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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6-14
Completed:
2025-09-10
Words:
50,428
Chapters:
18/18
Comments:
13
Kudos: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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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its:
386

[秘书组][Y(P)M]Darkness of the day

Summary:

在前人对吉姆哈克时期先后两任内阁秘书——汉弗莱爵士和伯纳德爵士的研究之后,陆续又有一部分资料解密公开。一名叫特拉维斯的记者对新的资料进行了研究,并把他的结果公布了出来,写成了文章。然而,也有相关知情者指出,所谓的记者不过是一个在小报上胡编乱造花边新闻的骗子。因此,对于内容的真实性还请各位自行甄别。

Notes:

这是一个类似于伪纪录片式的文体,我尽量向原著靠拢了(但可能并没有做到)。文章假定汉和伯都单身,故事开始于是大臣的时间线之前,哈克还没有进入白厅。
文章中会出现一些不存在于原著中的角色,大抵是同事,亲戚之类的角色,可能会用一些欧美演员的名字来命名(对不起)。

Chapter Text

编者的说明
我们很荣幸可以一览经历了三十年保密期,如今终于解密的前内阁秘书——伯纳德·伍列爵士的备忘录和议事录。加上伯纳德爵士在其晚年提供给我们的部分他的私人日记,我们才得以对其在白厅任职的那段历史进行整理和研究。我们表示万分感谢。
鉴于在本书之前已有很多对前行政事务部大臣以及后来的前首相——吉姆·哈克的日记的研究(两人的任职时间有一部分的重叠),本书仅作为对前文的补充说明。若有偏误之处,还请以前人的记载为准。
本书同样采纳了一些汉弗莱爵士的备忘录和日记,以作为伯纳德爵士记录的事件的交叉证明。并且我们惊人的发现,在二人一些日记中,有大量可以证明其关系匪浅的记录,或者说,一些甚至通常不被我们称之为普通同事的感情。

特拉维斯·希诺丝·华生

 

[当退休的伯纳德爵士走在牛津的行道上,手抚过古老的砖墙时,他总会想起自己在牛津第二年的那个秋天。
“我那时不知道我将见证一朵花的盛开和凋零”伯纳德爵士在自己多年后的回忆录里写到。他大学时期的日记详实的记录了与汉弗莱爵士的第一次见面。——编者]

10月16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是个完美的天气,微风拂面!我和蒙代尔一起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诺里斯教授,我们向教授问好。我无可避免的注意到了教授身边的那个人,穿着三件套,身姿挺拔,个子很高,眼窝深陷进去,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当我们走近时,诺里斯教授正笑着和那个人说话,但此人的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看来是一位有些高傲的绅士。虽然学校里的老师大多风度翩翩,但他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是谁?学校新来的老师吗?他讲起课来不会也是一丝不苟的吧?

[诺里斯教授是伯纳德爵士读书时的老师,牛津毕业,当然。蒙代尔先生是伯纳德爵士大学时期结识的朋友,两人后来虽并未选择相同的职业道路,但一直以来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我们在研究伯纳德爵士的日记时偶尔会向蒙代尔先生询问一些内幕,而蒙代尔先生也十分慷慨的向我们透漏了不少日记中不曾记载事情。——编者]

10月18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再次见到诺里斯教授和那个人的那一刻,我找了个理由凑了上去。
“教授”我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一点“我能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哦,小伯纳德,你说吧,是课上哪里听不懂吗?”
“是的教授”我暗自庆幸自己一直在希腊语语法课上听得很认真,这让我可以随便找一个知识点向教授提问。
在教授回答我的问题之前,那个人先开口了,他熟练的指出古希腊语在向现代转变的过程中确实产生一些歧义,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转头看向教授:“抱歉,诺里斯,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为学生授课”
“完全没有,汉弗莱,你说的非常正确,我真没想到毕业了这么多年之后你仍然没有忘记这些知识。”教授有些惊讶地摆摆手,继续说道“要我说,你就应该留下来教书,白厅的工作既然让你如此不开心,就回到牛津来啊……”
我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不是我应该听到的了,于是我快速的向两位先生道谢然后离开了。
汉弗莱先生,白厅啊,确实是个好工作。

[很遗憾,我们并未在汉弗莱爵士的日记里找到关于这次对话的记录,显然当时的爵士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唯一勉强相关联的只有一些诸如“看到那些充满活力和朝气的年轻人穿梭在校园里也让我不仅开始怀念自己的青春”之类的话——编者]

[汉弗莱爵士对伯纳德爵士的第一次正式的,有记载的描写则是在很多年以后,当伯纳德爵士从外交部被调到行政事务部——编者]

3月25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天中午和阿诺德一起吃午饭时,他向我询问起对行政事务部新来的几个年轻人的看法
“well”我说:“我的大臣成功的被报社记者踩到了尾巴,正像个白貂一样上蹿下跳呢。我一天都在忙着善后,还没来得及见他们。”
阿诺德看起来不太赞同,他放下酒杯看着我说到:“汉弗莱,我们的体制需要新鲜血液,以替换掉那些沉疴,你应该积极的培养新人。”我衷心的希望他说的“沉疴”不是指我,因此我立刻改口向他保证,第二天一早就去见见这群“新鲜血液们”。
于是今天上午我让他们分别来我办公室一趟。托马斯,安德鲁,马特,以及伯纳德,都没什么特殊的背景,我不知道让阿诺德寄予厚望的是谁,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在这几个人里面,伯纳德·伍列无疑是最出众的一个。在我还没有见到他本人时就听到有人说他是年轻公务员里的佼佼者。履历太耀眼但资历太浅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决定稍微保护一下他,至少不要让这位稚嫩的高飞者太早的夭折。
事实上,当我见到伯纳德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这个三十岁的人有着一张“好学生脸”,灰蓝色的大眼睛,圆钝的下巴,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汉弗莱爵士”他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垫了垫脚。
我感到十分满意,优美的公学口音,牛津本科剑桥硕士,这正是我们治理国家所需要精英啊。我请他坐下,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回答的十分流畅。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心,或者说,期盼。我相信,此人日后一定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当然,这一切还要看我的意愿。

[我们向蒙代尔先生询问了关于伯纳德爵士的“好学生脸”的看法,他听到后哈哈大笑,以下是他的话。——编者]

“伯纳德,这个小混蛋,他靠着这张脸在学校可骗了不少老师的信任呢。我们太熟了,他没办法在我面前伪装。我得说,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机灵鬼,比我一生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聪明,拍脑袋就能想出来一堆鬼点子。简直是个妙语连珠先生!不把人驳倒誓不罢休,偏偏他还懂得最多,没人能反驳他。”

Chapter Text

[伯纳德爵士和汉弗莱爵士正式见面后发生的事情我们就都知道了,伯纳德爵士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成为了汉弗莱爵士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被提拔到了首席私人秘书的位置之后的事我们先按下不表。在这之前,我们注意到,汉弗莱爵士日记里关于伯纳德爵士的内容简直是与日俱增,同样伯纳德爵士日记里关于自己的上司的部分也是只多不少。以下是部分节选。——编者]

4月26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自从我调来了行政事务部,每天都能看见我的那位上司阁下高高的仰着头,带着胜利的微笑从大臣的办公室走出来。看来他已经完全的“驯服”了我们的大臣。我听到有同事私下里称他为孔雀,哈哈,多么形象的比喻啊。

6月7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天气渐渐热了,部里非常大方的给我们早早开了空调。感谢汉弗莱爵士为我们争取的充足的预算,不然在这样的天气里穿三件套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尽管如此,很多同事还是会偷偷把袖子卷起来,把纽扣解开一两颗来透透气。但是汉弗莱爵士似乎永远衣冠楚楚,孔雀不需要散热吗?

6月18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伯纳德,在我的指导下,已经把文书工作做的无可挑剔。这个年轻人学习的速度令人惊喜。不过文书工作远不是文官能力的全部。弗雷德里克[时任外交部常任秘书——编者]提醒我,可以在灰色地带试一试这个年轻人。我有些担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而我,暂时还不想让他接触到那一面。

7月21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气温升高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伦敦总是下雨,部里也忙的团团转。昨天吃午餐的时候我听到汉弗莱爵士抱怨自己忙到甚至没时间去皇家歌剧院听一场演出。我记得汉弗莱爵士提到过自己很喜欢那里的小熏鲑鱼三明治,于是我在下午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一趟,确保了今天晚餐时汉弗莱爵士的办公桌上会出现一份熏鲑鱼三明治,感谢马特为我打掩护。

[伯纳德爵士这一页的日记中夹了一张汉弗莱爵士传给他的小纸条,显然伯纳德爵士把它保存的极好,连一丝折痕都没有。纸条内容如下。——编者]

致:伯·伍
谢谢你的三明治,希望它没有浪费你太多时间。另外,伦敦土地开发规划报告写好了吗?今天午餐结束后带着报告来办公室见我。
汉·阿
7月22日

[汉弗莱爵士的日记里详细的记载了当天下午他与伯纳德爵士的对话——编者]

7月22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午饭过后,伯纳德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令我惊讶的是,他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翘着,脸颊上还残存着一点疑似是口红的颜色。
“伯纳德,你就打算这么来上班吗?”我严厉地说。
伯纳德一下子涨红了脸:“sorry,sir”他赶紧用手徒劳的抓了抓头发,试图让它们服帖下来。
“口红!”年轻人们的爱情可真是热烈啊,我忍不住酸溜溜的想。
现在他连脖子也红了,掏出手帕使劲擦脸。“我中午去和朋友吃饭”他绝望的辩解着。
“看得出来是一位过于热情的小姐,不是吗”我打住了话头,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
他把报告递给我,我一边看一边和他说话,“伯纳德,文官的工作让你明白了什么?”我问。
“我想我提升了个人能力,锻炼了特殊素养,从整体来看,强化了整体布局,从长远来看,改善了长远方向……”
“伯纳德”我打断了他:“你不是在和大臣说话,没必要绕圈子。在你看来,你为什么来当公务员?”
“额,这个嘛”他显然是愣住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能为国家做点贡献很让人开心。我是说,就比如上个月我们和法国签的那个订单,有两亿英镑呢。”
我把文件还给他,说道:“好吧,伯纳德,报告里我圈出来的地方要改,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他看起来十分不解,张了张嘴,似乎是想为自己辩解,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有些庆幸没有告诉他为了这个项目我们付出了一笔不菲的“合同外支出”,本来贿赂那些法国人的事情要交给他去做,但我换成了别人。这样即使事情败露,背黑锅的也另有其人。
巨人说我对小伯纳德过于仁慈了。我想他说的对,白厅容不下一个天真的文官。我会一点点教他的,但不是现在。

[我们发现,不同于喜欢在文章中凸现自己的政客,汉弗莱爵士和伯纳德爵士这些思维敏健,观察缜密的优秀文官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在日记中较少的描写自己的动作,更侧重于对内心活动的袒露,并且较多的刻画他人的神情和动作。所以我们意识到,如果想要完整的揭开事情的真相,需得对比谈话双方的记录不可。因此,我们特地把伯纳德爵士对此事件的记录也放在书里,以供读者们有一个完整的了解。——编者]

7月22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我就不应该答应我妈妈的建议!昨天中午她给我打电话,说邻居家的贝拉小姐不日就要前往法国了,临行前希望和我见一面叙叙旧。这位贝拉小姐几年前曾向我表白,但我婉言拒绝了她。妈妈希望我看在邻居的份上和她吃个午餐,不要辜负女士的好意,我就答应了。
中午和贝拉小姐约在了办公楼下不远的餐厅,因为下午和汉弗莱爵士约定了在办公室见面,我希望午饭可以速战速决。但是贝拉小姐却吃得相当慢,边吃边和我聊一些过去的事情,我没什么心思跟她展开话题,甚至颇为失礼地看了几次手表。贝拉小姐显然看出来了
“你很着急吗?伯纳德。”她问我。
“我的上司……”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好吧,那我们走吧。”她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拎着包站起来,看着我说道。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餐厅,送她去地铁站。她一路上走的很快,我不得不加快脚步。
到了地铁站,她猛地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抱歉……”我不知道我在为什么道歉,也许让女士流泪本身就值得我道歉了。
“不,没什么好抱歉的。”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但你的目光却没有一刻是停留在我身上的。我早该发现的。”
她突然伸出手,使劲揉了揉我的头顶,然后破涕为笑:“这才对嘛,还是以前那个伯纳德,穿上西装让我简直认不出来你了呢。”她亲吻了我的脸颊,然后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地铁站。
我说了再见,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但我很快意识到,我要迟到了!我狂奔回白厅,忘记了整理仪表,于是让汉弗莱爵士看到了贝拉小姐的“杰作”。我知道他显然误会了。对于一向优雅,风度翩翩的汉弗莱爵士来说,衣冠不整的进入白厅简直是对英国的蔑视。果然他严厉的呵斥了我。
“伯纳德,你就打算这么来上班吗?”他眉骨阴影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薄薄的唇紧抿着。
我赶紧整理头发。
“口红!”他闭上了眼睛。
我更加地感到尴尬了,掏出手帕擦脸。也许我不用跟汉弗莱爵士解释的,他压根不会好奇下属的私事,但最终解释的话还是从我嘴巴里涌了出来,即使那听起来像是狡辩。
“我中午去和朋友吃了饭”
“看得出来是一位过于热情的小姐,不是吗”汉弗莱爵士讽刺了我,他指指座位要我坐下。
我闭上了嘴,把文件递给他。他一边检查一边对我说:“伯纳德,文官的工作让你明白了什么?”
我感到茫然,并不是因为我对于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是我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目的。或许汉弗莱爵士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写我的年度报告了?
我向他提供了一些可以用在年度报告里的公式套话,但我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指出我在用回答大臣的话回答他。我立刻反应过来,他是真心的希望听到我的答案。
于是我认真的告诉他,能为政府作出贡献我感到很开心,尤其是最近由我们推进的和法国签订的合同,能带来足足两亿英镑的收入呢!
汉弗莱爵士露出了一个我看不懂的微笑,让我把文件再改一下,他说:“你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呢。”
我不明白,我以为我做的足够好了。我差一点脱口而出:“那我差在哪呢”这样的蠢话。但我还是什么也没说。上司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马特总是这么说。

Chapter Text

9月4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阿诺德前几天向我暗示,首相不日将宣布举行大选。几日之后,就在今天,也许是通过司机,或者是保洁,大臣终于也得到了消息。总之他开始焦虑自己选区的支持率,因此今天他把我叫进办公室。
“汉弗莱”他说:“我需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哦,大臣,您已经在为我们的国家日夜操劳了。”我试图敷衍他。
“我要增加失业金!报纸总是在说,这个国家到处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人。”他说。我知道,这又是一个政客一拍脑袋就做出来的决定,增加失业金,他说的轻松。
“我猜您是想降低失业率吧,大臣”我问他,他点了点头,说:“我总得能宣传点什么,我是说,总得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我假装没听见他前面的半句话,开始试图跟他讲清楚道理,“既然如此,那您就更不能增加失业金了呀。”
他歪了歪脑袋,显然没听明白,我继续说:“如果我们增加了失业金,就会让本来就找不到工作的人更加不愿意去找工作,他们只会躺在那里,靠着白拿国家的钱享受不用工作的日子。”
“那,我们应该增加就业机会。”他的手指不耐烦的在桌子上敲了敲,改变了主意。
我继续阻止他:“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并不能立刻就达到目标,也许我们应该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研究一下这些失业的人适合去做什么样的工作,再来考虑怎么增加就业机会。”
大臣看起来很不高兴,“可是马上就要大选了,汉弗莱,你又在拖延我的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个办法,大臣,一个小小的独立调查,足以堵住记者的嘴,也许调查中可以指出,目前的失业绝大多数是摩擦性失业。如果去除这一类型的失业,真实的失业率将比我们看到的低的多。”
“摩擦性失业?什么意思?”他转了转自己绿豆大小的眼睛,我看到他的双下巴从衬衫领口溢了出来。看来他的大脑从来不“摩擦”,是不是?
我叹了一口气,说:“哦,当我们用摩擦性失业时,通常的意思就是,失业的人找不到工作全赖他的自己。只不过用词委婉了一点,没有人会因此受到冒犯。”
大臣有些绝望了,我想他暂时打消了在失业率上有所作为的念头。
等我从大臣办公室里走出来,正巧看到了伯纳德仔我的办公室门口踱步。他捏着一封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什么事,小伯尼。你是要给谁送情书吗?”我本想打趣他,但好像把玩笑开的太过了,毕竟显然他正在找我。
“哦,不是的,汉弗莱爵士,我在等你。”
现在这一切已经越描越黑了,我打开门,示意他进来说话。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说:“我在牛津的同学邀请我去参加我们那一届的同学会,在下个月,诺里斯教授知道我在白厅跟着您工作,他想问您愿不愿意来。”
“诺里斯?”我感到惊讶,“你是他的学生?”伯纳德愣住了,他低下了头,两只手绞在一起,过了好一会才很小声的说:“我们在牛津见过,您忘了?我去找诺里斯教授问问题,您抢在他前面回答了我。”
我终于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伯纳德时产生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我感到抱歉,同时又卑劣的窃喜于当年的无心之举竟然赢得了这个年轻人的追随。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伯尼”我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良心的天平并没有向我倾斜,我试图加上砝码,“我会和你一起去的,我们可以在牛津郡多待一段时间,很快就要大选了,我们不会有很多工作了。”
年轻人高兴了一点,天平开始倒向我了,我继续说道:“你来到行政事务部之后我一直都很重视你,正好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希望你可以完成它。”
伯纳德把头抬了起来,我想他已经在心里原谅我了。“好的,汉弗莱爵士,什么工作?”他棕色的大眼睛又开始亮闪闪的盯着我了。
我向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请他安排一位希望升职的调查员来撰写失业调查报告。伯纳德看起来很困惑,他问我:“可是,调查不是独立的吗?”
我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公务员基本原理:“是啊,伯纳德,我们并没有干预独立调查,只是给予了一些指导意见和方针。火车头还是独立的呢,只要铺好铁轨,它照样跟着走。”
伯纳德很惊讶,他说:“哦,我还以为您是希望降低失业率的。降低失业率不是挺好的吗?”
“伯纳德”我拿出了最大的耐心,说:“降低失业率是目标,但是不能通过增加失业金。恰恰相反,如果真的要快速降低失业率,就应该一点失业金也不发,这样那帮人就不会挑三拣四的不肯去工作了!”
伯纳德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说,然后离开了。

[我们摘取伯纳德爵士的日记来补充完整这件事的后半段。——编者]

9月7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5日我和调查员凯斯吃了一顿午饭。他四十岁,和妻子有两个女儿要养,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的。事实也是如此,今天他把报告交给我,我检查了一下,内容很符合要求。
我把关于失业率的调查报告交给了汉弗莱爵士时,顺便和他敲定了去牛津的时间。他显然对报告很满意,“well done,Bernard,you are learning.”他笑着说。
我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唇舌之间缠绕,变成一串长长的,甜腻的音调。他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有着繁复的花纹和剧毒的那种,我想。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有一些失业的人在街上游行。汉弗莱爵士,凯斯和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些人失去了本来能拿到的失业金,但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但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没有选择。

Chapter Text

[在二人启程前往牛津参加同学会的前两周,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小事情。而此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改变了未来的一切。我们在伯纳德爵士的备忘录文件夹中找到了一张来自汉弗莱爵士的纸条,which可以被看作是事件的起源。——编者]

致伯·伍
事关重大,今日工作结束后请来帕尔摩街的俱乐部找我。另,请对今晚的行程保密。
汉·阿
9月21日

9月21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上午收到汉弗莱爵士的消息后,我一整天都惴惴不安。于是我一到下班的时间就抓起公文包,冲向了帕尔摩街的俱乐部。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到达俱乐部时,在纸条里说“事关重大”“务必保密”的汉弗莱爵士正和一众常任秘书们有说有笑的喝着雪莉酒呢。
“哦,伯纳德,你来了,坐下吧。”汉弗莱爵士指了指场上唯一空着的一把椅子——显然是留给我的。“雪莉?”他问。我点点头:“哦,谢谢您。”汉弗莱爵士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酒,我接过酒,因为太紧张几乎一饮而尽了,毕竟,我从来没有同时被这么多常务秘书们盯着过。
“哦,伯尼,醉的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汉弗莱爵士笑着说。
“你的男孩”弗兰克爵士的目光把我从上扫到下,笑着拿手肘捅了捅汉弗莱爵士。
汉弗莱爵士瞥了他一眼,他把一份文件夹递给我。我翻来文件,只看了一下,就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哦,哦,额,这可真是,出人意料,我是说,不可思议”我听见自己舌头打结的声音。
“真是搞不懂这个弗里曼,放着首席私人秘书的工作不做,要去当作家”巨人哼了一声,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汤姆·萨金特要下台,他怎么也跟着不干了。”
是的,我的上一级,DAA的首席私人秘书,弗里曼先生决定辞职。他的辞职报告还捏在我手里呢!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为了追求个人的写作理想,决定辞去文官工作。
我意识到了汉弗莱爵士叫我来俱乐部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晋升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我必须把握住机会。
“是啊,我也想不通”汉弗莱爵士拉长了语调,他看向我说:“伯尼,你觉得呢。”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管此刻我已经心如擂鼓。“我认为,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遗憾,显然,弗里曼先生的做法是不明智的。”
“很好,不过同时也是一个机会,事情我还没有公布,部里只有你知道。”汉弗莱爵士点了一下头,“你对这个位置怎么看?”
“我认为,作为私人秘书,首先要为大臣负责。”巨人停止了转酒杯,我紧急把回答转了方向,“同时,要牢记一个文官的使命和职责,全面收集大臣的动向,及时向上级汇报,完善处理大臣的每日行程,尽己所能规劝大臣收回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错”汉弗莱爵士说,我看到卫生部常任秘书向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光。
常任秘书们陆续起身去吃晚餐。我还坐在椅子上,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来。汉弗莱爵士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然后,他把手摁在我的肩上,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很聪明嘛,小首席,我真没有看错人。”
我感到自己的耳朵随着汉弗莱爵士的声音而烧了起来,和我的心一起。

[在汉弗莱爵士的私人备忘录文件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文官对于这一任命的考量。——编者]

弗里曼把辞职报告递交给我时,我着实有些震惊,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些文官会莫名其妙的主动辞职,他们明明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不管怎样,行政事务部的首席私人秘书一职如今空出来了,在新的大臣到来之前,我需要决定这个职位的人选。
我几乎立刻想到了伯纳德,首席私人秘书虽然职位不高,却是文官里最长时间接触大臣的那个,这个人必须忠诚,可靠,同时要有亲和力,要赢得大臣的信任。我毫不担心伯纳德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于是,我邀请伯纳德下班后在俱乐部小酌,弗兰克和巨人都说对这位“我的男孩”很感兴趣,我便邀请他们几人在俱乐部旁观这场小小的面试……

[伯纳德爵士在其晚年的回忆录中提到汉弗莱爵士在他升任首席私人秘书之后交给他一份备忘录。——编者]

我记得在汉弗莱爵士任命我做了DAA的首席私人秘书后,他很快给可以我一份他亲手写下来的备忘录,里面详细记录了作为私人秘书如何掌控好自己的大臣。可惜我当时并没有完全参透其中的精妙,反而是在很多年后才逐渐的将这份备忘录作为我的行事准则和规范,我至今仍然保留着这份备忘录,甚至现在还可以记起来其中的几条。
•文官,尤其是私人秘书,掌握着大臣所能掌握的全部信息。当大臣试图有所作为时,只要要及时把媒体和群众的批评意见送到他的案前,就能轻松打消他的念头。
•当大臣无事可做时,就把他们打包送去参加活动,他会在掌声中迷失自我的。
•如果不确定大臣需要知道什么,就让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也可以说,我们并不知道您不知道什么。
•对于无法违拗的指令可以先使其生效,再暗中破坏,让大臣品尝到失败的味道他们就会偃旗息鼓。
现在回想起来,在吉姆哈克担任DAA大臣的时期,汉弗莱爵士曾数次向我完美的展示过如何实操他在备忘录里写下的方法,这也为之后我担任内阁秘书时的工作提供了很多的思路。

Chapter Text

[请容许我们之后再展示回忆录的其他内容,现在把时间调回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那个秋天,彼时两位爵士刚刚乘上前往牛津的火车。——编者]

10月5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汉弗莱爵士决定先从黑索米尔乘火车到伦敦,我们相约在车站见面,然后再一起前往牛津。
我远远的就看到汉弗莱爵士站在月台上,常任秘书的身姿一如既往的高挑出众,他今天没有穿三件套,而是换成了深色的羊绒呢子大衣以及针织的套头衫,他的手里拈了一份报纸,棕色行李箱立在脚边。
我急忙跑过去,今天伦敦的风可真大,我不得不捂好自己的帽子。
“汉弗莱爵士!”我朝他挥手。汉弗莱爵士把头抬了起来,看到我他很高兴。“啊,伯纳德,上午好。”
我们登上了火车,坐了下来,火车启动了,汉弗莱爵士把手放在双腿上,看向窗外说:“真是令人怀念啊,无忧无虑的求学时光。”
我表示认同:“上学时我还给家里去过信,抱怨学业太重,压力很大,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又冲动又稚嫩,连烦恼都如此微不足道。”
“你那时候求学心切,居然敢打断教授和别人的聊天。”汉弗莱爵士笑了,他捏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我想起来姑妈家养的那只波斯猫。
他紧接着又提起自己上学时很喜欢去的书店和咖啡厅,有一些在我上学时就已经倒闭了。汉弗莱爵士回牛津的频率比我高的多,聊起现在的校园反而是他更清楚。
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到站了,威廉爵士[威廉·格思里爵士,贝利学院院长——编者]邀请了汉弗莱爵士和一众学院高层共进晚餐,我无意参加这种推杯换盏的筵席,便请求汉弗莱爵士帮我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

10月6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天晚上参加贝利的晚宴,我尽可能控制自己少喝一些波特葡萄酒,格思里显然已经喝醉了,当甜品上到米布丁时,他忧心忡忡的问我新政府会不会做出消减学院经费的举动,毕竟他们都在选举时把减少政府开支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维纳布尔斯[克里斯托弗·维纳布尔斯,财务主管——编者]虽然也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但他仍然尚存理智,记得大选期间的保密原则[即在大选的六周内,政府不能就争议话题同公众交流。——编者],因此频频向格思里使眼色。
不过我想,这是一场私人谈话,做出一些承诺让他们安心倒也无妨,因此我告诉他们,我们会尽可能阻止这种动摇文明基石的危险发生。不会让政客们的愚蠢行径影响到不列颠孕育着新生力量的最伟大的苗圃。
维纳布尔斯说:“汉弗莱,你知道的,学院经费一直都很紧张,我们平时甚至都不得不精简餐食”
我看着那瓶1921年的方塞卡,深感贝利学院节衣缩食的艰辛。格思里眯着眼睛盯着我,他已经有些说不清楚话了:“汉飞!我就知掉,你可以的。打们都说,行政司物部,政治的坟物!”[此处为威廉·格思里爵士大着舌头说的话——编者]
我感到很高兴,这对于一名文官来说,是十足的夸赞。

[日后我们可以证明,威廉爵士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汉弗莱爵士也信守了他的承诺,只不过付出了一个小小的法学荣誉博士学位罢了。——编者]

10月6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昨晚汉弗莱爵士很晚才回到我们下榻的酒店,晚上十一点,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从走廊传来,然后是隔壁房门被钥匙打开又砰地关上的声音。我本来还担心宿醉会让汉弗莱爵士错过中午和诺里斯教授见面的时间。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今天早晨穿戴完毕出门后,竟然遇到了刚喝完咖啡回来的汉弗莱爵士。
他今天换了一套衣服,宽松的白衬衫外搭了一件同色的毛衣背心,领口的扣子解开了。我惊讶于汉弗莱爵士如此随性的衣着与他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庭径,但很快就发现,他穿的法兰绒长裤仍然裤线锋利,切尔西靴擦的锃亮。不过,没有穿西装的爵士看起来更年轻了,我感到很好笑,如果忽略灰白的头发,他简直像一名大学生哩!
“啊,伯纳德,早上好啊”汉弗莱爵士朝我点了一下下巴,“我正准备去叫你,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是,汉弗莱爵士。”我不得不抿住嘴以防止自己笑得太明显。
我看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盯住了我,他说:“伯纳德——,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一切都很好,汉弗莱爵士,”我说:“只是我有点好奇……”
“那就说出来”汉弗莱爵士走在我前面,没有在回头看我。
“您怎么做到今天早上起的这么早的?”我快走几步跟上他。
“哦,伯纳德,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怎么为国家鞠躬尽瘁呢。”汉弗莱爵士微笑着说。
……
我和汉弗莱爵士先到达了约定的餐厅,诺里斯教授比我们晚到了一小会。事实上,当诺里斯教授推开餐厅的门走进来时,我几乎惊讶的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起来比我记忆里的样子苍老了很多,也胖了一些。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时间像一把凿子一样雕刻着每一个人,就连汉弗莱爵士,也不复当年我在牛津见到他那般年轻了。我因此越发感受到时间的可贵。
“啊,汉弗莱!”诺里斯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他紧紧的给了汉弗莱爵士一个拥抱,“我的得意门生可是被你收拢啦,怎么样,伯纳德干的不错吧。”
汉弗莱爵士高傲的抬起了下巴,“那是当然,诺里斯,伯纳德很好,很聪明。”他说着瞥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也很听话”我听到汉弗莱爵士轻轻的说。
我感觉一颗心烧了起来。

Chapter 6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10月7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天中午吃完饭后,诺里斯建议我们周边散散步,据说今天下午有不少学生集会,而他自己则还要匆忙赶去上课,无法奉陪了。
我和伯纳德向纳菲尔德宅院的方向走着,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灿烂,没有下雨,所以不少学生都跑出来晒太阳。我们看到草坪上有几个小伙子拿着吉他和别的一些乐器在演奏。我注意到小伯纳德有些跃跃欲试。
“你也想弹吉他吗?”我问他。
他回答我:“是的,不过我弹的不太好。”他腼腆的笑笑。
我走上前去跟那些年轻人说我们很欣赏他们的表演,而我的朋友正巧也会弹吉他,听了他们的演奏有些手痒,可否请他们把吉他借给我们用一下。
他们很大方的就同意了,还好奇的凑过来想看看伯纳德要弹什么。
伯纳德坐在了草坪上,拨动了琴弦,磕磕绊绊的唱出了第一句。
Shadows converging in my mind
(乌云笼罩在我心上)
All of the love I've left behind
(所有抛弃的情爱)
Drifting into cloudy skies
(飘进了云层)
Getting lost behind your eyes
(迷失在你的眼睛里)
But now my dreams they come alive
(但如今我的梦都已鲜活起来)
With your kisses I remember
(因为我记忆里的吻)
All those lonely lonely nights
(在那些孤寂无依的夜晚)
We got caught out in a rain
(我们一起淋着雨)
……
他唱的很慢,一个一个词咬的清晰极了,伯纳德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当我几乎要将这芳心萌动的歌词和上次印在他脸上的口红联系起来时,伯纳德抬起头,一双湿润的蓝色眼睛盯着我,我们的视线交汇了。
And were we better at the start
(最初的我们是否更好)
Before I offered you my heart
(在我付出真心之前)
Before the demons came into play
(在恶魔加入之前)
Within the darkness of the day
(在这晴日的阴霾中)
And how can I be so afraid
(我怎能如此害怕)
The broken promises I made
(被戳穿的昨日誓词)
Now I watch your memory fade
into the darkness of the day
(如今我看着你的记忆,消逝在白昼的黑暗中)
……
我的心坦然了,一切已经清晰了。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的感情,尽管它几乎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必须承认,我为此负绝大部分的责任。但它并不为社会所容,更不为官僚体系所容。太过冒险,太过激进,足以毁灭我们。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等到伯纳德羽翼渐丰……

[多年以后,汉弗莱爵士在自己的回忆录(当然是未公开发表的部分)里对当年的这一决定懊悔不已。他最疼爱的侄女——艾米莉·阿普比女士向我们向我们提供了这部分内容。——编者]

在牛津之行后,我无数次后悔因为自己的怯懦而未能向我的求爱者表明心意,也许如果当年我可以让他坚定的站在我这一边,后面我们就不会有不得不针锋相对的时刻。然而,在吉姆·哈克作为行政事务部大臣以及之后他入主十号的那几年里,我只顾得心碎于伯纳德的“背弃”,而忘记了去探究他真实的想法。事实上,我们从未坐下来好好聊过。
我记得小伯纳德曾向我询问过关于道德真空的看法,我十分残忍的告诉他这无疑是对文官的最高嘉奖。但当时他还太年轻,担心自己会丧失道德,甚至认为文官必须相信大臣们的政策才能够去执行它们。我后知后觉,当时我们认知的鸿沟有多么巨大。

[请容许我们之后再展示伯纳德爵士关于这件事的回忆录,过早揭露结局对叙事无益。我们可以先将目光放在吉姆·哈克担任大臣时期两人的记录上,以便理解汉弗莱爵士所谓“鸿沟”的产生。——编者]

10月24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新任的大臣来到了行政事务部,带着他的灰鼠儿。汉弗莱爵士早些时候给了我一份备忘录,详细指导了我该如何处理大臣身边的顾问们。

[伯纳德爵士保留了汉弗莱爵士的备忘录,以下是其内容。——编者]

致伯·伍
对文官来说,大臣身边的政治顾问们是极度危险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很聪明,恰恰相反,他们会愚蠢的怂恿大臣做很多他们不应该做的事情,而这并不是文官们愿意看到的。同时,他们会充当大臣的耳目,替大臣搜集信息,这是完全不必要的,大臣只需要文官这一条信息渠道就足够了,我们自会让他知道他该知道的一切。因此,请尽可能无声且快速的解决他们,如果你不太清楚如何行事,请务必按我下面说的去做。
首先,安排政治顾问的办公室尽可能远离大臣,比如瓦尔塞姆斯托是个不错的去处。
其次,尽可能密切监视顾问们的动向,这往往代表了大臣目前的兴趣所在。当他们要向文官提出一些毫无依据的指控时,我们最好提前知道这件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伯纳德,作为一名首席私人秘书,赢得大臣的信任是至关重要的,大臣要么信任你,要么信任他的政治顾问,而对我来说,我更希望他信任的是你。
汉·阿
10月22日

[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继续下去——编者]

我严格按照汉弗莱爵士的指令让劳埃德[劳埃德·普雷查德,助理私人秘书]将灰鼠儿送去了等候室,我估计他直到下周都不会见到大臣了。大门一关,砰,隔绝鼠患。
大臣看起来比较友善,他让我叫他吉姆,我还以为他是要喝金酒。我告诉他我还是叫他大臣就好,同时庆幸于自己还能在办公室喝到雪莉。
汉弗莱爵士姗姗来迟,他显然做足了准备,我毫不怀疑他的办公桌上一定有两英磅重的吉姆·哈克生平资料。我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给大臣一个下马威,但他只是非常轻松的揭过了两个人曾经在公共财物预算上闹出的不愉快,然后表示将全力支持大臣开放政府的计划,看来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值得大力推广。

Notes:

小伯唱的这首歌是Isaac Gracie的《Darkness Of The Day》,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也是这篇文的名字。我觉得歌曲的音色很像伯纳德的声音,而且歌词也很符合我对于秘书组感情的理解,所以就用了这首歌来命名了这篇文章。
p.s.我真的很难想象汉弗莱除了西装三件套还能穿什么,为此还翻了很多模特和欧美电影男主角的着装搭配,因此特别感谢豺狼先生,休格兰特先生和鲁伯特格雷夫斯先生的倾情展示。

Chapter Text

[伯纳德爵士向汉弗莱爵士提交了当日的工作报告,我们在瓦尔塞姆斯托的行政事务部档案中发现了这份文件以及汉弗莱爵士的批语,照例是写在页边,为了排版和阅读方便,我们将报告和批注分开。——编者]

首席私人秘书工作报告
致汉·阿
政治顾问已妥善安排,我给他提供了一些已经经过审核的文件,他表示很高兴为大臣分忧,我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到他了。
在我向大臣暗示前任大臣颇为懒惰,以至于很多工作都没有完成之后,他兴高采烈的将六只红盒子搬回了家,表示自己一定会将他们全看完。
已和农业部达成协议,将错开农业大臣和大臣的日程表,减少两人见面,避免大臣向农业大臣传授相关知识。农业部表示愿意在粮食出口创收方面让本部也占一份功劳。
伯·伍
10月24日

批注
致伯·伍
很好,伯纳德,做得非常好。
下周安排大臣和工会主席,伦敦动物保护协会,苏格兰乡村委员会,绿色城市建设组织等见面,增加红盒子数量到八个。在大臣的热情烧的最旺的时候,最好给他添一把火。
[此处被划线并且附有伯纳德写在缝隙里的小字一行:您想说的是添一把柴吧,爵士。——编者]
告知农业部,本部希望在出口收入报告中明确指出行政事务部在土地规划方面为粮食增产做出的贡献,不然我们不介意让大臣和农业大臣在午餐时间来一场偶遇。
收集大臣可能的政策方向,在周三的常任秘书会议前交给我。
汉·阿
10月24日

[对于汉弗莱爵士记载的他与时任内阁秘书的阿诺德爵士在改革俱乐部中对伯纳德爵士的教导,伯纳德爵士自己亦将此事写在了日记里,不过他显然对此有自己的理解。——编者]

11月3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昨日午后我赶到帕尔默街的俱乐部请汉弗莱爵士过目大臣的演讲稿,我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阿诺德爵士,老实说,我有些怕这位我的上司的上司。汉弗莱爵士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谈话,我谎称自己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没办法呆在这里,但汉弗莱爵士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给我点了一杯咖啡。这下我不得不坐下来接收两个白厅最有权势的人的拷问了。
汉弗莱爵士洋洋得意的说自己马上就可以把新来的大臣驯服的服服帖帖了,我附和说他确实用了一个周末时间去处理我们给他的所有文件。阿诺德爵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但汉弗莱爵士下一句话却让我冒下了冷汗。
“我们必须让他忘记开放政府这种鬼话。”
我感到万分不解,就在前几天他还把一份关于开放政府的白皮书交到大臣手上呢。
汉弗莱爵士解释说我们只是把开放政府印到了白皮书封面上,阿诺德爵士补充说根据逆相关准则,你越不愿意做什么事情,就越要一直说这件事。
我明白了,文官们并不是真正的认同开放政府,或许他们压根就不认同任何大臣们的提议。我鼓起勇气问他们开放政府到底哪里不好了。
阿诺德爵士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他皱起了眉头,眼睛从镜框上方直直的看向我。我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多嘴了,我不得不看向汉弗莱爵士,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我猜他甚至在怀疑我是不是发烧了。
阿诺德爵士说开放和政府压根就是一对反义词。“我亲爱的孩子,你要么有政府,要么保持开放。”
我感到有些愤怒,我说我认为民主政府的公民有权利了解政府在做什么。毕竟这就是民主所代表的含义不是吗。大臣是民选代表,政府和文官应该听从民众的意见。
我看向汉弗莱爵士,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汉弗莱爵士接下来说的话让我非常失望。他反驳了我,说民众只有无知的权利,让他们少知道点事情反而能保留其尊严。如果大臣不遮掩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们很快就会沦为公众的笑柄。
我问他他打算怎么做,他问我能否保守秘密,我回答我可以,他说那他也可以,然后他就站起来打电话去了。
我知道此事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阿诺德爵士和汉弗莱爵士都不希望大臣做成某件事,那么大臣一定会失败的,我做不了什么。
我还是有些生汉弗莱爵士的气,晚上下班后我假装没看到他送来的邀请我去黑索米尔小聚的纸条,而是直接回了家。
今天早上我去找大臣告知他今天的行程时,汉弗莱爵士也在,我注意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我没有搭理他。如果他可以保守他的秘密,那我为什么不能守住我和大臣的秘密。“取得大臣的信任”,他不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吗?

[之后的事情相信各位读者已经都知道了,经过党组秘书维克·古尔德的一番狂轰滥炸,开放政府的计划被吉姆·哈克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而我们彼时行政手段尚且稚嫩的伯纳德爵士则开始慢慢的意识到作为首席私人秘书,他可以在某些方面发挥不小的能量。——编者]

1月15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昨天上午我在秘书办公室整理大臣今日的行程,隔着门听到汉弗莱爵士和大臣的争执。他们两个在里面“这不可能”“不这可能”“不可能”“可能”“不可能”“可能”的吵了半天,我尽可能在二位打起来之前走进了大臣办公室,结束了这一切。
我告诉大臣他上午十点要去参加内阁会议,下午一点参加英美协会,晚上接收《聚焦世界》节目采访。
他抱怨说自己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了。我向他表达我的歉意,并说这些行程已经对外通报过了,没法改了。
突然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坐直了问我:“伯纳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回答他说这是不可更改的。我看了汉弗莱爵士一眼,他并没有对我摇头或点头,我稍微安下心来,以为自己没说错什么话。
大臣对我说了谢谢,这对于文官来说不亚于撒旦向你问好,尤其是在他目露凶光的时候。
我和汉弗莱爵士对视了一眼,我能看出来他和我一样都认为大臣一定是被气傻了,犯了歇斯底里症。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抓紧时间逃离了办公室。
直到当天晚上我和汉弗莱爵士才明白大臣到底要搞什么把戏。他在晚间采访时当场宣布会保证在一周之内建立国家资料库,只不过是用汉弗莱爵士的仕途做担保。
汉弗莱爵士,灰鼠儿和我一起在办公室看大臣的电视直播。我站在汉弗莱爵士的沙发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猜他一定被气疯了。果不其然,他站起来抓起公文包,把几页文件胡乱塞了进去,指责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好事。老实说,在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想笑。让汉弗莱爵士吃苦头总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我说大臣这是将您的军了。灰鼠不合时宜的笑了出声,我以为自己要被扔去斯旺西当车票管理员了,但汉弗莱爵士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拎着公文包走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汉弗莱爵士无法按时交上大臣要的白皮书,汤姆·萨金特的那一份他还没扔掉呢。大臣的威胁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孔雀先生就是不肯让步而已。
我意识到,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悄悄的向大臣暗示一些汉弗莱爵士不会太支持的念头,我也可以在大臣和汉弗莱爵士之间互相隐瞒,更进一步的,他们如果想知道对方的消息,则都要通过我,而我想向着谁,则是我自己说的算了。
为了庆祝这次小小的反叛,我约了蒙代尔喝酒。我们喝的太多了,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甚至错过了今天早上汉弗莱爵士和大臣在办公室里对峙的精彩场面呢。

Chapter Text

[蒙代尔先生绘声绘色的向我们讲述了伯纳德爵士和他当晚聚会的场景,以下是蒙代尔先生的回忆。——编者]

伯纳德很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蒙代尔!”他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他完全在说废话,我们都心知肚明,事实上那个时候我才刚下班。“出来喝一杯怎么样!”他听起来很高兴:“我请客,老地方见?”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和伯纳德在比目鱼酒吧碰面,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开了,老板和我们很熟。我和伯纳德坐下来,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我那段时间正在筹备晋升的事,压力很大,而伯纳德那天显然很高兴,我记得当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了他部门的那个大臣,刚刚颁布了一项新政策。伯纳德滔滔不绝的和我讲他在部里的事和他的上司,那个叫汉弗莱·阿普比的人,对于伯纳德这种人来说,夸赞别人的智慧可是个新鲜事。老实说我当时十分担心他和他的上司会不会走的过于近了,听起来他们几乎对彼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意思是,和自己的上司一起,抱怨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这种事,一般人可做不来。我不敢相信伯纳德居然当着上司的面说他是老狐狸,而对方居然只是瞪了他一眼,甚至晚上还邀请他去俱乐部喝咖啡!

[事实上伯纳德爵士对于汉弗莱爵士这种几乎盲目的崇拜和间歇性的叛逆是持续性的,几乎贯穿了整个吉姆·哈克时代。]

2月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上午我被叫到了汉弗莱爵士的办公室。顺便一说,我刚进入白厅时就养成了进任何一扇门之前先敲门的好习惯。直到后来来到了行政事务部,当了首席私人秘书之后,汉弗莱爵士告诉我以后进他的办公室不用敲门了。于是我从此之后就总是大摇大摆的直接推门进去,为此好几次收获了马特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今天也一样,只不过我听说汉弗莱爵士这会的心情不太好,于是我进来之后就站在了门口。
汉弗莱爵士正在审阅文件,他抬起手,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往下指了一下。我依他所做走了过去,我不知道他是否让我坐下,所以我还是站着。直到他又抬起手往下指,我才确信他让我坐下了。
他问我今天大臣干了什么,但是现在才上午十点,我相信大臣不会在到达办公室的两个小时以内就做出蠢事的,所以我回答他没什么特别的。他又问我昨天大臣干了什么,我说昨天他开了一个审查议会质询材料的会。汉弗莱爵士把笔放下了,我快速思考这个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但我想不出来。
汉弗莱爵士说:“但是部门负责人,助理秘书和其他下属都参加这个会了。”我表示肯定。汉弗莱爵士让我马上阻止这种事,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就把“为什么”问出口了。
汉弗莱爵士露出了那种想把我送到斯旺西清醒清醒的表情。他解释到:“如果他和下属交谈了,他就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我说:“那我们也可以知道那些消息。”但他说:“以你的权威为代价去增加你所掌握的信息是愚蠢的”,我觉得这里错了一个定语——“我的”,“以我的权威”。汉弗莱爵士才是行政事务部的上帝,上帝的权威不可动摇。
我又问了为什么,汉弗莱爵士让我别再说为什么了,我说为什么,然后意识到自己真的很蠢,我换了一个说法,请他展开解释一下。
汉弗莱爵士瞥了我一眼,向后靠在了椅子上,他面无表情,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我知道他最喜欢给别人教授公务员行事准则,他一定会非常耐心的告诉我答案的。
“你觉得大臣开始掌管部门了吗。”他问我。我回答是的,他反驳了我,说当大臣开始掌管部门的时候就是灾难的开始。我说:“但这就是大臣的职责呀。”他说:“不,伯纳德,这是我们的职责,或者说,这是我的职责。”我知道自己对于“我的权威”的看法非常精确。
接下来他说了一大堆关于大臣掌管部门会发生的灾难之类的,我说,也许他刚好有空,可以做这些工作呢。
这句话可给我招来了灾难,汉弗莱爵士指着我说,“他就不应该有空,那是你的错!伯纳德,你要保证他没空,给他找点事干!伯纳德。”
我说我真的尽力了,他现在就在办公室和一群无所谓的动物保护的代表团胡扯呢。汉弗莱爵士此时已经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绕到我身后,他拉长了语调说:“做得好,伯纳德——”我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种食肉动物盯上了,我扭头看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伯纳德——”汉弗莱爵士的棕色眼睛隐藏在高耸的眉骨的阴影下,他笑了。
汉弗莱爵士通常有两种笑容,一种是人们会对小孩露出了那种微笑,常见于他面对大臣的时候,汉弗莱爵士会抬起头,让眉骨下的眼睛露出来,嘴唇抿着,嘴角向上提。第二种则是他此刻所展露出的笑,他微低着头俯视着我,嘴巴咧开露出一些牙齿。那是常任秘书稳操胜券时的笑容,好像狮子咬住猎物,毒蛇探出洞穴,他们永远是赢的那一个。
我赶紧解释我还以为他会不赞同,毕竟这种事太琐碎了,简直是浪费大臣的时间,但显然,汉弗莱爵士要的就是浪费大臣的时间。他很高兴,再一次拉长语调摇着头说:“哦,伯纳德——”,以示我之前理解的大错特错。
我开玩笑问他需不需要我再去找点别的濒危动物,他说濒危动物就在我眼前。正当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汉弗莱爵士突然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凑近了对我说,“作为秘书,管不住大臣就算珍稀动物了。”老天爷,我必须要说,就在那一刻我几乎停止了思考,但他很快就直起身,然后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用胳膊将我半圈住,在我另一侧的耳边说:“千真万确”。我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我觉得他已经回答我了。

2月22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今天下午即将下班的时候我到大臣的办公室来,伯纳德正在整理今天的红盒子,他举着一个蓝色的信封,脸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困惑。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在大臣的红盒子里找到了一封信,他不知道该不该拆。
我认为他应当还记得私人秘书的准则,各种机密文件他都可以看,只有上面写了“亲启”的不能拆。
他问我:“那‘Daddy’呢?”
我愣住了,这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下往往有截然相反的意思,但考虑到伯纳德薪资水平尚可并且据我观察,并无小众爱好,我姑且从世俗的方向理解它。
我问他:“我不知道这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伯纳德笑了,他解释说信上面写着“爸爸收,紧急。”我说要是没有写亲启就可以拆,于是他就拆了。
伯纳德说:“哦,这是大臣的女儿写的。”我认为首席私人秘书喜欢说废话的毛病应该改改了。
“哈克小姐要参加护獾抗议活动。”“下午五点通报媒体”“24小时抗议活动,直到恢复保护区”伯纳德给我念信里的内容。我想象着媒体会取得标题,觉得这压根不算严重,顶多是大臣有点尴尬而已。
“汉弗莱爵士,我觉得大臣可能不止有点尴尬,《大臣之女裸体抗议屠獾》”他说记者大概会这么取名。伯纳德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额,大臣的女儿和她的男朋友会,哦,我是说,他们不会……”
我问他他们是要脱光吗,他说是的。这确实是个麻烦事,伯纳德表示同意,说尤其是现在天这么冷。
我觉得是时候带小伯尼去圣伊丽莎白医院检查一下脑子了。

2月22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就在我和汉弗莱爵士在讨论这封可怕的信的时候,大臣突然开门走进来了,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汉弗莱爵士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们两个都站起来了,面朝大臣的方向,默默的看着他。也许是我们两个的表情都实在是太像在哀悼了,大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汉弗莱爵士先说话了,我听出来他在憋笑。
“大臣,有一件比较尴尬的小事。”
“有多小?”
“这个嘛,即使尽量避免夸大事实,或者危言耸听……”
大臣打断了汉弗莱爵士的话,他大有一副洗干净脖子等着挨一刀的决心,“诶呦,汉弗莱,你就直接说吧。”
“大臣,我有一事要坦白。”
“倒是新鲜,汉弗莱,你就敞开胸怀吧。”大臣说。我真的快要憋不住笑了。“在这种危机下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大臣。”汉弗莱爵士看起来尴尬极了,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必须承认,大臣,獾群危机比我想的要大。”汉弗莱爵士上前一步说,我也赶紧跟了过去。
“老天爷,别告诉我他们要生孩子了。”
“不,不,大臣,问题不在于獾的孩子。”我们都笑了。汉弗莱爵士给大臣说了抗议活动的事,但他没有点明这位女士是谁。
大臣不屑的说,“就他们两个?谁会管他们。”
我委婉提议可能某些人必须要去管一下了。
大臣开始滔滔不绝说现在的孩子们只是一心想出风头,缺乏管教,他大骂特骂这些孩子的家长,说他们不负责任。老天,我简直没法再听下去。
汉弗莱爵士忍无可忍的告诉他这个爱出风头的女士正是他自己的女儿。我认为,在那一刻,大臣一定看到了自己政治生命的尽头,也许还有社会生命的尽头。他苍白的辩解也许媒体不会在意,但我们都知道他们会的。我和汉弗莱爵士想了很多办法,但都被大臣认为是无用的。
汉弗莱爵士突然提出他要去看一下相关文件,大臣不满的嚷嚷着,“我的女儿要上头版头条了!你还要去看文件?”我告诉汉弗莱爵士文件就在外面,他没有理会大臣,径直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是露西,也许此刻听起来更像路西法,我把话筒交给大臣,他艰难的举了起来。
大臣试图采取绥靖政策让露西取消她的活动,但效果显然适得其反,和不列颠一样。然后露西开始倒数,从十开始,等她数到八的时候,汉弗莱爵士猛地冲了进来,挥舞着手里的文件。大臣把话筒递给汉弗莱爵士,他先是向哈克小姐打了招呼,介绍了自己,然后说自己找到了最新的野生动物调查报告,报告中说最后一次发现獾的踪迹是在十一年前,现在这里已经没有獾了。这一切都是房地产商的阴谋,他们打着保护獾的幌子,就是要赶走市政厅,好在一年后重新宣布这里并没有獾,他们就可以在那里建高楼大厦了。
哈克小姐问他,现在那里没有任何野生动物了吗?他说也许有一些老鼠吧,哈克小姐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危机解除了。
我太震惊了,我已经把所有的文件都看完了,没有什么新的报告,也没有所谓的反派地产商。我意识到作为文官,我还有太多要向汉弗莱爵士学习的地方。我不知道汉弗莱爵士是如何在这一小会功夫里编造出来如此长篇大论的。他精准的拿捏住了这群所谓的动物保护者最痛恨的东西——房地产商。还有老鼠?什么时候又有老鼠的事了?应该幸好他们没有发起“老鼠的命也是命”这种抗议,是不是?

Chapter 9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4月14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可能是上次哈克小姐捅出的篓子让大臣意识到让部门成员的家属支持政府工作是必要的,他提出要在DAA举办一个家庭日,就定在本周五,他要我通知大家,届时要带着家属来参加活动。
“大臣关爱下属!”“多么富有社会责任心的大臣呀!”大臣已经把新闻标题想好了,他在办公室里挥舞着双臂,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次记者会给他什么样的评价。我想我还得通知新闻官,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伯纳德爵士给汉弗莱爵士写了备忘录,我们在瓦尔塞姆斯托的行政事务部档案中找到了它。——编者]

致汉·阿
大臣希望举办DAA家庭日,您可否携家属出席?大臣还说希望部门成员和家属下厨,并且带食物来参加活动,到时也许可以一起分享。
伯·伍
4月14日

[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继续下去。——编者]

下午汉弗莱爵士请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坐在桌子后面,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浓密的眉毛深深蹙起。
我走过去,他面前的桌子上正放着我今日早些时候给他的那份备忘录。我问他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伯纳德”他叫我的名字:“你怎么看大臣的家庭日活动?”
我回答他说我觉得挺好的,大臣刚从死亡阴影里逃脱出来,渴望家庭之乐也是人之常情。
“我也这么觉得,伯纳德”汉弗莱爵士抬头笑着看着我,“可是,你看,我确实没什么家属了”他摊了摊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没有戒指。我知道汉弗莱爵士只在很早以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他们很快就离婚了。“我的父母都已经很年迈了,把他们从贝德福德请过来似乎也有些不妥。”
我表示同意,同时转达了大臣的话。“汉弗莱爵士,大臣说只要沾亲带故就行。”汉弗莱爵士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神色,“哦,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不确定……”他说。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脱口而出:“也许您可以带上我?”
“带上你?”他愣住了。
我解释说自己也单身,没什么相熟的表亲,父母正巧去西班牙度假了。
汉弗莱爵士笑了,“家属?”他歪了歪头。我说或许白厅也算是个大家庭呢?不过那一定会是人类伦理产生以来最大的灾难。“哦,伯尼”汉弗莱爵士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说:“那我是你的什么?brother in law?”
我说那会不会把阿诺德爵士的辈分提的太高了。然后我们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汉弗莱爵士邀请我明天下班后来黑索米尔一起准备周五要带到部门的食物。

4月16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大臣昨天下午请来了新闻官,他几乎花费了一整个下午商讨第二天的家庭日他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要带波点的领带还是带条纹的领带,是用左手端酒杯还是用右手端酒杯。我向他提议最好还是用左手,这样右手可以空出来抓衣领。比尔[比尔·普里查德,新闻官——编者]说也许这种温馨的时刻用不上丘吉尔。大臣最终决定了用左手拿酒杯,但他还是狠狠地瞪了我和比尔。
结束工作时已经很晚了,汉弗莱爵士在等我。我们坐他的车回家,一起吐槽了大臣和新闻官开会总是没完没了。
“伯纳德”我们并肩坐在车后座上,汉弗莱爵士的司机在开车,“第一次去上司家,嗯?”汉弗莱爵士侧头笑着问我。
“哦,请别这样,爵士。”我赶紧压低声音恳求汉弗莱爵士别再说了。这件事够公车司机先生当成一个大新闻去换好多小新闻了!

[白厅的司机们有自己的司机情报网,秘书们当然也有。当一个司机在开车时偷听到一件大情报时,他可以拿这件事去和别的司机交换若干小情报,具体交换比例则要看消息的劲爆程度了。——编者]

汉弗莱爵士笑了笑,没再和我说话。我们很快就到达了他在黑索米尔的住宅。“欢迎啊,伯纳德,”汉弗莱爵士说。我们穿过花园,用钥匙开门,打开灯。我注意到这栋房子相当冷清,桌子上茶具寥寥,衣帽架上只有一件男士大衣和两顶帽子,看来平时只有汉弗莱爵士一个人住在这里。
“请自便吧,喝茶吗?”他问我,“今天太晚了,不如留宿一晚?我给你收拾了一间客房。”
我问他是否还有别的选项,他说除了客房只剩下主卧了。我表示那是一个好选择,汉弗莱爵士红着脸把沙发抱枕扔到了我的脸上。
于是我们今天就没什么时间准备家庭日要带的食物了,汉弗莱爵士电话订购了一大堆的派和点心,直接送到了白厅。
活动安排在了下午,在大臣的办公室里,大臣私人办公室的成员以及常务次长私人办公室的成员及其家属都聚在了一起。
大臣热络的和大家聊着天,很快就把自己有些喝醉了。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高领毛衣的五种编织方法。我和汉弗莱爵士呆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由于实在太无聊,我们甚至从拉丁语古典文学聊到了凯尔特神话。
大臣牵着哈克夫人的手,找到了我和汉弗莱爵士站着的角落,他惊讶于汉弗莱爵士和我都是独自前来的。“哦,大臣”汉弗莱爵士轻微的躬了躬身,“我们这些卑微的公务员们把生活的全部都奉献给了女王陛下和她的国家,没有心思组建家庭了。”大臣听了颇为感动,他喝了一大口酒,眼泪汪汪的看着汉弗莱爵士,似乎准备随时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汉弗莱爵士赶紧闪到我身后,防止大臣把鼻涕蹭到自己的衣服上。哈克夫人询问我是否也是同样的想法,我说大概是吧。
“哦,别听他胡扯”大臣对我说,“伯纳德只是还没找到那个特殊的人,对不对?”我注意到汉弗莱爵士在大臣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的翻着白眼,于是我笑着说,“是的,大臣,我想我正在努力了。”

Notes:

小插曲,短短的

Chapter 10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4月28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我发现,过去整整一周,伯纳德都在躲着我走,直到今天,我才找到了原因。
今天上午,我有一次提醒大臣要尽快给授勋名单签字,但他却突然开始跟我争论文官的薪水和荣誉是否和我们的付出不符。我们争执了起来,直到他突然说,如果文官不能把自己部门的支出预算减少百分之五,他们就不配得到女王陛下授予的荣誉勋章。我太震惊了,我想不明白是谁给大臣提供的这种毁灭国家根基的建议。

[是的,汉弗莱爵士压根不觉得拥有比拟小熊维尼智商的大臣可以自己想出来这个点子。——编者]

大臣赶去下院了,现在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伯纳德了。我满怀希望的问他到底是谁给大臣出的主意,并且打定主意一旦找到这个人,就要将他狠狠骂一顿再把他踢去阵亡将士公墓管理处。但这位我的好学生,高飞者,前途无量的文官,我最寄予希望的安插在大臣身边的眼线,却在支支吾吾的说他不知道!
“伯纳德,我问你,谁告诉大臣让他把授勋和节约运动联系起来的?”
“哦,汉弗莱爵士,我真的不知道。”小伯纳德此刻还在摇着脑袋装无辜呢!
“伯纳德,告诉我,谁负责把授勋名单给大臣的?”我换了个问法。
“是我,汉弗莱爵士。”这点他倒是诚实。
“既然你负责记录大臣的一言一行,那么除了你以外,伯纳德,有没有其他人和大臣讨论过授勋呢?”
“没有,汉弗莱爵士。”伯纳德皱起了眉头,很快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我的陷阱,他猛地摇头,“不,我也没有,汉弗莱爵士。”
“就是你,伯纳德!”我用手指着他,“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给你,会给我,会给我们整个部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哦,不,汉弗莱爵士,但我是大臣的私人秘书,如果大臣想做什么,我的工作就是促成它。”伯纳德两条眉毛耷拉了下来,他冲我说。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还以为他是站在我这边的呢。我告诉他,他首先是个文官,其次才是该死的私人秘书,大臣的平均任期只有十一个月,而他要干到六十岁退休呢。
伯纳德愤愤的闭上了嘴,这个年轻人一向在立场方面不那么坚定,他被迫屈服于我,只是因为我官阶比他高而已,若不然,他今天非要跟我争辩个对错不可。
我警告他如果不想引火烧身就不要再提这件事。“well,汉弗莱爵士,如果你不说出去的话,想来也没人知道内幕。”他冷冷的说。这个傻子,捅了大篓子,还要我帮他收拾,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

[显然汉弗莱爵士在知道这件对于文官来说严重程度不亚于苏联向英国扔原子弹的事是伯纳德造成的之后,他就完全把自己之前做出的要将“罪魁祸首”发配到阵亡将士公墓管理处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了。而之后的事我们也可以轻易地在阿诺德爵士对汉弗莱爵士的考评批语里知道了。
简单来说,阿诺德爵士将汉弗莱爵士叫到了内阁秘书办公室,然后用最严厉的“白厅语言”将其臭骂一顿。其中不乏类似于“不可靠的”,“并没有训斥你的意思”,“不明理”的这种词语。而他们用通俗英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搞不定这件事你就可以滚蛋了,你个蠢货。
汉弗莱爵士,作为白厅最优秀的文官之一,最终当然阻止了大臣的计划,仅花费了一顿晚宴和一个法学荣誉博士学位而已。但经此一事,却让汉弗莱爵士和伯纳德爵士的关系降至冰点,连迟钝大条如吉姆·哈克都隐约觉察出来自己的心腹(伯纳德爵士)和心腹大患(汉弗莱爵士)好像闹了别扭。——编者]

4月30日(吉姆·哈克的日记)
今天晚上我和安妮[安妮·哈克,吉姆的妻子——编者]坐在沙发上闲聊,我提起最近汉弗莱和伯纳德好像在闹别扭。安妮很吃惊,“哦,真的吗?这我倒是从来没想过呢。”
“为什么?”我没听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向来都是形影不离啊”安妮递给我一个怜悯的眼神,让我有些恼火,“汉弗莱恨不得把伯纳德拴在腰带上,走到哪里都带着,也只有作为大臣的你没发现,亲爱呢。”
“是吗?可是他们现在确实在冷战。我一下子就觉察到了。”我说。
“好吧,亲爱的”安妮往我身边凑了凑,“那你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我给她讲了最近我们在授勋一事上的争议,还有伯纳德提的那个建议。安妮看起来忧心忡忡,她说:“哦,天呐,那汉弗莱一定快被气死了。”
我说我一点也不担心,伯纳德和汉弗莱决裂了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但安妮却说:“不,亲爱的,我就是在担心你,他们才不会真正的决裂的,伯纳德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小心翼翼的讨好汉弗莱了,他不会再帮你了。”
我认为她完全不懂白厅,伯纳德是我的私人秘书,他是站在我这边的。“但他也是文官。”安妮提醒我,我感到十分泄气,因为我知道安妮说的是对的,我又不能决定文官的升职和任免,这事是汉弗莱干的。
“另外,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汉弗莱对伯纳德太善良了?他甚至没做出任何惩罚。”她喃喃自语,“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啊,是不是?”坦白说,我完全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一条绳上的蚂蚱?”我问。安妮耸了耸肩,说她也不知道。

[在当年的7月2日,吉姆·哈克得知了内阁将要改组的消息,接下来的一周他都忧虑于自己是否会变位置。这就是大臣,他们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封个爵位然后踢到上院去,一边又幻想也许自己得了首相青眼而可以得到一个更重要的职位。吉姆·哈克就是最典型的大臣之一了。与此同时,汉弗莱爵士也在私下里挖掘更多改组变动的消息,他和阿诺德爵士于7月7日在文学俱乐部见面,之后伯纳德也加入了谈话。第二天,汉弗莱爵士得知了巴佐尔·科贝可能会接替吉姆成为新的行政事务部大臣的消息。而巴佐尔·科贝无疑是一个比吉姆·哈克难缠一万倍的人。——编者]

7月8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日于阿诺德和伯纳德在俱乐部谈话。伯纳德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他总是说一些蠢话,什么大臣的职位固定不动而常任秘书则轮流交替之类的。我毫不怀疑他说这种话只是为了惹我生气,并且当着阿诺德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虽然理论上说,内阁秘书和各部门的常任秘书的等级是相同的,只不过内阁秘书排名靠前。正如前人所说:所有常任秘书都是平等的,但其中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毫无疑问,阿诺德爵士就是文官中最“平等”的那一个。——编者]

今天我又得知科贝会顶替大臣成为新的大臣,而大臣可能会去布鲁塞尔做专员,如果他愿意的话。在我看来,哈克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他不会愿意自己被扔去欧共体的,况且他几天之前还言之凿凿的抨击过欧共体专员腐败奢侈的生活作风呢,再两面三刀的政客也不会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
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将伯纳德叫到了我的办公室,虽然他最近总是在惹我生气这件事上做的很成功,但我还是需要他的一些帮助。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们是站在一起的,没人会愿意让科贝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7月8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还真是新奇,被汉弗莱爵士叫去办公室。自从我害的他被阿诺德爵士臭骂一顿之后,他就不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了。昨天事情有了点转机,在俱乐部时我故意当着阿诺德爵士的面挑衅了他,他很生气,把我赶走了,但随后他私下里送了一张私人备忘录来,要我记住:一、权利与持久性相伴随。二、不持久等于阳痿。三、轮换就是阉割。
我觉得汉弗莱爵士实在没有必要吃大臣的醋,尤其是他的备忘录,暗示大臣是“不持久”且“会轮换的”而自己是“持久的”,实在有些好笑,我猜测他现在一定因为认为我偏心大臣而暗生闷气呢。

[对汉弗莱爵士的备忘录内容,这里采取了英文版的原书内容的直译,通常来说这样做是不恰当的,但为了更好的理解日记下文,姑且用最直白和简单的方式进行翻译。如果要完整翻译该部分需要扩句:一、只有长久的把握权力才是真正的权利。二、不持久的权利是无效的。(impotence既有阳痿和无效的意思)三、轮换权利意味着丧失力量。(委婉说法,castration直译为阉割)——译者]

拿到了备忘录,我便知道他已经原谅我了。于是我满怀信心的走进了汉弗莱爵士的办公室。汉弗莱爵士坐在桌子后面看报纸,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我不得不把假装把腿磕在桌子边上,制造噪音好让他注意到我。
汉弗莱爵士立刻就把报纸放下了,“喝醉了?”他冷笑一声看着我。“哦,不,没有。汉弗莱爵士,您知道的,公务员规矩,五点半下班前不能喝酒。”那一下撞得有点狠,我不得不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和汉弗莱爵士讲话。
他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说:“坐下吧,伯纳德,有一些事情你需要知道。”我问他什么事,他告诉了我大臣即将被调去布鲁塞尔,而接班的可能是科贝!这下头疼胜过了腿疼,如果让科贝来做DAA的大臣,那我还不如直接去和上帝报道。
“是的是的。伯纳德,我也是这么想的。”汉弗莱爵士语气沉重的说,“我们需要让大臣打消去欧共体的念头。他对布鲁塞尔还是那个看法对吧?”我说大臣应该暂时还不知道自己会去布鲁塞尔的事,但左右不过这两天,他就会得到消息了。我们一致同意对于大臣来说,他会不会接受任命完全取决于他如果拒绝任命是会降还是会保持原位,显然首相不会让他升职的。
“伯纳德,首先,不要告诉大臣如果他去了布鲁塞尔,科贝会接替他的职位。”我猜汉弗莱爵士这么说是因为他怕大臣知道后,会为了不让他在DAA的日子好过,而同意去欧共体做专员,他乐于看文官吃瘪。
“其次”他补充说,“试探一下大臣的口风,告诉他去不去布鲁塞尔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不用担心十号那边的意见。”我点头表示同意。“最后,尽量在他面前说欧共体的坏话,不列颠人身体里就应该流着反欧洲的血。”汉弗莱爵士用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我说。
我问:“那如果大臣相信打入欧洲内部才能更好的分裂欧洲'怎么办?”“那就告诉他他在国内呆着会多么有前程,伯纳德。大臣应该服务于国内的人民,伯纳德,他会相信这种鬼话的。”
我有点想告诉他我曾经也相信这种话,但我只是说我会努力劝解大臣的。汉弗莱爵士建议我不妨把大臣当成一个面临升学压力的孩子哄一哄,虽然不能进入牛津,但伦敦政经学院也算是个英国的学校了。
顺便记录下,临走之前,我试探性的向汉弗莱爵士讨了一个吻,他没有拒绝,还说如果我乖的话,这就算是奖励了。

Notes:

备忘录那部分不是我原创的,是书里面提到的,中文版翻译的含蓄且简洁,翻译老师功力深厚,特别厉害。但是如果单看英文原版的话,汉给伯说这种话就比较惊悚且直球了,于是我就脑补了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写了这部分,只能说家产真伟大。
文章应该解释清楚了,各位读者如果不懂,是我的问题,请稍微注意三条备忘录中的等式关系,应该就比较好理解了。

Chapter 11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十一月初,吉姆·哈克购买了一台电脑,他将自己的日记记录于此,但不幸的是,他在次年三月意外删掉了电脑内存里的所有东西,于是这四个月的记录便全部遗失了。感谢这些更信任纸张和笔的文官们,我们才能通过他们的日记来得知这期间发生的故事。——编者]

2月8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开了一个关于部门集中采购预算的会,办公用品要更新,生活用品要补充,每一处地方都要花钱。会议结束之后,大臣问我,为什么一个会要有这么多人参加。我不太懂他的意思,“我记得伯纳德已经给您介绍过与会人员了。”我说。伯纳德在一旁点头。“哦,是的,是的,我知道”大臣停顿了一下,我和伯纳德盯着他。“但是,汉弗莱,我是说,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大臣不依不饶的追问。
“大臣”我给他解释,“首先我们有集中采购管理委员会,负责审定集中采购管理办法,确定集中采购目录和限额标准,以及审定采购计划并审查采购计划执行情况。其次我们还有审计处,监管会,合规处。”
“这三个又是什么?”
“内部审计处是审查资金用途的,监管会是监督的,合规处是确定这一切合规的。”伯纳德接过话头说。
大臣看起来完全糊涂了,“你是说,我们有一个委员会负责干活,然后有三拨人负责监督他们?”
“是的,大臣”我说:“显而易见,他们监督的是不同的板块。”伯纳德冲我眨了眨眼,我猜他应该是想说“又来了”。果不其然,大臣的下一句话就是,“汉弗莱,我们为什么不能合并他们呢,这样就可以裁撤一部分公务员。”
我言简意赅的告诉他这是做不到的,公务员体系是立法的结果,他不能随意裁撤。“而且,大臣,术业有专攻,不同的办事处有他们各自擅长的工作,如果取消他们,可能会让审查发生纰漏。更何况,如果只有一处负责监察,他们会懈怠,因为没有监察监察的人的人。”伯纳德说。我很感激他这次没有站在大臣那边。
“那我们岂不是要有监察人员,监察监察人员,监察监察监察人员,监察监察监察监察人员?无穷无尽的公务员!”大臣有点生气。
“哦,大臣”我试图让他冷静,“不会有无穷无尽的公务员的,没有什么是无尽的,事实上我们也只设计了三个部门而已。白厅也不是莫比乌斯环。”
伯纳德笑着说:“也有人说行政就是个圈,让你在里面绕啊绕,嗖嗖嗖。”他用手指画着圈。“谢谢你,伯纳德”我说,“很好笑,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2月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大臣今早在办公室看报,侦探报今天提到了他,说去年建成的五十五号公路有路段发生了塌陷,而正是大臣去年负责宣布五十五号公路的竣工和开通。
“伯纳德,这种事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他紧张地咬着手指说,“这条公路建的时候我还没上任呢。”
我只能安慰他,“是的大臣,您也只是在公路开通的时候露了个面而已。公众不会认为是您犯的错误的。”
“可是侦探报可不管这些是不是?吉姆哈克的公路开通即塌陷,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这件事其实根本怨大臣自己,如果他能在开通仪式上少夸耀自己几句,也许事情发生的时候,侦探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不会是他了。但我不能这么对我的主公说,事实上,我什么也说不了。
我们正在谈话时,汉弗莱爵士推门进来了。“大臣,您看到侦探报的报道了吧。”他说,“您不介意我坐下跟您说话吧。”
“哦哦,是的,请坐。”大臣痛苦的揉着脸说,“汉弗莱,针对公路塌陷的事,我们要立刻发起一次独立调查。”
“可是,大臣,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难道等我被赶下台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吗?”大臣大发雷霆,“汉弗莱,听我说,我要,现在,就发起调查,我们要找出来到底谁为这条公路负责。”
“可是,大臣,按照规定,公路开通三年后才是最终验收的时候。”汉弗莱爵士扯了一下领带,向后靠在了椅子上。“为什么要三年?三年之后我早就不在其位了。”大臣问。
“因为要经过完整的运营周期才能得出最准确的汇报。”我说。
“可是现在已经出现问题了,不用等三年,我们已经得出结论了,公路有问题。汉弗莱,我要调查,谁负责把这个项目承包给了这个开发公司。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臣完全抓狂了,但汉弗莱爵士好像觉得还没刺激够他。
“大臣,从长远来看,准确的说,依据事实,根据条文规定,一切已经不能更改,现在为时尚早,虽然已经有了一些不完善的结论,但它们是冲动的,创新的,不负责任的,根据常理,还是要静观其变,按下不表,等到真理浮出水面,等到时机成熟,万事俱备,才可以得出最准确的结论。”
大臣张大了嘴巴停顿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说,“你是说‘不’吗,汉弗莱?”
“是,也不是,大臣。”汉弗莱爵士咧嘴笑了。

2月10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在我例行向大臣汇报今日工作安排之后,我问他:“大臣,您记住今天的行程了吗?”他摸着下巴,眉头皱着,似乎在努力思考什么,显然没在听我讲话。
“大臣,您记清楚今日的行程了吗?”我又问了一遍。“哦,哦,是的,伯纳德。”他完全下意识的回答我,因为他接下来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只能再重复一遍。“当然,当然”他说,“不过到时候还是请再提醒我一下。”
我说我会的,因为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形闹钟。
大臣叫住了我,“伯纳德,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知道汉弗莱为什么这么不想让我查那个开发公司吗?这应该是交通部的错吧,汉弗莱爵士为什么帮着掩饰?那家公司叫什么来着?”
“基努公司。”我回答他。我当然知道真相但我不知道汉弗莱爵士会不会生气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大臣。“大臣,这件事也许你应该去问汉弗莱爵士。”
“他才不会告诉我呢,伯纳德。”大臣眼睛一亮,“伯纳德!”他大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公司的负责人是谁?”
“卡尔·惠特沃斯。”我说。
“是伊恩·惠特沃斯的那个惠特沃斯吗?[伊恩·惠特沃斯,环境部常任秘书。——编者]”大臣问我。
“也许他们是好朋友吧。”我说。大臣胸有成竹的说:“是啊,是啊,那看来汉弗莱和交通部常任秘书也是好朋友呢。”
下午大臣请汉弗莱爵士来办公室一趟,我已经提前知会他,大臣已经猜到事情真相了。汉弗莱爵士脸色阴沉的走进来。
“汉弗莱,我最近一直在想关于我们部门监察机构太多的事。”他说。我和汉弗莱爵士对视一眼,明白大臣这是准备做交易了。
汉弗莱爵士假言假意的劝阻了一下,“大臣,这么做是不可以的。”
大臣继续说:“汉弗莱,你总是劝阻我做所有事情,但我需要做出政绩,你知道的。也许,如果这时候我手头有一些别的事情忙,也许我就可以不去考虑裁撤公务员的事。”
“我想也许您可以好好调查一下五十五号公路的事,给民众一个交代,这件事会很受人欢迎的,不是吗?”汉弗莱爵士笑着说。大臣同意了,说自己这次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为止。
我有些担心,汉弗莱爵士这么做会同时得罪环境部常任秘书和交通部常任秘书,我在晚饭后问他这个问题。
“哦,伯纳德,你进步了”汉弗莱爵士说,“放心吧,没有文官是任人拿捏的,尤其是常任秘书们,哈克调查不出来什么的。”汉弗莱爵士翻了个身,把脸凑过来盯着我,说:“反倒是我,这次可是被坑了一把,小伯尼,说吧,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功劳?”
我说我对上帝发誓这次完全是大臣自己想出来的。“好吧,亲爱的,我相信你。”汉弗莱爵士咕哝了一声,用被子遮住自己,只露出来眼睛,他有些困了,“其他的随你,别把我坑的太惨就行。”
“是的,爵士。”我说。

Notes:

尝试自己写一集是大臣,也可以叫,是爵士

Chapter Text

[三月份之后哈克恢复了他的日记记录,五月中旬行政事务部前往库姆兰石油酋长国签订出口合同,我们已经知道了为了这份合同,英国付出了一些“合同外支出”,以及鼎鼎有名的香水罐事件,差点成为外交丑闻。我们在伯纳德爵士晚年撰写的回忆录里找到了一段他对此事的看法。——编者]

我在晚宴上从一个库姆兰人口中得知英国和库姆兰的合同是英国人靠贿赂得到的。我那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我十分震惊。现在想来有点可笑,我居然还以为老汉弗莱不知情,慌慌张张跑去告诉他这件可怕的事情,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当然”,他说,“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我说哈克就不知道——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指出不能让大臣知道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句话后来被我奉为工作纲领。当时我明白汉弗莱爵士要求我对大臣保密,可他很快就从报纸上得知了贿赂的事情。他当着汉弗莱的面问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无法对大臣撒谎,但汉弗莱爵士那个时候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毫不怀疑如果我胆敢说错一个字他就会立刻把我发配去守公墓,我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我从一个库姆兰人那里得知了这件事。“道听途说!”汉弗莱爵士大声打断了我,哈克指着我:“道听途说?”
“是的,道听途说,大臣,伯纳德听到的。”
我赶紧闭上嘴,低头不看他们两个,我很早就学会了在办公室生存的要领,即在主公打架的时候不插手,除非劝架。
但是哈克已经猜到了真相,他坚决地说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搬出独立调查那一套以示自己拥有极高的道德操守。我还没来得及替汉弗莱爵士捏一把汗,就遇到了几乎是我早年仕途中犯下过的最严重的错误。
安妮·哈克女士很喜欢库姆兰送来的17世纪的玫瑰香水罐,但根据规则,国礼要上交国家,她不能留下它。为了讨好大臣的妻子,我接受了一个库姆兰人对其的估价——49.95英镑。[根据法律,如果礼物价值低于五十英镑,那么大臣就可以留下这个礼物。——编者]
这件事之后不小心被安妮女士捅给了记者,我至今不理解这位聪慧的女士,作为政客的妻子,为什么如此天真地信任媒体。她告诉记者这个罐子是仿制品,而记者表示怀疑,她一定会来调查此事的。我得知此事时几乎绝望,但还是例行将事情告知了汉弗莱爵士。
我当时并不相信汉弗莱爵士会帮助我,他对待下属是严苛的,更何况我曾经给他使了很多绊子,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换掉我,白厅里听上司话的私人秘书多到可以把泰晤士河塞满。相反,我寄希望于大臣可以包庇我。我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受到哈克的默许的,香水罐就在他家玄关摆着,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十七世纪的文物,远不只值49.95英镑。
然而我高估了政客的道德水平,他毫不犹豫的准备把我卖了,好把自己在这件事上撇的干干净净。“我的责任是清楚的,我别无选择。”他说。我们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仍然共事,也合作了很多次,但我不再信任他了,我看清了政客,他们两面三刀,欺上瞒下,利欲熏心,自私自利,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经过了这件事,我彻底坚定了自己文官的立场,也不再对政客抱有同情心。
事实上,在哈克说出这句话之后,出乎意料的,汉弗莱爵士从容不迫的迈步向前,和哈克针锋相对。他说如果哈克决定把香水罐的事情说出去,他就揭穿他在库姆兰晚宴上偷偷喝酒的事情。[伊斯兰教国家禁酒——编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难以界定自己和汉弗莱爵士的关系,我们配合默契,心意相通,但在一些工作的处理上又意见相左,我当时甚至视汉弗莱爵士为阻碍民主政治为仅次于阿诺德爵士的第二大阻碍,我不能同意文官操控民意,玩弄权术的一些行为,因为这违背了我在漫长的高等教育生涯中所学习到的民族体制和精神。因此我做了不少偏帮大臣的举动。
但在那一刻,如果真的有天堂和地狱,那么恶魔一定正站在桌子前,打着一条花纹繁复的黑色领带,展开他的羽翼将我拢在下面,而我心安理得的接收着这份庇护。

9月2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上午我和汉弗莱爵士一起呆在大臣的办公室里,我站在办公桌后面给大臣整理资料,而他坐在椅子上阅读文件。通常我们都很享受不被打扰的在一起工作的感觉,尤其是在大臣不在的时候。
“伯纳德”他抬起头看我说:“我们的政治领袖领袖老爷准备对谷物交易市场美术馆做什么?”我惊讶于汉弗莱爵士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不是听你说的。”他露出了自己的一号笑容[详情见当年2月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编者],“也许你愿意解释一下这次的疏漏?”
我说:“这是他的选区事务吧?”“不,当然不是。”汉弗莱爵士说。“关闭美术馆,卖给旧货市场,把这笔钱作为零息贷款借给阿斯顿足球队,他是用议员的身份而不是用大臣的身份去做的这件事。”我说。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帽子”问题,大臣带着议员的帽子去处理选区事务,即使他还是个大臣,但我们无权干涉。
“这是个原则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做成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汉弗莱爵士有点生气。“他会变的很受欢迎。”我说。这句话有些过于谦虚了,事实上大臣会变的超级受欢迎,那些狂热的球迷们会把他们的热情都倾注在这位拯救了他们球队的议员身上,大臣正是知道这件事才会选择这么去做的。
“当然”汉弗莱爵士咬牙切齿地说,“他会大红大紫,然后呢?”他站了起来,瞪着我。
“然后他会连任。”我说。这不正是大臣追求,但它显然与汉弗莱爵士的要求相背。“这种结果,伯纳德”他说,“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对于我们部门来说,谁当大臣都无所谓。”他没有明说,却并不希望大臣继续做DAA的大臣,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全盘学会文官那套了!
汉弗莱爵士继续说:“但问题是,要是别的球队也闹财政危机呢?要是赛犬会呢?是不是狗也要和足球一样被资助呢?”
我想起我的朋友法里斯,一个超级富二代,据说祖上是个将军,他们家族信托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他就是个爱狗人士,彻头彻尾的dog person,你可以在伦敦随便一家赛狗场里见到他的身影,汉弗莱爵士完全不用担心赛犬会的事,法里斯会照顾好它们的。
但我还是问了汉弗莱爵士,在我看来,只要人们想的话,资助赛犬会也没什么不行,前提是法里斯破产了。
汉弗莱爵士长叹了一口气,“伯纳德,补助金是给艺术的,给英国文化的。”他扭头深情地盯着办公室墙上的一幅油画说道,“不是用来给人们想要的东西!而是给他们不想要的东西。”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荒谬,他找补了一句,“但是他们应该拥有。”
“他们想要什么会自己花钱的,政府补贴的是教育,启蒙,精神文明的提升,不是普通人粗俗的消遣活动。让这种事情发生会后患无穷的,我们必须阻止!”他狠狠地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我百分之一百支持他对古典文化和高雅艺术的喜爱,在我们家,墙上挂满了符合他审美的印象主义油画,柜子上摆放着他喜欢的中式瓷器,屋子里永远回荡着巴赫肖邦李斯特的音乐。但问题是,他要怎么说服大臣,指望大臣去欣赏这些还不如指望莫扎特复活。

Chapter Text

9月29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上午在办公室与伯纳德一起工作,当我们在讨论美术馆的事时,大臣回来了。我告诉大臣内阁要权利重组的事情,他立刻慌张起来。告诉大臣内阁重组就如同去踩一只脚踏垃圾桶,你一踩,他们的嘴就会张开。
我提醒他要积极争取权利,我们可能会增加更多的职责。
“这是好事吗?”他问我。我时常怀疑大臣是否在上班前已经喝了整整一瓶的威士忌,还是说他喝醉了才可能更有智慧一点。增加职责怎么不会是好事呢?责任越大,权利越多,前提是要有更多的预算和人手,他连这个都不懂还做什么大臣。我向他描绘了权利扩张的宏伟蓝图——高楼大厦,人才济济,巨额预算,然后问他有什么想法。他却像没睡醒一样,说:“官僚主义?”
我说不,他应该看到的是一个手握重权,说一不二的伟大之人。[我们和伯纳德爵士一致认为这个人指汉弗莱爵士自己。——编者]大臣煞有介事地说自己看到了,我对此表示怀疑。
之后我又向大臣就出售美术馆一事提出了质疑,我告诉他这是一项新颖,大胆,但不太明智的决定。谷物交易市场美术馆是一座有价值的城市福利设施,“它是一个大怪物。”大臣说。“那也是个有价值的城市庞然怪物。”我反驳他,“里面有重要的美术藏品。”大臣说那些藏品一点也不重要,他简直是胡说八道,即使画作不重要,收藏它们也是重要的,更何况它们可以大大提升周围居民的审美品味。“那儿根本没人去!”大臣一本正经地说,“再说这是选区事务,你管那么多干嘛?”
老天,文官的职责所在就是管理这个国家的一切,维持国家的运行。任何违反原则,打破常规的行为都应该被制止,不管是选区事务还是政府事务。把艺术经费拿去支持足球队的行为就严重违反了政治原则,严重点说,这是挪用公款,政治丑闻,用国家的钱为大臣拉选票,简直闻所未闻!今天他们卖美术馆,明天就会把皇家歌剧院拆了补给赛犬会!
大臣固执己见的认为我抵制他卖掉美术馆是因为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产阶级,我们喜欢芭蕾,歌剧,交响乐这样的艺术。我苦口婆心的告诉他政府补贴的目的在于教育,他颇为自得地说自己可是伦敦政经学院毕业的。我怎么不知道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这种学院也教人教育了?
大臣说体育也是教育,我说那我们还有性教育呢,也要补贴性吗?伯纳德在一旁恶趣味地问“真的可以吗”,我真想立刻把他打发到斯旺西车站去。
我无意再与大臣争吵下去,时间紧迫,我还要换个服装去皇家歌剧院看演出,我示意伯纳德和我一起离开大臣的办公室。

9月2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汉弗莱爵士和大臣的博弈以汉弗莱爵士气冲冲地离开大臣的办公室而告终,我跟了出来。汉弗莱爵士穿过走廊,走的飞快,我们一起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汉弗莱爵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他这次真的气得不轻。
“伯纳德,这简直是文化的灭绝。一个国家的大臣怎么能说出这种低劣的话!”他脱下外套,一把扯开领带,解了几颗衬衫扣子。我附和着他,赶紧走过去把门锁上,要是有人突然进来看到这一幕就糟糕了。
“威士忌?”他问,我点点头,汉弗莱爵士办公室的威士忌是全白厅品质最好的。他给我们两个一人倒了一杯酒,加了冰块,递给我。“今天晚上在皇家歌剧院的演出你去吗?”他问我。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大人物们的社交场合,我告诉他我会先回家,等他看完了演出再来接他。我猜测汉弗莱爵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和其他的常任秘书们商量对策,我不在场他们可以自由很多。
“伯纳德,你似乎总是不愿意和我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汉弗莱爵士扬起眉毛看着我说,他换了一件衬衣,此刻正在打领结。我说我人微言轻,出现在那里有些尴尬。汉弗莱爵士从镜子里盯着我说,“伯尼——我怎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高飞者居然这么不自信了?”“可能是在白厅工作太久了吧。”我说。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是头抬得最高的那个。”汉弗莱爵士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事实上,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据您所说,您可是压根没记住我呢。”我回敬他。他冲我翻了个白眼,“你自便吧,不喜欢可以直说,不用找这种理由。我手下的人,还没有谁敢瞧不起。”我说祝他今晚愉快,汉弗莱爵士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摆,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挺胸抬头地走了。

9月30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昨天晚上我驱车到皇家歌剧院接汉弗莱爵士,我将车停在远离大门的一个街角,演出结束了,剧院门口人影绰绰,我看不清哪个是汉弗莱爵士,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到他慢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夜晚的伦敦很冷,汉弗莱爵士执意不穿厚重的外套,我只能把车内的暖风开大一点。汉弗莱爵士的酒量好的惊人,他今晚没有喝很多,在我们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对我说:“我今天晚上告诉了伊恩[环保部常任秘书——编者]哈克要拆美术馆的事,伯纳德。”
我问他伊恩爵士什么反应,“哦,他一开始没说什么,但在知道这笔钱要补贴给足球队的时候他和我的反应是一样的。”我毫不怀疑,没有常任秘书听到这种事会不愤怒的。“伯纳德,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汉弗莱爵士把问题抛给我。我回答他,“也许组织一个独立调查,调查一下客观情况,事实上既不独立也不客观?”汉弗莱爵士笑了,说我学的很快,他们确实提到了这个办法。我说毕竟他曾经亲自指挥我做过这种事,在上一任大臣想要减少失业率的时候。
“这是个好办法,但是不够周全,还有别的吗?”汉弗莱爵士扭头看向车窗外,他的眼睛倒映在上面,反射出精明的光。我说可以站在大臣的角度陈述利害,告诉他他在选区的举动虽然会讨好足球球迷,但也会得罪那些左翼组织,丢失一部分选票。
“不错”汉弗莱爵士点了点头,“很聪明,伯纳德,但是选区里的球迷的数量可比左派多多了。大臣最终还是会获得更多的选票,他稳赚不赔。”我说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汉弗莱爵士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伯纳德,文官的成功,在于正确的把握时机,用你的智慧想想,最近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影响大臣的?”“内阁的责任重组?”“是的,伯纳德,你觉得让哈克多拥有一个艺术大臣的名头,他还有可能拆掉美术馆吗?”汉弗莱爵士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但是据我所知,责任重组需要首相分配,实际上是内阁秘书分配,我不知道汉弗莱爵士要怎么说服阿诺德爵士,大臣前不久刚拿到了地方政府的管理权,现在要再给他管理艺术的权利,其他的常任秘书们不会高兴的。汉弗莱爵士说他自有办法,“只要阿诺德点头,别的文官也不敢提出质疑。”他说。我请教他该如何说服阿诺德爵士。
他很高兴地笑了,“很简单,只要我们确保如果不把艺术和电视纳入行政事务部的管理范围,他们没有别的方法阻止大臣拆美术馆就行了。”“但是伊恩爵士一定会首选独立调查”,我说。“那就要看我们,不,伯纳德,是你,怎么让独立调查计划流产了。”汉弗莱爵士说。
我立刻明白了,汉弗莱爵士的计策精妙无比,如果他想在这次部门重组时大捞一笔,那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大臣制造的烂摊子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可以趁此向阿诺德爵士提条件,要求把艺术拢到自己的部门里。这中间至关重要的一环就是独立调查,伊恩爵士的干预必须失败,汉弗莱爵士需要我站在他这边,他需要我来影响大臣,但问题是,我该怎么做?

10月2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晚小伯纳德问我愿不愿意今天和他去赛犬会看比赛,我怀疑是这周四我们的谈话给了他灵感,他说自己有一个朋友对赛狗场很熟悉,可以带我们进去。他低着头很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意见,不时抬起灰蓝色的眼睛看看我,我对赛犬会没什么芥蒂,虽然比起狗我更喜欢猫一些,但为了伯纳德,去一趟赛狗场也没什么。
我们开车去了温布尔登,一个穿着夹克外套和衬衣的男人接待了我们,“汉弗莱爵士,这是法里斯,我的剑桥同学”,伯纳德介绍到,“法里斯,这是汉弗莱·阿普比爵士,我和你提到过的,我的上级。”我们握了握手。令我惊讶的是,据小伯纳德所说,这位法里斯先生出身贵族,参过军,我本以为他会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事实上,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皮肤黝黑,蓄着胡子,头发长至肩膀,看起来并不经常打理自己,我很难相信伯纳德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你的狗呢,法里斯?你的月牙?”伯纳德迫不及待地问,我知道他一向喜欢热情的毛绒绒的动物。“他在这里!”法里斯哈哈大笑,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银白色的修长的猎犬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扑到了法里斯怀里,伯纳德满足地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狗脖子,使劲摸了两下狗头。“月牙马上就要上场了,他这次还会拿冠军的,你们就等着瞧吧。”法里斯骄傲的说,牵着月牙回到了赛场上。
“汉弗莱爵士,我们押月牙吧?”伯纳德问我。我们走到下注的的地方,各自押了一百英镑在月牙身上。坐在观众席上的时候,我问伯纳德以前有没有养过狗。“不,汉弗莱爵士,我母亲有点洁癖,她不允许我在家里养狗。”他回答我说。我觉得他大可以在自己独居伦敦后养一只狗。“我想过,但我需要去工作,我不是总有时间陪它的。”伯纳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知道的,我和法里斯是在我剑桥攻读硕士学位时认识的,当时他只是一个正常的有钱人家的孩子,西装革履的去参加舞会啦,交友啦,之后他去参军,听说在那里养了一条军犬,退伍后我们再见面,他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把自己整日泡在赛狗场照顾这些狗们,大概有十几条吧。当然了,他最喜欢的还是月牙。”
我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像法里斯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宠物,才选择不养。伯纳德点点头,“宠物对我来说不是优先项,我要在别的地方投入更多的精力,比如工作。但这对于狗来说是不公平的。我的意思是,主人就是宠物的全部,但它们不可能占据我的所有时间。”他说。我又问伯纳德对待伴侣是否也是同样的看法。他说可以类比,同时咧开嘴很没良心地笑了,“不过,”他说,“好在我们都把工作看得更重要一些,不是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提醒他比赛要开始了,法里斯的狗确实是最优秀的,它像闪电一样窜了出去,我和伯纳德轻松赚到了二百英镑。
之后我们和法里斯道别,去丽兹吃了晚饭。令我没想到的是,伯纳德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回家路上他问我对婚姻有什么看法。我回答他我认为婚姻只是伴侣关系的法律形态。“Without love?”他问。我说可以有,但也可以没有。对于有些人来说,爱情不是首选。“我还是觉得有比没有好。”伯纳德有点不太高兴地说。我认为我似乎应该提醒他两个小时前说工作比爱情更重要的人是他自己。年轻人就是有点不太讲理,但我还是回复他说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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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上午与大臣在办公室会面,向他通报例行事务之前,我委婉地提醒他不要插手足球队和美术馆的事情。大臣阴沉着脸说,“想法很大胆,伯纳德,但这是我选区里的事。”我说我大胆总比您难办要好。这种谄媚的话术对汉弗莱爵士总是有用的,但大臣不吃这套。我继续说服他,按照白厅的惯例,议员是万万不可介入自己选区的规划。大臣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因为当他取悦一部分选民时也会得罪另外一部分,这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尤其是当地方事务的背后还有光国机构的影子时。
大臣不认可我的话,他认为选区里的球迷人数远多于热爱艺术的左翼们,他的选票终究会增加,稳赚不赔。[事实上,大臣的话要比伯纳德爵士记录的粗鲁多了。“热爱艺术的左翼分子”实际上是“多愁善感,长发邋遢的文艺青年”。——编者]正如汉弗莱爵士预料的那样,大臣从不在吃到苦头之前听劝。我只能寄希望于今天上午安排的与大臣会面的几个民间艺术组织了,也许他们能让大臣意识到选区里反对拆除美术馆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强烈。
大臣很生气,他质问我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来烦他。“这是汉弗莱爵士让我安排的。”我说。事实上并不是,汉弗莱爵士完全不知情,但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他已经习惯在DAA扮演一个残酷的独裁者了,多一次暴行还是少一次对上帝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令我担忧的是,大臣这次确打定主意要拆除美术馆了,哪怕冒着得罪选民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大臣现在还对自己即将成为艺术大臣的事一无所知,几天之后他就会乖乖地和美术馆站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应该提前考虑一下怎么帮他摆平足球队那群人。
下午我把自己埋在行政事务部的文件堆里,试图找到能让大臣对球队施压的办法。汉弗莱爵士提醒过我不用太焦虑于让上司下不来台这种事,政客们最擅长的就是让步。
幸运的是,我最终找到了那份《地方政府津贴第二修正案》,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是推动车轮滚滚向前的时候了。

10月4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的早饭依旧是培根鸡蛋和面包片,还有一些鹰嘴豆泥。汉弗莱爵士问我有没有找到《地方政府津贴第二修正案》,我大吃一惊以至于把一点鸡蛋掉到了桌子上。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昨天在文件室找这个。“这个嘛,伯纳德,放心好了,我没有在私人秘书办公室安装窃听器,我只是猜到了而已。”汉弗莱爵士高兴地说,他永远乐于展示自己高超的智商,“更何况,部里的每一份文件我都看过,在脑子里找到正确的那份并不难。”我有点沮丧,汉弗莱爵士安慰我,说我做的很好,“你还是个年轻人,我只是比你多了点经验而已。”
过了一会,他问我有没有想好怎么让大臣插手独立调查。我以为只要告诉大臣,他自然就会去干预。“问题是,他怎么干预?”汉弗莱爵士说。我暂时还没想好,但我猜测大臣应该在别的部门有认识的人可以帮他。可是这个人是谁?“是时候动用你的私人秘书情报网了,伯纳德。”汉弗莱爵士擦擦嘴,给我下了任务,“在今天上午大臣到达办公室之前解决这件事情,找到那个人。”
通常,我和汉弗莱爵士会比大臣早到白厅十五分钟左右。我在这十五分钟里给环保部的私人秘书们打了几个电话,找到了那个大臣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吉斯·弗里曼[吉斯·弗里曼,环保部政务次官。——编者],我向弗里曼的私人秘书卡洛琳通了信,她向我保证会让弗里曼先生在今晚与大臣见面。
上午我请大臣审阅了那份地方政府津贴修正案,我知道如果我只是把文书交给他,而不说明它的重要性,那他一个字也不会看的。所以我甚至贴心的为他念了一遍文书内容,在我看来文书内容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但大臣就像是诚心捣乱一样,一个劲地说自己听不懂。“为什么你要给我说这种没用的废话。”他嚷嚷着。我只能向他道歉,说我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以确保如果他愿意,地方议员可以得到更多参会津贴。大臣嘟囔着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但他还不太懂这份修正案的真正含义,不过没关系,几天后他就会明白的。
之后我按照汉弗莱爵士的指示向他透露了伊恩爵士要操纵独立调查的事情。他问我所谓的“非正式指引”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指引是正常的,每一份工作都有指引。他问我政府调查难道不是独立的吗。我想起来当年汉弗莱爵士告诉我的那句话,这让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向大臣援引了这句话——“火车头也是独立的,只要铺好轨道,它们照样跟着走。”
大臣很慌张,他确实应该慌张的,如果不是这次汉弗莱爵士有意透漏给他实情,他不会知道独立调查被篡改过,就像他的前任萨金特一样。“他们打算怎么对调查员施压?”大臣严肃地问我。我告诉他独立调查员也是有等级的,只要随便找一个想升职的就行了。“那大臣可不可以干预调查员的任命?”他说。我很高兴他快速地摸索出了正确的道路,没有多费口舌,我回答他当然可以,大臣都是我们的主公。他想了想,告诉我环保部的政务次官吉斯·弗里曼是他的老朋友,也许他可以帮忙。我暗自窃喜,到目前为止大臣所做的一切都在我和汉弗莱爵士的计划之中。吉姆的火车哐当哐当,走在文官的铁路上。
接着来便是展示这几天的工作成果的时候了,当大臣要我给吉斯打电话时,我告诉他吉斯会在今晚投票之后,在议会休息室等他。大臣非常惊喜,他问我有没有从政的打算。
我说我不想。在我的字典里,政治代表着操纵,密谋,暗箱操作,逃避,煽惑和贪污。这种脏活还是留给主公们去做吧。
“文官和政客又有什么不一样?你说的这些手段文官们哪个不会做?”大臣盯着我说。
我很遗憾大臣可能说的是对的,唯一的区别是我作为文官并不是自愿去做的。我可没有必要的素质。
“哦,别低估自己,伯纳德。”大臣阴恻恻地笑着说。

10月11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今天上午我要求伯纳德赶在大臣接见地方委员会之前安排我和大臣见面。大臣显然以为我是来说服他的,“我不会动摇的!”他大喊,我告诉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内阁改组。他怀疑地看着我,显然目前他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我说我是从阿诺德那里得到的,我恭喜他被任命为了艺术总管大臣,行政事务部管理的范围又扩大了。大臣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我随即提醒他,站在新职位的角度上,他应该好好斟酌一下会见地方委员会时候的态度。他完全没理解,“你是说援助足球队的事?”我说:“是,也不是,关键是您作为艺术大臣,上任第一件事居然是拆美术馆,您觉得大家会怎么想啊。”
大臣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他意识到将近两周的斡旋都成了无用功,而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进了这个圈套。他捂着嘴,站起来又坐下,从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声音。伯纳德看看我,又关切地看看大臣,似乎怕他被自己噎死。我觉得小伯纳演技有点过头了,大臣有今天的窘态,他要付一半的责任。
最后大臣说:“其实那家小美术馆还挺好的。”我表示同意,伯纳德提醒他要开会了,我知道伯纳德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三个地方委员走进来,大臣向我们介绍彼此,其中一个在大臣告诉他们我是常务秘书后,很没礼貌地指着伯纳德问他是不是临时的。我拍拍伯纳德的手让他别太放在心上,他们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
但我还是太高估大臣的表达能力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办法跟那些人解释明白。我告诉委员们这家美术馆是信托机构的,规定专款专用的。大臣赶紧抢着说,“对,我们只能拆别的地方了,教堂,学校,医院,总会有办法的。”“真不敢相信,你让我怎么回去跟大家说,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啊。”其中一个人大声嚷嚷说。“不是我,是法律。”大臣说。可对面不依不饶:“那你怎么现在才想到。”
“这个嘛……”大臣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这次他把求救信号发给了伯纳德。我和伯纳德都把目光放在了桌子上摊着的那本《地方政府津贴第二修正案》,他不断地给大臣使眼色,后者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我一向坚定的认为,大臣在部门中只起到对外发言人的作用,他们不应该管理部门,不应该使用公款,不应该置喙预算,他们只需要上电视,做演讲,回答议会质询,负责让整个部门从外面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在我看来,今天大臣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让我告诉你们实情吧”他说,“事实上这件事可能办成,但要花费很多时间。问题是,如果我要做成这件事,我就没时间办另外一件事了。我正在争取增加地方议员的预算和会议津贴。你知道的,我可不能同时对两件社会议题施压啊。我想也许我可以忘记地方议员津贴的事,专心解决售卖美术馆相关的法律难题。”
自己的工资,和别人的足球队,这不是一个难选的抉择。对面很快附和说法律问题很难解决。我说这次更甚。他们说既然这么麻烦,那他们计划在明年关闭一所小学,大概能卖一两百万,给足球队做补贴。大臣说这是个好主意。伯纳德负责把这些人送出去。我告诉大臣我等会还要去皇家歌剧院看演出,就不能陪他了。他问我作为艺术大臣,他可不可以和我一块去,我很高兴地欢迎他加入中产阶级的艺术殿堂。

10月15号(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昨天我和常务副秘书们开会,一刻不停地听他们作报告,等我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很意外地看到伯纳德此时正坐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新开封的雪莉酒已经被他喝了三分之一。
“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汉弗莱爵士。”他皱着眉头说,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鼓励他说下去。“大臣说我应该去从政。”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他思考的,侮辱人的话不用放心上。“我也是这么说的,汉弗莱爵士,”他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我说我是个文官。”“那他说什么了?”我问。小伯纳德看起来更沮丧了,“他说文官和政客没什么不一样,政客干的事文官也干的出来,而且我们更专业。”“哦,是吗,我到没想过大臣有一天还会夸我们比他更专业。”我说。
伯纳德咧开嘴苦笑,说他也觉得大臣说得对,“我会不会也成为道德真空?”他问我。说实话我完全理解年轻人对于正义的向往,我也曾经年轻过。我并不忍心直接告诉他我认为道德真空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它能让你免去许多痛苦。“政客和文官当然不一样,伯纳德”我斟酌着我的语言,“我们比他们经受过更多的训练,大臣的政策往往出于他们和他们政党的私利,又由于他们的愚蠢而做错事。我们只是负责修正,从宏观的角度来管理国家,我们要让政府走在正轨上。文官没有私利。”
伯纳德不为所动,我不得不尝试换个方式说服他。“我之前也和你一样,伯尼。一在白厅不顺心,就会往牛津跑。”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伯纳德会相遇,不是在富丽的学院晚宴上,而是和教授散步的乡间。“这只是我们的工作,无关人品和道德,即使你不去做,你的上级也会安排别人做。”“可你已经是文官的最高层了。”伯纳德抬头看着我。我告诉他我也身不由己。
伯纳德叹了一口气,提议说周五的晚上就应该把自己喝个酩酊大醉才是。随他安排,我们去了他熟悉的酒吧。我们花了两个小时扔飞镖,喝啤酒,打扑克,我能感受到伯纳德背负的压力,所以我由他发泄。我们玩到很晚才回家,小伯纳德歪歪扭扭的靠在我身上,幸好年轻人并不重,我勉强扛着他,最终几乎是把他扔在了床上。

[仅仅两个月后,汉弗莱爵士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官的最高领导者,阿诺德爵士决定退休,并将位置传给了他。这意味着,行政事务部的常务次长一职将由财政部的常任副秘书杰弗里爵士接任。面对新的上司,伯纳德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杰弗里爵士作为部门的新人,更希望自己即将领导的下属文官们是自己更熟悉的人。——编者]

Chapter 15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12月20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是汉弗莱爵士第一次作为内阁秘书主持内阁会议的日子,也是杰弗里爵士来到行政事务部的第一天,上午我去办公室找他,由于太习惯自由进出这间办公室,我差一点忘记敲门。
杰弗里爵士坐在汉弗莱爵士曾经的位置上,他很客气的请我坐下,“伍列先生,久仰大名啊,我还在是副秘书的时候可就听说行政事务部有你这么一位杰出的青年啊。”我连忙说他谬赞了。他又说了一大堆日后好好合作之类的话,然后同我一起去见了大臣。
他们彬彬有礼的握了手,“这次可不用给我介绍一大堆官职了,是不是。”大臣开了个玩笑。“我相信您比我更熟悉这个部门。”杰弗里爵士说。“那是当然”大臣抬头骄傲地说,“毕竟是我负责掌管整个部门。”杰弗里爵士微笑了一下,“正是这样的,大臣。”他说。
如果是汉弗莱爵士,此刻一定已经和大臣吵起来了,任何一个做到这个级别的文官都视部门为自己的私有物,我不由对这位新晋上司高看一眼。

[在这篇日记的边上,有一个用铅笔写的龙飞凤舞的“混蛋”一词,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模糊了,但仍然可以看出来笔者当年愤怒的情绪。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继续下去。——编者]

我提醒大臣是时候去开内阁会议了。大臣喜气洋洋地去参加会议,然后阴沉着脸回来了。“哦,伯纳德,我的天呐”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我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内政部长酒后驾车出了严重的车祸,不日就会引咎辞职然后被踢到上院去。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我不知道这对大臣有什么影响,我记得他一直不喜欢这位内政大臣。“我也酒后驾车了。”大臣说,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不过万幸的是没有记者发现我,只有两个警察,最后把我送回家,并且把这件事通报上去了。”
我感到万分震惊,“没有见报吧?”我问他。大臣摇了摇头。
“首相也不知道吧?”大臣又摇了摇头。
我一下就猜到这件事八成是由内政部常任秘书呈给了汉弗莱爵士,然后被汉弗莱爵士压下来了,他在会后敲打了大臣,所以大臣才会比别的内阁部长们晚了十分钟从十号出来。我没有再问大臣,被汉弗莱爵士“留堂”一定让他难堪极了。
我回家后向汉弗莱爵士确认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他问我和杰弗里爵士相处的怎么样,我提到了上午那件事,汉弗莱爵士轻蔑的说:“他才刚升上来,不敢和大臣起冲突,手下的人也未必信任他。本来这个位置是卡拉汉的,但是弗兰克向阿诺德举荐了这位杰弗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说他看起来很得体,我想不出他会用什么手段让弗兰克爵士在阿诺德爵士面前说他好话。汉弗莱爵士让我别再多想了,“不用考虑这种事情,伯纳德,你最大的靠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他得意地说。

12月21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我遭到了杰弗里爵士的训斥,他质问我为什么会让大臣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我不知道原来财政大臣是个如此安分的人,在我看来,我们的大臣只是闯了个小祸而已,他甚至都没有上报纸,全部门都对此见怪不怪,我不明白为什么杰弗里爵士会认为这是一件大事。
“伯纳德”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请你严肃起来,我不是在问大臣,我是在问你,你没有起到监管的责任!”
他简直在胡搅蛮缠!那是圣诞节假日,我怎么会知道大臣会醉酒驾车,我又没有坐在哈克和哈克夫人的后排!“你这是什么态度?”杰弗里爵士不满地说,“大臣出了问题,就是私人秘书的责任。你难道不知道吗?”
“伯纳德”他突然把语气放缓,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我希望你引以为戒,不然恐怕我会在你的年度报告里表达对你的可靠性的怀疑了。”这个人在无耻地威胁我。我生气极了,但此刻和他争辩下去没有意义。我告诉他我会注意的。
回到办公室,我注意到马特在冲我眨眼睛,我把他拉到一边说话。“被上司叫去谈话了?”他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问我。我点点头,和杰弗里爵士的争吵让我没心情再说更多的话了。“卡拉汉要走了。”马特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他准备去卫生部另谋高就,他和那边的人关系还挺好的。”我的确感到震惊,“卡拉汉对杰弗里爵士抢了他职位的事怀恨在心?”我问。
“喂,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啊,是不是。”马特拍了拍我的肩,“这倒是其次。关键在于,他和你一样啊。”我麻烦他要么把话说清楚,要么就闭嘴回去工作。
“你难道没发现,卡拉汉和你都是汉弗莱爵士的人啊。”马特说,“卡拉汉知道自己在杰弗里爵士手下的日子不好过,干脆申请调去别的部门了。”我认为卡拉汉和我并不是客观来说相同意义的汉弗莱爵士的人,但马特又不知道实情,他只是出于友谊关心我。我问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有能力竞争常任秘书的是卡拉汉,又不是我。马特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我说:“兄弟,你现在可是汉弗莱爵士在行政事务部唯一的眼线,他可不会轻易让你走的。但你在杰弗里爵士眼里,就是一颗钉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拔掉的。”

12月22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我去卫生部打听了一下,卡拉汉的调动是汉弗莱爵士亲自办的,大概率是为了补偿。并且,据说杰弗里爵士联合了一些在行政事务部工作时间不长的副秘书们排挤几个资历深的副秘书,看来他打算把这些人通通赶走,把自己在财政部的人调任过来,这样就可以快速掌握整个部门了。
我并不想离开DAA,首席私人秘书的职位就那么几个,调动并不容易,我也没想好要不要和汉弗莱爵士说这件事。
晚上大臣要出席晚宴,我作陪。我不想在部里多呆一会了,因此我早早赶到大臣家等他下班。安妮女士接待了我,她正在写圣诞贺卡,“他肯定被留下了,反正你在等,不如来帮我贴邮票吧。”她说。我说这些信是给选民的,我不能插手政治行为。“那要是给记者的呢?”安妮女士问。我觉得给记者的信属于政府行为,我当然乐于帮忙。
在我帮安妮女士舔邮票的时候,她打开了电视看新闻。“我喜欢看新闻,这是最容易找到吉姆的办法。”她说,我感谢她的善解人意,没有抱怨我们占用了她的丈夫太多时间。
电视里突然插播了一条简讯,首相准备在新年期间提前退休,我太震惊了以至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臣适时冲进来,指着电视问我们看到了没有。我们都完全被搞糊涂了,没人知道为什么首相要退休,他才刚作为执政党党魁上台两年啊。
用不着管首相怎么想,他已经要辞职了,白厅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旦你离开这个位置,你就彻底回不来了。“当务之急是选一个新党魁,”大臣怡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说。他作为党主席,之后一段时间都要为党内事务忙的不可开交了,我认为我可以为他减免一些部门工作,如果将来他问起来,就说是他自己忙忘了。
安妮女士问大臣:“你没有希望竞选吗?”“我?我还不行。要么是埃里克,要么是邓肯。”大臣并不为此感到气馁,也许他认为他未来还有机会吧。他说埃里克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而邓肯也向他示好。“埃里克挺合适的,他是个不错的财政部长。邓肯也有能力,他在外交部干得不错。”“所以你要支持他们两个人?”安妮女士尖声尖气地说。事实上,我们的大臣谁也得罪不起。

12月24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我的猜测是对的,埃里克昨天中午就把大臣请去喝咖啡了,而邓肯则等到今天才来见他,剩余的时间大臣都用来安抚选民代表和后座议员们了。我并没有跟随,显而易见的,这是党内事务。
杰弗里爵士仍然没有放弃找我的麻烦,昨天他又别出心裁的要求我以后安排大臣行程表时先向他汇报,这样他就可以顺利的挑出一大堆不合理的地方,然后要求我重做。“我认为大臣最好在内阁会议前先会见工会代表,你觉得呢,伯纳德。”他得意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这都是些什么人?让他们下周再来。”他随手把文件扔在桌子上。“伐木监督委员会,爵士,维克菲尔德来的。他们强烈要求见大臣一面。”我说。“你没有听见我说话吗?”他说,“让他们等着。”我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是的爵士,好的爵士,我已经要把这句话说烂了。
……
谢天谢地,圣诞节要到了,大臣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作为一个整天围着大臣转的文官,大臣放假让我的工作变得少得可怜。我在白厅街喝咖啡,恰巧遇到了卫生部的艾琳娜[卫生部副秘书],我请他喝了一杯咖啡,闲聊了一会。
我向她问起卡拉汉,“哦,他一切都好,我还以为他会不习惯和女人一起工作,但他还适应的蛮快的。”艾琳娜笑着说。
“你俩还真是同一边的啊,是不是?”艾琳娜问我。我说大概算吧,身上都印了个H。

[伯纳德爵士的意思是他们都是汉弗莱爵士的人,就像人类会在自己养的马身上印一个标志一样。——编者]

“不如你也来卫生部吧,说真的,我们有点厌倦西蒙了,他总是喋喋不休,还有点神经质。”艾琳娜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也快退休了,诺艾尔爵士准备把他打发到布鲁塞尔呢。”可怜的老西蒙,马上就要享受香槟,鲑鱼,游轮和沙滩了。艾琳娜极力欢迎我来卫生部,“姐妹们都挺喜欢你的,伯纳德。如果你考虑好了,我可以帮你给诺艾尔爵士说一声,他一直很欣赏你。”她叫来了服务员,又点了几杯咖啡带走。卫生部女公务员多,办公室气氛很融洽,但我也不确定我要不要去,汉弗莱爵士会同意吗?
下午我给汉弗莱爵士打了电话,自从他当上了内阁秘书之后我就不常在白厅见到他了,他醉心于唐宁街的一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忙着引导每一项决策,晚上偶尔和首相散散步。”
我告诉他大臣要放假的事情,他说隔壁教育部大臣也放假了,“内阁离了这些大臣照样转。”我说我们可不得闲,没有文官政府就要瘫痪了。汉弗莱爵士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别让自己太累了,伯纳德,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回家喝点红酒吧,我已经请人布置了家里。”我们商量好了圣诞节当天要各自回父母家中度过,第二天的节礼日再一起过。汉弗莱爵士提议今天晚上他下厨。
于是晚上我们在家共进晚餐,酒足饭饱之后汉弗莱爵士坐在沙发上看书,他喜欢穿着睡袍侧卧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我不知道他之前自己一个人自己住的时候是否也如此尽心的布置彩灯和圣诞树。“当然不会,伯纳德,”他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透过镜片看着我。“何必去问独身的年长者这样的问题呢,”他温和的笑着说:“过去它只是平常的一天,不是吗。”我爬上沙发凑过去抱住他亲他耳边的鬓发,我们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沙发上,汉弗莱爵士抽出一半毯子分给我,“别感冒了,明天可是圣诞节。”他说。我决心自己解决行政事务部的事,我不想这个此刻终于有一点休闲时间看看书的人再为我的事情烦心了。

12月25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今天一早我开车前往贝德福德,大约十点左右当我就到家时,爸正在院子里和杰妮玩球。我走过去帮他推轮椅,“你妈妈在厨房,”他说,“工作还顺利吗,我听说你晋升了。”我说一切都好,只是更忙了。他哼了一声说:“都是一样的手段,我见的多了。”在他又准备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自己曾经在银行工作的事情之前,我赶紧打断他,让他继续陪杰妮玩,我要去厨房看看妈。
她很高兴看到我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为你织了毛衣,放在你卧室的床上了。”之后她看到我的公文包,很不赞成的皱眉看着我说:“我亲爱的,只是一天,你难道一天都不能停止工作?”我说只有几份文件而已,下午茶之前我就可以把它们都看完。
我问她露西去哪了,“当然是放假了,”妈说,“她不和你一样,她有享受假期的权利。昨天她提前做了一些吃的,只需要加热一下,冰箱里还有肉,也许你愿意去下厨,把肉煎一下,再配一点鹰嘴豆。”她问我。我当然愿意,在伦敦从来是我做饭,小伯纳德连煎蛋都不会。
我给杰妮添了狗粮和水,然后去了厨房,羊排,鳕鱼,一点豆子,还有露西做的派和布丁,还算丰盛。圣诞节总是无聊的,午餐,下午茶,晚餐,时间过得飞快。因为我明天要回伦敦,所以晚上我就把礼物拿出来给他们。我送了妈一条红钻项链,送了爸一块表,是我和伯纳德一起去哈罗德选的。

Notes:

更的有点慢,对不起,我燃尽了……

Chapter 16

Notes:

故事来到了新篇章,更的很慢,对不起,因为我在写之前并不太了解内阁秘书的工作,而且我也不想一味地重复剧里面已经讲过的情节,所以我去看了相关的历史书(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还是希望能不ooc。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12月25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和艾米一起回了家,她刚从加利福尼亚回来,拎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几乎占满了整个后备箱。我本以为今年圣诞节不会在家里见到她了。“不,我和你们这些倒霉的公务员可不一样。我要放一个长达一个月的假期。而你,我的哥哥,27号就得回去工作。”她幸灾乐祸地说。我让她好好享受假期,毕竟这是她连轴转了一整年才换来的。“你懂什么?这是我梦想的工作。”她翻了个白眼。随她去吧,如果差点被鳄鱼咬碎摄像机镜头也能算梦想的话。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说话,我正在专心地开着车,突然她说:“换个话题,你之前不是在伦敦公寓住吗?怎么突然把家搬到黑索米尔了?还是这么大的一个房子。”我从没告诉过家里人我的取向,我说这是我朋友的房子,借给我住而已。她狐疑地看着我,显然根本没相信我说的话,“听着,我不会怪你的,即使你偷偷结婚了但没通知家里任何一个人。”我说我没有结婚,这是事实。“所以她是谁?”艾米问:“一个有钱人,显而易见的,你们在交往吗?”我反问她为什么觉得我有一个女朋友,我难道就不能为了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去买一套房子吗?
“因为我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伯纳德,你穿衣的品味比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好了不止一点,还有质量。我猜对方一定是一位极其温柔的小姐吧。”
我认为我的妹妹虽然善于观察,但不擅长推理,我告诉了她实情,汉弗莱爵士和相关的一切。艾米极为震惊,她张大了嘴巴停顿了很久,我感到紧张,“你保证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我问她。“额,额,对,是的,我不介意。抱歉,我不应该问太多涉及你隐私的问题。”她扶着额头结结巴巴地说。“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告诉她。她连忙保证自己会严格保守秘密,“我会把这件事带进坟墓的。”
等我们到家时,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妈妈在吃饭时大讲特讲今年教堂的圣诞活动,艾米则出人意料的沉默。一吃完饭,她就宣称要和我排练圣诞颂歌,把我拉进自己的房间里。“所以,他是你的上司,还是一个勋爵?”艾米焦虑地走来走去,我觉得有点好笑,“这一点也不重要”我说,“他只是有个爵位而已,如果我努力工作,我也可以得到一个。”我问她要不要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或者她热爱的纪录片之类。她不满地大叫道:“嘿,我的专业是导演没错,但我是拍野生动物的啊。”“哦,那你应该去拍我们的大臣,”我说。我让她别紧张,我只是在白厅工作而已,而且汉弗莱爵士现在也不在那里了,他去十号了。“哦,那我真希望今天女王致辞的时候我不会在陛下身后看见他。”艾米没好气的说。
下午三点我们在电视上看了女王陛下的圣诞致辞,“我说了,你不会在电视上见到他的,我们是,做幕后工作的。”我对艾米说。“你们在说谁啊?”爸爸凑过来问我们,他端着邻居亚当太太送来的饼干问我们每个人要不要吃一个,但我们都拒绝了他,我和艾米都不喜欢樱桃馅。“没什么,爸爸,”艾米紧张地说,“我和哥哥开玩笑的。”“所以谁会是新首相啊,”妈妈也走过来坐下。他们都盯着我,仿佛我能告诉他们答案一样。“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呢,”艾米说。我说文官要保持中立,而且反正他们都不关心政治,谁做首相又有什么区别。“小伙子,”爸爸说,“我们只是讨厌看政客们争个没完,并不是不关心这个国家,更何况现在要选的是首相,我们的政府首脑,让张伯伦还是丘吉尔当首相的差别可太大了。”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觉得谁当首相根本不重要,反正那个真正执掌大权的人现在已经安坐在贝德福德的家中了。

[在新年的第一天阿诺德爵士与汉弗莱爵士共进午餐,他们都同意这个国家需要一个更温驯听话的政客做首相,汉弗莱爵士通知了伯纳德爵士他们的安排。前人的研究已经披露了此事的全部细节,本文不再赘述。——编者]

1月3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从行政事务部的前手下那里听到一些传言,似乎小伯纳德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不太了解杰弗里这个人,所以我决定直接去问伯纳德,我让他下午在办公室等我。
事实上他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晚,一如既往地忘记了敲门。他径直走过来,开始向我汇报下午和哈克的谈话。我说他完全没有必要把哈克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即使他会是未来的首相。伯纳德有点尴尬地站定了,“我还以为您是要检查我有没有做好您安排的事呢,”他嘟囔着说。
“不,伯纳德,”我让他坐下,“是关于你。”他立刻紧张起来,我问他最近工作是否顺利。“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他回答得飞快,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我告诉他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而且我发现行政事务部最近的人事变动有些过于频繁了。
伯纳德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为什么不肯向我诉苦,我自信我在他面前一直是可靠的,难道他以为我帮不了他吗。过了很久他才很小声地说:“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太荒谬了!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在过去的几年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他甚至意识不到,在白厅,反抗上级一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们只要动动手指,你就出局了。“你要怎么解决?”我耐心地询问他,“和卡拉汉一起去卫生部吗。”“这个嘛,我打算把它当成保守选择。”伯纳德眨眨眼,“除非您不同意,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去卫生部报道。”他还可以去斯旺西报道呢!我简直难以遏制住我的怒火,我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将行政事务部打造成了一个超级部门,并且指望等我退休时他能接手,现在他却告诉我他要去卫生部!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实情,我会去敲打一下杰弗里。二、你就忍着吧,我不会批准你去卫生部的。”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早就过了五点半了,是时候用酒精平复一下心情。
“事实上,汉弗莱爵士,我找到了一些杰弗里爵士的小把柄,他在银行的流水有一点不太对劲,还有一个撤诉的案子,时间对的上。”伯纳德抬起头咧开嘴冲我笑了,他很高兴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毫不客气地也给自己倒了点酒。我惊讶于年轻人的深藏不露和出手果断,似乎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认识了他。
“不管怎么样,汉弗莱爵士,谢谢你,本来我不想让你为了这件事烦心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盯着我,却比往常更让我警惕,我觉得自己早已深陷其中,以至于对我的年轻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我自以为把他护在了身后,但他早已比我预想的更成熟。

[相信各位读者已经可以想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哈克在一众人等的扶持下高歌猛进地入主了唐宁街10号,但他在党内选举得出结果的短短几分钟之前说的一句话却彻底改变了汉弗莱爵士精心布置的局面,我们在汉弗莱爵士的私人信件里找到了他对这件事的描述。——编者]

亲爱的弗雷德里克
回国休假的日子如何,希望你保持身体健康。也许你最近听到了一些消息,行政事务部的大臣哈克当选首相了,鉴于首相大人一贯听劝,这无疑是一件好消息。
然而另一件事却让我十分烦恼,首相决定任命伯纳德作为他的首席私人秘书,我相信这是他随便做的决定,但以伯纳德的能力,我毫不怀疑他不能承担这份责任。你知道的,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以如此快的速度晋升高位是非常危险的。诸如你我等人,在担任常任秘书之类的高级文官职位之前,无不在基层工作了很久,而伯纳德并没有这样的经验,我非常担心。
你我共事的日子历历在目,那是愉快的,但也是艰苦的。伯纳德没有经历过那一切,在你我还在熬资历的年纪就成为了唐宁街的首席私人秘书。我不得不感慨年轻人的幸运,也许一切都是克罗托的安排。
你永远的
汉弗莱
1月18日

[两天后汉弗莱爵士收到了回信。——编者]

亲爱的汉弗莱
没人会不喜欢呆在布鲁塞尔,我预计下周三返回欧共体,伦敦的阳光太少了。听从医生的建议,我最近正在试图减掉一些体重,试图让自己活得久一点,但没有糖的日子无聊极了。
当听到我们的新首相会是哈克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知道这里一定有你的功劳,老伙计,也许下次见面时你愿意跟我好好讲讲都发生了什么,我只听说哈克一头扎进英国香肠里了。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认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伯纳德一直是你的得力助手,他很崇拜你,你们会继续合作下去的。
他运气不错,得了你的赏识,也许未来能拿到他的G呢。
你永远的
弗雷德里克
1月19日

2月22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首相上任已经几乎一个月,我逐渐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并且我学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内阁办公厅和唐宁街10号的关系甚至不如大臣和他的常任秘书,后者总体来说还是站在一起的,而前者就针锋相对的多。汉弗莱爵士说过,“不要成为首相私人办公室的附庸。”他视内阁秘书这个职位为一个确保政府正常运转的中枢,他要平等的对待每一个政府部门,竭尽全力让内阁工作维持在正轨上。在我看来,当他们还在一个部门工作时,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也许是首相,也许是其他部门,也许是记者。但现在,他们的关系走向了极端,要么对立,要么妥协,这无疑使我的工作量陡增,我不得不更加努力的维持好平衡。
昨天首相发了一点脾气,原因是反对党的领袖提出想见一下美国总统,他不满地把钢笔重重磕在桌子上,嚷嚷着说:“这个家伙,贯会投机取巧,博人眼球,我刚刚上任,他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我不得不提醒他美国总统想见谁他自己说了算,他的反对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词,“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反正他已经先见过美国总统了,十六项电台报道,一千二百六十九栏英寸的报刊,整整三天的电视新闻。汉弗莱爵士甚至禁止我在家里看电视,他说他不想在下班时间也看得到首相的脸了。
下午汉弗莱爵士志得意满地走进内阁办公室,他前几天刚刚挫败了首相取消三叉戟订单的计划,他带给了我们一个消息。
“首相,我听说反对党的领袖似乎想要拜见美国总统?”他微笑着说。
“哦,哦,是的,汉弗莱,那个家伙,”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正烦心呢。请坐吧。你有什么事吗?”汉弗莱爵士竖起一根手指,高兴地说:“我希望在白厅发布一份公务员的官方指引,我们需要新的指导守则以应对新的情况,自从1944年颁布之后,它从未被修改过。”他把一份白皮书从文件夹里抽出来放在桌子上。“公务员职责和责任。”首相看着封面上的字念出来,“很好,汉弗莱,你做的很不错,等我抽空看一下。”
首相并没有把这份文件放在心上,他没有意识到这将成为汉弗莱爵士一统文官的权力基石。当然,我知道因为我已经看过了整本白皮书,汉弗莱爵士曾把它放在了家里的沙发上。
汉弗莱爵士走了后,我提醒首相认真阅读一下文件。[鉴于汉弗莱爵士通篇才用了文官语言来撰写,我们怀疑哈克是否有以上所说的这份能力。——编者]他带上了眼镜,在耐心耗尽前也只将将看完了摘要,汉弗莱爵士精准的把控了白皮书的厚度,他笃定首相不可能看完全部内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首相说,“汉弗莱是文官长,这种事他说了算。”

Notes:

汉弗莱爵士说的那句“不要成为首相私人办公室的附庸”,actually是罗宾 巴特勒说的。汉弗莱爵士要求发布的《公务员职责与责任》,则是他的上一任内阁秘书,罗伯特 阿姆斯特朗发布的。

Chapter Text

2月23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上午在我安排首相的行程时,汉弗莱爵士走了进来,“伯纳德,”他骄傲地抬着头,把手背在身后,“我要见首相。”我为他推开门,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啊,汉弗莱,有什么新消息吗?”首相从报纸上抬起头。汉弗莱爵士微笑着说:“是的,首相,总统先生发来一封电报,他让我把消息带给你。”“美国总统?他为什么把电报发给你了?”首相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看着他,自上任以来,他变得以往都更厌恶自己的消息来源被别人握在手里。汉弗莱爵士愣了一下,他疑惑的朝我看了一眼,我猜他是想问我为什么首相如此阴晴不定吧,所以我对他比了个“我也不知道”的口型。
“首相,我觉得你还是先了解一下电报的内容吧,准确的来说,是总统的助手发来的。”汉弗莱爵士没有解释,而是把电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虽然电报的接受者是汉弗莱爵士,但我们最终却在哈克的信件存档中找到了它。内容如下。——编者]

总统并不倾向于此次会面,但我们不希望干扰到英国内政,因此,如果哈克首相认为总统应该同意会见贵国在野党党魁,请您告诉我,我很高兴我们之间紧密的关系使我能够直接问这种坦率的问题。

[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继续下去。——编者]

首相很快读完了电报,他很兴奋,被美国如此尊重地对待。“他们认为我是一个无党派的中间人士,处理这种问题的不二人选。”汉弗莱爵士解释说。“我应该答应吗?”首相问。我说也许这样能体现他的友好和宽宏大量。“对,对,”他说,“吉姆哈克有着宽广的胸怀,他可以接纳他的朋友,也可以包容他的敌人。”他飞速地想好了新闻宣传语,但紧接着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那个家伙,便宜他了。”我告诉他美国方面不会给他很多的报道,只要控制一下国内的媒体就好。首相点点头,“汉弗莱,你可以回复他们了,我同意。”
晚上我和汉弗莱爵士在改革俱乐部共进晚餐,他提出很不赞同我今天上午过分偏帮首相的行为。“这是党内事务,你不觉得你插手太多了吗?”我说我认为这其实更像外交事务一点,毕竟牵涉到了美国一直所说的大西洋主义。而且帮首相顺利解决这种事情也算在私人秘书的职责中。汉弗莱爵士对我的看法嗤之以鼻,“我们可没有责任帮他在政党斗争中打一个漂亮仗。”
他随后又说首相还没有对那份文官指导守则给出意见,问我有没有什么消息。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应该知道。”他嘟囔着说。我安慰他说也许他看在我们今天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的份上,会让白皮书顺利通过呢。汉弗莱爵士对首相是否会拼写“感激”这个词存疑,他决定明天亲自去问首相。

2月24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正如我们昨天所讨论的那样,汉弗莱爵士今日询问了首相对指导守则的看法。汉弗莱爵士一向是气定神闲的,今天也是如此,但他实际上比他表现出来的更紧张,因为在文官高层中这份守则并不完全受欢迎,据我所知,弗兰克爵士就曾试图阻止它。理由是每个部门的文官最终应该由自己部门的常任秘书直接管理,否则会造成混乱。有人支持他,但也有部分高级官员站在汉弗莱爵士那一边,通常是资历更浅的那些。汉弗莱爵士需要首相的肯定,以推动颁布这项条例的进程。
首相对白皮书没有异议,如果他想要善加利用这件事情,他就会意识到文官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但他并没有,汉弗莱爵士仍然在他心里树立着一定的权威,他有时甚至会惧怕汉弗莱爵士,像一个大臣一样。
然而首相也会展示自己的杀手本能,在汉弗莱爵士拿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准备转身离开时,首相突然说:“官员有权就文官道德问题向文官长寻求裁定。汉弗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和汉弗莱爵士都感到震惊,没人能想到首相会真的去读它,汉弗莱爵士僵硬地看着首相,随后他说:“我想这是文官长的责任,首相,而并非我个人的私利,这份文件自阿诺德担任内阁秘书时就开始被起草了。”他说的是真的,阿诺德爵士还没做完这份工作就决定退休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前首相并不支持发表守则,所以他们不得不等到哈克上任。

[3月3日汉弗莱爵士遭遇了他仕途中最严重的一场地位危机,首相异想天开的决定利用内阁办公室和唐宁街十号之间的门以把汉弗莱爵士排除在权力中心以外,他几乎就要成功了,而他的得力助手就是他的首席私人秘书。3月6日汉弗莱爵士以一种极其尴尬的方式从首相那里重新获得了权力的钥匙,事后他们表现的关系如常,但这件事却严重摧毁了汉弗莱爵士和伯纳德爵士之间的关系。——编者]

3月3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我拦不住汉弗莱爵士,也拦不住首相,多年以来我都自诩可以在两位上司之间游刃有余,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围。
首相先发制人,他要求汉弗莱爵士以后在进入十号之前要先打招呼,并且他让我去告诉汉弗莱爵士这件事情。当我正在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时,他直接冲了进来,站在了我面前。我不得不挂掉电话,当面跟他说。
“首相认为,方便起见,或者说,为了节省您的等待时间,您以后应该在过来见我们之前先打个电话。”我说。汉弗莱爵士正专心低头看文件,他一点也没有听出来我想表达的真正意思,“一点也没有不方便啊,”他耸耸肩说。我说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不方便。“不,没有,”他仍然在看文件。我不得不加重语气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不方便。”
他缓缓地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首相忙吗?”他问我。我说是的。“他在干什么?”我说他在做文书工作。“那我要和他谈谈,”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管不顾地朝内阁会议室走去。我赶紧拦在他面前,慌乱之中我告诉他首相在和别人一起讨论文书工作。
“你是说他和别人在一起?”我点点头。“谁?”他严肃地盯着我,又往前迈了一步,“是谁?伯纳德。”现在我们的胸膛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我只能告诉他,是财政部常任秘书,他听到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完全不管我在他身后大声阻止他。
他只在会议室呆了很短时间,然后便愤愤不平地走出来了。“伯尼,似乎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刚想说话就听到首相在会议室里咆哮,他大喊我的名字,要我立刻滚进去,我不得不先去应付他。
“你为什么让汉弗莱进来?我明明交待过你不要这么做。”他飞快地说。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汉弗莱爵士比我官大。“以后他只能在内阁办公室活动!”首相下了命令,我不明白这要怎么做到。“把中间的门锁上,”首相志得意满地说,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构思一件多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从1916年之后就没人做过这种事。

[1916年内阁秘书处成立,莫里斯·汉基爵士成为第一届内阁秘书,他将白厅宫东侧靠近泰晤士河的一些宅邸打通,变成了内阁办公室。——编者]

我解释说汉弗莱爵士有门的钥匙。“那就把他的钥匙那过来,”首相说。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他怎么不去把钥匙拿过来,有任何人设想过从上帝手里把天堂的钥匙拿过来吗?
然而,我突然意识到,白厅真正的主人就坐在我面前,他现在给了我权力去和汉弗莱爵士作对,我必须听命,不然我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但汉弗莱爵士怎么办,他会气疯了的。弗兰克爵士不会帮他,多萝西和首相就更别说了,没有人站在他那边了。
下午汉弗莱爵士打来电话,提出他要来见首相,他退让了,但首相没给他机会,我回复他说首相和我都很忙,他勃然大怒,威胁说要现在就过来。至少当时我还以为只要我把汉弗莱爵士的钥匙拿走了,他就过不来了。多萝西女士问我还挺的住吗,我告诉她没关系。我得说我并不站在她那边,虽然这显得很无礼,但事实就是,首相的政治顾问一直在给我们带来麻烦。
汉弗莱爵士冲了进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显然他有备用的钥匙,我请他把钥匙交出来,他拒绝了我,并且咆哮着说首相没有权力拿走他的钥匙。到了此刻,我已经不怕汉弗莱爵士了,我们僵持在办公室里,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汉弗莱爵士改变了态度,他请多萝西给我们留出一点私人空间,但她并不打算走。汉弗莱爵士转头温和地对我说:“伯尼,我可不想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僵,”他借着桌子遮挡多萝西的视线,偷偷握住了我的手,“首相真是嫉妒心作祟,我们公事的时间还长着呢,而首相来来去去,你要把未来依靠在那些长期掌管人事任命的人身上。”
他死死攥住我的手,慢慢地摩挲着,我讨厌他这样威胁我。难道他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缘杆而上?我从未想过靠他上位,在他眼里我的爱慕只是用来追名逐利的吗?我咬牙切齿地命令他把备用钥匙交出来,他撅起嘴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离开了办公室。我抓起电话,打给了安保处,让他们换掉了内阁办公室连接白厅的门锁。
剩下的时间是难熬的,我不得不开始考虑现实,我彻底惹恼了我的伴侣,虽然他也冒犯了我。也许今天晚上回到家我就会看到自己所有的行李都被扔了出来,或者他会以牙还牙,换掉家里的门锁,我将流落伦敦街头。很快就到下班时间了,多萝西站起来准备离开,她看我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问我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我没办法告诉她实情,也不敢回家,只能说我约了别人吃晚饭,但还没到时间。
最终我还是去了黑索米尔,然而令我惊讶的是,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房门,家里没人,汉弗莱爵士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时针走过了十二点,他还没有回来。我站在漆黑的房间里,突然意识到他给我留了最后一点体面。把前男友的东西扔出门外这种事很不阿普比,他选择另一条更轻松也更无情的方式来宣布我们结束了。

[从一位旁观者的视角去看会让叙事有趣得多。我们在阿诺德爵士的私人文件中找到了他与汉弗莱爵士于第二天上午谈话的记录。——编者]

3月4日(阿诺德爵士的日记)
汉弗莱今天心情不太好,他约我在雅典娜俱乐部见面。我极少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嘴唇干裂,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首相拿走了我的钥匙。”他声音沙哑,“他打定主意要将我排除在外了。”真有趣,这倒是闻所未闻。首相只靠自己是办不成这件事的,我问他十号里谁在帮哈克。“多萝西,那个政治顾问,”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还有伯纳德,他帮首相更换了连通门的锁。”
我告诉他要尽快处理此事,绝对不能在白厅开先例,如果首相不再信任文官长,那么大臣也可以让常任秘书进不了门,以此类推,所有公务员的地位都将岌岌可危。
他非常赞同我的话,同时表示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汉弗莱,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治下不严,惹得后院起火。”我温和地打断他,“我曾经警告过你要当心伯纳德,这个人的立场一向不那么坚定,但你还是执意要拿他当你的继任者来培养。”
“他之前对我也算言听计从,只要我用他的前途威胁他。”汉弗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酒,“但这次却失效了。”我提醒他太严厉的教导只会适得其反,况且我一直怀疑伯纳德是否真的会被汉弗莱的一两句话威胁到,我认为他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在乎权力。汉弗莱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所有的文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当年也没少拿捏我的年度报告。”他嘟囔着说。
我不赞同的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说。我向汉弗莱提出建议,他应当在未来几天里重获首相的信任,或者让首相看到他的价值。汉弗莱沮丧地说自己现在甚至连首相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提议,让他无论如何先见到首相再说。

[我们在伯纳德爵士其晚年的回忆录中找到了之后发生的事,他对此进行了精准的叙述。——编者]

哈克一共当了六年的首相,第一个任期后,他在大选中以微弱的优势胜出了,我想这是汉弗莱爵士极其不愿意看到的。但手眼通天如汉弗莱,也对选举无能为力。我甚至认为,正是由于汉弗莱锲而不舍地挫败哈克的计划,才使得首相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也保住了他的脸面。
汉弗莱爵士和我在哈克上任之初就闹了一些不愉快,我们的关系随即降至冰点。当然,由于我们仍在一栋大楼里上班,因此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装作无事发生,我们还会说笑,交换情报,互相打岔。只有对话间突如其来的难堪的沉默会提醒我,我们已经不再是伴侣了,他的眼睛已经长久的没有落在我的身上了。
这六年多的时间是漫长且难熬的,我们尝试过修复这段关系,有时是他主动,有时是我,不过都无疾而终,好像在白厅,没有人能承受的起再次被人背叛的风险,信任只有一次被使用的机会。
汉弗莱的身体在哈克在任的第四年开始变得虚弱,他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力不从心了。他有时会把工作交给我做,有时是别人,取决于我们谁和他利益一致。之后他宣布提前一年退休,正好和哈克卸任的时间重合。在他即将退休前一个月,他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
我很有礼貌地敲了门,汉弗莱坐在他的办公桌后,他戴着眼镜,温和地请我坐下。“我认为我们是时候考虑一下你未来的职位了,伯纳德。”他开门见山。我有点紧张,问他对此有什么想法。
“你有选择的权力。但我也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他敲了敲桌子,“也许财政部?或者外交部?你可以选择一个部门,做常任秘书。”
我感到震惊,通常汉弗莱问我未来想去哪的时候,选项是斯旺西和公墓管理委员会,我意识到这次他是真的在为我考虑。“真的完全随我选吗?”我问他。汉弗莱的脸色沉了下来,“当然,我说话算数。”
我告诉他我想去行政事务部,我记得他曾说在那里为我留了一个岗位。汉弗莱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我很感动,伯纳德,但是你要考虑到,现在行政事务部已经大不如前了,你完全可以给自己选一个更好的去处。”他嘟囔着说。
我已经决定了,而且也有充分的信心。汉弗莱爵士选择支持我的想法,他说任命会在一周后宣布。我问他退休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太多,”他意兴阑珊地说,“我更愿意呆在乡下多一点,养一只猫,我需要一些新鲜空气。”我问他是否打算去牛津做院长,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拒绝了。“我觉得我更适合做教书匠,而不是院长,我喝够波特酒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教授也算了,我几乎要把知识忘光啦。”我尊重他的决定,不管怎样,祝他享受不受打扰的退休生活。
汉弗莱最后还是去了牛津,不是校长,也不是教授,他在牛津郡的乡下买了一栋小房子,对外宣称自己病了,需要住院,实际上他开了一家书店,我只去过一次,里面有一只可爱的白猫。
我们很少有书信往来,几年后我收到了他去世的消息,并且赶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的律师告诉我,他生前把自己的资产几乎都捐给了福利院,牛津的书店被他送给了一个退休的教授。这个高个的黑发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伍列先生,我必须通知您,”他说,“汉弗莱爵士点名将自己名下位于黑索米尔的房产无偿赠予您,我说必须让我确保这处房产写在了您的名下,否则将不会付给我律师费。”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已经清点过房子的所有物品,并且将它保持原样,私人信件之类的隐私我们没有动,说实话这减少了很多工作量。汉弗莱爵士说房子里的东西可以随您处置这是钥匙。”他把一枚黄澄澄的钥匙递给了我,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就有一把了,真希望他没有换锁。

编者的鸣谢
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伯纳德爵士提供给我们的他自己和汉弗莱爵士的私人日记和备忘录,他把它们保存的很好。
感谢新闻记者们,正是他们多年以来对内阁秘辛孜孜不倦的挖掘,才促使我们收集,整理,并最终展出了这部分的史料。
感谢广大读者们,你们提供了最原始的动力和支持,希望你们喜欢。
特拉维斯·希诺丝·华生

Chapter 18: 番外

Chapter Text

9月9日(伯纳德爵士的日记)
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唐宁街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尽管犹豫再三,今天早上我还是踏上了前往牛津的火车,校长说这是他第三次邀请我去晚宴,我从没数过,通常只是让秘书写一篇辞藻华丽的“我很忙”信,只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们发现,伯纳德爵士此行并不是如他所说,为了去参加牛津晚宴,他真正的目的地,是一家书店。汉弗莱爵士的侄女——艾米莉·阿普比女士向我们提供了当年的信件。——编者】

亲爱的汉弗莱爵士:
之前听说您在牛津郡开了一家书店,我想这对于您的退休生活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这周四我将因公务前往牛津,如果您不嫌打扰,我希望前去拜访。
当然,您无需感到肩负任何接待的义务,如果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用一封简短的回信告知我即可。

你永远的
伯纳德
9月5日

亲爱的伯纳德
我怎么会拒绝你的到来呢?周四下午会是一个合适的时间,我非常乐意为你准备下午茶。小店有点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
汉弗莱
9月6日

【伯纳德爵士的日记继续下去。——编者】

我如约来到了华顿街,但差一点没有找到。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了门牌号,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门口只挂了一个写着“book”的木牌子的小店会是汉弗莱的书店。
我推门进去,一只黑白相间,准确说是白色多,黑色少的黄眼睛长毛猫猛地跳到了我面前,呲着牙,对我大声哈气。“伊莎贝拉,你这样可不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书点深处传来。“汉弗莱爵士,是我,”我说。他从书架探出头来,“啊,伯纳德,你来了,快请坐吧,”他惊喜地说,把窜到自己脚边的猫抱起来,“她不总这样,伊莎贝拉没见过你,平常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学生。”
直到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他,他变了很多,穿了一件浅色的羊毛衫,深色裤子上粘着猫毛,头发几乎全白,但比他离开白厅时面色红润了很多,看来过得很好。
沙发椅很柔软,我不得不努力维持平衡,让自己不向后倒去。他端来司康饼,奶油和果酱,坐下来,伊莎贝拉灵活地跳到他的腿上,把自己蜷成一团。
茶水温度正好,驱散了旅行的疲惫。“抱歉只有甜品了,昨天学生们来,把我的熏肉三明治吃完了。”他微微笑着,一点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工作怎么样,希望部门没有让你太忙。”他慢条斯理的往司康饼上抹着果酱。
我非常震惊,他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在行政事务部工作了吗?他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看向我,“这边的消息传得有点慢,我也不太和之前的人联系了。恭喜你啊。”
“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罢了,”我说。汉弗莱是敏锐的,我猜当他知道我提前晋升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另有关键,但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你看起来有点疲惫,再喝点茶吧。”汉弗莱摸着猫,又给我倒了一杯。事实上我现在很想喝一大杯威士忌。我仍然难以相信汉弗莱完全隔绝了曾经的生活,我固执的认为他会和阿诺德一样,牢牢地抓着手中的权力直到最后。
“首相,你知道的,面对下院质询简直是场灾难,开始前他需要喝白兰地让自己振作起来,结束后又需要喝更多的白兰地庆祝。”我说,试图打探他的看法。但他只是像听到了什么玩笑一样,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那还真是糟糕,”他说,“有些人就这样,什么都不懂,就开始指手画脚。”

【汉弗莱爵士所说的话来自《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马克吐温著,于1884年出版。——编者】

然后我们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汉弗莱轻而易举地把我看穿了。“正如你所见,伯纳德,我已经不关心了。抱歉我不能给你更多的建议,也没办法说服你放下。”他轻轻地把茶杯放下,叹了一口气,“这壶茶煮的时间太长了,我应该把它倒掉的。”
“太浪费了,它本来是一壶好茶的。”我听见自己说,“我一直在喝。”
“回味太久会变苦的,小伯纳。”汉弗莱轻声说,“斯卡曼举办了晚宴,你还要参加,不是吗,去做准备吧。”
我确信我是恍惚着走出书店的,因为我忘记拿走我的大衣。秋天的夜晚冷得要命,即使喝酒也不能御寒。
我想问他对我的工作成果是否满意来着,但我忘了,也许下次吧。

【正如本书开头所提到的,人们在写日记时往往会过多的把笔力集中在自己在意的,或者想记住的东西上,而会忽视对自身的描写。所以用另一位当事人的日记做横向对比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在汉弗莱爵士的日记中找到了他的记录。——编者】

9月9日(汉弗莱爵士的日记)
伯纳德把他的大衣忘在这里了,我在冰箱上写了便签,提醒自己明天去邮局把大衣寄过去。
下午他来拜访,说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惊讶极了,虽然西装笔挺,但神色疲惫,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至少有三天没睡觉了。我开始担心给他喝茶不是一项正确的决定。
伊莎贝拉对他不太友善,我猜可能是因为对她来说伯纳德是陌生人。因为她不礼貌的行为,我决定今天晚餐减少一条小鱼干,而且她也应该减重了,总是把我的膝盖压得很痛。
伯纳德告诉我他现在已经是内阁秘书了,比我预估的提前了两年,他很能干,我没有问他做了什么,他也闭口不谈自己上位的经历。
我觉得他还想打听我对白厅的看法,但我真的厌倦了,他看起来很失望,也许只是在可惜少了一个能谈论机要的人吧。
我没有多留他,晚上还要给伊莎贝拉洗个澡,还是别减小鱼干了,就当是让她洗澡的补偿了。熏肉也要买了,没有让伯纳德吃到我做的熏肉三明治,真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