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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裹挟着带有寒意的细雨轻飘飘地散落,独属于中纬度的温带气候使这场雨显得尤为稀奇。
海涅捻去发丝上的雨珠,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明黎花翻土,本该喜寒畏湿的娇贵名花反倒在这种情况下绽开几朵,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突然,阴影投洒在面前的土地上,一道属于中年男人带着关切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少爷,下雨了,先回屋吧,这些自然有……”
还不等中年男人说完,海涅头也不回地打断,“菲里斯,关切的话暂时就免了,是有什么事吗。”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等到将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橙发少年才站起身回头看向这个名为菲里斯的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是,佣人打扫的时候发现…”菲里斯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信箱里有一封可疑的信件。”他说完就将手中米白色的信件递出。
海涅只是扫视一下,并没有马上接过,跨步往屋内走去时带有小高跟的黑色皮鞋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这位管家紧跟着走上前,把信件放在桌面上后便一言不发退出书房,吩咐佣人备好茶点。
略微凌乱的书桌似乎昭示主人并没有养成收拾整理的习惯。
海涅拿起信件翻看,不止是信的出现很奇怪,这封信本身也透露出怪异。
信件没有署名,甚至连收信人都没有,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空信封,打开后里面却有一枚象征家族的纹章和一个小卡片。
“我们见一面吧。”
只见上面字迹凌乱,像是故意不让一般阅读信件的人识别字迹一样,可海涅的脑海中却迅速出现一个人选。
仔细想想,他们大概有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家族近期频繁的异常和贵族之间的暗流涌动似乎即将交织出一个新的开幕。
那么如今你又处在什么样的立场?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咽下这个疑问,转而将刻得有些粗糙的明黎花纹章放入书桌隔层中,吩咐身旁的管家将信件放回信箱。
菲里斯接过后转身便要将备好的茶点端上,却被海涅摆摆手拒绝。
“帮我备车,我要去城郊一趟,联系古斯塔夫,让他调几个人来和我汇合。”
安排妥当以后,这位管家用略显忧愁的目光看着这位年轻却能将家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主人,最终只说了一句:“您路上小心。”
海涅向他点头,招呼车夫驾车。
马车驶入郊区,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马蹄敲击在路面的撞击声。
雨仍旧在下,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城郊。
才刚走下马车,就已经有人利落地为海涅撑起伞,低声向他交代情况。
“海因里希大人,人已经找到了,只是不认罪。”
闻言,橙发少年像是有所预料,示意他带路。
作为首都的维纳,即使在城郊也有相当多的货品和私人车辆进出,巨大的货物吞吐量再加上治安管控的疏松使得这片区域成为黑暗腐败滋生的温床,交错的小道维护着这里的亡命之徒,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大多数经营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如果可以,海涅也不想频繁地出入这里。
正想着,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在歇斯底里地怒吼,想来这就是那位背叛家族的成员。
嘶吼的男人被摁在地上,但嘴里丝毫不饶人,一边大骂海因里希家族的残暴,一边又痛斥海涅是个虚伪的暴徒。
听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倒是没想到平日里待人友善的男人嘴里能蹦出那么多让人听不下去的粗鄙话。
海涅示意部下稍微放松一下手上的力道,给男人一个喘息的机会,随后他便无所谓似地说:“利奥,我还以为你会先为自己辩解一下。”
叫做利奥的男人此刻还被压在地上,不过因为对方的授意稍微能抬起头。
他仰视着面前的橙发少年,尽管现在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但他还是不愿意就此屈服,怒吼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一直都尽心尽力为你做事,现在居然还污蔑我!”
刚说完利奥就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开两名部下的钳制,迅速冲到海涅面前。
“嘭”
一声枪响过后,利奥已经捂着手臂倒在地上,不断发出哀嚎声。
“不会好好说话的话,下一次瞄准的就是你的脑袋。”他丝毫不客气地放出狠话。
事已至此,他们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被击中手臂的利奥捂着伤处跌坐在地上,小刀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深红色的血液混合雨水不断蔓延,爬出诡异的纹路。
天色越发暗了,衬托着海涅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阴沉,他有些不耐烦地甩出几份书信以及资金往来记录,声音冰冷。
“你真以为我注意不到你的小动作吗?”书信上显眼的信息出现在利奥眼前,像是直接对他宣判了死刑。
“既然你这么想投靠议事会的话。”海涅抬脚踹倒利奥后恢复一种若无其事的神态吩咐部下:“记得做干净点,别让我听见什么风声。”
他冷静得仿佛刚刚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的话题。
“对了利奥,我会替你去探望一下你怀孕的妻子。”
听见这话,身后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利奥突然开始大喊,“海因里希,你不就是记恨当年的事吗,你真以为你继承了爵位就高高在上了吗,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流着下贱的血!!还不是无法为你死掉的父亲做任何事!!”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海涅突然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个……”利奥发现自己被下了套,却笑出了声,“哈哈……你也会有执着的事情啊,既然如此,这个秘密我可就要带进坟墓里了……”
听见这个回答,海涅在一瞬间失去全部兴趣,语气不善地打断他。
“忘恩负义的人一直都是你。”
利奥刚想继续说什么,就立刻被人捂住了嘴,拖往了小道的更深处。
海涅并不上前确认对方的死活,将身边要护送他上马车的部下遣散走之后,独自去往另一处拐角。
那里此刻正站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斗篷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人被宽大暗色斗篷半遮住的脸看不清此刻的表情,只露出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金发垂在肩头,在看见来人之后,对方只是不为所动地考量着什么。
“都听到了?”海涅一边举起枪一边出声向他询问。
“别那么有戒备心嘛,首领大人。”
隐匿在暗处的斗篷人突然发出声音,语调轻松,仿佛并没有被人威胁一样。
“那枚纹章你已经收到了吧,上面刻的明黎花可是您父亲的手笔,我想这些信息也许能为我换取一次让您听我说话的机会。”
“是吗?”海涅闻言放下了举起的枪。“那么还请贵客自行前往我的办公处吧。”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拐角,只留下寂静的空气回应斗篷人最后的话语。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斗篷人看着海涅离去时决然的背影感叹道。
终于,这片城郊再次回归沉寂,这场雨也下得更大了,大概会连最后一点弥漫的血气与生人的气息都一起冲刷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