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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1.
传说北地的山林中盘踞着可怖的魔王。
在林中行走时请不要与陌生人接近，魔王会假扮成人类的模样，而他的正体是形似章鱼的怪物。
冒险家协会派出讨伐魔王的勇者无一成功。踏足密林深处的人类总会被他轻松驱逐。只要向那迷雾中踏入一步，迅猛的风刃就会划破长空。无论勇者小队有多少成员，无论他们装备了多么精巧的兵装，对于魔王来说缴械他们总是易如反掌。那看上去好像人类模样的双腿能幻化成八只触手，可以同时挥舞多把兵刃，同时施展多种魔法。伴随着攻击而来的还有剧毒的浓雾，模糊被困在其中的人类的感官，蚕食他们的生命。
“北境的魔王是以一敌百的怪物！”
人类勇者们瞬间就失去了还手之力。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2.
魔王Serral对人类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独自居住在丛林北边的山洞。居所被他布置得简单宽敞，有卧室厨房和炼金工房。偏薄的岩壁上还开了窗户，采光良好，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靠在窗边看风景。
以人形生活比较方便，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他比较喜欢以双腿行走。
山里的生活自在极了。山洞深处临近火山，地热创造了天然的桑拿。冬天他就宅在山洞，暖和了就出去走走，晴天晒晒太阳，阴天划船漂流发呆。他无意给人类带去麻烦，只是总有源源不断的冒险家来打搅他的清净。

3.
春天的森林郁郁葱葱，Serral喜欢在林间散步。他看野花绽放，听树叶摇曳。
暖风带来了新的故事，燕子小姐找到了爱人，橡树老爷邀请他们在他头上筑巢；人类商人的货车从森林边境经过，浣熊先生收集了从商车抖落的宝石，想要送给魔王用作魔法道具的原料。
风带来的也不只有好的故事。“两只脚的怪物又来啦，”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他的同伴缩在他边上瑟瑟发抖，“他们看到我们就嗖嗖地射箭，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
安抚了受惊的麻雀兄弟，Serral向树木们询问人类的去处，却得知他们早已离开。“咦？”树晃了晃枝杈，好像是从风中听到了什么，“又有人类来了，是一个人。”

4.
Serral顺着风指引的方向走了不远，就看见林间的小溪边蹲着一个小小的人类。他站在树荫里，悄悄打量他。
那孩子大概也就十岁出头，背着一把几乎比他还高的木剑。他认真地盯着水面，好像在看蝌蚪游泳。小孩脚上的靴子沾满了泥土，上衣被汗水打湿，显然已经走了很久。但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疲惫，仿佛根本不是来冒险，而是来春游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Serral拨开挡路的枝条。树叶摩擦发出的簌簌声惊动了男孩。他嗖的一声拔剑转身摆出战斗架势，眼睛瞪得圆圆的。他盯着Serral的脸发愣，眨了眨眼，再眨一眨眼，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什么，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5.
最后少年勇者还是和魔王大打出手。
不过Serral没有从人类小孩身上感到杀意。小孩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见到强敌的兴奋，甚至越打越嗨。他的反应快得离谱，明明看上去对他有点太大了的剑竟被挥出了残影。Serral悄悄加快了速度。若是以前碰到的那些勇者，应该早就站不稳了才对，而面前的少年却在他的攻势下硬生生招架了十几分钟。
有趣的小孩。
Serral不是莽夫，他决定使用一点点魔法。
他唤起林间的孢子黏住男孩的靴子，再创造魔雾隔断空气。小孩用剑支撑着身体，很快就扛不住了，在倒下去之前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和不甘。

6.
Reynor迷迷糊糊中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睁开眼一看，是魔王的卷须。他被触手卷了起来，就这么拎在半空中。
昏迷前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忘了带速度药水。他的年纪太小了，想进冒险家杂货店买东西免不了被盘问一番。他也不本该一个人前来讨伐魔王。但Reynor可是最天才的剑士，才十二岁就连前辈们都打不过他了。而且虽然人们皆知魔王的恐怖，坊间甚至流传着“魔王会吃小孩”的传闻，但Reynor从未听说有人因惹怒魔王而失去性命。他实在太想和传说中的强者交手了！
身上不痛，没有受伤。魔王果然没有对他下杀手。
Reynor看到魔王的第一眼就慌了神。他不像个怪物，而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人。他从没见过那种颜色的眼睛，纯净得像是溪流中倒映的蓝天。
肤浅的第一印象差点影响勇者拔剑的速度。
魔王拎着他穿过长长的石壁走廊。他要被魔王关起来了吗？
啪！他被丢在了地上。

7.
Serral想都没想就把小孩带回了自己家里。
现在该怎么处置他呢？第一次养人类，没有经验的魔王犯了难。
他清理出一间空房间，往里面丢了一张床，再把直到刚才为止一直拎着的小孩也丢了就去。嗯，一间牢房就这么完成了。
小孩摔在地上，痛得嗷了一声。然后他坐起来，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没有试图逃跑，也没再对魔王发起攻击，好像忘了木剑还在自己背上，根本没有被魔王抢走。圆溜溜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环视了一圈后又直勾勾地盯着已经变回人形的魔王。
魔王决定了，就把这个小孩关在这里。

8.
欢迎来到魔王的巢穴，小小的勇者。

9.
Serral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小孩的心态。他好像丝毫不害怕自己。
魔王露出真身，想看小孩会露出什么反应。
结果触手都缠到了脖子上，小孩的眼睛里也没有恐惧，更多的是好奇。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人类小孩上下打量着魔王的身体。他看得魔王都有些不自在了，绕在他脖子上的触手慢慢收紧。
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孩已经双脚离地，涨红了脸。Serral急忙松开他。被掐得半条命飞了的小孩坐在地上咳嗽喘气。
即使是魔王也会感到心软。他伸出触手，用末端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人类小孩真是脆弱，差点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弄坏了。

10.
魔王和被囚禁的少年勇者过上了奇怪的同居生活。
一入冬就转变为穴居的魔王发现了新的乐趣——投喂人类小孩。
Serral很喜欢吃意面。两盘意面端上来的时候，人类小孩的眼中写着大大的疑惑，似乎很惊讶魔王居然也吃人类的食物。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大快朵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

11.
魔王的食谱上也不全是适合人类的食物。
Serral第一次往披萨饼上加菠萝的时候，小孩发出尖锐爆鸣声。看来这个组合对他的精神伤害比魔王的真容大多了。小孩连连后退，退到墙边转身扒开窗子就要往外钻。外面可是几十米的山崖，Serral不得不放出触手把他拽了回来。小孩挣脱不得吱哇乱叫。
魔王第一次有了囚禁无辜人类的实感。
在那之后魔王再也没有尝试过如此可怕的菜肴。

12.
人类小孩正在长身体的年纪。
一个冬天过去，Serral敏锐地发现他胖了一圈。
不过Reynor还是很可爱的，脸蛋上有点婴儿肥，捏起来手感不错。
“小时候他们说我像胖版哈〇波特。”像，像吗？

13.
冬雪融化，春天回到大地。
热爱自然的魔王又开始在森林中散步，这回带上了他养着的人类小孩一起。
Serral走在刚解冻的林地上。他不走大路，而是随心所欲地穿越在林间，脚步几乎没有声音。Reynor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追得上他。
突然，Serral停了下来，微微侧耳。下一瞬，他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勾。
看不见的涟漪荡开，一株株春芽“噗”地从地里蹿出来，绽放出一朵朵柔软的蓝色花朵。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草坪忽然变成一片花海。
Reynor呆住了。
“你好厉害！”这是从心底涌出的赞叹。阳光透过枝叶洒在Serral身上，溅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半透明的衣摆轻飘飘地随风晃着，像是精灵的翅膀一般，衬得他美丽又强大。
“她们睡过头了，”Serral的声音带着笑意，“差点错过开花的日子。”
他抬起手指往前一点。下一瞬，林间的灌木丛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开，一条洒满野花的小径出现在他们眼前。蜜蜂和蝴蝶在低空起舞。
“走吧，”分不清是魔王还是精灵的人领着Reynor走进不似人间的春天。

14.
随着夏天临近，魔王逐渐沉迷闲逛没空看家。
走到哪里都带着Reynor也确实不是个事儿。魔王的身边居然跟着一个人类小孩，这已经成了森林里的新闻。雨后刚冒头的蘑菇群落也探头探脑地讨论他的身份。
但他也不能不管他。虽然Reynor不会逃跑，但他毕竟是个脆弱的人类小孩，要是受伤或是走丢了可怎么办？
既然是他捡回来的小孩，自然就归他所有，是他的宠物，不能乱跑。魔王这么想着，理所当然地决定给他“标记”一下。
炼金工房里还有一些闲置的魔石。魔王在一堆亮晶晶中翻翻找找，挑出一块深蓝色的宝石。它的颜色像湖水一样澄澈，还透着淡淡银光，很像Reynor的眼睛。
他把宝石打磨成耳坠，刻上符文，注入魔力。这是保护，追踪，最重要的，是魔王所有物的印记。
Reynor笨拙地戴上魔王的礼物。水滴形状的宝石贴在他耳垂上，一晃一晃的。
很好，这样他就跑不掉了。Serral看着他，像在欣赏某件终于装饰完成的私人藏品，满意地眯起了眼。

Chapter Text

15.

被关了半年的勇者终于被放出去自由活动。他在林中奔跑，在空地练剑。

勇者的脚步走到森林的边界，耳坠嗡嗡作响昭示着存在感，好像在警告他不要擅自离开魔王的地盘。

16.

傍晚，魔王走在回家路上，看到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的勇者。

熟睡的少年仰面浸在金黄色的夕阳里，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柔软的草地翻涌起细浪，微风拂过吹乱了少年的头发。木剑丢在手边。有只蝴蝶绕着他的脑袋飞了一圈，落在了他的鼻尖。

Serral垂下眼眸，伸出手臂，把他轻轻抱了起来。少年在他怀中动了动，蹭了蹭他的胸口，却没有醒。他的身子还带着太阳的余温，像一簇小小的火苗。

蝴蝶一动不动，不舍得打扰这安稳的梦。“你带回来的这孩子……”她说着只有魔王才能听懂的语言，“他真可爱啊，像春天刚发芽的嫩叶，还没有染上那群勇者身上的铜臭味儿。”她小心地扑闪翅膀，停在魔王的肩头，“你可得好好地看着他。”

“嗯。”魔王轻声应道，目光落在少年耳垂上那颗深蓝色的宝石。Reynor一直都有好好地戴着它。宝石的色泽浸染在落日的余晖里，更像少年的眼眸。

17.

在森林边缘散步时，Reynor见证了一场魔王和勇者的交战。

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Serral突然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道把他推到树丛后面。他从树干后探出脑袋，看到几名穿着铠甲手持盾和剑的人类昂首阔步地逼近，脸上带着对未知力量的轻蔑。而魔王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人类模样的身形在众勇者面前显得过分单薄。

有一人率先朝Serral发起攻势。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快得像是幻觉。

森林里响起奇怪的嗡鸣声，那是空气被撕开的声音。下一秒，魔王的双腿化为轻盈游动的触腕，像是深海中的魔物突然现身陆地。无边的夜色满溢林间，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像是一场清理而不是战斗。

Reynor清楚地看着Serral的每一个动作，转身，格挡，唤起孢子群的协同，甩尾击飞，干净利落得像是舞蹈。那几名勇者连魔王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好强。

胜者俯视着败者，面无表情。

18.

Reynor握着剑鞘的背带，忐忑地从树干后面探出身子。

魔王转过头来，目光和他相遇的一瞬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眨了眨眼，张扬的触手迅速收拢，化为双足重新着地。刚才还板着的脸上浮起一丝熟悉的柔和神情，一如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时。

Reynor慢慢走出来，忍不住在意那几个倒地的同类。“他们……怎么办？”

魔王抬手一挥，灌木丛里钻出藤蔓，弯曲，缠绕，将入侵者们卷了起来，扔出了边界之外。

就像清理一不小心落入院子的垃圾。

19.

似乎是怕他担心，魔王告诉少年，这些勇者从未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只要自己不失误，半吊子的勇者就无法伤他分毫。

那我呢？Reynor想起他和魔王的第一次交手。魔王的速度并非难以追赶。只要自己再长大些，好好锻炼身体，更有力气，迟早能和魔王正面大战三百回合。

“你？”魔王突然勾起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的笑容，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你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for sure.”

所以才把我抓起来了？

魔王怎么能这样。

20.

所以才把你抓起来了。

得到了魔王认可的少年强压喜悦，好像还因为他的特别针对有一丝丝不爽，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脸上混合成别扭的神色。真有意思。刚才对付勇者小队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Reynor的视线。少年勇者的眼神里满是折服和憧憬，在深深的眼底还有更加热烈的渴望。所以他才没有收走少年的木剑。一个人锻炼，或是由他来训练，假以时日，这孩子会成长成什么模样呢……

Serral仔细观察着Reynor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像是反派阴谋得逞一般的笑。

21.

“明明你有八条腿，为什么打架的时候只用两条呢？”

“因为人口上限是两bai……因为武器的数量是2。”

并没有放水哦。

22.

Reynor长得有点快。不知不觉间，Serral发现他在人类外形下看Reynor需要抬头了。刚带回家来脑袋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已经长得比他还高。

现在应该没办法用一只触手就把他拎起来了。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魔王伸出一只触手，搭上正在把玩手中木剑的少年的肩膀，绕过去缠在他的腰上，发力。纹丝不动。

好重！拎不动了！

正在他暗自失望的时候，少年突然凑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用一只手臂环上了人形魔王的腰，一使劲就把他给抱了起来。倒反天罡！双脚离地的魔王被吓出一声惊呼。偷袭成功了的少年乐呵呵地傻笑。

魔王的第一次毫无疑问的败北。

这小子吃什么长得这么壮的？他看着Reynor的笑脸陷入沉思。

喔，好像是他自己喂的。

23.

为什么魔王一直都没意识到抓来的小孩长得比自己还大只了呢？

Reynor总喜欢把自己缩起来。Serral在施展魔术，他就坐在一边乖乖看着，趴在桌子上露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和刚见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天气正好的日子，他们坐在草坪上晒太阳。Reynor趴在野餐布上看魔导书，Serral看着他看魔导书。忽然Reynor放下了手中的书，从下往上抬起眼看他。Serral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到了少年的头顶。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Reynor很受用似的眯了眯眼。微卷的头发蹭过Serral掌心，软乎乎的，暖洋洋的……

魔王想起他曾偷看到人类和他们的宠物，他们似乎也会这样相处。人类养猫猫狗狗，而他养了一个人类，尽显魔王的可怖。

这就是魔王，人类做得到吗？

24.

掐指一算，当年的小男孩已经被他养到成年。他长到十八岁的这天，Serral在想该送什么礼物的时候犯了难。

人类少年耳朵上还戴着他施过魔法的耳坠，随着他一点点变高，新的衣服也全都是Serral给的。还能送些什么呢？山林中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没有，不像人类的集市，一年四季总陈列琳琅满目的商品。

Reynor听他提出去人类的城镇，果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毕竟在有记载魔王行踪的几十年里，人类和魔王向来势不两立。只见Serral一脸轻松，说你过来点儿。他一脸懵逼地走上前，被Serral抬手弹了下脑门。“我给你施个障眼的魔法”，他说着，一边整了整Reynor的斗篷。

于是，远离冒险家协会十年的前勇者和挂着巨额悬赏的魔王本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人类的世界。

25.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叫卖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尘世的喧嚣。真的没有人发觉魔王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

一家魔药铺的柜台后，胡子茂密的店主大叔正搓着手推销他家的特效回复药。Reynor记得他在闯入森林的勇者手中见到过这种淡蓝色的魔药。然而那群冒险家还没来得及喝下它就被魔王的孢子魔法打断了施法。

Reynor正眯着眼睛试图辨认瓶子上的文字，就感到斗篷上传来被拽的感觉。Serral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凑到他耳边：“这种魔药给我三秒钟就能做出更好的。”对哦，以Serral的魔力，无需任何外物就能施展一样强力的法术。他们又经过各式各样的魔法道具店，那些标着高价的魔法装备看得Reynor眼花缭乱。但Serral从来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本身就是神秘的具象化。他也不怕这些装备出现在闯入他领地的冒险家身上，以他的智慧，往往只靠最简单的法术就能精准地破解他们的进攻。

比起在魔王眼中显得半吊子的魔法道具，Serral显得对一些更简单的东西更感兴趣。路过一家首饰店，他俯下身看柜台里亮晶晶的小玩意儿。过了一会他又在酒吧门口驻足，听里头传来的音乐。

稍晚一些，街边的小吃摊开始冒起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油炸甜点和香料的气息。Serral随手打了个响指，用凭空变出的金币换了两人份的饮料。

他们边喝边逛，走进愈发密集的人流。灯光洒在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倒影摇曳。Reynor正想说话，肩膀却被一阵推搡撞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住了Serral的手。他们牵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广场。

三三两两的人们从两人身边经过。其中有约会的年轻情侣，有一腔热血的年轻冒险家。如果Reynor没被魔王截胡而是在人类的城镇长大，长到了这个年纪也许会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吧。

26.

他们在路边餐馆吃饭，隔壁桌有一群勇者，正兴致勃勃地讨论北境的魔王。

“我听说魔王真身是二十米高的触手怪……”

“我有个朋友见过魔王。他说那家伙其实长得跟人没两样，脸还挺帅，就是表情冷得吓人，是个面瘫。”

“真的假的？脸还挺帅？菌子吃多了看到幻觉了吧。”一阵哄笑。

只有Reynor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魔王此刻就在这里。传说中的魔王悠哉地喝着热汤，动作慢条斯理。他对冒险家们的讨论毫无反应，好像他们口中那些拼凑出来的故事根本和他毫无关系。

“听说森林里的雾有毒。看到绿色的雾就赶快跑！那玩意儿有腐蚀性。”

“那完蛋了，我们要不带点不是金属的武器备用？”

“远程魔法攻击？”

“和魔王拼魔法，你不要命啦？之前不是有队伍尝试过让法师当主力输出吗？结果根本没扛到法阵布置完就被揍飞了。”

Serral喝完汤了，放下碗露出满足的神情，看上去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谁说不会出人命的？你不知道六年前那个小孩吗？才十二岁就成了宗师的天才剑士。”

“是他啊，出了城就再也没回来，可惜。”

“听说连尸体都没找到，魔王太残忍了……”

“噗唔，咳咳咳咳”Reynor没想到话题里还会出现自己。他刚吸了一口饮料，差点被呛死，咳得脸通红。Serral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降噪屏障展开，隔绝了嘈杂的讨论声，现在他们之间只听得见Reynor趴在桌上猛咳嗽的声音。

Reynor看着Serral被逗笑的模样，一股奇异的，得意与私藏欲并存的情绪在心中浮现。Serral单手撑着腮帮子，歪着脑袋看着他。讨论着坊间传闻的冒险家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话题中的两个主角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甚至此时此刻就坐在隔壁桌听他们讲故事。

27.

Serral自称他变出金币的魔法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将过去省下的资源积攒起来以备随时调用。他没有在逛街的爱好，人类世界的货币贬值也影响不了以非数字的方式存储的财富。他的积蓄还能以能量的形式回归自然，滋养领地内的大源，维持其中所有生物的小源流畅循环，只要不破坏生态，空气中的魔力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需要使用人类的货币时他只要从小源中置换出实体就行了。

以上这些Reynor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他大概明白了，Serral在人类的标准中大概算是个存款深不见底的富豪。

28.

Reynor在广场另一侧的锻造铺看见了一把非常漂亮的剑。银白色的剑身在灯光下闪着锋利的寒光。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指尖轻轻抚过剑柄。

“喜欢？”Serral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于是今天晚上Reynor收获了一把新的武器。十八岁的少年成为了成熟的剑客。

这是把好剑。Reynor在店铺后边的空地上试了几招。一套动作流畅又张扬，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吸引来路人驻足。最后他挽了个剑花收式，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Reynor转身去找Serral。他正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Reynor表演。一旁的店主笑眯眯地夸这位慷慨的客人识货，见Reynor凑过来又夸好剑就要配勇者。

不知若是他们知道这位买家其实是个魔王，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29.

走出城门时夜色已深。从这里回到住处，步行至少要走上一个小时。

Serral揉了揉眼角，抬起头望向天空：“搭个车吧。”

车？Reynor疑惑。只见Serral对着天空开始低声吟唱。那是Reynor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字句间流躺着让山林为之震颤的力量。

几分钟后，远方的天际传来一阵悠长的啸鸣。

Reynor抬起头，看到一道黑影冲破云层俯冲而来，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狂风从天而降，缓缓落在Serral面前。

是龙。

“Hey hey.”Serral挥挥手和龙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用那种神秘的语言和他交谈。龙的鳞甲在月光下泛着银蓝的光泽，眼睛像两枚琥珀，沉静又古老。龙温顺地在Serral面前低下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他又看向Reynor，上下打量，似乎在检查这个人类是不是破坏自然的坏家伙。

Serral转身向他介绍这位朋友是住在遥远云峰的邻居，和他相识已久，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很少叨扰。Reynor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有一堆问题没来得及问，就被Serral拉着坐上了龙背。

下一秒，巨龙展翼，风压扑面。夜晚的冷风吹得Reynor一个激灵，本能地向前紧紧抱住Serral的腰。龙载着他们破空而起。背后的城镇迅速缩小，灯火隐入夜幕。提醒着他这副如梦境一般的画面还是现实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还有怀里的体温。

Reynor回过头，正好撞进Serral的眼睛。那双他曾无数次凝望过的双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陌生神秘的质感。就在此刻龙冲破了云层，璀璨的繁星铺满天际，也缀满Serral翻飞的衣袂和发梢。

“生日快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