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聽到社長説那位甲斐田先生在搞失蹤之後,秘書們都有點驚訝。
總是友善地笑著跟他們打招呼的甲斐田先生耶。
每次來都會給秘書們帶小點心的甲斐田先生耶。
那位甲斐田先生竟然會離家出走?
……雖然知道加賀美社長應該不會做出什麼讓人生氣的事,但説到底會令甲斐田先生這麽溫柔和善的人離家出走,絕對是加賀美先生的錯吧……
秘書們互相打眼色,確認著彼此的想法。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人找回來。
「甲斐田先生……會是去搭飛機了嗎?」其中一個秘書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可能。他要是搭飛機要先買機票,還要去櫃台報告,有任何動靜航空公司那邊一早就會聯繫我了。」加賀美揉了揉眉心,「那傢伙還有點潔癖,很大機率不會跑去搭長途巴士。如果車庫的車沒有少的話,應該就只會是去坐新幹線了。」
不用他的車也算正常,畢竟甲斐田那傢伙一定有想到車子上都有追蹤系統,而且如果根據他留下的字條,說想要跟加賀美隼人切割關係「不要再見了」的話,又怎麼可能用他的東西。
年輕的社長深深吸了口氣,試圖把煩躁的心情壓下去。
……算了,把他捉回來之後再算帳。
雖然把範圍縮小到乘搭新幹線這個選項,但是甲斐田會往哪個方向逃跑仍然是未知之數。
畢竟東京站的範圍廣闊,新幹線的列車班次更是多不勝數,不管是要往東北還是去關西,甚至要跑到長崎都不成問題。
所幸加賀美工業從來不缺人脈,和各公司的關係也相當不錯,加賀美用點關係打了幾通電話之後,輕輕鬆鬆就拿到了車站監控的存取權和售票紀錄。
現在就只剩下車票的時間和目的地的資訊,這種東西交給秘書們去找就可以了。
交代了接下來的任務後,他便坐上車子的後座。告訴司機要盡快去到東京站之後,加賀美拿出了手機。他瞇著眼睛看著監控畫面裡的那個身影,正是早上只留下一張字條就跑掉了的甲斐田晴。
畫面裡的人居然還在車站的土產街看著各種琳瑯滿目的商品。
他倒是有閒情逸致。
早上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後,加賀美隼人從睡夢中驚醒,下樓後只見餐桌上有某人留下的紙條,上面還貼心的放上了一杯咖啡。
已經有點涼掉的咖啡就像是加賀美當時的心情。
明明昨天還興高采烈的說着要等他今天下班之後一起去吃飯,一直想去試試的和食似乎更新了菜單,用了當季的食材製作的套餐,新進了紀州的梅酒,季節限定的甜點也好像很好吃。
他還打電話去預留包廂了。
結果早上就給自己來一個失蹤的橋段,發訊息被封鎖,打電話說已經關機。
只有甲斐田留下的字條,上面的訊息還讓他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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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存在大概會妨礙到加賀美家的未來吧。
為了你的將來,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希望你以後會過得幸福。
不要再見了。也不要找我。我會自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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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開什麼玩笑。
突然說什麼「為了你的將來」,還有「加賀美家的未來」。
這種東西根本你不需要去擔憂。
先不說家族那邊根本沒有對他們的關係有任何意見,但是這麼隨隨便便就把他自己從加賀美隼人的人生之中剔除,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樣的甲斐田才是讓加賀美火大的原因。
擅自地認為沒有了你的我也會「過得幸福」。
擅自地為我決定了所謂的未來。
怎麼樣,父母都還沒有要催促我結婚的事,你就替我幻想到了兒孫滿堂的畫面了是嗎?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麼無情的人嗎?
真的是有夠過分的,甲斐田晴。
紙條已經被他捏得滿是皺痕,雖然想要揉作一團扔掉,結果還是對折放進了西裝的口袋裡。
什麼都不說,一言不發的離開,只留下這種模棱兩可的文字。
消失?
我倒是要看看你想跑到哪裡去。
加賀美一直緊皺著眉頭沉思著,直到手上的手機傳來震動,他才回過神。看到秘書群發來的資料,兌換好車票之後就奔向了月台。
Nozomi……第10卡車廂。
有了。
加賀美掃視著坐在窗邊的人,雖然是指定席的車廂,他還是帶著一絲惡意開口詢問了。
「不好意思,請問旁邊有坐人嗎?」
「啊、沒有,請……」
話還沒有説完,意識到那是自己所熟悉的嗓音,甲斐田晴整個人僵住,扭頭看向剛坐下的人。
雖然旁邊的男人像自己一樣戴上了帽子和口罩,但那之間露出的褐色雙眸他絕對不會認錯。
加賀美隼人。
他怎麼會…………
他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甲斐田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然後想起自己在車上,馬上掩住自己的嘴。
雖然想要下車逃走,但是坐在近走廊的加賀美的那雙長腿擋在逃跑路線的起點,而徐徐關上的車門更是宣判了甲斐田的死刑。
「…………」
「距離新大阪還有兩個半小時。」加賀美靠向椅背,掃了一眼手上的錶,語氣平淡地說。
「你可以現在開始想想要怎麽跟我解釋。」
説完他就閉上眼睛小睡,和平常總是會熱情地找話題跟自己聊天搭話的氣氛不一樣,新幹線上只剩下寧靜的空氣和行駛中的白噪音,但卻讓甲斐田靜不下心。
完蛋了,他心想。
……他甚至不敢拿出自己剛剛上車前買的便當。
明明直到剛才都很期待的炸雞便當……
買好新幹線的車票之後,距離上車還有一些時間。從清晨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的甲斐田不由自主的走進了賣店,琳瑯滿目的土產和便當的讓他眼花瞭亂,最後選了一個標注著「暢銷人氣No.1」的炸雞便當,加上一瓶瓶裝抹茶就去結帳了。
當時甲斐田晴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太悠哉了吧。明明是要逃跑,卻還這麽悠閒的挑選想吃的便當。
結果報應馬上就降臨了。
他的伴侶,他名義上的分手對象——加賀美隼人現在就坐在他身邊。
失蹤行動的計劃還沒有正式開始,就被直接宣判死刑,還是在車門關上的那一秒鐘就結束了。
便當仍然在白色的塑膠袋裡面,靜靜的躺在他的膝上。
上面印著「一路順風~」和笑臉吉祥物的圖案,彷彿是在嘲諷他這場倉皇逃離的計劃的徒勞無功。
心煩意亂的甲斐田打開袋子,拿出抹茶喝了兩口。冰涼的茶水滑過喉間,卻無法沖淡他心中的鬱悶。
……説真的,他大可以無視身旁準備小睡的人,裝作沒事發生一樣,繼續打開便當大快朵頤,把裡面的炸雞吃得一乾二淨,表現得理直氣壯一點。
但他做不到。
甲斐田確實對自己搞失蹤的行為感到心虛,但是對於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加賀美隼人,迅速的對應和親自現身的事實,讓他摸不清楚對方的態度。
坐在身旁的加賀美隼人閉起雙眼一言不發,不像平常那樣會主動跟他說話,問他在聽什麼音樂,聊聊最近的電視節目,或者拉著他一起玩手機裡的無聊小遊戲。
車廂裏只剩下行駛中的噪音,偶爾響起的機械般的廣播,還有甲斐田無法平息的情緒。
什麼嘛,甲斐田有些不爽的翹著嘴。
又不是他想要用這種方式去逃走,草草結束他們的關係的。
只是看到那些新聞時,讓甲斐田晴忍不住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質疑他們是否真的有未來。
標題可是寫得清清楚楚,他還看到了不只一則。
《加賀美財團下月宴席!結婚對象是這位…》
《繼承人之位何去何從?加賀美集團關係圖一覽》
《俊男美女天生一對!加賀美家只認美人?》
早上起床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報導。
枕邊的人即將與他人結婚,自己卻一無所知,還是從新聞上得知這種消息,而不是由伴侶親口告知……這任誰的心情都不可能好吧?
他居然還好意思質問自己要想想怎麼跟他解釋,還這麼兇。
憑什麼他不可以逃。
憑什麼被追上之後還要在這裡乖乖坐著,被對方質問。
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說你既然已經要準備結婚,已經不會再需要我了吧,還把我留著幹什麼?
甲斐田晴咬著下,喝過的抹茶在口中只剩下苦澀的味道。他有些脫力的垂下肩,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他突然覺得便當上的「一路順風」幾個字,真是諷刺得可笑。
說到底,一開始答應交往的自己根本就是瘋了。
現在只是為那時候的決定負責任而已。
其實要是從來沒有開始過的話,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去庸人自擾了吧。
但又有什麼好煩惱的?他反問自己。
反正被捨棄的一定會是他,一個普通到不行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雖然逃走是一時衝動的行為,但並非甲斐田晴沒有預想過的分支線。一直以來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作為一個男人,儘管法例上已經可以和同性結為連理了,但是和加賀美隼人這種大公司的繼承人的話,是不應該,也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對方是大財閥的繼承人,家中的獨子,文武雙全相貌堂堂,性格還好得不可思議,說實在甲斐田也搞不清楚對方是看上自己的什麼。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注定是不會一起走到像是童話故事般的美滿結局。
那種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美好得像童話般的世界只會獨屬於加賀美隼人,和他這樣的小人物沒有什麼關係。
他一早就知道。
會結束的。
……所以既然終有一天會迎來結束的話,那乾脆由他去提出分手離開,可能還不至於變成撕破臉的局面。
他可不想成為各種八卦報導的主角。
關於那些豪門權力的鬥爭和婚姻感情的橋段他也看過不少,先別提會不會在現實上演那一種「給你兩千萬離開我兒子」的狗血劇情,又或者是未婚妻親自上門指著他罵是狐狸精之類的,就算加賀美家有如此的寬宏大量容許他作為情人留在加賀美隼人的身邊,但難免會成為不可告人的存在,從此他會在這個社會銷聲匿跡,然後成為各種傳聞中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
如果要他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加賀美隼人在鎂光燈下和別人牽手,和某名門的千金結婚生子,得到普通人最嚮往的幸福,作為公司的繼承人接過大權,步入人生的新篇章什麼的……他可沒有那種能若無其事地笑著祝福對方的自信。
那樣太殘忍了。
所以……既然都是遲早的事,不如就這樣吧。
他只是個普通人,又怎麼配與童話中的王子一起,同行走到幸福的結尾。
先一步離開他的身邊,至少雙方——又或者其實主要是他,能留個顏面。
怪他自私也好,但或者一早就應該下此決定的。
一直貪戀著兩個人相處的時光,還有被愛著的感覺,但始終這一切到頭來都不會屬於自己。
會在夜裡抱著自己聊天的隼人;會在周末一起外出逛街的隼人;會互相分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並一起開懷大笑的隼人;會記得每個值得紀念的小日子,並和他一起吃飯的隼人……明明只是淡淡的日常,卻讓他如此難以割捨。
但你應該一早知道的,不是嗎?
甲斐田質問著自己。
只是他一直不願從美夢中醒來而已。
他們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早就應該離開。
……但現在加賀美竟然追來了,他反而不知道應該要怎麼面對。
有必要嗎?雖然擅自離開是他不對,可是他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如果加賀美要找條件更好的人,隨便找找都多的很。想要分開的原因他也寫得很清楚了,也不認為加賀美會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照道理來說也不需要這樣…………
思緒逐漸混亂,甲斐田低頭望著那瓶只剩下苦澀味道的抹茶,只覺得心裡像是已經被掏空了一樣。視線模糊之間,列車的晃動像是某種安眠的催促,他也變得昏昏欲睡。
溢在眼角的濕意如果沒有人要幫他擦去的話,那就讓它滴下吧。
即使現在只能短暫地逃離,他也奢望可以閉上眼睛,做個好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