定爱吃。”

白真相：“呵，前倨后恭，令人发笑！”

马杰：“是是是。”

白真相：“早就说众和没前途！你趁早把这破工作辞了！”

马杰：“啊，至少把年终奖领了吧。”

白真相：“徐云峰怎么不给你撑腰？他白……那个你？”

马杰：“嘘！！小声点儿！！！”

白真相：“你自己在这儿吃食堂，他倒好，还吃你给他带的饭！”

马杰：“哎呀这个事不怪他，等等……什么饭？”

白真相：“？”

马杰茫然：“我……没给他带饭啊。”

白真相终于笑了。

心情好转，下午接着开汇报会的时候徐云峰怎么刺他都不怼回去了，哎这老东西，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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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真相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每到季节交替必然生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工作以后意识到身体健康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还会影响到项目、公司、合作方，所以开始自觉规律锻炼、均衡饮食，身体素质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
但是2月份的时候白真相去南方出了一趟差，再回上海遇到大雨，温差太大，一热一冷，先天病弱的底子在那，终究还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白真相烧得稀里糊涂的，吃了退烧药温度降下来点，但还是头疼，拿起手机想给马杰发消息，点错应用，跳转到开屏广告：“爱你是我最好的选择”。白真相眯起眼，哦今天是情人节。
白真相翻了个身，把手机丢到一边，算了，这一天睡过去吧。估计……也死不了。
半梦半醒，嗓子疼得厉害，白真相猛咳几下，去摸床头放好的水杯，摸了个空。有人把他扶起来，吸管塞到他嘴里，白真相尝到了温热微甜的蜂蜜水。
“哥哥？”白真相还有点晕。
“你还在发烧……上一次吃药是几点？”马杰摸了一把白真相的额头，白真相觉得哥哥的手凉凉的，贴起来很舒服。

马杰给白真相喂了水喂了药，换了被虚汗打湿的四件套，白真相裹着毛毯坐在床边凳上，看马杰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马杰把玻璃罐头里的橘子和糖水舀进小碗里加热，再放到白真相手里，白真相瓮声瓮气：“哥哥。”
上了初中以后白真相就不怎么叫马杰哥哥了，大多数时候直呼其名，要么就叫“哥”。
马杰忍住笑，看出弟弟这是想撒娇了，尽量维持表情问：“怎么了？”
白真相抱着碗，用小叉子戳软软的橘子瓣：“今天是情人节吧……”
马杰：“？啊，是啊。”
白真相别扭半天，问：“你不过节吗？”
原来是想问这个，马杰摸他脑门：“我的聪明弟弟不会烧傻了吧。”
白真相把他手推开：“你才傻。”
马杰心里笑翻了，问：“怕耽误我谈恋爱啊？”
白真相嘴硬：“你那破恋爱，趁早别谈了。但最好是你甩他，别让那老登把你给甩了，丢人。”
马杰好脾气地：“好好好，那老登在楼下车里等着，我今天就在你这不走了，外面还挺冷的，我可以让他上来待着吗？”
白真相吃完了最后一片橘子，躺回被窝里，脸色不怎么愉快，但还是说：“随你。”
马杰马上掏出手机啪嗒啪嗒打字，脸上带着笑，白真相看了哥哥一会儿，然后犹犹豫豫地：“哥哥……”
马杰还在给徐云峰发消息，茫然抬头：“啊？”
白真相：“………………”
白真相：“我是不是很难搞。”
马杰笑：“这有什么，我是你哥啊，照顾你我都习惯了。”
白真相：“我就是……我就是怕你太习惯了，所以你找对象也找了个这样的……”
马杰被这个逻辑震了五秒，绕了半天，才把自己绕出来，心想别人要是知道我跟众和副总在一起估计都觉得是我占便宜，恐怕天底下只有你白真相的想法背道而驰。
马杰叹气：“我不觉得照顾你是负担。虽然你不喜欢徐云峰，但是我也不觉得照顾他是负担。如果我在你们身边，能让你们觉得跟这个世界相处得舒服一点，我也会高兴的。”
白真相盯着他。
马杰强调一遍：“真的。”
白真相：“……行吧。”然后翻过身背对马杰，“我睡了。”
马杰最后再摸了摸白真相的额头，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徐云峰在门外已经站了一会儿，马杰给他开门，接过扑面而来的一大捧玫瑰：“终究不能免俗啊徐总。”
徐云峰笑笑：“去超市顺手买的。你要的蜂蜜、柠檬，也买好了。”
马杰把东西规整好，徐云峰已经脱了大衣，松了领带，坐到沙发上，戴着防蓝光的平光镜，好整以暇地拿iPad处理工作。
马杰其实有点喜欢徐云峰这种能把任何场合都变成自己主场的气质，但是这一幕有朝一日竟然发生在不可一世的白真相家里，还是有点超现实了。
徐云峰抬头：“怎么了？”
马杰走过去，躺到徐云峰腿上：“膝枕一下，领导。”

徐云峰替他揉揉太阳穴：“累了？”

马杰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不累。就是想靠着你。”

跟爱的人在一起不会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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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到春天，法国梧桐就开始往外吐金灿灿的果毛，马杰还好，白真相一般都不太受得了，来这边上大学以后，每个春天都不太好过。

白真相工作忙得厉害，马杰回回都帮他记着这回事，提前托人去日本代购了强效过敏药，刚收到药呢，就接到要去北京出个急差的消息，随手就把药盒子塞行李箱里了，想着等从北京回来就带给白真相。

这次出差由众和高管牵头，职级最高的是K14，徐云峰徐总。虽然只是执行副总，但没人会提那个“副”字，徐云峰要升K15执行总裁的流言一直在传，每个月都有信誓旦旦的小道消息说下个月就会发集团调令，但传了一两年，也没见什么变动。

这种事自然和马杰没什么关系，徐云峰也跟马杰没什么关系，隔了六七个职级，传说中的人物，几乎不会有任何交集，连去28楼送文件都轮不上马杰。

所以在酒店大堂准备checkin时，看到徐云峰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优雅的、体面的、用丝绸方巾捂住的、跟了一句“pardon me”的喷嚏）时，马杰有点犹豫。
但后面为了明天的会谈，晚上在酒店开准备会时，就算坐在角落里，马杰也发现徐云峰的眼睛比刚下飞机时要红上几分。
每次看到白真相过敏，马杰都挺替他难受的。弟弟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又是鼻子眼睛发痒，又是打喷嚏流鼻涕，除了身体不舒服，白真相都要因为有碍观瞻而宁愿宅在家里。
可明天的会谈还要徐云峰出面和合作方接洽。
为什么别人没发现？马杰坐立不安起来，连坐徐云峰旁边的顶级狗腿托马斯，都没注意到徐总已经在半小时内揉了三次眼睛了吗？
散会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马杰虽然很忐忑，但还是悄悄跟在了徐云峰后面。
他自以为动作很隐蔽，但是从会议室最角落里穿过一群中层高层，直愣愣冲着徐云峰来了，其实显眼得不得了。

这是要做什么？徐云峰侧头打量他两眼，连眼熟都算不上的小员工，但长得还挺顺眼，所以徐云峰稍稍做了个手势，让本来簇在徐云峰身边的托马斯等人，自动散开了一点。
马杰还感觉良好，觉得天助我也，凑过去说：“徐总，也许我冒犯了……方便待会儿我来您房间送个东西吗？”
徐云峰：？
托马斯：？
徐云峰一边觉得不至于如此直白吧，大庭广众的，也不知道找个避人耳目的时机，一边又觉得是不是这个小员工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得面对面见副总一次，说上就上了。
但话又说回来——长得还挺顺眼，声音也不难听。
所以徐云峰抬了抬眼皮，说：“行。”
然后又给了托马斯一个手势。
托马斯马上就把徐云峰的备用房卡从自己兜里掏出来递给马杰了。
马杰：？我要房卡干什么？K14懒得亲自开门？

马杰觉得领导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傻愣愣就接了。

徐云峰敲了敲手表：“半小时后过来。”

徐云峰没什么心理负担，明面上送个东西来嘛，落不下什么口实，马杰到底想干什么，他倒是想看看。

马杰从行李里翻出过敏药，在自己房里坐了二十分钟，然后提前十分钟去了行政房楼层，还在内心默默评价，不愧是领导，想得就是周到，没这张卡还真刷不开电梯。
徐云峰听到门口有人鬼鬼祟祟的动静，心里有点想笑，直接把门打开了，马杰正探头探脑地研究墙纸呢，于是徐云峰又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嗯还挺可爱。
然后徐云峰手里就被塞了一打东西，马杰解释：“徐总，这个眼药水，眼睛痒的时候滴两滴；然后这个膏药，您可以贴在胸口或者背上，每24小时更换一次；最后这个是口服的，假如起疹子了，就每天吃两次，但是有嗜睡的副作用，建议您症状不严重可以先不吃。”
然后马杰还鞠躬：“使用方法我已经发送给您的助理和托马斯托总，并且抄送给您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马杰就走了，留下穿着酒店浴袍超经意露出半个胸口的徐云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堆药和自己的房卡。
谈上恋爱后很久再提起这件事，马杰都要说幸亏当时带了给白真相的药，谁知道徐云峰会对北京的柳絮过敏成那样，而徐云峰只是看着他笑。
白真相听了以后，想对哥哥说什么，又想对徐云峰说什么。
最后气得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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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注意到马杰就算了，但一旦注意到了，就会发现这个小员工哪哪都在。

徐云峰随机降临一个本不用他亲自到场的人事会议的时候，发现那个发胶脑袋很明显在念演讲者备注，还结结巴巴的，念错好几个地方，旁边的马杰越听越惨不忍睹，表情很尴尬。

徐云峰清清嗓子，所有人都转向他，然后徐云峰指了一下马杰，说：“换你来讲。”

马杰顶着一脑门汗上去了，但讲得比Peter流畅很多，一开始还磕磕绊绊，但后面就好了，在Peter的眼刀中顺利完成汇报。

下了会议半小时，马杰正在挨Peter骂，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也不敢掏出来看。事后回到工位，才发现是工作邮箱收到一条简短的邮件：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存一下。
马杰一看发件人，第一反应就是捂住手机屏幕，再细看，的确是来自那名高贵的K14。
别是什么集团定期测试信息泄露风险的钓鱼邮件吧。
马杰反复确认，对着徐云峰的个人名片一个个字母检查过去，确实是K14的邮箱。保持着恭敬的身体前倾姿势加了，对方头像是简单的风景照。
秒通过。
然后徐云峰发来一句话：今晚七点有空吗？
马杰很想说加班，但是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所以马杰回有空，徐总您有事请说。
徐云峰又发来一个餐厅地址，用词很客气，说约马杰吃个简餐聊一聊。
马杰马上哎哎好的徐总我一定准时到场。
然后才去点评软件上搜索这家餐厅，私房菜，人均抵马杰一个星期的工资。
马杰眩晕，给弟弟发消息，问“公司副总突然约我吃工作餐怎么办”。
白真相马上回电话，听完前因后果，支持马杰猛告Peter黑状，干掉上司，直接上位。
马杰龇牙咧嘴，说这样不好吧，这不越级上告，僭越了吗。
白真相大叫马杰你就怂吧，我就说众和有什么好去的，末大必折，尾大不掉！陈旧，迂腐！假扁平，真集权！
马杰白替众和挨弟弟一顿骂，剩下的半个下午一直在哎咱们工人有力量就要揭露职场黑幕，和找份工作不容易参与高层内斗不会有好下场，中间来回摇摆，等稀里糊涂坐到餐桌面前的时候，还在犹豫。
餐厅环境挺好的，烛光摇曳，浪漫的背景音乐若有若无，马杰只庆幸社畜三件套好歹也符合餐厅dress code，就是猛然发现工牌有点碍眼。
马杰赶紧把工牌摘下来缠了几圈放口袋里，祈祷徐云峰不会嫌他土鳖。
徐云峰默默看着，然后点了两杯餐前香槟，要马杰放松点，说不用把他当副总。
马杰心想来了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可以把他当朋友，有什么困扰畅所欲言吧。
但徐云峰竟然什么都没说，保持一个很松弛的态度，和马杰随意聊着，甚至在上主菜的时候，让马杰从他盘子里切走了一小块松露羊排。
也许是状态太松弛了，吃到后半段还有隔壁桌的男士，趁着女伴去补妆，拜托马杰偷偷帮他拍下接下来的求婚过程。
喝了两杯酒的马杰也情绪高昂起来，帮幸福的情侣录下了单膝下跪、惊呼、点头、戴戒指、拥抱的全程。

马杰笑着把视频发给男主角，然后徐云峰问他，是不是喜欢这种场景。

马杰想了想，回答说感觉这是不分贫富都能感受到的幸福。说完又后悔，生怕徐云峰认为他在影射K14、K8贫富差距，公司薪酬架构不合理。

但徐云峰只是点点头，说确实能理解。

马杰微醺着飘飘然被徐云峰的司机送回家，到最后都没搞清这顿饭是为了什么，只能总结为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下，坚守自我，办好事、说好话，维持了做人底线。

当然第二天早上就后悔了，又被Peter加了一堆活的马杰坐在工位上无声哀嚎，心想昨天就应该跟徐云峰告状的，他把Peter当人，Peter把他当驴。
结果收到徐云峰的消息：昨晚的约会很愉快，期待下一次。
马杰：啊？？？？？
很久之后的白真相：敢情我说那么多，你只听进去一个“直接上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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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徐云峰跟白真相两个人同时在马杰面前的时候，都表现得相当乖巧。

导致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本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被马杰发现。

白真相早就沉不住气泄露出一些细小的不满，约马杰看电影，被徐云峰带着马杰先看过了；约马杰出去喝酒，马杰带来一支更好的云峰优选；约马杰看球，马杰休了年假被徐云峰掳去慕尼黑看现场了。

白真相咬牙切齿，终于绷不住大喊大叫起来：“徐云峰滚出我的生活！”

徐云峰伪装得更好一些，只是在马杰说要陪白真相吃饭时，露出一个大度的微笑，还问要不要由他来预定餐厅，之后再在估摸着马杰快吃完饭了，给马杰发一条“家里创口贴在哪？”把马杰吓得赶紧冲回家，给徐云峰那剃须刀在下巴上留下的小口子涂碘酒。

白真相事后嗤笑：“大晚上刮什么胡子？手抖？查一下是不是帕金森。”

马杰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徐云峰当时没回消息我得回去看看。白真相说这老登因为找不到创口贴失血过多晕过去的可能性，跟中国队力压阿根廷勇夺世界杯冠军的可能性差不多大。

马杰后知后觉：“你是不是不喜欢徐云峰？”

白真相：……“不喜欢”这个用词还是太委婉了。

实际上白真相回答说：“你回去问问他，难道他就很喜欢我吗？”

马杰满腹疑虑地回家，问正在看平板的徐云峰：“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白？”

徐云峰一脸高深莫测：“没有。你弟弟挺好的。”

马杰按照白真相的指点套话：“我有的时候也（重音）觉得我弟弟太粘我了……”

徐云峰闻言推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嗯，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成年男性应该专心于自己的生活。”

马杰继续套话：“你也（重音）觉得小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徐云峰微笑：“上次跟你说的，我可以介绍几个合作方，问一下他有没有时间去见见？忙一下事业也许能把你弟弟的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开。”

马杰提示：“之前他创业最忙的时候也没忘记找我啊。”

徐云峰沉思状：“你弟弟有谈恋爱的意愿吗？”

马杰：“你也（重音）觉得小白谈恋爱就会好一些吗？”

徐云峰摘下眼镜，平板随手丢到一边，把马杰拉到自己腿上抱着，先亲了亲，又凑到他耳朵旁边吐气：“兄弟之间再亲密，也不应该打扰对方的感情生活吧。”

话说得再委婉，马杰再迟钝，现在也能听出言下之意了。于是马杰从他腿上蹦下来，大叫：“啊哈！我就知道！”

徐云峰愕然：“怎么了这是？”

马杰觉得小白说得太对了！徐云峰就是太会装了！简直虚伪！

“你明明就对小白有意见！为什么之前不说！”

现在否认已经来不及，徐云峰迅速转变策略：“马杰，我作为你的伴侣，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更专心、更投入，全心全意只想着我，难道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马杰沉默。

徐云峰看他上套了，于是循循善诱：“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很好，所以我一直没有正面表达过我的意见，怕影响到你……但是你平时工作就够忙了，我希望你能把时间多留给我一点，这是我的私心。”

马杰思考。

徐云峰补充：“当然，你弟弟的立场我也可以充分理解，我保证之后你们聚会的时候不再打扰你了。相应的，你弟弟是不是也该尊重我跟你的私人空间？”

马杰竟然觉得有道理。

徐云峰趁机又把他拉回腿上，手伸进衣服里乱揉：“小白年纪小一点，我可以包容他的不成熟，我只要求你周五晚上留给我……其他时间，我相信你有分寸，不会让我太寂寞的，是吗，马杰？”

马杰第二天晕晕乎乎将讨论过程与结果转达给弟弟：“徐云峰说他理解你。”

白真相：“……”吗的这老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