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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咲隼一脚踹开木门。
坐在火堆前的人猛地转身,抬手。
举起了一根长柄勺。
在黑咲隼来得及反应前,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长柄勺塞进口袋,掏出一根破破烂烂的木头法杖。
黑咲隼缓慢后退一步。
“只是路过。”他说,长久未开口后发出的声音沙哑得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我没有恶意。”
对方把法杖指向地面。
“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金发的青年开口,声音嘶哑,不比他好上多少,“褪色者,你来此所为何事?”
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在煮什么?”他问,视线落到后方架在火堆的陶罐上。
火堆旁的人可疑地停顿片刻。
“肉。”最后,金发青年说,“要不要来一点?”
隼原本没打算“来一点”。
他正在寻找赐福的路上——捡到的地图碎片在城堡内部完全失效,弯弯绕绕的回廊和通往不同房间的小径也起不到任何帮助。在第三次想问路却差点被长枪兵捅下城墙后,他终于变得有点生气,并决定把一路上见到的所有生物全部杀光光。
好消息:他成功干掉了肉眼可见的所有活物。(除了眼前这个,大概)
坏消息:他挂在腰带上的红露滴只剩下最后一瓶。
在“死掉后从上一个赐福开始重新找路”和“坐下来喝汤”之间权衡片刻,隼决定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来一点。”他颔首,“这是元素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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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两个人盘腿坐在明亮的火堆前,火堆上架着一个大陶罐。某种可疑的味道从陶罐里散发出来,黑咲隼吸了吸鼻子,怀疑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陌生人叫天城快斗——好奇怪的名字,他记得这座城堡的领主好像也姓天城?快斗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元素汤,但他已经靠肉汤维生好多天了,吃起来应该没有问题。隼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外面不仅有肉汤,还有,呃,许多红色小果实,可以作为非常完美的调味料,使褪色者之心旋转。
“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快斗——他们很快就进展到了互叫名字的阶段——说,他的表情笼罩上一层阴霾,“嗯,但是现在你来了,我很快就能解脱了。事实上,我没想过会有褪色者来到这里,大多数人好像都死在外面了。你有看到那个铁处女吗?我总是听到有人在她内部尖叫,还有骨头被碾碎的声音,说真的,很吵。”
隼正悄悄探头,试图看清陶罐里煮着些什么。闻言,他转过头,挑起一边眉毛:“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听着?”
快斗耸肩,脸上表情不变。“不然呢?”他反问,“走出去然后被一斧头劈死?我是个法师。”他举起手里的破烂木法杖,隼眼尖地看到了上面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浑浊辉石和杖身上没打磨干净的倒刺,“而且我只有这个,甚至发挥不出原本力量的十分之一。”他身上散发的怨气有如实质。
隼想了想,伸手翻了翻口袋,掏出一根相对来说正常多了的木棍……法杖。和快斗的那根破烂相比,他在猩红沼泽地里捡到的这根东西显得流光溢彩工艺优秀,连镶嵌在杖尖的紫色宝石都看起来价格翻了三倍。
“这个,给你。”他说,“我用不上。”
快斗盯着他伸出的手。
“我不能收,隼。”他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快斗说,“但是我有种预感——”
隼挥了挥法杖,意料之中没有任何魔力迸发而出。他挠了挠头,对上快斗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你看,”隼生硬而诚恳地说,“我用不上。”
快斗移开目光。他看起来很纠结,就像是在“眼看着绝世珍宝被傻子当成痒痒挠挥着玩”和“跳出来夺宝然后被痛殴一顿”之间徘徊不定。隼确定自己不想殴打他(他还想喝汤呢!),于是他替快斗做了决定。
他强硬地把法杖塞进快斗怀里。
快斗的眼睛睁大了。
隼坐回原地。
“看,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说,“至少你现在不用担心被闯进来的怪物打死了。”
“我不会——”快斗说,“呃,谢谢……?”
他的嘴张合几次,又闭上了,似乎短暂失去了语言能力。隼怜悯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碰到比他还不会说话的人(除了失智的路人士兵等等)。他咳了一声,假装没有看到快斗发红的脸,移开视线。
“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片刻后,快斗重新找回舌头,“但是,褪色者啊,你或许能用得上这个。”
他递过一块高级锻造石。
隼拒绝,快斗坚持,隼再次拒绝,快斗强行把石头塞进他的怀里——费了点劲,隼差点跳起来一掌把他拍飞出去。但是他克制住了,他想起对方是个法师,而法师总是很容易死的。他不想杀掉自己刚刚认识的朋友,而且他们还要一起喝汤。
对了,汤。
隼把石头塞进包里,目光投向火堆上的大陶罐。
冒昧乱动人家的饭是不礼貌的,但经过一轮礼物互赠,隼谨慎地判断他和快斗已经成了朋友——交界地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他握住靠在罐边的长柄勺,搅了两下,眯着眼睛试图在沸腾的蒸汽里看清汤的内容物。
“顺便说一句,”快斗说,“褪色者,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好的。”隼说,“能问一句吗,为什么你每到这种时候就叫我褪色者?”
“因为这样显得比较有仪式感?不要在意这些。”快斗清了清喉咙,“其实我有一个愿望,就是想成为战士。”
隼回头。
在雾气缭绕中,快斗面色严肃。“我是指,可以抡大剑和长枪的那种。”
“听起来不太适合你。”隼嘀咕,“但是,好吧,说说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帮我找一把剑。”快斗说,“它在城堡的地底,插在一棵黑色的树上。你路上会碰到一群狗、一群老鼠、还有两只大螃蟹和三只龙虾……”
“狗和老鼠就算了,为什么城堡地底会有螃蟹和龙虾?”
“这不是重点。”快斗心虚地咳了一声,“重点是,你要小心。”
隼转回头去。
“放心吧,”他说,“听起来不算大麻烦。”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快斗欲言又止。
隼用长柄勺捞起汤里的肉。
“你究竟往里加了什么?”他问,“看起来黑黑……”
“健康食品,”快斗严肃地说,“绝对健康。”
隼把勺子扔回陶罐,汤汁溅到地上,快斗发出了不赞同的叹息声。
“你在煮老鼠。”隼平静地指出。
“甚至不加香料。”他补充。
快斗毫不退缩与他对视,灰蓝眼睛镇定如同结冰的湖面。“这里只有这个。”
“你想杀了我吗?”
“人不会因为吃老鼠就死掉。”
“我的伤口还在出血……算了,不说这个。”隼挥动没有受伤的手,“该死,我居然要在这里浪费最后一瓶红露滴……”
快斗沉默片刻。“或许,你可以不吃?”他提议,“我记得,褪色者应该不需要进食。”
“那你还问我要不要来一点?”
“那是礼貌。”快斗说,“而且我也不介意。”
隼沉着脸,把红露滴倒进汤里。“但是你非吃不可,”他说,“你不是褪色者,不吃这个就会饿死,对吗?”
快斗点头。“那么,你说要帮忙的话还作数吗?”他问,“我可以给你奖励的。”
隼的回答是给了他一拳。
Chapter 2
Summary:
隼愤愤不平。
“我死了六次。”他说,“一次被你的狗咬死,两次被螃蟹钳死,还有两次被龙虾的口水喷死。最后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从地下了钻出一只旋转跳跃到处翻滚的大蛆——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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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在赐福复活后,隼黑着脸走过长廊,推开小房间的门。
天城快斗坐在火堆前,正伸着手烤火。哪怕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依然是不健康的苍白。隼勉强接受了他“因为受了神秘诅咒所以武力骤减以至于无法走出房间”的说法,并且尝试着给他带了点新鲜食材——比如螃蟹的蟹钳。快斗看到他扛着蟹钳走进房间时表情复杂,并且委婉地告诉他,地底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怕怪物都是他和弟弟阳斗精心呵护的小宠物。
隼很想再揍他一拳,但忍住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快斗转过头。煮汤的陶罐放在火堆旁,看起来已经洗刷干净。谢天谢地,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暂时不用讨论今天的食材问题。
“隼。”快斗懒洋洋地向他打招呼,“有什么收获吗?”
“城堡地底根本不止一群狗一群老鼠两只螃蟹三只龙虾,”隼控诉,他坐到快斗身边,十分愤慨,“你没告诉我那片空地上有腐败树灵!”
快斗的眉毛高高挑起。
“它很大,还会喷火,还喜欢吃人,每次都咬在嘴里嚼一嚼又吐出来,好像我是什么不可食用垃圾一样。”隼抱怨,“别告诉我那也是你和弟弟养的宠物,我受够这些了——如果它也是宠物,你为什么不直接散步到它面前,让它像乖狗狗一样去角落里安静待着?”
“我很怀疑,”快斗干巴巴地说,“它残存的理智能否支持它辨认出面前的是主人还是入侵者。”
“所以它确实是你们兄弟的小宠物。”隼弯曲手指在“小”字上比划引号,“到底是什么人会在城堡下养这种东西?没有一个士兵对此提出意见吗?”
快斗耸肩。“它原本还是挺可爱的。”他说,“而且说实话,我不知道它还待在那里。”
隼愤愤不平。
“我死了六次。”他说,“一次被你的狗咬死,两次被螃蟹钳死,还有两次被龙虾的口水喷死。最后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从地下了钻出一只旋转跳跃到处翻滚的大蛆——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需要一块盾牌。”快斗严肃地说,“缺少盾牌,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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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决定去寻找一块盾牌。
这块盾牌应该够大、够结实、最好还要耐火烧——所以绝对不能是木头的。隼闻言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战利品,快斗挑剔片刻,最终得出结论,没有一块能用的。
你从哪捡来这么多破烂?——来自富有的交界地土著。
隼想要争辩,然后他想起自己确实一直在垃圾堆,或者尸体堆里捡东西。他身上的盔甲是从小兵身上扒的,一些铆钉已经有些松动;腿甲是城外某个无人营地的帐篷里拾的(绝非盗窃!),他自己费心思修了半天才穿上;腰带上挂着的头盔是某个商人友情赠送的,名为丹尼斯的流浪商人把东西塞给他后就用一种鼓励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隼转头就走,暗下决心绝对不多打听他的来历,以免又被卷入什么怪异的复仇情杀或者崇拜黄金树狩猎活尸体的任务中。
“至少你的长枪不错。”快斗勉强说,“对付树灵,你最好要有一把缠绕火焰的武器,我可以帮你。”
他举起法杖。
这是隼第二次看见他举起长柄勺以外的东西,那颗镶嵌在法杖上的紫水晶(快斗坚持这是稀有的天外陨石)在真正的法师手里熠熠生光。无形的力量从法杖顶端喷薄而出,落到他的武器上。隼举起长枪,隔着皮手套,感到自己手中的金属在微微发烫。
“这,”快斗庄严地说,“就是真正的魔法。”
“呃,很厉害。”
“你戳中敌人的时候,能让对方着火。”快斗一眼看穿他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简单解释,“对付树灵很有用。”
“厉害。”隼由衷赞叹。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快斗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拉开,足有半米长,“这上面有很多魔法,你过来看——”
“不用了,”隼拒绝,“我看不懂。”
快斗的脸色立刻变得臭臭的。他不情愿地把卷轴重新整理好塞回怀里,就好像隼不仅仅是拒绝学习魔法,而是宣布自己拒绝立刻登基成为艾尔登之王之类的——虽然对法师来说,这两者或许差不多。
“很好,”快斗说,“刚好节省时间。”
隼有点尴尬地移动重心,思考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快斗已经转向下一个话题。
“附近有一面不错的盾牌,”他不情愿地说,“放在城堡最高层的议事厅的武器架上,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出了房间后,你先沿着走廊往前走,左拐,上楼,向右转,挂毯后有一条隐藏通道,穿过通道后,你可以看到一架往上的木梯——”
隼举起一只手。
“等等,你说得太快了,我记不住,”他说,“有地图么?”
快斗面无表情。“没有。”他说,“或者你可以走另一条路,左转,沿着楼梯一路往上,砍翻所有挡路的士兵和狗,然后去顶楼尽头的房间里找盾牌。”
隼戴上头盔,放下面甲。“这听起来简单多了。”他下了结论。
快斗盯着他看了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
“快走吧。”他挥手,“记得赶回来吃晚饭,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
隼点头。
“别忘了加我留给你的红露滴,”他叮嘱,“还有罗亚果干。”
快斗嘟哝了一句,听起来像是“给马吃的”。但是隼忽略了他的抱怨,只是贴心地告诉他,在城堡外,罗亚果实可是最受欢迎的贵族食品——看看那些在大路上游荡的贵族活尸,他们的口袋里都塞满了罗亚果实呢!
听了他的话,快斗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够了,你快走吧!”他说,“不对,等等,你的那些罗亚果干是哪来的?隼,别告诉我是你从尸体的口袋里——喂,隼!”
隼没有回答他,只是扛着长枪,走出了房间。他的心情很好,一想到快斗接下来可能会在房间里因为吃了活尸的食物(虽然只是作为调味品)而坐立不安,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好了。
一个穿着布甲的士兵举着短刀向他冲来,隼侧身,枪尖斜斜向上一挑,将士兵挑飞,啪叽一声糊到了墙上。他在心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随手划拉了一个试图偷袭他的小兵。快斗眉头紧锁的纠结表情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三两步跳上楼梯,躲开了身后的爆炸投掷物。
不管怎么说,他想,至少比清煮老鼠汤强。
Chapter 3
Summary: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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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咲隼把剑递给快斗。
“我一拔出剑,地底就长出了会戳死人的树枝,”他说,“你弟弟的宠物们大概活不成了,节哀顺变。”
快斗接过剑,握在手中打量。闻言,他抬头看了隼一眼。“你被刺中了?”
“被扎了一下脚后跟,”隼干巴巴地说,“然后我就死了。”
快斗点点头。
隼抱着手臂,等他解释。比如这把剑的来历啦,地底会戳死人的树枝究竟是什么啦,还有他拿到剑后不再像活尸的脸色啦——
“你的抗性好弱啊,”快斗皱眉说,“难道你没有护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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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难道你没有护符吗’,然后就送了我这些。”隼蹲在地上,解释完毕。
丹尼斯“哦哦哦”了几声,红帽子下的蓝眼睛露出恍然的神色。他的灰驴子站在他身后,伸着脑袋啃他帽子上的白色毛线球。
逐渐变暗的天色提醒时间已接近傍晚,远处的黄金树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浅浅的红光。他们此刻正位于教堂的废墟里,破碎的穹顶散落一地,一些石块已经被泥土掩埋,只露出还残存着雕刻花纹的一角。
隼挪了挪脚,以免站起来后两腿发麻。
“好有钱,好有实力。”丹尼斯盯着挂在他斗篷下露出的一串护符,感叹,“你想卖吗?我出价三百卢恩……”
远处,结束巡逻的快斗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什么三百卢恩?”他问。
隼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把刚买来的破烂塞进包里。破烂。他从快斗谴责的目光里清楚读到了这两个字。他无视快斗的眼神,把二十把结晶飞刀倒进快斗口袋。“下次打架你可以扔扔这个,”隼耸肩,“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
丹尼斯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
“这位是?”他问。
“我新找到的指头男巫。”隼介绍道,“虽然他不会祷告,不会在赐福旁边和我手牵手,也不会在我偷偷睡着的时候想要触碰但又收回手,但是他可以给我指路——”
“很厉害。”丹尼斯说,语气绝对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听起来很有帮助,比地图强多了。”
快斗转身,看向隼。
“我可以揍他吗?”他平静地问,一手已经握住剑柄。
“不推荐,”隼说,“他会喷火。”
快斗眉头皱起。
“癫火。”隼补充,“而且他还能骑驴跑掉——我们不能骑马,记得吗?”
“我不理解,”快斗喃喃,“为什么我们不能骑马。”
隼耸了耸肩。“大概是某种诅咒吧,”他说,“比如两个人一起行动就不能骑马,也不能骑羊,也不能骑驴……”
快斗的目光投向丹尼斯的灰驴。
“开个价吧。”他冲着驴子扬了扬下巴,语气里透露着“我已经纡尊降贵愿意买你的东西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的潜台词。隼忍住叹气的冲动,但他低估了丹尼斯对生意成交量的渴望。
只见流浪商人麻溜地从驴嘴里抢回帽子收拾东西跳了起来,伸手。“一共五千卢恩谢谢惠顾!”
灰驴茫然地嚼着空气,似乎没明白嘴里的毛线球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当快斗抓住它的缰绳时,这只四脚牲畜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像是要被歹徒撕票的人质一样疯狂挣扎起来。
“别拽得这么用力,”丹尼斯在旁边念念叨叨,“客人,你吓到它了……”
快斗脸色发黑。他险而又险地避过飞起的驴蹄,但没能完全躲开飞溅的泥水。眼看他努力维持了数日的光鲜亮丽的旅行衣装即将在尘土和泥水的污染中毁于一旦,快斗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想吃人。
隼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准备帮忙。见他接近,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难逃被卖的命运,灰驴昂首嘶鸣,浑身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快斗急退两步,避开窜起的火苗。从表情来看,他似乎被震慑住了——连交界地的驴都会尖叫着用癫火自燃,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怎样一个鬼地方?!
片刻后,火焰消失,地面上的灰驴也不见踪影。丹尼斯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悲鸣,扑上去死死抓住了隼的手臂(“为什么是我?!”隼大骇),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干嚎:“我的驴啊——!”
两个人费了点功夫才把丹尼斯从隼的手臂上剥下来。作为补偿(丹尼斯坚持称之为精神损失费),快斗又付出了一万卢恩。虽然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要付钱,但是快斗急于摆脱这一切。丹尼斯的哀嚎堪比魔音穿耳,偏偏隼正在拍着丹尼斯的肩膀安慰他,让他没有办法暴力堵住商人的嘴。
片刻后,丹尼斯终于恢复平静。
“抱歉,”他夸张地吸着鼻子,“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一会儿……”
微妙的不和谐感让快斗想说些讽刺的话,但隼的表情让他成功克制了这种冲动。
“我们要找一个人。”隼说。
丹尼斯抽了抽鼻子。“哦,我知道,”他说,“你的妹妹……”
“呃,还有一个。”隼说,指了指快斗,“还有他的弟弟。”
他们交换了现有的情报(快斗详细地描述了弟弟阳斗离开那天的模样,其精确程度让丹尼斯瞠目结舌,甚至忘了装哭)。流浪商人承诺他会在行商的途中留意,趁机又敲了快斗一笔卢恩。快斗一边将信将疑地掏钱,一边问隼:“他可靠吗?”
隼耸肩。
“我不知道。”他的同伴说,“但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片刻后,丹尼斯背着行囊离开,步行前往他的下一站。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只余一线深红。深紫近黑的天空下,黄金树的辉光依然闪烁,金色的叶片飘落,像是无数散落的碎金。隼和快斗并肩站在一起,目送丹尼斯跨过教堂废墟残存的拱门,沿着小路往缓坡下走。流浪商人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调整背带的位置,似乎不太习惯自己背着货物走路。
四周一片寂静。快斗知道隼想起了他们接近教堂时听到的乐声,就像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他轻轻碰了碰隼的手背,不出预料碰到了坚硬的手甲。
在他们身后,火堆依然在燃烧。
“吃晚饭吗?”快斗问。
隼颔首。“吃晚饭吧。”他说。
Chapter 4
Summary:
“我也不记得家人长什么样了,”隼说,“不过我有个妹妹,但是她,呃,失踪了……”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离家出走。”快斗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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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顺利通过了魔法学院——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拥有一个扛着长枪的战士,还有一个法师,外加隼良心爆棚收养的一只会喷火的大鸟。除了一群猛烈发射辉石魔砾的学院法师、一条不栓绳的大狗、一个抱着琥珀卵在天上飞的女王和快斗对传说中的魔法学院的憧憬,没有其他人(或生物或自尊)在此地受到伤害。
“这就是你渴望的法师圣地?”终于能够离开学院时,隼问。
“不是,”快斗说,但他的脸色明显不是这个说法,“快走吧,别问了。”他抱着手臂转过身去,拒绝进一步交流。
他们杀掉熔岩土龙,之后饱餐了一顿。快斗拧着眉头坐在旁边,看隼努力用阔刃剑切割龙皮,挖出下方硬度和钢板差不多的龙肉。红色的龙血喷得到处都是,看起来非常让人倒胃口。
最后,为了避免在龙肉炖烂前就被饿死,他们吃了点蝙蝠汤。蝙蝠来自洞穴外,死相相当凄惨,他们只能勉强捡了点没有被烧成渣的碎块。蝙蝠汤煮好后,快斗认真指出大蝙蝠在某种程度上和长着大翅膀的老鼠差不多,隼一边忙着把汤分给在一旁眼巴巴等待的大鸟,一边转头让他闭嘴。
事实证明,大蝙蝠肉少骨头多,味道奇怪,甚至不如要塞里的肥美灰老鼠。或许是因为没吃饱,二人一鸟在踏上亚坛高原时都心情低落,脾气暴躁,急着想杀点东西来填饱肚皮。不远处,罗德尔王城在黄金树光辉下闪闪发光,但无论是隼还是快斗,眼里都只有那几只在山坡上滚来滚去的笨山羊。
“可以让它从我肩膀上下来吗?”快斗转向隼,指了指肩膀上的鹰。后者正庄严地蹲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像一只停在树杈上休息的鸡。
“它喜欢你。”隼耸了耸肩,“你帮它治好了腿,还记得吗?”
快斗懊恼地叹了口气,鹰昂首叫了一声,亲昵地啄了一下他的脑袋。隼露出了然的表情,好像为他们的好关系感到欣慰。
金色的发丝随风飘落,快斗又叹了一口气,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们就在此时看到了路边的米莉森。红发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山坡的空地上,右边空荡荡的袖子打了个结,上面好像还沾着干透的血。
“啊,是你们。”走近后,米莉森向他们点头,目光在快斗的肩膀上方停留得久了一些。疑惑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她什么也没问,保持了相当程度的礼貌。
快斗在心里给她加了十分。
“实不相瞒,我正在四处旅游,寻找马莲尼亚。”米莉森说,“如果能找到她曾经使用的义肢,或许我就能继续挥剑了。”
“这里的景色很好,看起来是度假的好地方。”隼点头,“在找到义肢前,或许你可以先试试左手?”
快斗看了看远处围起的军营(他看见了巨型弓弩),又转头看了一眼西边似乎十分不妙的废墟(趴在上面休息的是狗吗?),明智地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另一边,隼已经和米莉森聊得火热。很显然,关于用左手挥剑这个问题两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说。快斗摸了摸腰间的剑,从上路起到现在,除了在煮饭时劈砍柴火,它还没有派上过其他用场。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话。
“或许我能帮你做一个。”他说。
隼和米莉森都看向他。
“我是说义肢,”他说,“或者说义手剑。”
隼和米莉森面面相觑。他们已经讨论到了该如何解决肢体缺失带来的不平衡感的问题,隼的解决方式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干脆死一次——回赐福后一切自然就回归原状了。
“能行吗?”片刻后,隼问。
“我说行就行,”快斗板着脸,“现在,我们能准备吃饭了吗?”
当天傍晚,与他们分享晚餐的成员增加了。鲜美的汤汁泛着浓稠的乳白色,金色的罗亚果干在汤里咕嘟咕嘟上下翻滚,果肉呈现出某种半透明的胶质。鲜嫩多汁的小山羊肉尝起来让人有过电般的感觉——据米莉森介绍,这些山羊在草地上翻滚时确实会带起金色的电流。她不止一次见过在附近巡逻的王城骑士被山羊电晕,然后被同伴们吭哧吭哧地抓着两条腿拖回营地。
隼和快斗肃然起敬。
吃完饭后,他们三人并肩躺在山坡上看星星。拉塔恩死去后,群星再次开始流转,黑暗的夜空也不再孤单。隼给米莉森讲他们参加红狮子城祭典的经历,有城主、大壶、狼、陌生的女巫、热心肠的重甲勇士、还有打到一半就偷溜的商人,以及最重要的,骑着瘦马挥舞巨大武器的拉塔恩。
“我们差一点就死了。”隼在“差一点”三个字上加重语气,“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快斗——”
“我没那么容易死。”快斗硬邦邦地说。
隼短促地笑了一声,快斗用手臂撞了他一下,表达不满。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之后的计划,附近的军营里或许有简单的锻造台,但是不太够用,而且有被士兵打扰的风险。最好是能找机会溜进王城,里面一定有专门的锻造室,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女武神义手剑的图纸。半途他们养的鹰蹒跚而来,想要卧在快斗胸口,被他粗暴地赶开(快斗:它看起来是不是越来越像鸡了?)。之后话题就拐到了宠物的护理与养育,快斗坚持他们的鸟吃得太多飞得太少,已经有横向发展的趋势。隼表示一切应该依照它的胃口来——拜托,它只是一只无辜的鸟而已,没有必要节食吧。
米莉森提出可以让它自己去寻找吃的。“我隐约还记得,小时候有人要求我自己寻找食物填饱肚子……虽然我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但那应该就是家人吧。”
“听起来像是我的没良心老爹,”快斗评价,“但我没有妹妹,所以那不可能是我的老爹。”
“我也不记得家人长什么样了,”隼说,“不过我有个妹妹,但是她,呃,失踪了……”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离家出走。”快斗补充。
隼大声叹气。
“你应该建立自由恋爱律法,”快斗严肃地说,“正好交界地亟待提高生育率。”
“或许你说的是包办婚姻,”隼干巴巴地说,“在提升生育率方面,它明显更有成效。”
米莉森发言:“没有爱情的婚姻只是一盘散沙——”她看起来有点疑惑,似乎不明白这句话是怎么溜到她的脑袋里的。
“我听到的版本是没有城堡。”快斗刻薄地说,“大概我的父亲认为不愿意带着城堡嫁过来的女孩完全没有价值。”
他们陷入沉默。
“话说回来,你准备怎么包办妹妹的婚姻?”片刻后,快斗问。
隼猛地坐起。“当然是一辈子不准结婚!”他宣言,“我决不允许有哪个混蛋小子碰到她一根手指头!”
Chapter 5
Summary:
隼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快斗在悄悄用手帕擦手。
洁癖。他想。这就是法师。
Chapter Text
“呃,”罗德尔骑士说,“呃。”
隼握着长枪,站在前方。在他的身后,快斗和米莉森一左一右举着一条破布拼成的横幅,上书血淋淋的几个大字——“支持自由恋爱律法”。
快斗低着头,看起来很想把头埋到肚子里去。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低吼。
没人回答他。隼的注意力不在这,而米莉森看起来同样困惑。面前的罗德尔骑士架起盾牌,看起来举棋不定,似乎没搞明白他们究竟在宣传什么东西。请原谅他,他在王城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每天能分到的口粮还不够填满四分之一的肚子,光是在站岗时克制着自己不擅离职守抓山羊已经用光他的理智,实在没有多余的脑子来理解其他东西。
以及他的长官大概正在远处的城墙上盯着他——如果他运气不好的话。
“你们想做什么?”他问。
“找人。”
“还有呢?”
“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当个王什么的——”
“卑鄙的褪色者!”骑士大怒,“你休想得逞!”
罗德尔骑士举起剑,罗德尔骑士摆出帅气的姿势,罗德尔骑士召唤落雷,罗德尔骑士……在三人的围攻中倒下了!
“我不想杀你。”隼在金灿灿的骑士身旁蹲下,语气无奈,“总而言之,如果你看到一颗紫色芋头脑袋带着一个漂亮女孩,请转告他们我支持自由恋爱,让那个女孩赶紧回家。”
罗德尔骑士没有讲话,他呆呆地躺在地上,透过面甲上的狭窄视孔,他发现亚坛高原的天原来这么蓝,上面漂浮的白云像是一朵朵羊毛,他想起上次吃到的烤羊肉,感觉像是上辈子吃到的一样——或许确实是上辈子,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被砍倒过几次了。
一条又丑又破的横幅飘然进入他的视野。
“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吗?”米莉森问。
“还是把他干掉吧。”快斗提议。
“好像有人骑着马过来了,”隼架起望远镜,看向王城大门的方向,“看起来是这家伙的同伴。”
他们最终决定趁此机会溜进王城。隼猫着腰跑在最前面,米莉森第二,快斗殿后,跑得气喘吁吁,但是没忘了给自己上一个化为无形。他们把横幅挂在王城门口的装饰上(隼负责爬高,当然),希望这能起到一些宣传效果。快斗提出这看起来像是在城门上挂了条破抹布,但没人理他。
“他们都在下面。”米莉森说。
远处的骑士们围住了那个被他们击倒的倒霉蛋,交谈片刻后像一群金色蜜蜂似的嗡一下散开,在长满草的缓坡上四处搜寻已经跑远的敌人。
“他们的工资很高吗?”隼问。
“还不错,我是说当年,”快斗说,“我很怀疑赐福王现在在用什么付账。”
宏伟的长阶上,黑剑眷属从天而降。隼和米莉森一左一右,默契地架起快斗的肩膀,扛着他飞奔而去。刚开始时,他们好像隐约听到快斗叫嚷着“放我下来”“我是法师”之类的话,但随着巨大的双头剑轰击而下掀起阵阵黄色尘土,快斗的声音很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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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不需要漱口?”
“不用。”
“快斗,你吃了一嘴灰——”
“我说不用!”
隼懒得多说,把水囊塞给他,然后走开了。片刻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
米莉森站在不远处,抬头仰望巨大的攻城器械残骸。在她的身旁,黑色的大鹰在地上的坑洞里蹦蹦跳跳,时而抖着羽毛卧倒,发出满意的咕咕声。忙着在坑里刨土的活尸遭遇打扰,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快斗走上前来。
隼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被横在地上的木杆绊倒时发出的咒骂。“这就是王城,”他说,“我们进来了,然后呢?”
快斗表情阴沉。“找路,做手,然后杀赐福王,”他说,“顺便搞点卢恩。”
隼颔首。“搞点卢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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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发现了王城的地下仓库。
“卢恩。”米莉森说。
“至少我们知道赐福王用什么东西付工资了,”隼说,“这可真是……壮观。”
在他们面前,黄金卢恩在房间的地板上堆起几座连绵的小山,微弱的金色光线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库房。快斗捡起一个,捏碎。金色光点围绕着他漂浮片刻,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敲门声在他们身后响起。隼放下面甲,警觉转头,一手握住武器。一个比他稍矮一些的身影站在门口,困惑地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拖着巨大麻袋的矮个子年轻人,红色的头发在他头上根根竖起,隼莫名觉得很眼熟——很像魔法学院里那只因为长期没人喂食梳毛而狂躁的红狼的毛发。
“又到发工资的时间了吗?”来人似乎有些困惑,“这才没过去多久呢!”
他走进房间,房间里的三人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道路。红发青年抓着麻袋的一角,用力往上提。
“劳驾,”他对唯一穿着盔甲的隼说,“搭把手。”
他们合力拎起麻袋,哗啦啦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无数黄金卢恩滚落在地上,向着四面八方弹跳而去。红发青年手忙脚乱地抓起库房角落的扫帚,把它们扫成一堆,于是仓库里的黄金小山又多了一座。
隼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快斗在悄悄用手帕擦手。
洁癖。他想。这就是法师。
“我叫克罗,”红发青年爽朗地说,“哎呀,每次跑这么远可真辛苦。还好雇主出手很大方,我们黑鸟快送——也就是我自己啦,现在就靠他提供的卢恩和食物活着……”
“雇主?”快斗问。
克罗嘿嘿笑了两声,明显不愿意透露更多。
“你们是附近的贵族吗?真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清醒的人。”克罗上下打量快斗,在后者露出防御神情前移开目光,“如果有什么生意的话,都介绍给我吧。”他说,“我住在亚坛高原三叉口附近的小屋里,没有工作的时候都在那——很不错的地方哦,风景很好,偶尔还会有士兵巡逻,不用担心被褪色者骚扰。之前好像是某个画家住的地方,偶尔也有骑士会在里面休息避雨。”
褪色者黑咲隼:“……”
快斗清了清嗓子。“没问题,”他说,“实际上,我们现在就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克罗挑眉。
“你知道,原本在这附近的铁匠房间搬到哪里去了吗?”
Chapter 6
Summary:
“为什么我们要去下水道?”
“不知道,”隼说,“或许下水道里存在线索。你知道的,在交界地,大多数重要的东西都不会光明正大地沐浴在黄金树的光辉下,我们总是要在肮脏的管道和墓地里爬行,被骷髅和大型战车追杀,一边吃老鼠一边被老鼠吃——”
Chapter Text
“泡泡机,八卢恩一个喵。”坐在路边的商人说,“非常好玩喵,请支持一下喵。”
隼盯着他的红帽子。一头灰驴站在他背后,懒洋洋地甩尾巴驱赶蚊虫。
“抬头。”他说。
商人拉了拉他的帽檐,破烂的红帽子边缘线条稀疏。帽顶的白色绒球被尘土染成灰色,还沾着片黄金树叶。
“什么?”商人问。
“我说抬头,”隼语气暴躁,“丹尼斯,为什么你在这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喵,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浪商人喵。”
“别逼我揍你,”隼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商人叹了口气,收起长杆。
“褪色者,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幽默感喵,”丹尼斯摘下帽子,“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泡泡机五卢恩一个,不能再少了——”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们?”
“嗯?可能是因为你现在脸上写着‘这家伙居然不认真干活到处乱跑,还隐瞒了他能进王城的情报,好想揍他’吧。顺便说一句,我一直都有在帮忙打听情报哦,无论是你的妹妹还是他的弟弟。只是我还要做生意,很忙的嘛。”
“有成果吗?”
丹尼斯摸了摸下巴:“一点点吧。”
隼磨牙。
“别着急,别着急。你的妹妹和朋友应该很快就会到王城,至于你的朋友……”
隼转身,恰好看到快斗努力地想把大鸟从他的肩膀上拔下来,后者正死死抓着他的皮甲。见他回头,一人一鸟立刻停止动作,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多么和谐的队伍。”丹尼斯干巴巴地说,“你什么时候养了宠物?”
“不是我养的,”隼纠正,“是快斗。”
快斗绷着脸走上前,肉眼可见对自己的肩膀上的沉重挂件十分不满。大鸟蹲在他的肩膀上,昂着脑袋,看起来得意洋洋。
“我的弟弟有没有消息?”快斗问。
“完全——没有线索。”丹尼斯摊手,“抱歉啦,老板,虽然我们这些生意人喜欢到处游荡,但总有些找不到的东西……呃,人。”
“那就退钱。”隼说。
丹尼斯夸张地瞪大了眼。
“听听,这是什么话!”他捂住胸口,“我为你们东奔西跑了这么久——”
“至今还没有成果。”快斗客观评价,“还有,为什么你身后的这头驴看起来这么眼熟?”
忙着在地砖缝里寻找草料的驴慢悠悠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这个,”丹尼斯镇定地说,“是你的错觉。”
隼面无表情:“骗子。”
快斗点头。“骗子。”他说,然后掏出了法杖。
丹尼斯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等等,我可以解释……”
“迟了,”快斗冷酷无情,“和我的毁灭流星说去吧。”
丹尼斯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眨眼间就飞快地将地摊上的货物卷起,跳到灰驴的背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隼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被这样撵来撵去——当然,完全是他自己的错。
“再见!”丹尼斯一边大叫,一边骑着驴逃离现场,留下一溜尘土,“下水道见!”
快斗举起法杖,又愤愤放下
“跑远了,”他说,“我迟早会——”
“——找到一匹马。”隼接上他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为什么我们要去下水道?”
“不知道,”隼说,“或许下水道里存在线索。你知道的,在交界地,大多数重要的东西都不会光明正大地沐浴在黄金树的光辉下,我们总是要在肮脏的管道和墓地里爬行,被骷髅和大型战车追杀,一边吃老鼠一边被老鼠吃——”
快斗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他说,“我们今天该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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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他们找到了厨房。
遗憾的是,米莉森没能体验到隼的厨艺(完全版)。重新拥有右手的女孩决定继续追寻玛莲妮亚的足迹,分别的场面缺乏一些想象中的伤感,因为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米莉森会平安无事——拜托,她会水鸟诶,交界地有谁能阻挡她的剑?
“我会在雪山等你们,到时候再一起战斗吧。”那天,米莉森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我没有什么能答谢你们的,这是一份食谱。可能有一些细节不太准确——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还记得和姊妹们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虽然天气很冷,碗里的热汤却非常、非常温暖……”
隼盯着她手里破破烂烂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她在适应新手臂时写下的。“谢谢,”他说,“我们正需要这个。顺便问一句,食材里没有老鼠,对吗?”
米莉森面带歉意。“盖利德的食材有限,”她说,“但我可以保证,里面的主料是大乌鸦。”
“我讨厌大乌鸦。”在把围在锅边的活尸赶走时,隼面色阴郁,“也讨厌老鼠和大蝙蝠。”
“你拉黑了交界地百分之八十的活物,”快斗说,“严格来说,按你的标准,我们能吃的只有活尸和那些转着圈圈吹泡泡的神谕使者。”
隼若有所思。
“你不会打神谕使者的主意,”快斗声音紧绷,“对吗?”
“我对吃人没有兴趣。”隼说,“但是话说回来,神谕使者算人吗?”
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在那之后,直到隼把煮好的汤端上桌,快斗都拒绝与他交流。炖长耳松鼠吃起来比煮老鼠好不了多少——那些生活在地表的小生物瘦骨嶙峋,浑身上下一点油水都没有。有活尸闻着味寻来,扒着厨房的门框探头探脑,但都不敢进门。吃了半只松鼠的大鸟守在门口,用尖锐的喙啄活尸的脚趾头。
“我还是不太明白,”隼含糊不清地说,细小的骨头被他嚼得嘎吱嘎吱响,“为什么大家都想让我当王。”
快斗咽下一口汤,感觉热气从胃部升起,暖意顺着血管流至指尖。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选择性遗忘了隼之前发表的惊人言论。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对每个路过的褪色者都这么说。”快斗安慰他,“别有太大压力,如果你当不上王,至少可以回来做我的主厨。”
“听起来真是个好工作。”
“当然,”快斗说,“而且我可以保证,主厨的工作不包括猎杀老鼠和蝙蝠。”
“还有大乌鸦。”
快斗颔首。“还有大乌鸦。”他承诺。
Chapter Text
他们寻到下水道的入口,躲过恶兆之子的追杀,又干掉了几群四处蛄蛹的吃人蛞蝓。隼在路过某个洞口时不幸中招,恰好被头顶上掉下的巨大蛞蝓砸中。当他费劲地将黏在脑袋上的蛞蝓拽下来时,看到快斗正举着法杖,表情凝重地打量他,像是在盘算该用什么角度的辉剑才能在把蛞蝓干掉的同时不把他的脑袋一起切下来。
隼对他的手下留情表示感动。
“不用了,”他说,“我能解决,谢谢。”
“不客气。”快斗收起法杖,“下次我可以试试火球。”
“别往我的头上砸就好,谢谢。”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正确的道路,打败了守在教堂里的恶兆之子蒙格,却发现通往地底的路已经被赐福王封印,只好又灰头土脸地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两个人都带着一身仿佛被龙虾排泄物腌制入味的臭气和怨气,恨不得立刻就冲到赐福王的面前将他送上路——但从天而降的箭雨第一时间提醒他们,王城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在解决王城士兵,干掉偷袭他们的活尸,打败恶兆猎人(差点被剁成肉馅),烧掉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城道路上的黄金树化身,突破初代王者灵魂和黑刀刺客的阻截后,他们总算杀到了女王闺阁。
正因如此,当他们闯入赐福王守护的平台时,两个人的耐心都已经濒临枯竭。
在听完赐福王对其他几位半神的痛斥后,他们的耐心彻底耗尽。
就连“赐福王就是恶兆妖鬼”这件事都无法在他们心中激起半点波澜。至少传说中的赐福王不是一只吐口水的大龙虾,这就足够了。
“对着空椅子说这些话一点用也没有,”隼说,“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干脆从王城发兵,干掉那些不肯上班的家伙,顺便自己当王?这样我们也能少费些功夫,说真的——谁想回交界地啊?”
赐福王看起来很生气,虽然很难从表情上判断他的情绪,但隼认为用大拐杖砸人肯定不是什么友好的表现。
“我不想打架了,”隼有点厌倦地说,一边躲开飞溅的碎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没有人听他的抱怨,因为快斗已经在第一时间远离中央战场,此时正一边往嘴里灌蓝露滴,一边举着法杖悠闲地放法术,时而躲避赐福王发射的金色小飞刀。
当他不慎被砍了两刀后,就见快斗把法杖塞回口袋,不太熟练地掏出了金色的圣印记。隼感受了一下落在自己身上的微弱金光,又感受了一下伤口的恢复程度,得出结论:快斗应该大概确实不是黄金树的忠诚信徒。
“别浪费精力了,”他冲着快斗大喊,“没什么效果啊!”
“别这么挑剔,”快斗严厉地说,“你的血都要流干了!”
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隼终于把赐福王戳倒在地。赐福的金光亮起,隼补充了圣杯瓶,第一时间就想奔往下水道。
但是快斗拦住了他。
“等等,”快斗说,“黄金树——”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自由恋爱律法。”快斗提醒他。
隼臭着脸转回身,冲上台阶,快斗紧随其后。事实证明他们距离成为艾尔登之王还很遥远,无上意志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人成功,就像他们已经跨越了整个交界地,但都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唯一的消息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商人给的——隼时常怀疑他会在某一天卷款跑路,逃出交界地,成为高贵的外星人。
片刻后,隼黑着脸返回。
“什么叫拒绝的刺拒绝着一切?”他问,“黄金树会长刺吗?没听说过啊!”
“没有人能成为艾尔登之王,”赐福王(干尸ver.)躺在地上,气若游丝,“黄金树拒绝着一切……”
隼怒气冲冲:“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快斗的反应很平淡:“没关系,我们可以把树烧掉。”
还躺着的蒙葛特:“……”
他们离开女王闺阁,重新打败恶兆猎人(又一次差点被剁成肉馅),干掉偷袭他们的活尸,解决王城士兵后,终于又一次回到了下水道。在第八次把烦人的小恶魔扔下管道后,快斗终于也开始厌烦了。
“这个东西,”他用手里的剑敲了敲管道,“感觉不太好用。”
“你是个法师。”隼提醒他,“或许还是坚持原来的职业比较好。”
快斗不置可否。
他们来到废弃的地下教堂,穿过一堆和丹尼斯穿着同样衣服的尸体(隼:难道他也是活死人?),然后发现眼前的道路消失了。
隼站在地下墓地边缘,低头打量钉在墙壁上的那些破烂木条。
“我们要跳下去吗?”
“恐怕是的。”快斗说。
之前在路过卡利亚书斋时,快斗学会了米丽安教授的瞬移魔法(通过非法入侵盗窃书斋顶层的卷轴,毫无疑问)。隼原本对此并无兴趣,大多数时候,这项技能都对他毫无用处——所有敌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会前仆后继向他奔来,他才不是追在别人后面狂奔的那个。
现在他开始有一点点后悔。
“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学习魔法吗?”他诚恳发问,“就从瞬间移动开始。”
快斗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然后“唰”地一下就移到了下方的第三根横梁上。
隼喃喃自语:“我突然好像有点恐高。”
“你还要在上面站多久?”快斗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引起阵阵回音,“等了这么久,背上的冷汗也该吹干了吧?”
隼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往下跳。有快斗拿着火把在前方为他引路,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至少他不用担心跳到某块孤零零的石板上,最后卡在深渊的半中央。
他甚至还顺路捡到了一块盾牌。
“这是一块石板。”快斗说。
“这是盾牌。”隼坚持。
“好吧,这是盾牌,”快斗说,“但是最好别带着它——如果你不想因为负重太高摔下去的话。”
隼只好遗憾放弃。
在踩上陷阱地面,经历了一段自由落体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下水道的最底层。滚滚的灰尘和烟雾散去后,迎接他们的是丹尼斯的笑脸。
“哎呀,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找到这里,”商人说,“辛苦了,要不要喝一杯鲜榨的赫帕草汁,只需要五卢恩……”
“不需要。”
“来一杯。”
快斗看了隼一眼,后者正直勾勾地看着丹尼斯身后,看起来已经什么话也听不到了。
“来四杯吧,”快斗叹了一口气,“我请客。”
Chapter Text
“这是怎么回事?”隼厉声问。
丹尼斯站在一边,看起来正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三分钟前爆发的混战不可避免地波及了他,此时他正狼狈地试图用破碎的帽子遮住他被烧焦的红发。没有什么效果。快斗在心里点评。他快秃了。
隼攻击的对象掀起面甲,露出一张被汗浸得湿漉漉的年轻娃娃脸。“隼,”年轻人说,“我可以解释——”
“解释?!”隼的表情像是想把他掐死,“还记得你的承诺吗?‘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琉璃伤到哪怕一根手指头。’但是现在,”隼咆哮着抓住他脑袋上的头盔,将那个可怜的部位猛地扭向女孩的方向,快斗发誓自己听到了颈椎被扭断的“咔哒”声,“这是怎么回事?!”
名为琉璃的女孩站在一旁,镇定地给年轻骑士施展了一个“大恢复”。
她穿着指头女巫的长袍,眼睛上却蒙着白纱。一个盲眼的女巫,但这不合常理。双指可不会将指引褪色者的任务交给一个无法看见赐福光辉的女孩。从隼的反应来看,她并非天生目盲——至少在离开兄长身边时,她的双眼完好无损。
“哥哥,我没事。”琉璃说,“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游斗的错。”
年轻的骑士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与此同时,快斗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丹尼斯正在悄悄往黑暗的阴影中移动。
“计划?”另一边,隼把牙齿咬得咯吱响,“什么计划需要我的妹妹把眼睛挖出来?游斗,你居然也同意了?”
快斗安静地站到丹尼斯身后,搭上红发商人的肩膀。后者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哎呀,这位,呃,天城大人。”丹尼斯缓过神来,小声说,“现在可不是做生意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边正在上演家庭伦理剧呢。我还是先走一步,如果想要找我,你们可以去王城城墙附近,我最近都在那儿摆摊……”
快斗面无表情,举起法杖。一个火球在他的法杖上闪闪发光,散发骄阳般的滚烫温度。丹尼斯下意识捂住帽子,缩起脑袋。
“解释你的计划。”快斗说,“否则我就把你的头发烧光。”
与此同时,隼的怒吼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丹尼斯·麦克菲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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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上的火焰大锅,需要女巫作为火种才能点燃。
这是双指隐瞒的事实,也是褪色者成王前必须知道的真相。
女巫啊,请投身火焰大锅,点燃黄金树。
这就是旅程的终点。唯有如此,褪色者方可成王。
“这可不是我编的,”丹尼斯被揍得灰头土脸,五花大绑,在地上扭动着抬头,“看到下面的印戳了吗?那可是贵族的纹章。”
快斗接过隼递来的破破烂烂的羊皮纸,扫了一眼纸张末尾。“不是我的。”他申明。隼点头后,他才从头开始读起。“这是玛丽卡的原话?”他问,“从哪来的?”
“我买——哎,等等,别啄了!我不是你的食物!小姐,能不能也给我上一下恢复?谢谢……哎哟!”
大鸟叼着他帽子上的毛绒球,扑腾着跳走了。
“好孩子,”隼向它伸手,“把帽子给我——好了,去追吧。”他用力丢出红帽子,大鸟兴奋地发出尖利的叫声,扑扇翅膀追着帽子飞去。
“你们养的?”游斗趴在丹尼斯身边,费劲地抬头。
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听着,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丹尼斯吐出嘴里的沙土,用一种镇定的语气说话(他装的,快斗确定),“当然也不是我的错。如果非要说的话,只能问玛丽卡女神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流程。褪色者想要成王,就必须烧掉自己的女巫,或者癫火。”
“这是葛瑞克的印章。”快斗从纸上抬头,“考虑到他看起来起码疯了一半,说实话,这相当可疑。”
“哦得了吧,他是玛丽卡的黄金后裔,而且谁能闯进他的房间,拿到他的印章……?”
隼和快斗对视一眼。
“除了你们。”丹尼斯挤出一个笑容,“但看看这张纸——看看上面的古老纹路,这可不是什么仿造出来的假货。”
快斗不置可否。
“我提议把他扔进深根。”他说。
“同意。”隼颔首。
“我反对!”丹尼斯极力挣扎,“看在黄金树的份上,那里到处都是大蚂蚁!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每天辛勤工作只为了赚点小钱的可怜商人……”
“这倒是提醒我了,”快斗说,“你会癫火。”
“准确的说,是我的驴会癫火。”丹尼斯小心地纠正,“这是两码事。”
“那就把他和那只驴一起扔下去,”隼粗声说,“让它给你烤蚂蚁吃。”
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主意。没有人为红发商人说话,连琉璃都沉默不语——这倒是让人有些吃惊。快斗和隼一起把丹尼斯捆上驴背的时候,后者拼命挣扎,大声叫喊,直到嘴巴也被堵上。在这期间,快斗注意到隼频频回头,观察他妹妹的反应。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借着靠近隼的时机,他小声问。
隼犹豫,点头又摇头。快斗立刻就明白了。他抽了一下驴屁股,灰驴嘶叫一声,笔直地往通往深根的通道冲去。
少了商人的声音,地下突然变得十分寂静。隼拎着游斗的后颈,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快斗解开他手臂上的绳子,一边注意他的动向。年轻人转动手腕,嘴里抱怨着“还是这么容易激动”,但似乎并没有准备和隼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互殴。这是件好事——隼给他的的蓝露滴只剩最后一瓶,还要用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态。
“所以,你准备用癫火烧树。”
游斗点头。他忙着把舌头上的灰尘吐干净,一时没办法开口说话。琉璃向他递上手帕,但是被隼半路截走了。
“琉璃的眼睛。”隼自然地把手帕塞进口袋,“解释。”
“癫火女巫的眼睛需要观望彼岸,不可停留在现世。”快斗说,“三指控制癫火,亦或被癫火控制。正因如此,三指的女巫都无法视物。是这样,没错吧?”
游斗苦着脸点头。
隼皱眉:“你一开始就知道?”
“只了解一点皮毛,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三指女巫。”快斗说,他转向琉璃,“你不该在丹尼斯面前使用双指的祷告,他起疑了。”
琉璃点头。“没关系,”她说,“我们和他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她摘下蒙在眼睛上的白纱,露出完好的双眼。
“我从未见过来自三指的指引,”她说,“为我们指路的,一直以来都另有他人。”
“谁?”
“他说他叫夏波利利。”琉璃说,“是最早接触癫火的人。”
“听说过,”快斗若有所思,“但他应该早就死了。”
奇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们看向隼。后者似乎短暂地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是张着嘴,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回来了,哥哥。”琉璃冲他微笑,“要抱抱吗?”
她向着隼张开手臂。
隼颤抖着向她走去,把脸埋进她的肩膀。
游斗移到快斗身边站定。
“我差点以为他会杀了我。”年轻人悄声说。
快斗看了他一眼。“我也是。”他说。
在一系列的拥抱、叙旧、抚摸宠物后,兄妹两人(主要是隼)终于恢复平静。于是接下来,争执开始爆发。争议的主题是“究竟谁该成为癫火之王”。隼坚持应该由他去接受三指灼烧——他的年纪比游斗和琉璃更大。但琉璃冷静地指出,如果成王的标准是年龄大小,在场四个人里快斗应该最有资格。
“不管怎么说,你绝对不行。”隼表情严肃,“我不同意。”
“我已经成年了。”琉璃说,“你不能限制我!”
“但你不是褪色者,”游斗和隼站在同一边,“还记得吗?只有褪色者才能成王,女巫不包含在内。”
“这是歧视,”琉璃说,“凭什么女巫就不能成王?就像男巫也可以当城主——”三人看向快斗,“更何况,癫火之王和黄金树的王是两回事,为什么要执着于女神的话?”
“我已经从城主的位置上辞职了,”面对三人的目光,快斗干巴巴地说,“顺便说一句,她是对的,女神说的‘褪色者成王’里一定不包括癫火之王。说真的,真的有人想成为这种王吗?”
没有人在意他的最后一句话。琉璃盯着他,面露好奇:“你真的是我哥哥的男巫?”
隼怒气冲冲:“快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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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斗决定哪边也不站。
这场混乱的争执以隼的胜利告终。游斗被他一拳打翻在地,琉璃的祷告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但被战士近身的女巫实在很难获胜。快斗试图回忆三人是在什么时候放弃语言争论,改为用拳头和祷告说话——好像是从游斗说出“我要肩负琉璃的未来”这句话开始。
“我想要做的事,自己可以办到!”
“你小子,是没把我这个琉璃的哥哥放在眼里吗?”
紧接着,三人打成一团。
“结束了。”隼把头盔扶正,发表胜利感言,“你们出去,我去见三指。”
“我们不走。”游斗咬牙,“隼,你……”
“我要实行觐见三指的仪式,”隼一脸严肃地说谎,“你们不能待在这里。”
琉璃疑道:“什么仪式?”
隼停顿了一下。快斗仿佛看到他那点可怜的智力正在脑子里飞快旋转,试图想出一个可信的借口。
“我要把身上的衣服脱光。”隼镇定自若。玛丽卡在上,这一定是他这辈子以来最成功的谎言,“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真的?”琉璃怀疑,“丹尼斯从来没提过这种仪式。”
“真的。他没提过,说明他不靠谱。”隼说,“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快斗。”
快斗在一旁点头。
琉璃和游斗面面相觑。片刻后,游斗犹豫地朝向快斗:“你……”
“我留下。”快斗说,“我是他的男巫。”
游斗“咔哒”闭上了嘴巴。
他们离开了,顺便带走了站在一旁撕扯帽子的大鹰。
隼转向快斗。“终于结束了,”他长出一口气,“我去开门,你呢?你留在这里?”
快斗摇了摇头,举起法杖。
“还没有结束,”他说,“打败我,或者离开这里。”他直视隼的双眼。“你可以选一个。”
Chapter Text
“这不好笑。”隼说。
他们围绕着地板中间的裂缝绕圈,像是两只对峙的狼。快斗的左手握着法杖,右手握着他的剑——就好像那有什么用一样。他的表情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隼的心沉了下去。
战斗的开始和结束一样迅速。魔法从法杖顶端发射,隼完美避过,但他不知道快斗的剑同样能发射魔法。当岩石球的紫光亮起时,他正忙着躲避从后背袭来的无形辉剑。下一秒,巨大的岩石正中他的胸口,将他撞飞出去。从后续疼痛的程度来看,他起码断了两根肋骨。
“抱歉,”快斗说,“我没有想到你会避不开。”
隼痛得两眼发黑,差点吐血。
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示意赐福的方向,但快斗看都没看那个发光漂浮的纺锤形浮标一眼。
“不能癫火。”快斗说。
隼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早说。他问。
于是快斗向他科普了癫火的危害性,从毁灭全世界到烧死妹妹(和他的弟弟、以及遍布全交界地的两个人都不太在意的万千活尸)。隼被迫承认这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并不是个好主意,但要他牺牲自己的妹妹拯救世界是万万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办法,”快斗说,“你还记得湖之利耶尼亚的白面具吗?”
隼陷入回忆。
片刻后,他灵光一闪。“哦,你说那个脏兮兮的医生。”隼说,“我记得他,他真的很想让我加入那个什么王朝——哥德温?格温姆?葛兰?”
“蒙格温王朝。”快斗说,“看起来我们必须先答应他,然后杀了他的君主,救出米凯拉。”
隼停顿片刻。
“米凯拉会癫火?”他问。
快斗叹气。“不,”他说,“但他是学识最渊博的神人,可能知道烧树的办法。你从来没有费心了解过女神的后代,对吗?”
隼耸肩,因为牵动伤口痛得呲牙咧嘴。“我是外地人,”他说,“搞不懂你们交界地的事。”
快斗又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开始把他往赐福的方向拖拽。
“至少你找到了妹妹,”他说,“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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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具盯着他们看了片刻。
隼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脏东西。快斗看起来相当镇定,只是有点不耐烦。在他们身后,两只大龙虾还在孜孜不倦地吐口水。快斗在路过时不幸被击中了——黄金树在上,他差点当场丢了半条命。
卖虾子的流氓蹲在一边,耐心地等待。他得到了承诺,只要他为他们提供虾子,隼就会想办法让他在教堂门口安心做生意。他眼馋这块地方很久了。但碍事的白面具总在这里晃来晃去,念叨些“王朝”“大人”“爱”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还总想往他煮虾的锅里倒不明的红色液体。流氓怀疑他精神有问题,但他识趣地没有说。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而他只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守法公民,经常交不起保护费。
“你没有女巫,”白面具——梵雷——说,“亲爱的,这可不好办……但是没关系,男巫的血也不是不能将就。杀了他,用他的血染红这条手帕,你就可以加入我们光荣的王朝,沐浴在蒙格大人的圣光下。”
“我还站在这里。”快斗面无表情,“我听得到。”
梵雷摊手。“更何况,一场决斗,在褪色者和女、呃、男巫之间展开,”他顿了一下,“这一定很有趣。”
“你只是想看两个男人打架。”快斗说。
“绝无此意。”梵雷说,“好吧,或许有一点。这里实在是无聊透了,甚至不如待在风暴山丘。总之,要么杀一个女巫,要么杀一个男巫。很宽松的条件,亲爱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他们离开了教堂。临走前,隼替流氓交了保护费(他们离开王城前掠夺了存放兵饷的仓库,如今富得流油)。看在卢恩的份上,梵雷承诺再也不会往流氓的锅里倒血,也不会向来买虾子的褪色者传教——至少在对方付钱前不会。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女巫,或者女巫的尸体。”快斗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黑咲隼没有。
他的女巫本该是他的妹妹——至少他如此一厢情愿地认为是这样。于是他们只好去给其他女巫的尸体放血。这很不容易,在被握着长矛的人用癫火追出半里地后,他们总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期间快斗被不便行动的长袍绊倒两次,隼被癫火烧了半条手臂。两个人连滚带爬跑到山坡旁的赐福边,看男人在下方的草地上漫无目的地梭巡,像一只丢失了猎物的鲨鱼。癫火从他身上迸溅,把草地烧得焦黑。
快斗低头,发现自己的袍角被燎出了一个破洞。
坏消息:这是他最后一条干净的长袍。
好消息:隼会针线活。
拜托隼帮忙缝衣服很简单,只需要给他提供明亮的光源(赐福),安全的环境(赐福边上,当然),晚餐的食物(这有点难,但快斗认为自己烤松鼠的水平已经突飞猛进,不比隼差多少)。山坡上没有徘徊的活尸经过,只有风偶尔吹过他们头顶的树叶,树影摇晃,发出沙沙声响。银白色的巨大月亮升起,黄金树依然屹立在苍穹下,没有半点要被烧毁的痕迹,十分令人不快。快斗升起篝火,把扒了皮的松鼠串上树枝。他看不见赐福的金光,只能看到隼的面庞在火光摇摆的阴影中若隐若现。篝火噼啪作响,他心不在焉地给松鼠涂油,融化的油脂滴到火中,窜起高高的火苗。
片刻后,快斗把烤好的松鼠递给隼。他这次有记得给食物抹上香料,完美。
隼揉了揉眼睛,放下针线。
和琉璃相遇又分别后,他的情绪日渐低落,就像一株突然从阳光下被移栽到室内花盆里的亚塔拉叶,叶片失去新鲜的空气和光照,随着时间的流逝发蔫打卷。快斗完全理解他,真的,包括他因为心情烦躁跑去挑战大龙虾的部分。但这不是不吃饭的理由。他强行把树枝塞进隼的手里,拎起剑去附近巡逻。他能感到隼的目光在他和剑之间徘徊片刻,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有敌人。
除了几只站在树上打瞌睡的鸟以及一只突然从草丛里窜出的野猪,快斗没有发现其他生物。隼不太喜欢这种已经成年的野猪,皮很厚,肉很柴,煮起来味道很腥,处理起来又很麻烦。但小野猪是好的。他们曾经端了一个野猪窝,隼拎起野猪崽时露出笑容的模样让快斗想起自己第一次抓到老鼠时的样子。“这个不错,”隼说,“我们有晚餐吃了。”
快斗挥剑把野猪赶走,后者站在原地用蹄子刨土,一双小眼睛不满地瞪着他,但最终还是慢悠悠地离开了。远处隐隐有嚎叫声传来,如果站到山坡顶端,大概能看到从西边发出的癫火的黄光。快斗对此毫无兴趣,他顺着野猪逃跑的路往前走,最终在山坡的另一边发现了一条小溪。
太好了。他想。可以回去告诉隼。
他转身准备往回走。就在此时,来时的树丛开始摇晃。一双手将树丛拨开,后面露出了黑咲隼的脸。
“你准备走去哪里?”隼皱眉,“袍子补好了,你可以换上。”他顿了一下,移开目光。“别想太多,”他说,“你弟弟……我们会找到线索的。”
快斗愣了一下。“谢谢。“他接过长袍,“我也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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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他们打败鲜血君王蒙格,冲入幽影地,拒绝了米凯拉小分队的招聘(快斗语:你不觉得他们像是来郊游的吗?),历经千辛万苦后成功绑架(说服)了梅瑟莫。
“你的母亲被黄金树囚禁,已经很久没有露面,难道你想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一个父亲?”快斗刺激他,“就算你干掉我们,也会有其他人成为新的艾尔登之王。”
梅瑟莫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没人知道他是为即将拥有新的后爸还是为母亲被虐待的事实感到痛苦,亦或二者兼有。
“我理解你。”隼拍拍他的手臂,真诚地安慰他,“重组家庭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你已经成年了,没必要和母亲住在一块,她能有新的伴侣说不定也没那么糟糕——”
“没错。”快斗在一旁补充,“她会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不在的这么多年一样。”
梅瑟莫的表情扭曲了。
“别说了,”他的语气痛苦得像是想把一千根针从胃里吐出来,“我和你们走。”
回程路上,他们刷梅瑟莫的脸在途经的军营里吃香喝辣。士兵们听说他们的长官要回到交界地,不由得欢欣鼓舞,纷纷在营地里升起新的火堆,竖起新的树桩,串起新的角人。三人所经之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就连许久没有增添新标本的保藏库都迎来了一副的新骨架——一只巨大的灵火龙。一队士兵拉着车将它送往保藏库,路过三人时向梅瑟莫行礼。梅瑟莫戴着拟态面纱,在隼和快斗的提醒下向士兵们的方向点头致意。
三天后,他们终于到达墓地平原。
“我们走到哪了?”梅瑟莫在他们身后四处张望,但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隼和快斗都避免问起他为什么要捏碎那颗唯一完好的眼珠——你知道的,只要把它摘下来丢到一边就好了,虽然事后要狼狈地趴在地上找来找去,但总比当瞎子强。
“幽影地的出口。”隼好心地回答他,“我们要准备出去了。”
梅瑟莫“哦”了一声,恢复沉默。很明显,他正在经历一个近乡情怯的过程。考虑到他已经离开交界地数百年(也可能是数千年,隼没读过这段历史,事实上他从未读过历史),他突然表现出畏缩的模样也很正常。
大鸟在梅瑟莫身边蹦蹦跳跳,试图用坚硬的长喙去啄两条褪色的带翼蛇。快斗不得不将它抱在怀里避免蛇牙攻击,而梅瑟莫对此毫无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蹦来蹦去,”他说,“是狗吗?”
“不是。”快斗镇定地说,“你搞错了。”
游斗和琉璃已经站在约定的位置等待他们三人,隼举起手,远远地和他们打招呼。离开幽影地的旅程十分顺利,破开的神人之茧附近没有人包围他们,蒙格温王朝也没有因为恶兆之子的死而崩塌。王朝的其他员工大概都以为他们的王正搂着神美美睡大觉。没人会不识趣地坐升降梯上楼打扰他们,除了某些心怀鬼胎的褪色者。
快斗展开地图:“下一站是雪山。”
回应他的是几声有气无力的附和。
“听说雪山很冷,”游斗悄悄对琉璃说,声音很小,但大家都听见了,“你可以和我骑同一匹马。”
快斗转头看隼的脸色,后者面无表情。
“你们都骑不了马,”隼冷酷地揭穿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只能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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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喜欢雪山。
隼可以肯定,走在他旁边的快斗已经在心里把这个鬼地方咒骂了八百遍。山上的积雪很深,能见度很低,偷袭他们的恶兵很多——源源不断,就像是凭空从雪地里生出来的一样。但快斗和他一样面无表情,像是戴着一张被冻硬的面具。没有人愿意开口提出休息,一切都怪游斗在大升降机前说的那个赛跑玩笑,关于一个瘸腿的战士和一个跑不快的法师,还有一只在后面追逐他们的熊。
另外三人已经被他们远远落在身后。十分钟前,隼回头时还能看见梅瑟莫烧烤穿刺恶兵的模糊火光,但现在他只能看到一片纯白的浓雾和无数飘落的雪花。快斗第十二次将火球向远处砸去,激起一阵尖叫。烤肉的香味随风传来,隼吸了吸鼻子,决定不去细想香味的来源是什么模样。
这场仿佛没有尽头的竞走比赛被半路出现的米莉森中止。三人站在原地交换双方收集到的情报,气氛和谐,其乐融融,简直让人忘了雪山的恶劣环境和糟糕天气。片刻后,另外三人赶上他们的脚步,加入了谈话。当梅瑟莫和快斗合力升起露营的火堆,隼讲到“幽影地有一只长得像豪猪的黄金河马”时,一只黑剑眷属从天而降,一刀劈灭柴火,还差点削掉快斗的头发尖尖。后者当场大怒,隼好不容易才抱着他的腰将他拖走,险些两个人一起被双头剑剁成肉酱。
直到他们站到火焰大锅旁,一行人和鸟和蛇都疲惫不堪。梅瑟莫臭着脸把他的火焰投进锅里,片刻后,黄金树开始燃烧,眼前的景物在火焰中摇晃,大家都做好了被传送到王城的准备。隼紧张地在心里酝酿面对女神的说辞:你好我是褪色者,依照双指的指引我应该和你结婚,但是当艾尔登之王和我的职业规划不符,恰巧你的儿子也反对这门婚事,所以我们不如忘了这件事或者你可以考虑一下你的儿子——
情景变化,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又一亮。
他们被传送到了天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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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非得和一条狗过不去吗?”游斗问。
快斗面色沉重。他刚刚看到隼又一次在赐福边出现——这意味着对方又死了一次。
“恐怕是的。”他说,“交界地没有动物保护法,因为有时候你非得殴打珍稀动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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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和快斗走进光芒。
一个红头发裸男从碎掉的玛莉卡雕像里爬了出来,冲着他们举起锤子。
“他是谁?”隼问快斗。
“玛莉卡的前夫,”快斗说,语气传达出不和没文化的外地人计较的宽容,“你刚刚送走的是第一个,这是第二个。”
隼毛骨悚然。他好像踩进了某个陷阱,这座被半埋在灰里的王城遍布机关,随时都会窜出旋转跳跃的大蛆和四处溜达的黑剑眷属,还每走两步就有一个奇怪的人跳出来对他大喝一声“你不准当艾尔登之王”,比某个挂在天城家名下的暗黑堡垒还要可怕。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知道玛莉卡活了这么多年,一共有几个前夫?
“这是最后一个。”快斗看穿他的想法,“打败他,我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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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是最后一个。”隼说。
“最后一个前夫,”快斗纠正,“不要在意细节,这不重要。”
两人同时抬头,仰望跃至半空的艾尔登之兽。玛莉卡第二前夫的脊椎被它抓在,呃,手里,看起来十分神圣。
“这件事结束后,”隼喃喃道,“我再也不要踏进交界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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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传来讯息,褪色者成为了艾尔登之王。
半个月后,落叶再次传来讯息,褪色者辞职跳槽,梅瑟莫成为了新的艾尔登之王。众人纷纷打听前任艾尔登之王将前往何处高就,有说他准备离开交界地的,有说他准备去幽影地对抗米凯拉的,还有说他准备去南方给某个领主当主厨的,消息五花八门,如果有人追根溯源,就会发现这些传言大多都出自某个在城墙脚下摆摊的红发商人口中。但没人这么闲——因为他们的新王正忙着一天三次对着黄金树发疯,要求那棵巨木把玛莉卡从雕像变回活生生的人。
不是愚蠢的外地人,就是蛇!贵族们纷纷议论。交界地要彻底完蛋啦!
就在王城鸡飞狗跳的同时,利耶尼亚湖畔,两个旅人路过一片树林。
“我以为你至少会等上两个月。”快斗说。
隼咂了咂嘴。
“你没有注意到梅瑟莫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很享受那些被迫睡在女王闺阁里的日子一样。”他说,“再迟几天,你就该带着铲子去黄金树根下刨我的尸体了。”
“我也睡在里面。”快斗说,“但是他对我的态度还不错。”
“或许因为你不是那个与女神结婚的人。”隼干巴巴地说,“名义上的婚姻,我是说。”
微弱的响动从树丛里传来,两人下意识掏出武器,但只有三只无害的狗从他们身边跑过(皮毛光滑,大小正常,完全没有袭击人类的意图)。两个紧张的人类面面相觑,片刻后,快斗清了清嗓子,将法杖塞回口袋。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隼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说,“先回你的城堡看一眼,然后去四处逛逛?我们可以去见些朋友,打听你弟弟的下落,顺便找麦克菲尔德要回你的钱,如果他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话……”
城墙下,正在晒太阳的商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看到有顾客站在摊位前,立刻眼睛一亮,
“泡泡机,非常好玩哦。”他敲了敲身旁的牌子,上面用花里胡哨的字体写着“前任艾尔登之王曾与摊主热情交谈,只为购买……”下面是一系列产品名称,神谕使者的长笛赫然在列,“前任艾尔登之王最爱产品,现价打骨折只要八卢恩,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头发凌乱的男人把卢恩塞进他手里,夺过金光闪闪的神谕使者长笛,塞给了身旁的矮个子男孩。男孩戴着遮住面庞的兜帽,低声向他道谢。红发商人笑眯眯地说不用谢,想不想再看看其他玩具?男孩点点头,但还没来得及多留片刻,就被一旁的男人拉走了。
一老一少两人在视线中消失后,丹尼斯就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起摊位。他收摊的时间早得反常,有小贩凑过来问他能不能借他的摆摊位置一用,他爽快地就答应了。“没关系,随便用!”他说,“但是看到王城士兵走过来的时候,你的手脚要麻利点。”
小贩迷惑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没交摊位费嘛,哈哈!”丹尼斯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记得要跑快一点哦!”
他骑上毛驴,潇洒离开,留下小贩在风中凌乱。天城家的城堡离王城很远,但是没关系,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才能从那位年轻领主的口袋里掏出钱来——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找那位好心的褪色者哭哭穷,说不定可以再赚一笔辛苦费呢!
他哼着歌,挥起鞭子,向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溜达而去。在利耶尼亚湖南方的森林里,他的两位主顾正在准备午餐。其中一位的厨艺日渐精进,跃跃欲试想要大展身手;另一位则要求他待着别动,准备好吃饭的嘴巴就好。争执始终没有结果,于是他们打了一架,在精疲力竭中享用了包裹里的干面包和腌火腿,并对此感到心满意足。
“不知道为什么,”快斗躺在地上说,“我有点怀念我们第一次喝的老鼠汤。”
隼躺在他的旁边。“我明白,”他说,因为牵动嘴角的伤口而咧嘴,“它救了你的命,它就是你心中的元素汤。”
快斗颔首。“就像你一样,”他说,转头对上隼睁大的眼睛,“或许你还愿意当我的主厨……我的意思是,如果在这之后你没有其他地方想去的话。”他的声音变慢了,“你愿意吗?”
隼看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听起来还不错,”他说,“我接受。”
完。

timuk on Chapter 1 Tue 08 Jul 2025 06:57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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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n on Chapter 10 Thu 23 Oct 2025 12:03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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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che on Chapter 10 Fri 24 Oct 2025 12:29A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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