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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7-28
Updated:
2025-11-06
Words:
45,853
Chapters:
4/?
Comments:
8
Kudos:
23
Bookmarks:
3
Hits:
609

【祢广凌】三个人挤挤就行

Summary:

#祢广凌
实习警员小广与前男友祢衡、新目标(?)凌统在一个单位上班的故事
会慢慢更新(ෆ ͒•∘̬• ͒)◞ 前三个案子已经完结~
目前进度:
祢广好感值:10%
凌广好感值:25%

Notes:

设定:
A组成员介绍
队长:徐庶
正式警员:祢衡、凌统、以及其他角色
实习警员:小广

Chapter 1

Notes:

第一个案子:女童坠楼案
(10.3更新版)
(修了一些内容,以前看过也不影响!)

Chapter Text

周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小广正在食堂吃午饭。最近天热,她没有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米饭就把筷子放下了。

“最近队里忙吗?都半个月没回家了。”电话那头的周瑜问道。

“还行,不算忙。”她一边有些走神地回答着,一边翻看这周的排班表,在密密麻麻的人名里找到了自己,“这周回去吧,正好这周不用值班。”

话还没说完,置顶的工作群弹出条消息。

「紧急事件,xx小区有一儿童坠楼,今日值班人员立刻就位」

她猛地站了起来,收拾起餐盘就往门外冲。

奔跑间她只顾着对电话那头来了句“有案子,先挂了!”就匆匆结束通话,周瑜没再打扰她,只是回了条“注意安全”的消息。

这是她来警队实习的第二周,也是和前男友祢衡重逢的第二周。

 

警车疾驰在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祢衡开着车,偶尔侧过头从后视镜看她,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不知在看向何处,眼下有两道乌青,看起来脸色一般。

小广立刻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抬起眼正好捕捉了偷看她的“小贼”,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织了一秒。

她随即心烦地把脸别了过去,躲开他的视线,祢衡故作镇定地正视前方。

关于两人的过去和重逢,像是无意间被拿出来展示的老相册,在所有人都欢笑的时候,只有当事人带着那无处安放的尴尬,唯有沉默。

副驾驶上的凌统像是感觉到了车里突然蔓延出的微妙气氛,他看了眼祢衡,又瞄了眼后座的女孩。

他干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开始一本正经地念手机上的信息:“xx小区,今天中午一点左右,有一名五岁女童从17楼上掉下来了,当场死亡。”

“根据社区和物业提供的信息,这家是一对中年夫妻和女儿,不过女孩不是亲生的,是夫妻二人两年前领养的孩子。派出所那边初步调查说孩子坠楼时,妈妈正在家中配合燃气公司的人检查管道,爸爸在医院取报告,均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证人。”

小广歪着头,思索着这家的关系,大胆猜测:“领养的女孩,又意外坠楼,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会是养父母不想要了吗?又不能退回去只能用这种方法把孩子‘处理’掉?”

车里安静了几秒,前排的两人闻言也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但是在到达现场前,任何可能性都只是他们的猜想。

“会有这种可能,到了现场看看。”凌统回应她。

“一会儿到现场就不要说了。”祢衡最后才开口,不过语气不佳,他又抬眼看了后座上的女孩一次,这次却带了几分警告:“又不是在拍《再造淑女》,你来上班我还得教你说话。”

小广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时间回到两周前。

徐庶带着实习警员来队里报到的时候,祢衡和凌统正在外面盯梢。

大热天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气躁,祢衡恨不得在大马路上就把衣服全脱了,凌统也同样顶着一头汗,但还是默念“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希望能维持住最后几分体面。

“别念了别念了,热死老子了。”祢衡拿手作扇子呼扇了几下也并不管用,索性掀开身上带着破洞的T恤,直接脱了一半挂在脖子上。

两人为了不引人注目,故意穿了满是污渍的旧T恤,顶着又油又乱的头发,钻进了一家路边的修车店里作掩护。

此刻凌统正站在发动的汽车前,轰隆隆的引擎带着热浪扑了他一脸,把他维持在面上的最后几分笑容也烤化了。祢衡则拎着两把扳手在一旁装模作样,时不时地瞥一眼街对面,就等着躲在对面旅店的嫌疑人露头。

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向了脖颈,祢衡再也忍不住了,把衣服脱了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说:“等抓住那小子,老子要把他串成串串挂门上晒三天!”

俩人就这么在修车店蹲了一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终于出现,他们立刻飞奔过去把人扣倒在原地。

任务完成,嫌疑人被其他支援的同事带回了警局。

祢衡则是光着膀子,骑着共享单车回来的,那件沾满机油和汗水的T恤早就被他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凌统嫌弃他,也嫌弃自己,坚决不同意他们钻进车里,虽然是单位公车,也不能弄得臭哄哄的,俩人干脆蹬了半小时自行车,紧赶慢赶才回到的单位。

刚进办公室,人还未到,祢衡的抱怨就已经到了:“臭死我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机油泡发了,不过好歹抓住那小子了,可算……”

话音未落,他忽然定在了原地,就这么和被人群簇拥中的一双眼熟的琥珀色眸子对上了。

他心里一慌,本能地低下了头,蹲下去装作系鞋带。凌统走在后面突然被他拦住路,不解地踢了他屁股一脚:“你干嘛呢?往里走啊。”

“我系鞋带,鞋带开了。”

徐庶站在不远处吼他:“你一人字拖系什么鞋带,给我滚过来。”

祢衡一缩脑袋,灰溜溜地向她那走去。

徐庶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拍他背上一掌,但看着满身油污和汗渍的徒弟,她又把手缓缓放下了。

她清了清嗓子喊住二人:“呃,那个,公绩,还有正平,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组新来的实习警员,小广。”

小广略过祢衡复杂的眼神,神色自若地开口:“两位前辈好,我是公大今年的实习警员刘广陵,接下来的半年请你们多多指教。”

交换完联系方式之后,凌统嗅到了空气中除了机油味以外,出现了另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三人很快就到了xx小区,还没到楼下,就被前面几辆新闻车挡了路,祢衡摁了几下喇叭也没用,他只好找位置去停车,小广和凌统下车走路过去。

不少好奇的居民和记者此刻正围在警戒线外面,正对着出事的居民楼指指点点。两人穿过人群,进楼,搭乘电梯去往17楼。

电梯里,凌统看着镜中倒映的两人的身影,他试图想解释什么,但是最后笨拙地开口:“小广,祢衡不是故意说你的,只是这种案子,受害者家属情绪都会比较激动,他是怕出什么问题,引发冲突。”

“抱歉,我只是出警有些兴奋,以后会注意的。”

凌统对上她的目光,自己也一怔,还未等他再说些什么,电梯提示音响起,17层到了。

两人走出电梯就看到这家防盗门大敞,门里门外站满了警员和社区工作人员。路过门口堆放的童车和轮滑鞋,以及其他杂物,小广大致扫了一眼,不仅乱糟糟的,那童车座位上的灰尘也有二尺厚。

屋内,女童的父母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身着燃气公司制服的人坐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正在接受询问。

徐庶抱臂站在门廊处,双眉紧皱。凌统上前打招呼,喊了声“徐队”。

“来了?”徐庶并未回头,她快速扫了一眼屋里的景象,开始安排任务:“嗯。凌统带着小广去找报警人谈话,那边那个卷发的女士,祢衡跟着我去问问孩子父母……祢衡呢?”

“在楼下停车呢,来了不少媒体,把路堵死了。”凌统回道。

“行,那你们先过去,我等等他。”

报警人是本楼的另一位住户吴女士,据她描述,当时孩子坠楼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的长椅上晒背,刚睁开眼,就见女童突然一下掉在自己前面,摔得血肉模糊,吓得她立马报了警。

女童坠楼的声音很大,除了吴女士作为第一报警人外,还有几位老人也在凉亭里面看到了孩子坠下来的过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凌统和小广:

“小姑娘就这么从上头飞下来了”

“我们老胳膊老腿的,等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掉下来了。”

“当时窗户口好像只有小孩自己,没看见别人,这个方向也没有树能挡一下,唉。”

“他们夫妻俩人都挺好的,我看经常带着孩子在楼下玩,真是可惜了。”

收集完信息后,小广和凌统又回到了案发地,女童的卧室,法医和技侦人员刚刚离开。屋内布置得温馨,小床靠近窗户,窗户下的飘窗刚好够孩子站在上面。

小广戴上手套靠近窗户,只见飘窗上有一些灰尘,还有细微的脚印,看起来像是小孩向外踩着的,纱窗上有个硕大无比的洞。铁窗窗框年久失修,边缘老化,但是晃了晃又还是挺结实的。再看看纱窗的洞,尺寸正是可以容纳下一个小孩的大小。

凌统走近,也站在她身旁一同去观察窗台。

“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凌统评价。

“对,这个纱窗,好像有点太,嗯……”小广皱眉。

“边缘不太像老化导致的,有点像人为撕开的。”祢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三人组到齐。

 

在等待法证人员将窗台和纱窗上提取到的手印、脚印、皮屑等痕迹化验的期间,他们对女孩的养父母提出询问要求,然而夫妻二人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十分抗拒正式问话,只能先带回警局配合调查。

询问室内

徐庶带着小广去了孩子父亲那间,通过玻璃看到此刻孩子的父亲坐在里面,正双手捂着脸颤抖,像是在压抑痛哭。

他们推门进去,徐庶打断了正在悲痛中的男人:“王学航先生是吧?针对今天王瑶瑶坠楼一案,我们对您进行正式询问。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你今天的行程,以及近期孩子母亲的情况。”

那人听到她的问题,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们是在怀疑我太太?”

徐庶向他解释:“是这样的,王先生,一般涉及儿童伤害的案件,首要被怀疑对象是父母以及其他监护人。我们是在按照流程正常询问,所以麻烦你如实告知我们。”

王学航手指轻微地颤了几下,被刚好抬头的小广捕捉到,她皱眉看向他,眼中多了几丝审视。

“今天上午,大概九点多,我去医院取前几天的体检报告,因为一直没空,今天去的。”他说道,“我女儿瑶瑶,和她妈妈在家。我太太说最近新闻上天天有燃气泄露的,她比较紧张,所以昨天喊了燃气公司的人来家看看,我只知道他们今天上午派人来,我没和他们碰上。”

“哪家医院?”

“市一院。”

“xx小区和市一院离得不近啊,怎么选个这么远的医院做检查?”徐庶抬眼看他。

“听说那边医生比较好,我也快40了,检查还是要做仔细一点。”

“取报告的话应该也不用这么久?怎么九点出门,下午才回来?”她语气有些加重。

王学航的手指又一颤,紧张地回答:“有指标不太好,我又挂了个号去找大夫问了问。我这儿有挂号记录。”说着他还打开了小程序,证明自己今天上午确实挂了号。

“那你太太最近有什么反常举动吗?”徐庶似乎认可了他的不在场证明,又开始追问其他细节。

“我太太,没有……我们都是上班族,平时都挺忙的。瑶瑶幼儿园放暑假了,小区外面有托管中心,我们上班的时候就把她放那里。今天正好是我俩都休假,想着上午忙完了带孩子出去转转。没想到就……”说着他又捂住了脸,再次挡住了满脸的复杂情绪。

徐庶和小广对视一眼,觉得问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先出去了。

另一间询问室还没有结束问话,所以王学航就坐在门口的铁椅上等着妻子,他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祢衡和凌统去给孩子母亲问话时,她情绪已经稍微平稳下来了,桌子上摆着一堆擦过泪的纸。

凌统先开口:“林月女士,请您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以及最近您丈夫的情况和我们说说。”

“今天上午,我们仨都在家在家,瑶瑶八点多就起来了,我们仨一块吃了早饭。因为今天是休假,九点多,她在屋里玩,我就收拾收拾屋子,我丈夫去医院了。十点左右,我俩看电视,我还接了一个我姐姐的电话。十一点多,我刚准备做饭,燃气公司的人来了,我就把孩子先关屋里了,我怕她跑来跑去有危险。我就陪着燃气公司的人检查了管道,他们查得挺仔细,还去楼下看了主管道的管子,孩子一直在屋里,检查了很久,我刚准备送人出门,就听见有人来敲门说瑶瑶掉下去了……”她边说,情绪激动得又开始落泪,抓起纸巾挡住了眼眶。

祢衡低声说:“您先平复一下心情,别着急,您丈夫王学航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她吸了吸鼻涕,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就是天天上班,正常生活,老王今天是去拿体检报告,我们也都快40了,每年都会体检……瑶瑶幼儿园放假了,我们本来打算今天就带她出去玩,没想到……”

“孩子是你们之前在福利院领养的?”

“对,我们俩……结婚很多年没有孩子,就去福利院领了瑶瑶回来,福利院孩子很多,我们觉得她有眼缘,第一眼就看中了。瑶瑶也很乖,幼儿园、托管中心的老师都夸她。”

祢衡低头看了眼手机,徐庶发来消息说孩子父亲那边的询问已经结束。

“您丈夫那边的询问已经结束了,您可以先回去了。”

她听到后迟疑了一下,“啊……好的,那我们就回去了,这样案子是结束了吗?”

“暂时没有,我们后续有其他调查可能会再把您和丈夫喊来。”

“……好吧。”

她出去之后,祢衡和凌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撒谎吧?和背课文似的,当我们警察都是傻子吗,好笑。”祢衡有些无语地盯着她走远点身影和凌统说。

因为这份证词太顺了,顺得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去找徐队那边对对情况吧,感觉孩子父亲那边应该也会有些发现。”

说罢,两人走出询问室,回到重案A组的办公室,徐庶和小广已经回来了,二人都在电脑前整理材料。

祢衡:“师父,我俩这边也结束了。咱们对对?”

四人围坐在圆桌前,小广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她竖着耳朵听讲的样子很认真,祢衡不禁多看了两眼,凌统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小广。

直到片刻后徐庶拿签字笔敲了敲桌子,两人才把视线收回转到手里的文件里。

“那这样看来,这夫妻俩都有所隐瞒啊。”徐庶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看向其他三人,“祢衡,你去查查夫妻俩上班的单位,收入情况,近期是否有不明的资金流动;凌统这边去医院查查他俩就诊记录,再去福利院那边看一下当年的收养流程;小广,和我走吧,咱们再去案发现场看看。行了,散会。”

众人迅速行动,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去往xx小区路上,徐庶一边开车一边亲昵地问小广:“小宝,这两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我还不太熟悉工作,先和祢前辈和凌前辈多学习。”

“嗯,正平和公绩来了好几年了,你跟着他们学学。”说着她又迟疑了一下:“你要是和正平一起工作不开心……不是,不合拍的话,我可以多安排你和公绩一起。”

“没事的,都一样的。”

车里开始了短暂的沉默。

徐庶想起高中时期谈恋爱的两个小孩,不知为何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渐行渐远。祢衡一直跟着她,倒是小广消失了一段时间后,今年又奇迹般出现在实习警员的候选名单里,直到被她选中。

到了xx小区,警戒线外依旧是乌泱泱的围观人群,车只能往更远处停放。两人路过凉亭,此时那边坐满了纳凉的老人,比起下午人更多了。徐庶钻过去打听道:“老人家,你们知道这家人啥子情况嘛?好好的孩子掉下来了,真是可惜啊。”

一位白发的奶奶先开口:“哎,小王夫妻俩这么多年了没孩子,好不容易领养一个,还没了,真是可惜。”

“之前常看他们俩带着孩子下楼玩,不过最近没见过了,可能是天太热。”

“那个小瑶瑶很懂事的,小区里其他小孩疯跑乱叫,爬上爬下,她就乖乖跟着她妈。”

“小王那家,也挺老实的,不过他们家是不是在翻新啊?我看着最近经常有工人来他家,今天来个燃气的,明天来个修空调的,好忙得嘞。”

几位老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小广和徐庶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了几分不对劲,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老人围过来凑热闹,他们俩找了个理由快速抽身离开。

电梯里,徐庶摁了16层,小广疑惑地问道:“徐神,是17层。”

“嗯,咱们先去他们楼下问问,看看最近楼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此刻已经是傍晚,王家下面正对着的人家刚好下班回来,徐庶敲门,和这户的女主人沟通谈话,小广则在得到允许后,去了同户型的瑶瑶房间下面的这间。这家没有安装纱窗,所以打开窗就能探出身去。

她侧身抬头看向楼上的窗口,此时那扇已经紧闭的窗户,纱窗向外支棱着,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走吧?”徐庶过来敲了敲门,示意可以离开

出了门,小广低声问她:“怎么样了?徐神。”

“她说偶尔能听到楼上王家吵架,会有摔东西的声音,吵架大概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徐庶低头翻了翻本子上的记录,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肯定是有什么事隐瞒了,咱们再上他们隔壁问问。”

到了17层,两人敲响了邻居的门,探头出来的中年阿姨给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回答:“王家夫妇最近开始吵架,偶尔还能听见孩子跟着一起哭,东西摔得砰砰响”,她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他们家要卖房子吗?最近一个月喊工人上门的次数很多,修空调、修洗衣机、检查水管漏水、检查燃气各种,几乎每周都有。”

徐庶和小广面面相觑,但是没有再说什么。随后他们进入了王家,此时家中只有林月在,王学航则出门去办王瑶瑶的死亡证明了。

“你们倒是挺积极。”徐庶抛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吓得林月脸一白。

“不,不是……”

小广早就溜进了王瑶瑶的屋里,房间干净整洁,孩子自己捏的泥塑以及一些千纸鹤、纸飞机,此刻正静静地摆在书桌上。一旁的桌面书架上插着几本绘本,同时夹杂着几张算术题的纸。

小广将几张纸抽出来,上面是简单的十以内的加减法计算题,右上角硕大的红字写着20分,整页下来错的题目远远超过答对的,一页接着一页,她连翻了好几页20分,15分,30分,而且明显错题更多的那几张,红色的笔迹甚至用力到划破了纸张。纸张上还带着题库的水印,看起来很像在公司打印的。

她拍了几张照片传到工作群里,收起手机,继续巡视整间屋子。衣柜里面衣服按照季节摆放的,数量不少,能看出王家夫妇是用心照顾的。床头上还有一件叠好的小T恤,按照叠法来看,很像女孩自己叠的。

总的看来,王瑶瑶乖巧懂事,动手能力不错,但是学习能力可能一般。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整间小屋更加安静了。

回到警局,凌统尚未回来,倒是祢衡已经坐在位置上整理材料了,高高的一个人缩在座位上打字,倒是显得有几分局促。

三人先各自汇报了一下今天傍晚的调查情况,祢衡去了两人的公司,赶在下班前跟王学航和林月的上司以及同事进行了谈话,大家普遍认为两人只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平时行事低调,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而关于王瑶瑶,则是林月之前会和其他有孩子的家庭分享养娃心得,最近也都不太分享了,不过大家工作都很忙,也没人把这事放在心上。两人的收入情况则是一直稳定,没有什么奇怪的收支,只是两个月前,王学航给其母亲转了一万块钱过去,隔了几日又转了两万,当时在银行留下的转账声明说的是给父母看病使用,其余并没有其他异常。

徐庶和小广这边的时间线也是从两三个月前开始的,王家夫妇减少了带瑶瑶出门的次数,同时频繁的让工人上门维修,再结合小广发现的那几张习题纸。

一股奇怪且不安的念头涌现在三人心头。

此时凌统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只来得及跑医院,福利院那边已经下班了,只能等明天上午了。

“也好。”徐庶看看时间,又看向两人:“不早了,你俩下班吧,我在这里等凌统回来,明天一早咱们再开会对一对情况。”

此时已经将近九点,小广也不推辞,背上包就准备离开。这是实习两周以来她第一次加班,第一周培训,第二周则是跟着徐庶给重案A组上一个案子收尾,每天都是准时准点的下班。

A市的夏夜,总是热闹喧嚣,所以小广在软件上等了很久都没有叫到车,她开始犹豫是否要骑共享单车回去,毕竟距离也不算太远。

现在住的房子是周瑜买好的,自从知道了她要在这边工作,周瑜早早做好了准备。毕竟当警察并不是个轻松的工作,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至少可以给她一个可以放松身心的地方。

不远处的车里,祢衡隔着玻璃满眼复杂地看着她,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不久,路边来了辆出租车,她招手上车。

等她走远了,他才慢慢启动车子准备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祢衡正准备拐弯进去,突然又瞥到了小广的身影,刚才的出租车把她放在了大门外,她只能走路进去。

祢衡放慢车速,缓缓跟上了她。

或许是今天忙得有些累了,她并没有察觉到后面那辆慢吞吞的车是在跟着自己。她刷卡进了单元门,祢衡则把车横在路边,快速下车仰头等待某一户的亮灯。

灯亮了——

他眯着眼睛数楼层:“18,19,1901户。”

记住了。

祢衡将车驶进车库,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他再次回到刚才那栋楼的楼下,掏出和小广样式相似的门卡,刷卡,进门,停在了1002户门口。

 

凌统回到家的时候,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祢衡似乎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冰箱前拿水,却无意间瞥见垃圾桶里一个已被捏扁的啤酒罐。有案子的时候,按理来说他们一般不会喝酒,因为酒精总是会影响警察的判断力。

也许是祢衡晚上突发奇想做锅啤酒鸭?凌统失笑,被自己的奇怪的念头逗乐了,等他回过神,收起了笑容。

今天车上的小插曲……

他朝祢衡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没有再继续多想,快速洗漱后就休息了。

他在医院的监控里看到了重要线索,明天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天一早,四人在警局碰头。凌统提前把自己在医院调查时发现的情况发在了群里。他去的是王学航所说的市一院,根据医院的就诊记录和全市的医疗联网信息,他发现王学航在最近两个月里,先后去了四五家医院进行体检或者单项检查,毫无意外的是每一项都是耗时长的,所以他在医院停留的时间都很久。

同时他带回了昨天王学航在医院的监控记录,这其中也包括了他在候诊室外查看王瑶瑶房间监控的片段。

视频中,王学航多次横过手机屏幕查看监控画面,虽然手机画面是模糊的,但是在播到在某段录像时,他明显停留更久,并且反复查看。画面中,赫然是王瑶瑶房间的窗户,他随后露出满意的神情。

昨天凌统带着监控回来,本来他是打算今天再看,可是结合其余三人调查的情况,于是他和徐庶加了个班,果然抓住了王学航露出的马脚。

徐庶接着说:“昨天正平查到王学航给他父母汇过去的钱,我也和银行那边问了,转给他们的三万块钱,很快就被转给了王家的另一位亲戚,接着转进了一个疑似是他们村的‘神棍‘的账户下面。”

“会不会有可能是他们夫妻俩听信神棍之言,杀害了王瑶瑶?”小广问。

徐庶点点头:“有可能是,但是我们现在需要证据,证明是王家夫妇教唆或者亲自动手杀害她的证据。”

凌统随即提出自己要去福利院调查王瑶瑶的收养记录,徐庶安排小广同去。

车上,两人相对无言。

小广一直在看向车窗外,几次都错过了凌统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目光。车内广播里传出机械的新闻播报,吵得她有些想睡。

开了有二十分钟后,凌统终于开口:“小广,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他大概是不擅长和人这样寒暄,还没等她回答,他又问道:“警队这边的节奏还能跟上吗?”

“还可以的。这是我参与第一个案子,我会好好努力,凌统前辈。”

“没必要这么生分……”他笑着摆手,“你可以像喊正平那样,喊我师兄,毕竟咱们都是公大出来的,都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妹。”

小广一愣,自己来了这几天和祢衡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说话了,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和祢衡之间有什么称呼。

压下心中的疑惑,她乖巧回答:“好的,凌师兄。”

凌统暗自松了一口气。

到了福利院,两人和负责人了解了两年前王家夫妇领养孩子的信息,当年手续虽然繁琐但是他们十分配合。王瑶瑶也是福利院里少数的比较健全的孩子之一,因此很顺利地完成了领养手续。

福利院这边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就回去了。路上收到徐庶发来消息,说是法证发现了纱窗上有人为撕破的痕迹,并且提取到了王学航的DNA。

警队四人再次围坐在办公室里,快速大脑风暴,企图从细枝末节中揪出王家夫妇可能杀害王瑶瑶的证据。

徐庶还是觉得现有的证据不足够,于是联系了王学航老家的派出所,请求协助拘留神棍和王家亲戚去警局问话,他们这边会派警员前去。

“你俩谁想去?B县,不远,半天就能回。”徐庶看向祢衡和凌统。

祢衡瞥了一眼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小广,主动举手说要去。

等他出发,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小广则向徐庶打了报告就又去了xx小区,这次她去了门卫处,本想要监控记录,但是却无意间扫到了门口那摞厚厚的「陌生车辆登记本」。

她随意地翻了几页,问道:“大爷,咱们这儿进出车辆都会登记吗?”

“都登记,咱们这是老家属院,车位总共那几个,外来车辆进来方便打电话去挪车。而且院里老人多,登记了也安全。”

“好嘞大爷,能借我看看吗?不拿走,我就拍几张照片。”

“没事儿,小姑娘你看吧,”

小广立马快速翻阅,因为最后一列会写明“访问单元和房号”,所以顺着寻找1单元1701户,很快她发现了多条记录。

5月1日(周四)来访目的:热水器安装,访问单元及房号:1-1701,挪车电话:xxx

5月18日(周日)来访目的:空调维修,访问单元及房号:1-1701,挪车电话:xxx

6月1日(周日)来访目的:燃气阀门检查,访问单元及房号:1-1701,挪车电话:xxx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维修工人上门,小广把记录拍了下来,回到车上,挨个给这几个人打电话。

前面几人均表示这是正常的上门服务,没有异常情况,而问到燃气公司的工人时,他回忆说:“我不是第一次去王家维修,上一次来是因为他们家的燃气警报响了,而关闭警报系统则需要在燃气公司检查过无异常情况后才会在总系统关闭,那次我就来过他家。”

因为燃气警报不常响,所以他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当时王学航的解释是“炖汤忘记关了”。小广追问:“如果是刻意打开燃气灶释放燃气,再遇到明火,是否有着火或者爆炸的可能?”

电话那头回应道:“是的,这样很危险,爆炸威力很大。”

“那当天王家的燃气警报上,是浓度是比较易燃的状态吗?”

“这个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后面他们关闭阀门了,很快浓度就降低了。公司这边接到通知,显示了几十分钟就降下来了。”

小广思索,这难道是一次“失败的谋杀”?所以到后面王家夫妇又更换了别的方法,比如说让孩子去维修纱窗,再失足落下……?

与此同时,群里弹了两条语音,第一条是祢衡:已经诈出来了,那个神棍骗王家夫妇有个儿子命,只不过前面有个女儿挡着,必须先把挡路鬼解决了,才能迎来自己的亲儿子。他们说自己的孩子太笨了,这神棍顺杆往上爬,忽悠他们命里注定会有一个聪明的孩子……那两万块钱是王家给他的红包。

紧接着是徐庶的60s:这龟儿子的口口口口口,老子要把他们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真他口口口……

车内本来就安静,放完这一串语音之后更寂静无声了。

 

又是傍晚,他们第二次传唤王家夫妇,此时王瑶瑶已经坠楼超过24小时,王学航倒是手脚麻利,已经把她的死亡证明办了大半了。

王学航坐在询问室内,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墙壁,偶尔看一眼旁边的警员,对方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进门前,徐庶故意拿文件敲了敲门框:“进错屋了吧?证据确凿,该带他去讯问室的。罢了罢了,就先用着点吧,小广,录像机打开。”

王学航猛然一抖,神情再次紧张起来。

“王先生,说说吧,关于王瑶瑶坠楼的案子。你作为父亲,是怎么实施的这一系列杀人的行为。”

“我没有!谁说我杀了她,瑶瑶是自己掉下去的!”

徐庶弯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不佳地质问:“我们已经有证据了,这样吧,你先说说b县的那个神棍吧,王大全,上午刚被抓了,中午就全说了。骗了这么多钱,没准到时候你们还能在一个看守所碰上。”

“王大全……我不认识什么王大全。”他拼命否认,情绪激动,又开始嘴硬地说:“你们警察就非得找个替罪羊吗?!瑶瑶的事是意外,不是人为!”

“让孩子自己修纱窗是意外,让孩子独自待在燃气泄露的家里也是意外吗?”小广严肃地追问。

“谁告诉你……当然了!就是因为泄露过我们才喊人上门来查……”

徐庶见他咬死不承认,于是先招呼人出去了。

 

另一间询问室外,两人隔着玻璃看祢衡和凌统正在审问林月,随着证据逐步摊开,林月紧绷着的心终于崩溃。

“是,是老家的婶子介绍的大师……他和我们说我们今年一定会有个孩子,只不过瑶瑶占了我们的子女位,必须让她腾出这个位置……我们又不能丢了她或者送回孤儿院,这是违法的……”

祢衡摔了两下文件,怒道:“你们策划杀人难道就不违法了吗?!”

林月脸一白,辩解说:“我们以为,以为这是意外。”

凌统:“说说吧,你们怎么筹划的。”

他们夫妻俩是在半年前通过老家的亲戚认识的王大全这个神棍,他告诉二人,今年必定会有一子,但是他们子女位上已经被王瑶瑶占了,儿子没有位置所以迟迟无法前来。

王瑶瑶虽然很乖很懂事,但是有些笨,算数算不明白,古诗背也背不过。大师的话让他们觉得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毕竟两人大学毕业,生出的孩子肯定比王瑶瑶聪明很多。

所以他们开始谋划他们的“意外计划”

第一次他们把孩子关进充满燃气的厨房,同时开着明火企图引燃,结果王瑶瑶在幼儿园学了遇火自救,她直接关掉了燃气灶开关,打开了窗户。当天同时段王学航陪着工人在楼顶检查太阳能,林月去了商场。见计划失败,两人大吵一架。

第二次是林月在家给王瑶瑶洗澡,工人上门维修空调,她故意把电源扔到了水里,结果电源的防电装置完好,并没有触电。

最后一次,王学航偷偷撕破了纱窗,两人故意在王瑶瑶面前吵架,林月装模作样地弄了半天,崩溃地说“修不好就只能离婚”,王瑶瑶搂住她脖子说“妈妈我来修”,结果失足坠楼。

听完她的讲述,四人沉默,又蠢又坏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当父母的。

法证再次送来报告,证明坠楼非意外,从窗台坠落的高度、角度和落点,与事发现场构造一致,纱窗撕裂处是人为使用利器剪断,非自然破损,并且在窗框边缘发现了王瑶瑶跌落下坠时留下的DNA。

凌统叹气,看向询问室里的王学航,眼中写满了怒意。

晾了这人几个小时,徐庶和祢衡带着林月的证词再次审讯他,王学航脆弱的神经终于彻底粉碎,全盘托出自己的杀人计划。

深夜,四人整理完笔录已经是凌晨三点,徐庶关掉电脑,揉了揉发硬的后颈,看向其他三人:“在局里将就一夜吧,现在回去太晚了。”

四人分别前往内部宿舍睡觉,睡前小广盯着白墙出神,隔了许久她问徐庶:“徐神,你说真有这么不爱孩子的父母吗……”

对方没有回复,像是睡着了。

月光轻洒在宿舍的百叶窗上,反射出细微的光,小广心里最后几分破案的兴奋和激动消失,沉沉睡去。

Chapter 2

Notes:

第二个案子:山坡埋尸案

Chapter Text

前面的女童坠楼案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王学航夫妻被刑拘,等待后面接受法律的进一步的审判。

这对狠心又愚昧的夫妻的故事经本地媒体的报道,又掀起一阵舆论风波。

重案A组这边倒是又来了两日清闲,徐庶正在手把手教小广写结案汇报。

“这里,你写上xxxx,对,那里你可以参考一下年初的一个案子的措辞……”徐庶抬头张望了一圈,问道:“U盘在谁那儿呢?”

祢衡举手:“在我这里。”,说着把U盘抛向对方,他往那边瞟了一眼,没想到自己师父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说,还反过来瞪了他一眼。

祢衡茫然:???我干啥了!

中午食堂开餐的第一刻,徐庶就拎着小广进去了,她搂着小广的肩,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有神奇星期四,特别餐!”

小广一愣,难不成肯德基还能开进警察局来?!

正纳闷着,徐庶把她推到角落里的一个餐口前,笑嘻嘻地朝着里面正在炒菜的阿姨喊:“王姨,今天有什么好东西噻?”

那阿姨头也不抬,指尖不知何时从围裙口袋里夹住一张卡片,手腕一转,卡片如同飞刀般划过空气,飞出窗口,“啪”一声落在二人面前。

徐庶快速接过,递给小广。

「菠萝鸡丁、葡萄鸡丁、火龙果鸡丁、红酒鸡丁」

“看!点菜吧!”

小广感觉自己是不是阅读障碍了,这都什么黑暗料理……

她正想拒绝,偏偏徐庶眨着亮晶晶期待她点餐的双眼,她心一软,闭上眼深呼吸了两下,硬声说:“我要葡萄鸡丁!”

“小宝有品位哦!那我要红酒鸡丁!”徐庶竖着两个大拇指挤到她的脸上。

祢衡和凌统晃晃悠悠赶往食堂的时候,已经是闭餐前的十分钟了,祢衡望着角落里那个不定期开餐的窗口前的灯光,低头嘟囔:“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带她来吃葡萄鸡丁。”

“你说什么?”

“没说啥子。”

迎面过来的C组的几个警员把他俩拦住了,嬉笑着说:“听说你们组来了个漂亮的实习警,带我们去看看呗。”

祢衡脸一黑,冲着对方不客气地挥拳:“我的拳头也挺漂亮的,你要不要看看?”

对方见他生气,立刻讪笑着逃出餐厅。

凌统拍了拍他的背,打趣道:“至于吗?跟他们生什么气?”

“你不生气?有什么好看的,实习警他们没见过?”

“生气啊,”凌统慢悠悠地补刀,“所以一会儿把下周去兄弟单位挨揍的名单上,报他们仨的名字。”

祢衡愣了下,笑骂他:“凌公绩,还是你小子心黑!”随即竖起两个大拇指举在凌统眼前。

 

此刻窗外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小广请了一下午假回学校签字,出门前徐庶和凌统都来问需不需要开车去送她。

小广摇头婉拒:“去公大坐地铁很方便。”

夏天的雨总是带着潮湿和闷热,但是地铁上空调又开得极强,她找半天才在强冷车厢占到个位置,忍着刺人的冷风熬过一个小时。

手机上不断弹出暴雨预警的提醒,小广心想还是尽快签了字回市区,这种恶劣天气总会让人心里直发紧。

 

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雨大的几乎能把折叠伞掀翻,她紧紧抓住伞柄,前往行政楼。签字很快搞定,她抬眼望向窗外,天空被乌云厚厚盖住了,显得很是昏暗。

从公大回市区又要一个小时的地铁,她在地铁上打了两个盹就到了。

出地铁口的时候,如同豆子一般大小的雨点再次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雨伞上,她赶紧在软件上叫了辆车回家。坐在车上,司机好奇问她是从哪回来的,她不想多费口舌,只讲了从大学城回市区实习。司机对于乘客的冷漠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一会儿是车友群里面说南部山区的好几条路都被刮倒的大树堵了,一会儿是北边的老地下商城也淹了……

小广靠在车窗上望雨,直到晚上睡前还在想这座城市今天又发生了不少事。

 

小广昨夜睡得并不好,半夜惊雷连带着暴雨声,轰轰隆隆地吵了快三个小时,她本就觉浅,这下子更是睡不着了。

早上到单位前,她特地提前出门了十分钟绕到警局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800ml的冰美式,企图能唤醒她那混沌的大脑。

当她拎着咖啡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祢衡和凌统已经来了,和两人打了个简短的招呼就坐在了位置上,开电脑,继续翻阅昨天没看完的旧案卷。

窗外的雨再次变大,气势汹汹地拍打在玻璃上,徐庶拎着把伞进来的时候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外面雨太大了,把老子淋成落汤鸡一样,鞋壳里面都能养鱼了!”

祢衡笑着凑上去:“师父你但凡早来半小时呢,雨都没这么大,你看我仨,早上来的时候还是小雨。”

徐庶抬手给他个爆栗:“你还管起我迟到早退了!”

看他吃瘪,小广和凌统都偷偷笑了。

叮铃铃——

办公室电话响起,打破了几人轻松的氛围。凌统上前接起电话,快速对话几句,就见他面色凝重地转过头对众人说:

“出事儿了,走吧。昨天夜里南部XX路出现一起交通事故,雨天路滑,司机撞了个人,下车查看的时候发现撞的不是活人,是撞了个死的。”他顿了顿接着说:“尸体已经出现腐化,派出所去的时候初步怀疑是从两边的山坡上滚下来的,但是昨天夜里雨太大了,他们没有贸然上山去看,只是拉了警戒先把事故发生地封锁起来了。”

听见这话,三人瞬间脸色一沉。几秒后,徐庶立刻拨通内线,联系,十分钟后,警车驶出警局大门。

 

这是小广实习期迎来的第二个案子,出门前她特意多喝了几口咖啡争取精力充沛,结果车才刚晃了几下,她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祢衡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故意对徐庶说:“师父,路挺远的,将近四十分钟,你们可以先眯会儿。”

“我不困。”徐庶反倒是奇怪地瞥了瞥他,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

既然说者有意,小广毫不客气地打起瞌睡来。

 

到了现场,只见一辆厢式小货车停在路边,为了保留事故痕迹已经被遮雨棚挡了起来。

不远处有一个被反光白胶带草草围起来的区域,那是尸体被车撞飞后掉落的位置。现场的地面因车祸冲击变得有些凌乱,尸体圈起的范围看起来扭曲又瘆人,已经完全不是正常人体所能呈现的姿势,这里同样是被遮雨棚挡住了。

祢衡回车上拿了两个反光锥摆在远处,又哼哧哼哧去搬了几块大石头压住,风把他的雨衣刮得啪啪响,干完这一系列工作后,他前面的几丝头发已经彻底被雨水打湿。

徐庶和小广站在小货车前面,看着凹陷的车头和破裂的挡风玻璃,这次跟来的痕检员老张正在用镊子提取雨刮器上的衣服碎屑。徐庶钻进车里去卸行车记录仪交给小广:“等会送到技侦那边让他们看看还能不能用。”

两人站在车头,大致比划了一下人被撞击的位置和力度。

凌统则跟着另一位痕检人员在尸体落地的地方,刮取地面上留下的血迹、土渍,以及地上掉落的几根偏长的松树的松针。凌统抬头看向眼前的山坡,有几株歪斜的松树赫然立在上面。

这条劈山而建的公路,后侧为隧道,前面就是这几个高低不平的小山坡,周围的村民早已因为政府占地修路而搬走,只剩下疏于管理的山坡逐渐变得荒芜,山坡上满是黄土和荆棘。由于这几天接连不断的雨,泥土早已变成泥浆,顺着山坡滑落下来。

这条路平时来往人并不多,前年新开的跨市高速把车分流之后,这条路显得愈发得安静,确实很适合杀人埋尸。

考虑到昨晚雨势,徐庶立刻决定兵分两路,祢衡和几名技术人员留在公路上,徐庶三人则带着大部队绕到山坡后侧进行调查。

此刻,凌统和小广分坐在左右两边观察此处的地形和监控,监控立于公路正上方,并不能拍到去往山后小路的区域。

不过山坡下还有一个拾荒的小屋,此时正有一名老人在屋里躲雨,徐庶打算下车短暂地问对方几个问题,老人听到她是警察的时候有些意外,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只有白天拾荒后会来这里整理废品,夜里会回家,所以并不了解昨天半夜的车祸,更没有见过陌生人上山”,她无奈返回。

不久,她又接到了市局法医那边传来的消息,给尸体初验DNA并没有在系统中找出结果,此人无犯罪记录。

山坡上,原本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打湿变得泥泞不堪,周围的几棵松树因为缺水,松针变得又硬又刺,地上杂草混合着泥水粘在众人的鞋子上。

痕检人员四散开来,在周围开始提取一切可疑的痕迹。

很快埋尸的土坑就被发现了,凶手或者是抛尸者把尸体埋得并不深,所以遇到第一场雨势稍大的雨就把土坑冲开了。

当土坑整个暴露时,目测这是一个1.5米X0.5米左右的浅坑,刚好是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蜷缩土坑里面的尺寸,此时坑里已经空空如也,右侧边缘早已被雨水冲垮,变得模糊不清,坑里的碎石和泥土混合着血水搅合在一起。清理掉脏水后,水洼之下还留着挖坑的工具留下的痕迹,几道像被铁锨翻起的直线线条。

不远处,痕检人员发现了一串车钥匙,来自一个常见的国产车品牌。

过了一会儿,又有半颗牙齿被发现,也是深埋在泥土中,带着血槽一同脱落,死者生前可能遭受过面部的伤害,被暴力殴打导致牙齿脱落。

凌统和小广站在边上,顺着尸体滚落的方向看去,这里正对着公路上小货车驶来的地方,能看到祢衡那颗毛茸茸的炸毛头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了。

雨幕中,祢衡回头张望了一眼,只见山头上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冲他挥手示意,一个转身离开。

 

在山坡上的搜查有不少收获,中午众人只是轮番坐车里吃了个盒饭便迅速返回。徐庶当即分派任务:让小广回警局协助技侦查看小货车的行车记录仪以及沿途监控;祢衡和凌统去派出所见一见肇事司机;她则去法医处催尸检报告,并核查尸体的身份。

几人分头行动,小广坐在驾驶位上小心翼翼地把储存卡放回证物袋,开车先回警局。回到办公室,她先是联系了交警部门把昨晚xx路的监控调取出来,至于抛尸时间,要等法医鉴定的结果,才能推测出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从而判断出尸体是在何时被抛尸至山坡的。

她把整理的信息发在工作群里:

小货车于8月3日 02:21进入xx山隧道,14分钟后驶出隧道;02:35:15进入xx路监控画面。02:36:01与尸体发生碰撞;司机最初坐在车里未动,约2分钟后下车;02:38:46疑似在检查尸体,02:40:06拨打电话报警。

车速监测显示当时大概70-90km/h,开的远光灯。

 

与此同时,祢衡和凌统赶到派出所,货车司机此时已在里面坐了大半宿了。二人进去的时候,就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在念着什么,见人进去立刻扑上来辩解:“警官,警官我是无辜的!是那个人突然从山上掉下来的,我不知道啊!”

凌统先是安抚他几句,随后出示两人的证件,开始正式的询问:“刘强先生是吧?我是市局刑警队重案A组的警察凌统,现对您依法进行询问,请您如实告知。您昨天晚上驾驶牌照为A73154的厢式货车经过xxx路时,发生了什么事?”

司机抓了抓膝头的裤子,试图镇静地开始复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昨天夜里雨很大,我开车走到xxx路的时候,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我就正常开,下着雨我也不敢开快,结果有个人从山上掉下来,’砰'一声就撞上了……”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那时候刚过隧道,往前开了几十米,路很黑,雨很大,我就见山上滚下来个什么东西,我以为是石头的反光,没想到是个人!”

祢衡追问:“这么晚了你还开车出门干什么!”

“我出门是公司喊我回市区,我同事家里有点事,我去顶他的班。警官你们看,这是微信记录。”他打开手机,见微信群里确实有喊他去上班的消息,并且看到了他这一周的上下班打卡记录和车辆外出记录,记录显示他每周会来往一次市区和南部山区,再前往省内其他地方送货,事故发生的白天他刚从B市回来。

“车速呢?当时车速多少?开没开灯?”

“车速,车速不快,也就四五十迈,昨天夜里可是暴雨!我不敢开很快,车灯肯定得开,打得远光……”

祢衡突然拍了一下桌:“监控拍到你的车都要飞起来了你和我说四五十?!”

司机一激灵,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抓紧改口:“不不不,不是四五十,是五六十!”

“说实话!”凌统用签字笔敲了敲桌面,语气冷冷的:“不说实话,那我们随时可以把你关进看守所住几天!这个工作早出晚归的,要是再因为这些事关进去,公司还能留你?”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实话了:“大概八十多迈,这条路几乎没车没人,开八九十甚至一百多都很正常。”

此时,徐庶把尸检报告发在群里,祢衡下载文件,凌统继续询问。

死者,姓名不详,约48岁,身高170cm,体重75kg

死亡时间:出现尸斑,尸僵已解除,结合现场情况推测为车祸发生当晚的36小时前(±3小时)

死亡原因:锐器创伤导致的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体表伤:右侧颧骨骨折,口腔内侧撕裂伤,有并确定现场发现的一枚脱落的臼齿属于死者,推测为死前遭受多次面部殴打

致命伤:腹部以及胸前有三道锐器创口,最深一道致命伤为胸前的10cm创口,刺穿心脏导致大出血死亡,凶器推测为常见的不锈钢水果刀

死亡性质:他杀

 

祢衡看向司机:“你说当时看见尸体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那你开这么快是怎么看到的?!”

“那么大一个人,他又穿的白衣服,我不知道那是人是鬼,他从山上掉下来,我就撞上了。然后我下去看,当时他背朝上,我想翻面看看他有没有气儿来着……”

“当时是几点?”

“几点?两点多,我给110报警的时候是两点40。”

“你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你当时看到的尸体是什么状态的?”

“他穿了个白Polo衫,样子和个大老板似的,胸口全是血,我以为是我把人撞死了,结果摸着摸着,就觉得不对劲,太凉了……血也不流,我还摸了摸他脖子,不跳。我就确定了,这是个死人,我抓紧报警了。”

“那你当时有看到山坡上或者是路上有什么可疑车辆吗?”

司机摇了摇头:“没有,路上就我一辆车。”

凌统合起本子对他礼貌一笑:“刘先生,经法医确认,死者在您撞击前两天就已死亡,您无需承担命案责任。但由于您是尸体第一发现人,我们会随时传唤您回来录笔录,所以请保持电话畅通。”

 

徐庶在回程路上,从上公路的那一刻就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终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缓缓路过,她这才一拍脑袋:“那拾破烂儿的老头有问题!”

紧赶慢赶,终于在老人即将离开拾荒小屋前截住了他:“大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头颤巍巍地往回缩了缩:“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庶掏出证件,语气一沉:“我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您要是不配合我工作,那就请您走一趟了。”

老人一慌,从旧衣里颤颤巍巍掏出个崭新的钱包:“我不知道发生了啥啊,我就是捡到个钱包……”

群里再次弹出两条消息。

徐庶:已确认死者身份,陈伟国。

以及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照片。

 

祢衡和凌统是最后回来的,白天淋了雨又在派出所吹了个透心凉,因此小广早早给俩人冲了杯速溶,热气腾腾的马克杯放在了各自的桌子上。

祢衡浑身湿得厉害,一回来就钻进了淋浴间。等他出来的时候咖啡已经温凉,他偷偷扫了一眼其他人的桌子,发现每个人都有。

原来不是自己独有的。

不过确实是渴了,他三两口就喝了个干净,又自觉地拿起杯子去冲洗。

 

徐庶此刻在调取死者陈伟国的个人信息。资料显示他是A市某油漆厂的老板,厂子是从父辈传下来的,被他运营得还算不错,家里有妻子和一对儿女,妻子是初中老师,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女儿就读于A市实验中学;他上面还有一位老母亲和一个亲弟弟陈利国,也在油漆厂工作。

痕检科一小时前给他们发来报告:当时看死者的鞋底和指尖均有不同程度的化学反应,经检测含有油漆成分,只不过与世面上大多数的化工颜料成分相似,所以无法直接锁定来源,但是如今确定了死者真实身份后,便可推断他身上的油漆可能和自己的油漆厂有关。

徐庶随即拨通了陈伟国妻子的电话,却被对方当成骗子,嚷嚷着他老公好好的,骗子休想骗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无奈之下徐庶只得联系了社区,自己带着小广亲自去一趟。留下祢衡凌统二人继续看公路监控和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陈家住在A市一处老小区内,此刻正是下班时间,又赶上阴雨天气,所以堵了很久才到陈家。社区工作人员领着徐庶两人上楼,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陈伟国的女儿,看到一群陌生人上门有些意外,她隔着铁门纱窗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徐庶和小广展示了证件,开口问她:“我们是A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你妈妈曾雨女士在家吗?我们有些事要找她当面沟通。”

女孩愣了愣,开门放三人进屋,看他们站在门口没动,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朝厨房高声喊了声“妈”。

曾雨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嗔怪女儿:“我在做饭呢,你要干……”

话未说完,她看到了站在客厅的三位陌生人。

“你们是?”

徐庶二人再次拿出证件,并说:“曾女士,我是下午和您联系过的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上门是来告知关于您先生陈伟国被害一案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接到……”

曾雨下午接到电话的时候,原以为是诈骗电话,毕竟自从丈夫接手油漆厂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接到诈骗电话,但眼下,这是真的警察上门。

她颤抖地指着徐庶几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剩嗡鸣声在耳边震动,眼前的景象扭曲起来,最后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广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将人搂在了怀里,客厅顿时乱作一团。

曾雨昏迷期间,陈伟国的女儿给在外地上学的哥哥打去了电话,急切地让他快点回家,爸爸出事了,妈妈也昏倒了。

徐庶几人坐在沙发那头并未言语,等到小姑娘擦了一把泪,走了过来:“几位警官,我妈妈现在还没醒…… 你们可以先和我说吗?等我妈妈醒了转告她。”

小广回头用眼神问了一眼徐庶,得到对方的点头后,她这才开口:“是这样的,小陈同学,我们今早接到了一起报案,南部XX路昨天夜里两点40左右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货车撞到了一具从山坡滚落下来的尸体,经过法医鉴定以及证件比对,我们确认被撞的死者是你的父亲陈伟国。”她从文件夹里面取出只有死者头部的照片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的父亲吧?”

照片上的人双眼紧闭,脸色呈现灰青色,女孩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是,是我爸爸。”

小广继续追问:“小陈同学,你知道你父亲近期有什么异常行为吗?他在工作中或是人际交往时,和谁有过矛盾吗?”

她刚要开口,卧室的门忽然开了,曾雨惨白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女孩立刻上前紧紧攥住母亲的胳膊。

“我老公在油漆厂工作, 上下班很规律的,很少应酬和加班,厂子规模不大,合作商固定的就是那几个人,而且这几年房市不好,我们这些做油漆的就跟着生意差点,但是也能糊口。”

徐庶:“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和陌生人交往吗?”

曾雨摇了摇头:“没有,每天按时走按时回,他朋友就那几个,也都认识。”

徐庶追问:“距离陈伟国遇害已经两天了,你丈夫失踪你怎么不报警?”

“两天?!他昨天还给我发微信说要去C省出差,说是有人介绍了个原材料供应商,他过去谈合作。”曾雨瞪大了眼,慌张地拿起手机开始翻记录,证实陈伟国确实在昨天上午给妻子发了消息,并且告诉她可能要在外地多待几天,让她不要担心。

徐庶拧眉不语,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晚于陈伟国的死亡时间!

小广快速往群里发了一句话:师兄,查一下陈伟国手机的实时位置和移动轨迹,凶手用他手机发过消息。

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监控的祢衡和凌统秒回:收到。

又过了很久,祢衡才像反应过来,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凌统,心想你回什么收到?

 

陈家

曾雨看着丈夫最后发出的消息泪如雨下,本以为就是平常上班前的暂别,没想到竟然是天人两隔。

徐庶最后问曾雨母女二人,是否有两日前,也就是8月1日的不在场证明。

曾雨表示自己是初中老师,当天上班,学校有监控和她工作记录,女儿是高中生,事故发生时也在上课。

几人起身告辞,徐庶歉意地说:“因为案件还未侦破,所以陈伟国的遗体还在法医处,暂时无法领回,我们也会尽快破案,还陈先生一个公道。”

小广和曾雨交换了微信,承诺一有消息会立马联系她。

陈家女儿起身送三人离开,轻轻关上了铁门。隔着一层并不隔音的门,几人听见屋里爆发的哭声,像一把尖刀一样扎到了小广的心里。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感谢过社区工作人员的帮助后,徐庶转头看向情绪低落的小广:“小宝,我们跑回车里吧。”

说着,她率先向前跑去,雨水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却冲不掉两人心里的沉重和阴霾。

 

距离陈伟国尸体被暴雨冲下山坡,已经过去了将近20小时,祢衡和凌统在电脑前盯了几个小时的监控,宛若大海捞针。

虽然有高速公路分走了一部分车流,但白天往返于市区和南部的客车和货车还是不少。

祢衡双手抱着手机给法医老董发消息:董老师,能大致推断出陈伟国被埋的时间吗?监控范围太大,不锁定时间段,很难确认凶手的车。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屏幕上的画面还在一辆辆闪过,两人只好暂放对监控的筛查。

祢衡抬眼看了眼表,快九点半了,晚饭他们是在食堂快速解决的,此刻看了好几个小时的监控,肚子和脑子一起向他发出了抗议。

“我觉得得吃点东西,饿得我脑子也转不动了。”

凌统也抬腕看了眼手表,想了想:“我好像也饿了,还有吃的吗?”

“没了吧……嘘,我知道哪儿有。”

只见祢衡鬼鬼祟祟绕到徐庶的办公桌前,蹲下打开下面的柜子,里面垒了十几盒不同味道的泡面。

他师父从不给柜子上锁,又因为身为队长经常留下来加班,所以柜子里面这些速食产品特别多。

“公绩,我给你念念菜单!红烧牛肉、酸辣豚骨、粉面菜蛋……”他猫在后面,给凌统高声报着徐庶的库存:“你想吃哪个?啧啧,我师父这儿好东西真是不少啊!”

办公室突然变得寂静,迟迟等不到凌统回复,祢衡从桌后探出头来的那瞬间,一双筷子精准地直射他脑门。

“你又来偷老子的库存!”徐庶怒道,又愤愤地朝他丢了几双筷子,“老子给你们带宵夜噻,居然还能被你偷了家去!”

凌统和小广躲在后面忍笑,祢衡殷勤的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才终于从徐庶的铁手里面“赎回”自己的那份炒面。

趁他们二人吃东西,徐庶站在白板前写写画画,勾勒了一个一个简陋的案件分析关联图,上面零零碎碎的写着

被害人信息

时间线:8.1或之前死亡 → 8.2凌晨抛尸山坡→ 8.3凌晨暴雨车祸

嫌疑人(亲属? 朋友? 利益相关?)

凶器(10cm水果刀?)

第一案发现场(未知?)

运尸工具?

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在哪里和陈伟国产生了冲突,又是什么原因促使凶手行凶。

案件调查的第一天,他们只抓住了冰山一角,目前可以确定陈伟国的妻子和女儿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剩余亲属还有陈伟国的儿子、老母亲和弟弟。

朋友方面,根据曾雨的证词,可以确定陈伟国的社交圈很小,并且因为工作的忙碌,常年见不到一次,只有新年回老家的时候才会吃顿饭维持一下感情,其余关系平平的朋友,曾雨也不确定是否会和陈伟国有更进一步的联系,她大致给出了几个名字,留到明天进行逐一调查。

徐庶暂定任务,明天一早,凌统和小广前往陈伟国的油漆厂进行调查;她陪曾雨一同去陈伟国的母亲家,顺便见一下弟弟陈利国,同时联系曾雨提供的朋友名单;祢衡根据陈伟国手机的最后定位,去附近走访和调取监控。

讨论结束,众人收拾东西下班。

外面的雨依旧没停,徐庶顺路送小广回家。祢衡和凌统晚走了几分钟,俩人开一辆车回的,小区门口,凌统似乎是看到了徐庶的车,诧异道:“那是徐队的车吗?小广也住这儿?”

祢衡装作低头看表:“不知道。”

 

夜半,祢衡被法医老董的两条微信吵醒了三次。

第一次是01:35:不好意思啊小祢,我才看到,刚做完血迹喷溅的检测!根据凶器刺入角度和创道深入程度,可以证明凶手身高与陈伟国相差不大,大概率为男性,不过处于爆发状态下、力气极大的女性也有可能。

第二次是02:49:被埋时间推测为8月2日凌晨0点-3点,暂时无法精准确定具体时刻。

第三次是04:01:死者手掌有几根木刺扎入,还有碎玻璃的痕迹,我怀疑凶手与死者打斗过程中撑在了老式办公桌上,带玻璃面板的那种,此处大概率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祢衡迷迷糊糊地看着手机,刺眼的屏幕光让他眼皮直打架,如同个加载迟缓的人机一样给老董回了两句“谢谢”“辛苦了”“早休息”就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凌统和小广一同前往油漆厂,这里位于A市西北部的郊区,和被埋尸的地方几乎是相反的方向,他们向门外出示了证件后,门卫立刻通过内线电话喊来了副厂长林义。

趁等人的功夫,凌统压低声音问门卫:“大爷,陈厂长的车是xx牌子的吗?”大爷点头应下,还把车牌号念给了他们。昨天警方并没有查到陈伟国的车辆信息,但是那把遗落在现场的车钥匙又格外让人在意,如今果然是对上了。

小广把信息发在了群里「陈伟国 车牌号 A43735」,徐庶秒回:收到,即刻安排同事去查车辆信息和车辆轨迹。

很快,副厂长林义赶到,来人是一个40岁上下的精瘦男人,瘦长一条和竹竿似的,但是两眼带着精明,倒是和陈伟国那憨厚的样子有很大不同。他带着两人去了他的办公室,一听是厂长陈伟国被杀,吓得手里的水杯直抖,半天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老陈前几天还和我说去外地谈合作呢……”

 

在凌统的询问下,林义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一一举证,提到厂里的情况,林义说陈伟国是个老实憨厚的,从上一代初建油漆厂之时,有些老人甚至是看他们兄弟俩长大的;厂里人员变动不多,大多数都是干了很多年的员工,就算有嫌隙,也都是小打小闹,根本不会到杀人那地步;后面又问最近厂子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林义也一一摇头,厂子很小,翻来覆去就那么十几号人,发生什么事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凌统又提出是否能去厂长办公室看看,林义爽快带路,厂长室就是一间小屋,看起来很正常,桌面上有一小层薄灰,显示近期并无人在此办公。

小广皱眉问林义:“陈厂长平时不在这儿办公?”

林义点点头,解释:“我们平时不太来办公室,车间那边有几间小屋,大多数时间会在那边待着,有客户的时候才会回这边。”

随后他们又去了车间,凌统望向四周墙上的监控,问道:“这边的监控都是好的吗?平时正常开着?”

“对,车间监控都是好的,安全问题不能掉以轻心。”林义干脆地说。

说着三人到了陈伟国常待的小屋,里面有些杂乱却不像有过打斗痕迹,小广拿起便携的红外线灯扫视,并没有血液反应。

 

另一边祢衡和同事顺着运营商所给出的信号移动轨迹,赶到南部某个水库旁,陈伟国手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附近。祢衡望着开阔的水面,脑子里全是脏话:这他妈上哪里捞去啊?!

他又摸出手机来给徐庶敲字:师父,审批下来了吗?凶手大概率把手机扔水里了,还是直接找腾X那边要聊天记录吧?

末了还附了一张水库的图传了过去。

附近几个正在钓鱼的鱼友见一群警察围上来,以为不让野钓,拎起鱼竿就想逃,被祢衡一掌给摁了回来。

“啊这,警察同志,这里不让钓吗?”

“不是不是,我是来调查个案子的,有个嫌疑人把偷来的手机掉这儿了,我过来看看。大哥,你们是经常在这里钓鱼吗?”

只见大哥爽朗一笑:“是啊,这边水里的鲢鱼肥,我们经常约着来这。”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碰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说有没有见过陌生面孔来这钓鱼?”

只见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正犹豫着,其中一人率先发言:“来这边钓鱼的其实不太多,开车过来一趟得一个小时呢,平时也就是我们几个约着来钓钓……”

话未说完,另一位大哥一拍脑门:“对了!还真是有个奇怪的,就前两天,一男的,来这钓鱼,就拎了个杆儿,啥也不带,愣坐一天,我们还劝他说这边鱼挺好的,结果人家也不听。”

祢衡装作好奇顺势问道:“这一听不像是来钓鱼的啊。”

“对,不太像,那人老往周围乱瞟,我们还以为是要借东西,主动问了人家还不要。”

“你们是几号碰见的他啊?”

“1号2号都见到他了,下着雨还戴个墨镜,老大一个坐在这儿。”

“好嘞好嘞,谢谢您啊热心市民!”祢衡掏出本来,把这一疑点记下。转头去了半坡上的农家乐,这家有监控,刚好冲着大门口和水库边,或许能拍到这个神秘人的身影。

 

徐庶掐着时间出门的,她先是去了陈伟国家,此时陈家儿子已经回来了,客厅里母子三人沉默无言,简单对他做了个例行询问后,便和曾雨一同前往陈母家。

这边是一个老的家属院,总共三五栋矮楼,陈母和小儿子陈利国就住在靠墙这栋的一楼。

门一开,陈母见来人是曾雨,神色有些诧异,这个时间对方应该是在上班才是,怎么反倒是来了自己家?

正疑惑间,身着警服的徐庶这才从门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还未开口,曾雨就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扑进了婆婆怀里。

陈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都僵硬起来,她木木地搂住了曾雨,转身机械般让开了门口。

几人进屋

“警察同志……”陈母扶着沙发缓缓坐下,声音颤抖:“是不是我儿子出事儿了?”

徐庶点头,把案件经过简要说明后,陈母虽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手还是死死地抓住了沙发扶手。两行无声的泪落下,她才沙哑开口:“是什么人害了我儿子啊……伟国,是个多好个孩子啊……”

陈母与曾雨相拥而泣,徐庶则静静坐在沙发另一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屋里,发黄的冰箱和空调,老旧的木质家具和隔断,收拾得当的旧报纸,但是餐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和啤酒瓶,倒是和陈母收拾的家中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看得出外卖的主人另有其人。

正想着,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袋外卖和散装啤酒进了家门,他站在门口一手拎袋子撑墙,一手脱下两只凉鞋,待进屋后见到沙发上的陌生人愣了几秒,“你们是?”

徐庶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在观察他,身高170上下,中等身材,皮肤偏黑,侧面看上去很像瘦版的陈伟国,只不过一双眼睛浑浊且疲惫,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感觉有些不妙。

她站起来向陈利国介绍自己的身份,把刚刚说过的案情再次向他叙述了一遍,就在听到陈伟国的死讯时,他手里的外卖袋“啪”一声摔落在地上,随即向着老母亲奔来:“妈!我哥,我哥……”

这个中年汉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比曾雨和陈母还要撕心裂肺,他跪在陈母面前,一遍遍地喊着“哥哥”,这场面让徐庶看着都有些恍惚。

等三人平复好情绪,徐庶单独把陈利国叫到了餐桌旁进行例行询问,问到8月1日在哪里的时候,他说自己上午在厂里,下午在家里,这份说法得到了陈母的认可,再问到最近是否见过哥哥陈伟国的时候,他也点头说见过,毕竟二人就在同一个工厂工作,问是否和陈伟国有矛盾,也被他摇头否认了:“小时候打架,可现在我们也都四十多岁了,妈身体挺好,没有什么事儿。”

每一个问题都滴水不漏地回答了,态度很是诚恳,又有陈母在一旁帮忙确认,这让徐庶那份过于灵敏的第六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他跪在母亲前哭泣的那场戏的演技实在是有够逼真的。

聊得差不多了,徐庶起身离开,却在陈利国替她开门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他右手虎口的那张崭新的创可贴,她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是受伤了?”

陈利国明显一顿,迅速缩回手,笑着解释道:“在工厂干活,难免磕磕碰碰。”

徐庶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铁门被重重关死,但徐庶知道对方似乎还没离开门口,此刻正缩在猫眼后面观察着她。她装作本子和签字笔掉落,低头捡起的时候,用笔帽在门前的地毯上重重一铲,把混合着鞋底的污渍的干泥灰,一起扣在了笔里,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待徐庶回到警局,几人已经各自分工好了搜查方向,祢衡在看农家乐的监控,小广在翻看陈伟国、陈利国的通话记录和资金往来记录,凌统则在看刚拿到的陈伟国的微信聊天记录。

白板上,则是有一个硕大的“陈利国”被用红笔圈了起来。

见她回来,众人像叽叽喳喳的鸟一样滑着椅子围了过来,各自汇报调查情况。

小广和凌统从厂子里面调查了个遍,从门卫到副厂长,人人都说陈伟国是个好人,甚至厂子里栓得几条小狗都是他喂胖起来的,所以得知了陈伟国被杀一案,厂里众人也很是震惊。

临走之前,副厂长林义犹豫了半天,还是补了一句:“老陈这人,的确是好,心善,但是老实说他有点死脑筋,太固执了,之前我说招个写x众号的、拍x音的可以线上宣传宣传,他就是不肯,拎个包去人家开发商公司自己去谈,也幸好厂子不大,他这法子还能用,不过现在……”

顿了顿,他又说:“哦对了,还有就是他有个弟弟,比他活络很多,反倒是精得有点过头了,不过幸好老陈不怎么让他掺和厂里的事。”

说者无意,但是落在警察的耳朵里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祢衡的监控屏幕此刻停在水边那个黑色的身影上,明明支着鱼竿,注意力却仿佛放在了别处,一会儿看看半山腰的农家乐,一会儿又去看不远处的其他鱼友。

连续两天都出现在这里,像是来钓鱼,可一切行为却不符合钓鱼的状态。两天的监控,都拍到了黑衣人提着鱼竿和随身小包出现在监控范围,又离开。

很快,徐庶带回了陈母家的消息,再加上油漆厂和水库边的情况,几人逐渐锁定了陈利国的嫌疑。然而,没有确凿证据:不在场证明、凶器、杀人地点,全都没有找到。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祢衡对着那边说了几句,脸上浮现出喜色,赶忙招手让大家过来听,等凌统和徐庶凑到听筒旁边挤着要听的时候,小广干脆地摁上了座机上面的“免提键”。

“……对,我们这边有查到陈伟国和陈利国的车子都在油漆厂名下,陈伟国的B牌汽车和陈利国的C牌汽车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都在……”

挂了电话,徐庶迅速分配任务:“我带小广去现场,你俩去陈家把陈利国带回来!”

“收到!”

同时,检验结果出来了,证实徐庶带回来的陈母家门口的泥土痕迹和抛尸现场的泥土确认为同一种,并且在其中发现了陈伟国的DNA痕迹。

怕打草惊蛇,凌统在楼下守着,祢衡上门时前说让陈母和弟弟去领尸体,然而到达陈家的时候,家里只剩了母亲一人,问弟弟陈利国为什么不在家,陈母打着马虎眼说他弟弟出去了,问去了哪里,她一会儿说是去了油漆厂,一会儿又说是出去买饭。

祢衡暗道不好,立刻发消息:陈利国好像跑了!

随后她盯着陈母,冷声问她:“那你知不知道是他杀了自己的哥哥?!”

陈母沉默。

直至祢衡打算起身离开,她才吐出一句:“他说去厂里拿点东西……”

祢衡夺门而出,快速拨通了徐庶的电话,冲着电话那头几乎是咆哮出声:“师父!快!陈利国在油漆厂!”

警车呼啸地驶向油漆厂,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雨刮器哗啦啦地拍打着玻璃窗,小广摸索着后腰的配枪,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已经蓄满了冷汗。

徐庶拍怕她的手臂:“别怕。”

到达时,厂里已是下班时间,空旷而阴沉,伴随着几声对于陌生气味的犬吠声。警方迅速封锁了油漆厂门口。

保安指了指办公小楼:“陈利国刚来过。”

大部队按照徐庶的指示分散开来,将生产车间和办公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层小楼此时灯火通明,搜寻了两圈都没有发现人影,众人将视线投向车间厂房。

厂房里只剩下了几盏灯,轰鸣的机器依旧在运作,声音震耳欲聋,巨大的钢铁设备在几束灯光下映出更加巨大的阴影,也挡住了某些未知的身影。

他们悄悄潜入车间,开始搜寻陈利国的身影。

忽然,小广耳尖,捕捉到油漆桶后的一丝动静。她抬头一看,果然见一道黑影疾闪而过。

“站住!”她高声喝住对方,快速跟上。

陈利国猛地推翻了几个空铁桶,朝她砸来,小广一一闪开,铁桶砸到机器上的撞击声震得人心口发麻,也让其他人立马锁定了二人的位置。

黑影在前面逃窜,小广紧咬牙关继续追击。

追至门口时,见祢衡早已堵住出口,那道黑影见无处可逃,倏然调转方向,手里寒光一闪,拿着刀反扑回来!

“小心!”凌统喝声未落,陈利国已扑向小广。她下意识掀翻身侧的一堆空桶,借机挡住片刻,可一瞬间他又迅速躲入机器阴影中。

厂房骤然一黑,有人关闭了电闸,所有灯光熄灭,机器停下,轰隆的余音在黑暗里回荡,像有一场未知的暴风雨来袭,安静和压抑席卷了整个工厂。

小广屏住自己的喘息声,再次竖起耳朵去听那微弱的声音。等那一丝细响再度传来,她转头,与藏身在角落的陈利国对上眼。

对方眼中的杀意溢出,握刀冲她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抬腿,凌厉一脚踢飞了刀子,刀子落在了黑暗里。而她借着反冲,硬生生将陈利国逼退了好几步。

凌统飞快跟上小广,同时举枪对准了陈利国的额头。

厂内气氛骤然紧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小广绕到另一侧,死死盯着陈利国的身影,生怕他再次躲入黑暗中。

陈利国弓着身子粗喘着,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个警察,眼中写满了不甘。

凌统压低声音,冷冷地问:“束手就擒吧,陈利国。这是你现在的唯一选择。”

陈利国没有说话,忽然举起双手,似乎在示意投降,他缓缓向后靠在了机器旁的铁架上。然而他的眼神却突然一变,瞬间抄起旁边的铁棍向左侧的小广狠狠劈下。

“砰!”枪声响起,是凌统一秒扣动扳机,子弹快速射入陈利国的手腕,血花爆发在空中。

”啊——!“他爆发出一声惨叫,铁棍也脱手砸在地上,他转身想跑,却被凌统的第二枪拦住了去路。

小广顺势上前踹向他的后背,他踉跄了几步,又想回头之际,祢衡猛扑而上,硬生生把人撞摔在地上。

“现在!”祢衡高声怒喝,几人冲上,将手铐扣在了陈利国的手腕上。

他被祢衡压在地面,飞起的尘土扑在他的脸上,挣扎中,陈利国嘶吼着,痛骂着,可无论怎样扭动,都已无济于事。

 

徐庶拍了拍凌统的后背,问他:“你枪哪儿来的?你们俩出去之前没有配枪吧?“

凌统指了指小广的后腰,此时她的枪套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是刚才对峙的瞬间他从小广那里偷出来的。

 

返回,凌统和祢衡带着陈利国回了警队做审讯,徐庶则带着小广、法医以及痕检前往陈利国所谓的“办公室”。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间根本没有人要的小房间,在配件厂众多门头里面,藏着一间不足五平的的小隔间,是陈利国用来和狐朋狗友“谈生意”的。

“你就是在那里杀了你哥哥陈伟国的吗?”祢衡厉声问道。

对面的陈利国颓败地点了点头。

此时这间小办公室里,满地的烟头和垃圾,更多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喷溅到天花板和桌面上,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血腥味。

在这个小木桌上,小广看到了与陈伟国手掌心发现的木刺相同材质的木屑,以及被撞歪的椅子,破裂的玻璃案板。

“说说原因吧,亲兄弟下这么狠的手,你为什么杀他?”祢衡再次问他。

陈利国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四个警察,和一侧闪烁着录制灯光的摄像机:“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个老板,说是能提供更便宜的原料,只是质量次点,我给我哥说,他不同意,还把我臭骂一顿……只要他同意,我们家的油漆生意就能更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一个月大几万的赚,让我在厂里上班才给我几千块,把我当乞丐吗?”

他顿了顿,声音开始激动起来:“后面我自己找到了厂里的老张,我说先试试我朋友的那些原料,先试试,不行再说。然后还真卖出去了几车货,结果刚卖出去几桶,出事了……油漆一上墙,工人们都被毒倒了,都是那批原料惹的祸!”

“他还找到了我的办公室,他开车跟我来了这边,进来就骂我是畜生,骂我为了钱没有人性……我气得拿刀捅了他。”

法医老董指着血迹喷溅方向和徐庶说:“血迹喷溅方向和桌面痕迹符合,他大概这样,把被害人推到桌子上,然后用水果刀连刺几下,每一下都是死手,最后一刀刺穿心脏致死。”

“那你哥的手机呢?你为什么还装作他给别人发消息?”

“我没想到你们能发现的这么快…… 那条路根本什么人,更别说旁边的山坡了…… 都怪暴雨!”说到这里,他仍旧带着些怨恨,不见一丝悔意。

 

时间已经是凌晨,众人眼里写满了疲倦,然而陈利国的审讯还在继续,他说明了自己是如何将陈伟国藏进车里,又是观察了两日才选中那个山坡抛尸和水库丢手机,在埋尸时使用的手套和铁锨也还在他的车里。

小广和徐庶回到警局,又对照其他线索进行查证,忙活到后半夜,祢衡才揉着酸痛的肩膀从讯问室出来,傍晚那一撞好像锉到他骨头了,他有些不适地扭动着。

徐庶下令今晚还是先回家休息,明天下午再来上班。

“师父,不是明天下午了,是今天下午。我不回去了,在宿舍对付一觉得了。”

凌统和小广一起点头说不回家,被徐庶严厉拒绝了:“神经紧绷了好几天了,回家休息得更好,都给我回家去!”

众人这才四散,徐庶留下再整理材料,祢衡摆着手说找药油揉一揉再回家,凌统则载着小广回去。

“凌师兄,我家在xxx小区。”

凌统挑眉,听着这熟悉的地方,点点头:“上车吧。”

车直接开往了地下车库,在小广不解的眼神里,两人并肩进了电梯。

凌统率先摁了10,在小广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和凌统住的是同一个小区,甚至同一栋楼。

她透过电梯的镜面反射看着凌统的眼睛,两人都笑了。

电梯到了10层,凌统走了出去,又再次回过头来撑住了门,高大的身影立在小广身前,问道:“要不要来我家吃顿夜宵,或者说早饭?”

小广摇头婉拒,比起吃东西她现在更想狠狠睡一觉。

“好吧,那我改天约你出来吃饭?”

“好,下次休班的时候可以。晚安,凌师兄。”

凌统站在电梯前,看数字一点一点攀升到19,这才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刚过中午,祢衡拎着药油从医务室出来,刚好看到徐庶和小广已经到了,他和凌统来得早,又把陈利国拽出来审了一遍。

心理比较薄弱的陈利国,在得知母亲因包庇自己犯罪踪迹,甚至有可能获罪后,终于崩溃,这才吐出来更多情况,甚至牵扯出提供原材料的朋友也涉及其他非法买卖。

直至几天后,陈利国被刑事拘留,连同案卷材料、证据一并移送,案件暂时告一段落。

徐庶干脆地安排大家补休,小广作为实习警员获得了能休息两天的机会,正在计划着这周是否要回家一趟时,收到了凌统的微信:

「明天上午带你出去玩,不要拒绝啊!上午十点我在家楼下等你!」

「好。」

小广再次点开周瑜的微信:「私密马赛,这周不回家了,下周再回!」

凌统这日其实是副班待命,但还是立马约了小广。

第二天,小广收拾齐全下楼,凌统已经坐在车里等她了,他招手让她上车。

开出几个红绿灯后,她忍不住提问:“凌师兄,我们今天去哪儿?”

“去兄弟单位。”凌统一本正经。

神秘兮兮的,不过听上去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然而当车驶入郊区某个路口时,金光闪闪的牌子上挂着「A市警用犬只训练基地」,她瞪大了眼。

凌统的车开进基地,车刚停稳,便围上来一只拉布拉多,朝着他又扑又舔,力气大的把这个健壮的人类又压回了车里。

“好了,球球!求求你,我这是新衣服!”凌统哭笑不得地去揉狗头,用了不少力气才把狗从自己身上推开。

他顺手从车里的置物盒掏出一个崭新的网球,掷向远处,这才转移了小狗的注意力,那道奶黄色的身影兴奋地追了过去。

不远处走来一名穿着利落作战服的警员,热情地招呼凌统:“公绩!”

凌统转头给小广介绍:“小广,这是我以前的战友,球球就是他养的,哦对了,球球还是我给起的名。”语气中还带着些小小得意。

三人站着寒暄时,球球再次扑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小广身前。睁着湿漉漉的棕色眼睛地望着她,又将沾满口水的网球用鼻子顶到了她的脚边,示意让她给扔出去。

小广忍不住抓了好几把滑溜溜的狗头,才把球丢远了,球球立刻出发,精准地追上了滚动的网球,再带着球跑回来。

几圈下来,小广脸上的笑意更甚,小狗也开心得尾巴直摇。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凌统的战友早已离开,这里就剩了他们两个和球球。

凌统给她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歇会儿,狗也累了。”

球球像是听懂了一般,故意拿头来顶凌统的腿,像是在表示“我一点儿也不累!”。

小广又笑着去抓球球的耳朵,一个没防备住小狗一头把她撞翻在地上,热情地要舔她的脸,凌统急忙挡在了她身前拦狗:“好了好了,不要扑姐姐了,你爪子脏!”

凌统带她去了训练基地另一侧的草坪上,此时正是自由放风时间,几只小狗纷纷叼着自己的玩具凑到凌统跟前。

小广好奇地问:“凌师兄你还蛮吸引小狗的诶,他们都很喜欢你啊!”

凌统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扔出几颗球后才解释:“我大四实习那年,追犯人的时候腿受伤了,医生和我说可能会影响我做警察,我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我其他几个战友把我硬拉过来,被狗追了好几次之后,我的腿就好了不少。”

小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哈哈,原来你是被小狗治好的啊!”

“球球为什么叫球球,也是他们非要和我、和狗踢足球,我开着轮椅追杀他们到犬舍,发现了独自生小狗的狗妈妈,当时给那只小狗宝宝起名叫球球。”

说完,他尴尬地揉了揉球球的头。

“那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就是天气不好可能会痛,但是不影响什么。”

小广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动,她揉了揉身侧小狗的耳朵,没再说什么。

回家路上,凌统看着小广沾满泥土的裤子,带着些歉意地说:“还能洗出来吗?不行我给你买条新的?”

小广不在意地摆手:“不用不用,回去洗洗就好。”

两人商量着中午去吃什么的时候,凌统电话响了,警队打来的。

他脸上再次浮现出歉意:“不好意思啊小广,我得回去一趟,把你放前面路口可以吗?”

“没事,你去吧。”

小广独自回了家,洗裤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大腿上有火辣辣的痛感,是被狗尾巴抽的。

Chapter 3

Notes:

第三个案子:客车坠河案

Chapter Text

小广回到办公室时,凌统正对着镜子梳头,他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制式衬衣,勾勒得身材修长利落。

祢衡跟在她后面回了办公室,见状他也硬挤在镜子前照了两下:“臭美什么呢?”

凌统瞥了他一眼,抚平袖口,“下周市局办射击比赛,要交最新的证件照,我想着出去拍一张。”

“那这还不简单!”祢衡嬉皮笑脸地说:“你去法医科那边求求老董,让他给你拍两张得了,出去花什么钱。”

凌统伸手给了他一拳,“我一个活人的照片,夹在头盖骨和巨人观的中间,你盼我点好吧。”

“你一警察你怕这个作甚!更别说我都找他拍过好几次了……”祢衡挠着头直嚷嚷,刚坐下就被一个纸团砸了后脑勺。

“谁袭击老子?!”

徐庶起身,又顺手给他的脑袋来了两掌:“再去蹭法医的相机,看我不削了你!”

“我说真的,老董那个修图技术,比门口照相馆的摄影师还好!关键是——他听得懂你的需求,这种好苗子以后开理发店也吃香!”

“成天胡说八道。”徐庶又一个纸团飞过来。

办公室里笑声一片,突然小广的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后,脸色瞬间变了,她起身进了茶水间。

剩下的三人对视,笑声戛然而止。

 

几分钟后她回到办公室,神色如常,笑着问凌统什么射击比赛,她能不能参加。

凌统怔了一下,开始给她解释:

“这是市局主办的射击比赛,各区先选拔出代表,然后统一到训练基地去比赛;参与的要求是各单位内部每年训练成绩最好的那个。”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为难:“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要求是需要在编的正式警员才可以参加。”

年轻的实习警瞬间垮掉:“我想着参赛加点学分呢。”

“可能要明年才可以了,小广。”

徐庶在旁边看着笑了:“学生思维还真是新鲜。”再一瞥祢衡一会儿扣扣脑袋,一会儿横过手机打游戏的懒样,又捏了一个纸团直击他的后脑勺。

“师父,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了!”祢衡把头从手机后面抬起来。

“你要是我亲生的,我就拿炸弹砸你了!”

 

警局大院后面的吸烟处,此时正在享受午后唯一一点清凉,小广藏在阴影里,刚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指间夹着的烟,就见另一个长发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了吸烟处。

“借个火。”徐庶把手里的细烟递过来,打火机再次清脆一响,火星闪了两下,白色烟雾飘出。

半晌,徐庶忽然发出一声感叹:“那俩傻小子到现在都学不会抽烟。”

接着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他们这行,不会抽烟的人几乎是异类,一场案情讨论会结束,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到甚至是要戴防毒面具的程度。

然而祢衡和凌统一个两个的,实习期的时候还会礼貌拒绝,等后面到了拿到铁饭碗之后,则会:

祢衡一边开窗一边痛骂叼着烟的其他人:“我新香水还没骚包够呢,被你们一群臭烟熏没了了!”

凌统则依靠在窗前,直截了当地回绝:“不抽。”

听她这样说,小广不自觉地笑了好久,久到空气都变得轻松起来,徐庶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宝,能和我说说,当年……”

手指一抖,烟灰落下,她这才收回了嘴角。

“当年……”

铃铃铃——

徐庶手机突兀地响起,只好先把手里的烟挤灭在烟灰槽里,她拧眉接起电话。

“走吧,中心大桥上有辆客车冲进河里了。”

 

在路上,徐庶同步消息发在群里,交警部门根据发出的道路和收费站的监控录像,初步推断车上有包含司机在内的13人。

河岸边围满了搜救人员和警察,潜水员一次次地下水搜寻,犬吠此起彼伏地响起,多辆救护车待命,等待运送被打捞上来的乘客,缓缓而来的大型吊车静候在岸边,待潜水员固定住客车后,将车从水里吊起,现场一片混杂。

小广站在人群之外维持着秩序,有围观群众拿着自拍杆在直播,还推搡着她的肩膀吵嚷:“警察没有权利让我删视频!叫你领导来!”

就在小广耐心消失,思考着是要先掰了他的自拍杆还是先掰了他的手腕的时候,祢衡从河岸边回来,把她挡在身后,直接把男人从人群中拔了出来。

一米九的祢衡像一堵墙一样站着,他冲着刚才还在叫嚣的男人说:“有什么问题?和我谈谈呗。”

手掌按在了男人的肩头上,几根青筋浮起,男人立刻收起杆子逃回了人群里。

人多吵嚷,祢衡附在小广耳边说了句话,小广没听清,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人——直接干他——投诉的话——你把师父的警号——报上去——”

“祢衡你真是想死啊。”她嘴角微动,很快又走到人群前去维持秩序了。

河面翻滚,吊车缓缓将客车拖出水面,打捞工作结束,十三人中,仅一人被送去医院,余下十二人全部罹难。

技侦同事根据车牌和车上残留的物品,确定了这是一辆从B县开往A市的小客车,在A市参加喜宴,吃完饭在坐车回B县的路上出了事故。

根据现场打捞的潜水员描述,当时客车上每个人均系好了安全带,但是车上本该存在的两把安全锤却消失了,因此有可能错失了第一时间击破玻璃逃生的机会。

而客车的车头经过剧烈撞击后,呈现严重的变形和扭曲。司机当时的安全带扣是解开的,因此他的尸体是整车人当中受伤最严重的,法医也对其遗体进行了初步鉴定,确定他体内有酒精残留,血液中酒精浓度是每百毫升50mg,达到酒驾标准,无药物残留,也无其他突发疾病的病因。

徐庶坐在椅子上,反复播放着大桥的监控,画面里小客车在正常驾驶途中,毫无预兆地偏转,加速冲向了栏杆。

“幸存者情况怎么样?”徐庶问道。

“在抢救,年纪大,情况不乐观。”凌统回复她。

“今天结婚那对新人来了吗?”

“来了,这会儿正在询问室里,我去?”祢衡问她。

“行,你去吧。”

 

祢衡和凌统在进去之前,在外面翻看他们登记的信息:新郎石洋,新娘石蓉,B县人,这次是在A市办婚宴。

新娘新郎此时身上还穿着礼服,神情有些憔悴。

“这辆车上坐的都有谁?你们知道吗?”祢衡问道。

“老家的人,我们石家村的,司机是石腾,还有石二婶子家的、石四叔和婶子、老石叔……”新郎掰着手指头说了一串名字。

“这辆车是谁安排的?司机也是你们村的?”

“车是石腾哥安排的,他和我们是发小,他在B县的旅游公司上班,他帮忙调了三辆车过来接人,出事的那辆就是他开的,结果……”新娘回答道,说到石腾的名字的时候,两人还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他喝酒了吗?”

新郎愣了愣:“我没注意……”

送走两人后,法医的详细报告到了。徐庶翻看了几页,抬头道:“酒驾,能定。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小广指着屏幕:“你们看这个。”

是收费站的监控,视频中,石腾去程神情僵硬,回程倒是有了笑意,只不过那抹笑容明显是冷意十足。

几人对视,都沉默了。

 

几天后,医院里唯一的幸存者石天德苏醒,徐庶和祢衡赶到医院时,病房里还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药水味。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气息微弱的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很差。

车祸导致的多处骨折和气胸简直要折磨透了他, 面对警方的询问他说的断断续续:“我们是去A市参加小洋和石蓉的婚礼,开车的是小腾……我坐的这辆是小腾开的,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喝酒了吗,我不知道,我记得说要系好安全带……车上没有人吵架,大家参加喜宴很开心……”

他停了很久,又接着说:“我们家可能是和水不合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也不想看见水了……”

还没听他说完,他捂着前胸开始低低地咳嗽,护士见病人状态不好,礼貌地将师徒二人送了出去。

徐庶磕打着手里的记录本在思考什么,祢衡低声问她:“是要按照酒驾来定吗?”

徐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另一边,小广跟着凌统去了训练基地,此时里面正有几名警察正在进行训练,隔着厚重的玻璃,凌统悄悄指着其中几个人和小广说:“那几个,是去年的第二、第六和第十五名。”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人正端着手臂举枪练习,警用92G式手枪带来的后坐力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打出每一枪。

她靠近凌统,低声问他:“那第一是谁?”

“第一,是你眼前这个。”凌统有些臭屁地说完,随后大步走进靶场。

靶场内部,凌统选中了小广能看到的最佳角度,数枪连发,子弹精准而流畅地射向每一张靶纸的正中心,直到那个洞被反复击穿,扩大成一个巨大的黑洞。

练习不过一个小时,看得小广也有些手痒痒,约好下次她也来练习。

回到警局,徐庶正冲着空气发脾气,“谁乱说的!这边还没结案,怎么就拍板了!”

他们看向显示屏上的新闻头条,上面赫然写着“醉酒驾车导致客车坠桥”的新闻。

众人面面相觑。

再到后面,上级对这起案子进行了最后的拍板定案——按照酒驾导致的交通事故结案。

众人即使心里有疑点,也被封存进了结案档案中。

 

月底的某一天,凌统的射击比赛决赛,然而前两天晚上徐庶接到了市局的会议安排,临走前她大力地拍着凌统的肩膀:“加油啊公绩!继续拿个第一回来!”

然而比赛前夜,接到B县派出所的消息,群众举报在山中的旧屋里面发现大量枪支,祢衡带着小广前往了B县,临走之前,两人向凌统发消息:“冲啊凌公绩,哥哥的祝福永远在你心中!”,“凌师兄加油!明年带我也参加!”

 

B县距离A市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就在小广纠结自己是坐在副驾还是后座的时候,被祢衡塞了满怀的零食:“坐副驾,提醒我别打瞌睡。”

她乖乖坐在了副驾上,祢衡则趁着等信号灯的时候调整广播频道,两个路口下来,他还没选到心仪的频道,小广就已经歪倒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他下意识地把音量调到最低。

这几天不忙,甚至难得的过了几天朝九晚五的闲适作息。

她夜里上哪当贼去了?祢衡心想,然后悄悄拿过后座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小广是在只剩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像是惊醒一般她惊呼了一声“妈妈!”,然后突然挺直了身子,再被安全带弹回座椅。

祢衡一怔,侧过头看她。

看着窗外在快速后退的景色,她又转向了祢衡,才讪讪地唤了声“师兄。”。

“醒了?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也不知道警局的公车里面是不是藏了安眠药,怎么每次一上车就犯困呢?”

“……”

祢衡见她不答,又指了指那个全程没有开过的袋子,“里面有水,睡醒喝点。”

 

B县派出所,这是他们第二次来,上一次是来搜查客车司机的信息的,相熟的民警很快把俩人迎了进去。

那是几把早年间使用过的土枪,被热心村民举报后,又被派出所汇报到市级支队。小广两人配合民警,填好了相应的材料后,协助当地治安大队保管并封存枪支。

离开前,俩人路过办事大厅,听见有个老头正弯腰站在窗口办理死亡证明:“对,名字是石天德,石家村人,身份证号xxxxxxx,死亡时间是昨天……掉进河里淹死的……”

此时正是中午,小广心想直接在食堂对付一口得了,被祢衡摇头拒绝。

上次来的时候吃过一次他们食堂,那手艺真是不敢恭维,因此这次直接带她出来找了家面馆。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过多的对话,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埋头吃面,突然小广撂下筷子,激动地拍了拍祢衡的手臂。

“这么点儿都吃不完?下次碰见个犯罪分子人家都跑出去八百米了,你还在原地就没电了。”

“不是!我没吃完!”她嚷嚷了两声,又说:“那个石家村的石天德,不是客车坠桥案的幸存者吗?怎么也死了?!”

祢衡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催促了句:“快吃!等会回去看看!”

随即两人开始低头呼噜呼噜吃面。

 

回到派出所,他们还没有踏进大门,就被一群村民挤了出来。

“一定是石老三家那个赔钱货来索命了!”“死了这么多人,下一个指不定是谁呢……”“是石琳琳回来讨命了!”一群人推推嚷嚷,堵在派出所门口,小广竖着耳朵听着,捕捉他们口中的关键词。

进入大厅,他们一窝蜂地涌到办事窗口,拍打着玻璃:“我们要报警!”“我们村有鬼,警察来我们村保护我们成不成?”“这就是那个啥,那个死亡诅咒啊!”

好不容易把那群村民劝走,大厅里倏然安静下来,急得满头汗的民警突然瞥见他们,脸上冒出“不是已经回市里了吗这俩人?”的疑问。

祢衡向来脸皮厚,他直截了当地问:“我想问问上午来办死亡证明的,是上次石家村出事的小客车上,幸存的那个人吗?五十三岁,石天德。”

民警愣了一下,点点头。

“刚才来闹事的那些村民,也是他们村的?”

民警再次点点头。

祢衡快步走到角落,给徐庶打电话,两个电话没接,才想起来对方在开会。他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徐队,上个月的小客车坠河案,唯一一名幸存者石天德昨日死亡,死亡原因为酒后意外掉入河里。」

「他们村的人觉得这不是意外,是“死亡诅咒”,所以在派出所报警,我们先留在B县调查还是?」

徐庶那边,快速回过几个字来:「等我开完会回复你。」

两人回到办事大厅跟个门神似的坐着,也不说话,就各自玩着手里的手机,不多久凌统的微信传来:「比完了。」

祢衡:「第几?」

凌统:「第一。」

广:「鼓掌.GIF」

徐庶:「赶明儿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接着徐庶一条信息传来:「重启客车坠河案」「先忙活正事,你们俩再去石家村走一趟@祢衡@小广」

 

可能因为今天徐庶和各帮领导坐在一起,很快,正式通知就下达到B县派出所。

祢衡再次调取了石家村的资料,上次调查司机石腾时已经查过:婚宴那天,因为新人从小在村里长大,村里从刚出生到还能走的老人,全都受邀,而每个人坐的车是随机分配的。村民口中的“石琳琳”,是石天德的女儿,根据死亡记录,她五年前自杀身亡。

下午,二人和协助办案的本地民警开车往村子里赶,石家村距离派出所开车半小时,坐上车的瞬间小广才打了个哈欠,就在祢衡警告的眼神里面默默闭了嘴。

“这次不会睡了,半小时,不太够我酝酿睡意的……”她露出个假笑,想表示自己的诚意。

祢衡怀疑地打量她一下,眼里写满了“不 信”,还没等车子拐出一条街,副驾驶上的呼吸已经平稳了。

不过很快小广就醒了,石家村在半山腰上,开上山的路又破又旧,颠得她一头撞到玻璃上,这才揉着脑袋看向窗外。

村口,祢衡甩着一双长腿走过去和村口的大妈们闲聊。

提起石洋和石蓉的婚礼,她们表示:“这是村里看着长大的孩子。”

提起石腾,她们说:“他父母早逝,被大家伙拉扯大的,村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去帮忙。”

提起石天德,她们骂到:“一个老醉鬼,平时不是喝酒就是喝酒,再福大命大在客车案里面活下来了,改不了爱喝酒的毛病,死了也没啥。”

然而再问到石琳琳,众人瞬间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对这个名字缄口不答,就在他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村支书老汉戴着顶破草帽从村里走了出来,截住了他们一行四人,大妈们各自回了家。

“警察同志们,客车那个案子不是结了吗?你们来调查什么啊?”村支书颤巍巍地问。

“上午接到你们村的报案,说水鬼闹鬼。”派出所的民警回答。

“你们还管阴间的事儿?”

只见一行四人的黑线瞬间蹦出来,那民警好声好气地解释:“是你们村村民报案我们才来的!”

祢衡:“关于你们村石天德意外落水的案子,我们要重新查一下。”

“石老三?他是个爱喝酒的,连猪圈都掉过。能掉水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老汉摆手,“再说了他们报警是查闹鬼的,你们查石老三干嘛?”

“对于非正常死亡案件,公安机关有权介入调查死因,排除是刑事案件的可能性。”祢衡说半天,似乎也没把老汉说懂。

众人在村口说着的时候,B县本地的法医和痕检到了,石天德的遗体还停在他们家院里,等着明天出殡。

在村支书的带领下,众人去了石天德家,老汉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他们家没人了,早些年他老婆生病没了,有个闺女也没了,他家就剩他一个老光棍了,这不也没了。”

“喏,就这家。”众人停在一个院子门口,比起旁边石砖水泥砌成的房子,这家破旧得连大门都要掉了,进门是草草堆在一起的丧葬品,石老三的遗体被放在简易搭起的小床上。

祢衡掏了半天兜,小广心领神会般将自己的烟盒放在了他手里,他顺手递出两根送到村支书手上。

法医带人进了屋,随后将尸体带回了警局进行尸检。

祢衡等人套上鞋套和手套,走进了堂屋。杂乱的老屋里,一进去就只有两个断了条腿的木板凳倒在地上;走进里屋,摇摇欲坠的木床边散倒着各式的玻璃瓶,拿起则有浓烈的酒气溢出,然而瓶身上面的已经堆积了半指后的灰尘;旧衣和包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塑料袋一股脑地堆到了床尾,床边有个明显的蜷缩睡觉的痕迹。

另外一侧还有一间黑咕隆咚的厨房,和另一间已经被杂物堆满的“卧室”。

小广走进去,看到墙角那张低矮的书桌,薄灰覆盖的玻璃垫板下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只手在比耶,没有人脸,几片糖果纸,还有一张初中的课程表,这似乎是石琳琳的桌子,桌子仅有的一个抽屉里,是她用过文具和几根带着糖果挂饰的头绳,被她细心地按照大小区分开。

她打开手机,查看中午申请到的石琳琳的个人资料:

石琳琳,xx年生,于五年前自杀身亡。

祢衡走到她身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小广摇摇头,指着玻璃板下面的照片问他:“没有,你看这张照片,应该是对她很重要吧,她才留在这里。”

祢衡弯腰去看那张照片,盯了半天,似乎是没有看出什么,他又起身开始看屋里其他的东西。

石琳琳的衣柜很大,但是属于她的衣服却很少,更多的是一些带着黄渍的旧棉花被放在了里面。

小屋沉闷逼仄,带着些因为堆放旧物的难闻的气味,小广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铁丝,企图隔绝这气味的入侵。

 

然而里外检查了个遍,也没见石天德死亡当日使用过的“酒瓶”或者“杯子”,这让祢衡和小广的疑问愈发加重。

是谁拿走了?

祢衡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跟着小广从石家出来,走到石天德坠河身亡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这条绵延的小河从山上流下,流经此处,再汇至某条大河里。

“这条河,最后应该是流向了中心大桥下面的河。”凌统不知何时赶来,站着对蹲在河前的师兄妹说道。

“那真是和水犯冲啊他们村。”祢衡喃喃道。

徐庶和村支书说完话,见他们仨蹲在河边上发愣。

一人给了一脚,“都发什么神呢!还不快去走访,马上天黑了真想在村里过夜吗?!”

四人依旧是分组,凌统小广,徐庶祢衡。

村里没有监控,甚至没有很多汽车,因此石天德坠河当晚,并没有录像记录下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所以他们需要走访村民家,看是否有人见到他是如何“坠河”的。

然而走访了几家,大家都人心惶惶,毕竟前有客车坠河,后有石天德坠河,大家现在见了门前那条河都发怵。

可还是有几家愿意主动说,“石老三年轻的时候就爱喝酒,他喝多了就打媳妇和孩子。这次就活了他一个,还不惜命,活该喝死。”

“他们家小孩?石琳琳啊……在河边那棵树上吊了,和她一起长大的石洋、石蓉都好好的,哦对,还有个石腾,可惜了。”

“石琳琳为什么上吊?都知道啊,摊上这么个爹,我早就上吊七八回了。”

直到晚上,四人和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以及技侦刑警都回了B县县城内,在宾馆里面将就一夜。

徐庶带着小广去派出所换了件短袖制服,又去超市买了贴身衣物,回到宾馆已经是快八点。

四人又在宾馆楼下碰头,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坐下。

案子正在进行中,他们自然不可能要啤酒,所以点了饮料代替。

徐庶先举起了杯子,“先庆祝公绩拿下市局射击第一啊,白天我去开会,那帮人快嫉妒死我了哈哈哈!”

“去年你也这么说。”祢衡也举起了杯子。

凌统笑着去和他俩碰杯,“明年……”

小广抢答:“明年我也想参加!”

徐庶笑着揉她的头:“好!明年你也拿个奖回来!”

初秋的凉风刮过,伴随着路上车水马龙的声音,几人小小的庆祝声消弭在碰杯声里。

 

走访村民得到的答案不如意,石天德和石琳琳的名字让他们像见鬼一般忌讳。

临睡前,徐庶在群里下达任务:明天去找村子里的年轻人谈谈,没准会有好结果。

凌晨时分,法医鉴定报告发在了临时群组里,提示音刚刚响起,小广就跟着睁了眼,她调低亮度,快速地阅读报告。

死者:石天德,52岁,身高167cm,体重65kg

死亡时间:9.13 17-23:00

死亡原因:检测到死者体内血液酒精浓度为130mg/100ml,达到醉酒标准,分析认为死者在高度醉酒状态下,无自我保护能力,导致溺水。

体表伤:体表无伤痕、无暴力性损伤,口腔、双侧肺水肿、气肿,切面有大量泡沫状液体溢出,气管及支气管内可见溺液及泥沙。胃内容物未见异常。

死亡性质:系在乙醇中毒(醉酒)状态下溺水死亡。

痕检的报告接着发来:

根据石天德坠河位置进行1m、3m、5m内土壤筛查,暂时未见与石天德脚印同一时期出现的脚印、血迹或者毛发。

 

第二天一早,众人再次前往石家村。

 

小广揉着眼睛打哈欠,凌统靠过来:“昨天没睡好吗?”

“嗯,等会喝个咖啡就行。”

走在前面的祢衡听见他们的对话突然嗤笑一声,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这村子里还能变出咖啡来?拿黄土拌拌吧。”

十分钟后,石蓉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放到了小广面前。

“警官,是上次的坠河案还有什么疑问吗?”石蓉小心翼翼地问。

祢衡倒是没回答她,反而是问了句:“你们不都是搬到A市了吗?怎么还会回村子里来?”

“嗯,结婚那天给村子里亲戚们拍的照片打印出来了,我来给他们送一趟,下午就回。”

小广问能否查看照片,石蓉慌乱但同意,拿出文件袋。照片里是婚礼当天村里老人和亲戚的合影。

祢衡快速翻看照片的时候,小广再次问询石蓉:“关于石天德醉酒坠河案,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她摇摇头,“虽然和三叔家住的挺近的,但是关系一般,他喜欢喝酒,村里没几户和他们走得近的。”

“那你了解他女儿石琳琳吗?你们年龄相仿,应该是认识的。”

听见那个名字,石蓉怔了一秒,才低声说:“认识,我们是同学。村子附近就那么一个小学和初中,经常上下学碰到。”

“你们关系怎么样?你了解她当年自杀的事吗?”

“不熟,她不太和人说话,我们关系一般,她自杀的时候,我已经和我老公在A市做生意了,就不知道了。”

“那你了解她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吗?男女都可以,你们住得近,应该会经常见到吧。”

“不知道,我不清楚她有什么好朋友,也不知道她和什么男生走得近。”石蓉突然站了起来:“警官我再给你们加点水。”

随即转身去了厨房,小广和祢衡互相交换了视线。

她靠近了祢衡,凑过去看着他手里的照片:“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说着,突然拿一根手指顶远了这个靠得越来越近的实习警:“近视眼吗?近视眼怎么当的警察?”

“……”听着间隙性犯病的祢衡,小广又翻了个白眼,继而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有发现。”

“什么发现?”

“不告诉你。”

等石蓉回来,小广起身告辞,“石女士,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还有别的工作那我们就先走了。”

石蓉松了一口气,送他们出门,临到门口时,小广又回过头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语气兴奋的问道:“石女士,你这个手链还挺好看的,有链接可以分享一下吗?”

石蓉和祢衡同时愣住,她摆手:“是XX牌的,在A市买的。”

小广小心地托住这只手腕:“我也挺喜欢XX的,但是好像没见过这个款式诶,方便我拍一张照片到时候搜图找找嘛?”

石蓉点点头。

小广快速拍摄了两张照片后离开。

 

离开石蓉家,祢衡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也喜欢那条手链?”

“不喜欢。”小广拿着手机不断放大,观察刚才拍摄的那只手。

“我以为你喜欢呢……”

再抬头,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面已经写满了狐疑,“你想什么?我在看石蓉的手,是不是很像石琳琳桌面照片里的?”

她低头忙活了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了技侦的同事,问是否能对照片上的手进行对比,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又问:“我们下一家去哪?”

祢衡指了指左前方的那户,敲开了那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阿姨:“你们是?”

祢衡和小广亮起证件:“我们是A市南区刑警支队的警员,我们上班是要对前两天石天德坠河案进行一些走访调查。”

阿姨把他们迎了进去,聊了几句,祢衡指着墙上两张陈旧的奖状问:“您之前是石家小学的老师?”

“对。”

“那您还记得石琳琳这个学生吗?”

只见阿姨忽然叹了口气,“记得,何止是记得,我还因为她和石老三吵过架……”

“能详细说说吗?”

“村里总共这些孩子,在石家小学读书,有国家补贴又有政府的帮扶,学生们几乎不花什么钱就能读书,但是这个石老三,从石琳琳小学六年级就要让她退学回家干活,我还特地找上门几次,我说不让孩子读完义务教育是犯法的,他还把我轰出来几次,到后面他媳妇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他劝住了,不过也只是读完初中就不让她上了。”

“那她自杀是什么原因你了解吗?”

“她自杀是因为石老三跟着村里的那帮人一起做什么生意,那阵子村里兴起一阵风潮,低投资高回报,石天德见人赚钱眼红,就把主意打到石琳琳头上,说是换彩礼,那不就是卖女儿嘛!那阵子还是石琳琳她妈生病,她以为钱是拿去治病的,结果钱被骗走了,她妈也没了,石琳琳就在她家门口的树上上吊了。”

小广手里的签字笔一顿,不小心在纸上划出一道黑印,又快速修改后继续记录。

“石老三这个样子,也影响了石琳琳不少,好多人欺负她,不过那时候有个男孩子还能帮帮她。男孩是谁我不记得了,不好意思。”

凌统发来消息:「找到酒瓶了,在村口的垃圾堆里,已送往技侦。」

技侦对比证实:石蓉手与石琳琳照片中为同一人,酒瓶上同时出现石天德和石蓉指纹。

他们赶在石蓉离开村子前把人带回了派出所。

讯问室内,徐庶和祢衡看着对面的石蓉,比起早上的慌乱,她此时显得有些平静:“还有什么事没解释清吗警官,这几次我都说清楚了。”

“石天德坠河,送上门的酒是你送的吧?”

“是,他爱喝酒,我就把喜宴剩下的酒送来了,怎么了?”

“里面可不是原本剩余的酒,里面装的酒的浓度甚至高达70度,这是你后来又换上去的吧?”

石蓉眼神开始闪烁。

祢衡甩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石琳琳桌面上的四只手合影,一张是小广在离开她家时拍摄的手部照片,他眼神发冷:“说说吧,石琳琳最好的朋友之一,为了你的好朋友,你做了什么?”

石蓉紧咬嘴唇,不再答话。

徐庶开口:“既然你不说,那我帮你梳理一下吧?石天德坠河不是意外吧?或者再往前讲,从坠桥案开始,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她顿了顿,接着说:“甚至石腾的死亡,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部分吧,只是因为石天德没有淹死,你才出手,完成了对这12个人的围剿计划,对吗?”

石蓉终于抬头,脸上不再有任何恐惧,她眼里带着恨意看向徐庶和祢衡:“是他们该死!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询问室里面一片安静,石蓉愤怒的声音响起:“婚礼的前几天,石腾找我们,说到时候他会开车带着村民们来A市,他给我看了他划分的车位安排,我一眼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这些人,都是杀人凶手,他要让他们给琳琳陪葬!”

另一间询问室内,石洋满脸颓意的给小广和凌统讲述了一个从十五年前开始的故事。

那时候石腾、石琳琳、石洋和石蓉是同一届的学生,石琳琳和石蓉是好朋友,但是石老三早年和石蓉父母产生了一点纠纷,因此回到村里他们会故意装作不熟悉,有什么话都让两个男孩在中间传话,一来二去的,四个人成了好朋友。直到十五岁,石琳琳辍学留在家里干活,石腾去了A市打工赚钱,石蓉和石洋继续上学,到了石琳琳十六岁的时候,村里突然刮起了一股赚钱风潮,那些人给石天德说,拿钱生钱,他就找到外村一个老光棍,老光棍说只要他把女儿嫁给他,就给他五万,石琳琳死也不答应,但是石老三说这钱用来给她妈妈看病,石琳琳答应了,等过了两个月,石琳琳从外村回来,看见去世的母亲,和因为赔钱闹事的石老三,在家门口的小河前上吊自杀了。

那十几个人,有几个是给老光棍当介绍人的,有几个是带着石老三做生意的,有几个是对石琳琳的死亡冷嘲热讽的,这些全部石腾记住了。

因此当石腾拿着座位名单出现在石洋和石蓉面前时,他们就全懂了。

二十一岁的石腾说:“都交给我吧。你们什么都不用管,我也要去陪她了。”

后面,警方找到了被石腾提前取走的安全锤,以及被石蓉藏起来的照片,那是石腾冷笑着和车上的人的合影,还有另一张更早的泛黄的照片,是害怕被石老三发现的照片,石琳琳和她的朋友们的正面合影。

——石腾、石洋、石蓉和石琳琳,四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背后,是一条蜿蜒流向村外的河。

 

从B县回去的路上,徐庶还在唏嘘这段友情,明明是三个才刚过二十的孩子,但是要说石蓉和石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因为后面他们又得知了有几位村民要去城里跟着儿女去住了,如果再不出手,恐怕就凑不齐了。

“还是太年轻了。”祢衡说道,“如果是我……”

众人抬头看他,他才有些刻意地抓了抓头发“如果是我,我十五岁就带着人私奔了!”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在睡梦中的女孩。

一上车就睡着了的小广,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

回到警局后,待整理的资料仍然堆积如山。众人忙活了近两周,才把所有信息补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凌统射击拿奖,也带得其余三人蠢蠢欲动,挑了个空闲的上午,徐庶带着祢衡和小广去了射击基地。

被迫留下看家的凌统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隔着玻璃大喊:

“也带我去呗!徐队!正平!小广!”。

Chapter 4: 案4 花坛断手案

Notes:

第四个案子:花坛断手案
本章邀请老程出场‎|•'-'•)و✧
PS:关于本章案件设定纯粹是夸张想象➕艺术加工

Chapter Text

九月底,天气依旧闷热,只有早晚才稍微凉快一点。小广出门前瞄了眼天气预报提醒,把昨晚预备好的衬衫放下,穿着短袖出了门。

刚走到警局,就见A组办公室门口杵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他正和B组的警员聊着天,只露出半边身体,虽看不清面容,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连皮鞋都闪的晃眼。

落在她眼里,却在想这是哪个怪胎在高温天穿着成套的西装出门。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是谁,手机铃声起,她只好绕到角落接电话,等她回来,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办公室里,其他三人已经到了,徐庶正斜靠在窗边张望着什么,听到她进来才转过身来,热情地招呼:“来啦?”

小广点点头,刚打开储物柜,却从镜子里瞥到祢衡的半颗脑袋。

她没吭声,扭转镜子的角度才看清,那每根发丝都被发胶固定住,整齐得和昨天抓着一头鸡毛头来的祢衡判若两人。她下意识地嗅了嗅,才闻见这间办公室里今天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而此时正在办公的两位男士,身着剪裁利落的全套西装,像后台正在等待走秀的男模,与乱糟糟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但是没人觉得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吧?!

小广望向徐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已经写满了“这是在干嘛”。

徐庶一拍脑袋,解释道:“他俩每逢佳节就犯病,习惯就好。”

“国庆要搞活动吗?”小广好奇地问。

徐庶摇摇头:“不是,因为马上国庆了,一放假犯案率就会飙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们俩这是趁还没有捉贼变成流浪汉之前,最后的骚包时间。”她指了指凌统的鞋子:“喏,你看,他那鞋昨天晚上应该擦了八百多遍吧。”

凌统:“……”

听见她俩议论,祢衡终于扯着嗓子抱怨:“我们已经连着四年,国庆期间过成007了,不是在捉贼就是在蹲点,0点上班,第二天0点也下不了班,老子差点猝死在警局大门……”

“呸呸呸!胡说什么!”徐庶打断他。

“今年应该不会007了,我觉得。”小广顺口接上。

祢衡眼睛一亮,以为今年福星盈门,终于能喘口气,凌统却冷哼一声:“放八天假?等着008吧,祢警官!”

祢衡直接跌到桌子底下。


  
不知是祢衡最近每天各路神仙全都拜一遍,还是A市治安措施到位,直到国庆第一天,整个警局都异常安静。

小广午休时间趴在桌子上玩手机,正要给这两天来A市旅游的周瑜回消息,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

“出事了徐队!火车站门口发现一只断手,在场群众太多,刘局已经赶过去了!”

徐庶一蹦三尺高:“我草?!哪个狗脑壳敢在火车站门前分尸?!”

“是在站前的花坛里面发现的,手已经白骨化,不确定是否还有别的尸块所以已经把花坛围起来了,刘局把离得最近的痕检和法医都喊过去了,所有人都在挖,就是今天国庆第一天,火车站那儿的围观群众已经超过三千人了……”警员边说,边露出一个苦笑。

徐庶憋出两个字:“哦豁……”

她随即大步往外走,小广和祢衡紧跟其后,突然祢衡定在了原地,开始原地解衬衫扣子和皮带。

“你干嘛呢!”徐庶回头骂他。

“我这裤子不少钱,我换条运动裤再去,你们先去,我再上楼喊着凌统。”

“抓紧!”

“Yes sir!”

  

等凌统和祢衡跳上最后一辆车,凌统先是嘲笑了一番祢衡T恤+大裤衩配皮鞋的穿搭,随即不可置信地吼道:“你换衣服怎么不喊我?!”

祢衡嬉皮笑脸地把揽过他:“等你从六楼跑下来,车都开到街口了!”

“我从六楼跑下来只要10秒。”

“10秒也够开到大门口了。”

“我这身……”

“行了!成天上班穿得像过年似的干嘛?等会从现场出来埋汰得洗都洗不掉。”开车的是C组的队长程普,听着俩人在后面恨不得要打起来的架势,终于忍无可忍,从副驾驶掏出一团皱的不行的短袖抛来,“穿我这个吧!”

凌统伸手接过,捏着干硬又散发着汗味的T恤尴尬一笑,顺手塞进了后座。

继而不动声色地又往祢衡腿上招呼了几下,在后视镜对上程队警告的眼神,俩人老老实实地各自守了一边窗户坐好。

  

到了现场,这里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放假第一天又是火车站这样的人流量大的地方,挖出一截疑似人类手骨的新闻,不管是接站还是候车的所有群众的八卦心都被点燃了,人们在纷纷踮着脚往花坛看去。

徐庶看见刘局站在队伍后侧,快速冲到他旁边。小广则跟着现场几位警员去了花坛深处,在本子上记录下情况。

“那截断手已经被市局法医带走了,是从花坛深处被发现的,掩埋得比较深。”

“也是凑巧今天车站的搜爆犬有一只被行李箱撞到脚了,他们就从基地那边调过来两只狗帮忙,更巧的是调来的是金虎……”

“金虎?”

见小广好奇,一旁的警员解释道:“是军功章挂得比那边那几个领导都要多的一只神犬,在边境巡检闻出过将近三公斤的毒品,又在前几年那个烂尾楼的墙里闻出埋了十几年的尸体的味道,直接帮着把311特大连环失踪案破了的神犬!”

听着警员滔滔不绝地讲述金虎的履历,另一位把话头拉了回来:“所以金虎来了之后还没进车站就撒丫子跑了,训犬员在后面狂追,直到它跳进花坛里,把那只断手刨出来。”

“围观群众们先是看狗,再是看追着狗跑的训犬员,最后看到了那只断手……”

“真是……精彩……”小广感叹。

“更精彩的是刘局的脸吧……国庆花坛,翻出白骨手掌,围观群众超三千人,还有五分钟前已经冲进热搜前十了。”

“等着看一会儿这雷落谁头上吧。”

小广眼皮跳了一下,就见徐庶蔫儿着脸回来了。

“落到咱们和C组头上了,三天内破案。”徐庶苦笑着问:“金虎就只挖出一只手吗?没有再扒拉出其他东西吗?”

众人摇头,指着花坛里面深深浅浅的坑说:“闻了也挖了,就只有一只手,现在再继续挖挖看,能不能再发现点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祢衡和凌统也在来的路上听程队介绍完了案子,俩人顿时觉得头大。

祢衡:“只有一只手难办啊,又是白骨化那指纹也没了,祈求DNA能验出点什么。”

凌统点头,程普接着叹了口气:“听说刘局已经到了,又是火车站这样的地方,这么大舆论压力,看看谁去顶这雷吧。”

  

“我查?!!”程普大叫一声,被刘局一把拍了回来:“你吼什么吼?”

“我们组没人啊,上周他们被凌公绩那小子弄去打格斗,一个眼被打肿了,一个腿瘸了,还有一个俩胳膊都吊起来的,老弱病残队怎么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三个在食堂门口闹事才被凌统整的,被打也是活该,病残不管了,你这个老的跟着徐庶去查,三天内不破案,你C组全员滚派出所当调解员去!”

刘局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程普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另一边凌统被冲上来的金虎扑了个满怀,三四个泥爪印瞬间落在他衣服上,凌统开始后悔,早知道还是穿上程普那件破T恤了。

祢衡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他晃晃脚上那双皮鞋:“哎哟,我的鞋沾上泥了可怎么办~”

还没嘚瑟完,被徐庶一巴掌拍了后脑:“滚过去和痕检一起去挖地,不掘地三尺不准回来!”

小广站在后侧憋笑着看他吃瘪。

  

围观群众已经散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在好奇者驻足,再看看为了国庆而准备的花坛设计已经破坏得七零八落,众人心里只觉得这里发生了大事。

四人连带着程普一起,在花坛旁边开了个简单的案情梳理会。

“我简单梳理一下。”徐庶开口:“就是这个花坛里面挖出了一只近乎于白骨化的断手,市局法医科初步提供的信息如下:

疑似人类右手手骨,包括腕骨、掌骨及指骨,整体呈黄白色,无软组织附着。手骨属成人男性,根据掌骨长度及骨嵴发育情况推断,此人身高约在175-180厘米之间,年龄20-25岁之间。

手骨暴露时间:综合考虑气候、土壤酸碱度及昆虫活动规律,该手骨达到当前白骨化程度,初步推断其掩埋时间应在12至18个月之间。

手骨信息:食指由于指骨末端无残留软组织,因此无法进行指纹比对,DNA检测正在进行。

断处切割面(斜切、特殊排列锯齿状)比较特殊,目前正在与库内工具痕迹对比。

程普皱着眉说:“所以目前无法确定他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啊,有点难办了。”

徐庶:“对,只能确定这只手是从某个人的身体上被分离下来的,无法确定人是否还活着。”

祢衡:“那这只手是什么时候被埋在这里的,能确定吗?这边人流量这么大,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埋的,那真是大海捞针了。”

凌统分析:“去年国庆这个花坛还没扩建过,去年只有两侧的小花坛,今年是新建部分。”

小广:“而且这个花坛是国庆花坛,布置时间应该不久,调是要查当时布置花坛的园林公司吧?”

徐庶点点头:“对,根据车站提供的信息是这个花坛是今年年初刚刚扩建的,挖出手骨的位置在新建的那部分。这样我分配任务,我去找刘局秘书沟通这个园林公司的联系方式,确定好了之后我们去公司,然后是祢……”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祢衡和凌统的打扮,一个是满身是泥的脏西装男,一个是穿着运动裤衩的皮鞋男,她把视线转到程普:“然后老程留下继续盯着挖坑,再是祢衡和凌统,你俩回警局,一个发布协查,调取从去年年初到现在的失踪人口记录,一个看监控,从今天倒着往回看,看看都有谁进过这个花坛,OK了,解散解散!”

小广快步跟上徐庶,对留在现场的刘局秘书进行沟通,要到了国庆期间负责花坛装饰的园林公司的信息,同时确定了从年初花坛建立到现在,一直是这个公司在对车站门口的花坛进行设计施工。

然而电话打过去,很久都无人接听,徐庶一脚油门直接杀了过去。  

公司门口,员工们正搬运一株巨大的植物,见到徐庶和小广有些愕然。徐庶亮证自报身份:“我们是A市南区刑警支队的警察,我们今天来调查一起案子,你们的负责人在吗?”

“在的在的,你们稍等一下。”员工一听有案件,忙不迭地去拨通内线:“孙总,来了两位警察想……”

不久,一个穿着简约且个子偏矮的年轻男人进来了,正是刚才运送植物队伍里面的一员,太过其貌不扬让她们以为那是运送的工人,他介绍自己是这家园林设计公司的老板,孙牧。

“孙先生,我们今天在你们公司设计并且施工的车站花坛里面发现了一枚断手,因此……”

听到火车站花坛的时候,孙牧“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打断她:“什么!施工的时候都是我亲自盯着的!我没有见到有什么人手啊!”

“现在还不确定断手是什么时候被掩埋在那里的,所以麻烦您把现在为止,经手并且前往过火车站花坛的,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以及施工文件交给我。并且我们需要把每次的施工负责人带到警局进行问话。”

孙牧坐下,把刚才因为搬动植物沾在指尖的泥搓了搓,这才抬起头说:“没问题!出这种事我们肯定是要配合工作来洗脱嫌疑的,过阵子就是春节的招标了,我们还得参加春节的设计。”

很快,秘书将文件送来,徐庶坐在沙发翻阅着,小广则是抬起一只眼皮注视着孙牧的情况。

孙牧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他们翻看材料,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徐庶见资料太多,决定带回警局再做整理,离开前孙牧答应尽快将放假回家的几位负责人喊回A市。

  

回警局的路上,法医的第二份报告以及CT检查结果发送至徐庶的手机:

右手手骨DNA尚未确定,尚未找到分割工具。

已对右手手骨进行CT扫描,进行深度分析后发现手骨有一系列长期、高频率、高强度的重复性动作导致的变形,对比数据库内现有骨骼数据,确定其形态特征与裁缝、铁匠、花匠和林木修剪作业者等长期操作工具的职业群体有高度一致性。

徐庶一边开车,一边听小广念完报告,她思索道:“林木修剪?给你师兄发个消息,问问他有没有在失踪名单里面找到干这些工作的人。”

“好。”

紧接着法医又发过一条消息:在指骨周围还发现了少量化学元素,不过要等机器检验还有六个小时,以及部分泥土标本已送去化验,也是要等半天。
  

警局,凌统登录系统发布了协查通告,很快调出了了近两年的失踪人口名单,根据法医推断的人物画像,推断出从去年年初到现在的2000余名男性失踪者里符合要求的只有163名。凌统给上报失踪人口的派出所一一打电话核实。

祢衡则是自觉理亏主动去看监控了,然而市火车站作为A市重要交通枢纽,每天会有上万人出现在这里,工作进度缓慢。

直到她们回来,那两人还在忙活着,徐庶去刘局办公室了,小广则整理带回的孙牧公司的报告和人员名单,才发现这家园林公司近年来多次中标政府的园林设计项目,尤其是火车站门口的花坛,已经连着两年都是他们进行设计并且施工的。

小广进一步搜查发现,这家公司几乎包揽了A市大半的绿化设计。甚至去年全国植物园评选,A市植物园凭他们的设计获得全国第三。

等徐庶回来时,凌统已经拨出了三分之一的电话,祢衡则慢慢推进一周的监控工作。他苦涩地说:“这几天,光钻进花坛树丛里解手的就有四十七个……”

“行,那你继续看吧。”徐庶转头看向小广:“孙牧那个公司怎么说?有嫌疑吗?”

“单看施工文件没有问题,他们从年初到现在一共对火车站花坛设计并施工过四次,分别是春节、五一、八月和国庆,施工时间也大差不差,一般都是三四天搞定。设计团队的负责人一直是孙牧,不过施工负责人是其他四个,明天会喊来警局。”

祢衡皱眉:“火车站的监控覆盖周期是三个月,如果暴露时间是12到18个月,那之前应该没埋在这里吧?”

徐庶点点头:“不确定,现在需要抓紧找到手骨的主人,确定是生是死。”

凌统挂掉电话,在本子上又划掉一个名字,才拉过椅子坐下汇报:“根据法医给出的筛选条件,目前共有163个符合身高175-180,年龄20-25岁,职业有铁匠、园丁的失踪男性,筛掉不符的还剩134个人,等会儿我继续打电话。”

小广举手:“师兄,把名单发我一份,我和你一起打电话。”

凌统点点头。

徐庶快速在白板上更新内容,其余三人则迅速投入工作。

直到晚上将近十一点,两人的电话终于打完了,最终筛出14名失踪男性。徐庶看着手里的名单,嘱咐道:“辛苦你俩明天跑一趟,见家属拿到他们的DNA样本。”

她又走到祢衡后面:“看到哪儿了?有线索吗?”

祢衡摇头:“暂时没有,不过马上看到他们园林公司施工那段了。”

“OK,今天晚上宵夜想吃什么,我请客~”

“都行,你看着点,先问问师弟吧。”祢衡头也不回地说。

等徐庶回来,祢衡随意挑了几样加了进去,就继续看监控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各处鼠标点击声还在持续着。直到徐庶手机响了,祢衡这才快速起身:“我去拿外卖!”

等电话接起,那边却是程普有些哀怨的声音:“徐啊,火车站这边,我们都快挖到地心了,除了那只手没别的了,我刚把人都解散了,你这边有什么情况?”

徐庶这次一拍脑袋,自己早把程普忘在脑后了,她笑着说:“哎呀程队,回来吧,我给您点了宵夜,回来补充点能量,咱们回来边吃边说。”

电话那头的程队听着这极其谄媚的声音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拍拍手上的土,往警局赶来。

  

等程普回来,两个支队长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程队一边嚼着烤肉,一边看白板上的线索:“我们今天挖了一下午,看到他们植物掩埋的深度都不深,那种矮点的和西兰花似的那个,最深掩埋十公分左右,手骨的位置半米多深了。半米的坑可不好挖,尤其是火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哎谁点的凤爪啊,我现在见不得这玩意儿……”

祢衡搭话:“所以还是要看看是不是施工那边挖的,我看监控进花坛的人进去的时间都不长,都不够挖坑的。”

“他们进去干嘛?”程普疑惑。

“撒尿,拉屎,拍照。”

“你能不能文明点,我还在吃呢!”程普拿着筷子就要敲祢衡,被他灵活躲过。

程普过了一会儿又默默补了句:“花坛往南五十米就是公厕,怎么就憋不住非得钻进花坛里拉屎呢……”

这次是祢衡反过来嚷嚷他:“吃饭吃饭,说啥子屎啊尿啊屁的!”

  

第二天五点多,凌统和小广到警局,十四名失踪者分布在A市各地。

凌统:“油箱OK,资料OK,物证袋OK,出发了。”

到达第一位失踪者的所属派出所时已经将近六点半,根据民警给出的信息两人去了第一家。

失踪者是他们家的儿子,一听警察上门,孩子父亲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找了!那个混蛋他在外面欠了钱,债主天天来这里要钱,今天早上五点多就到楼门口坐着了,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小广皱眉:“那您这边,最后一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呢?”

“没联系过,不找了!回去吧!”父亲不耐烦推他们出去。凌统挡住铁门,提醒:“如果他联系过,请实话实说,否则我们会请您去派出所沟通。”

一听要去派出所,孩子母亲急匆匆挤了过来,拉住小广的胳膊低声说:“他联系过,就在前两天,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说啊,被楼下那人听见,他们肯定会抓他的!”

小广点点头,安抚她:“如果催债人使用暴力行为,你们可以直接报警,离得最近的东街派出所很快就能过来。”

“还有就是需要您把他使用过的牙刷或者带有毛囊的头发给我们,我们警局这边需要做DNA记录保存。”

  

第四家,凌统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他低头查看派出所给的信息,和报警人昨天约好今天会在家里等他们,然而很久都没有人,他趴在门上听了听,屋内似乎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隔壁门开:“你们哪位?对门的林太太出门了。”

小广亮出警官证,解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邻居突然眼睛一亮,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林先生啊,已经找到啦!他是出轨了,不是失踪了,听说小三今天预产期,所以早上林太太和朋友一起去妇幼抓奸去了!”

凌统:“……”

小广来了兴趣:“他们去的哪个妇幼?市妇幼还是省妇yo------”

话还没问完,就被凌统拽走了。

  

在本子上划掉第八家,再排除掉完全不接电话的人家,还剩最后一家。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看着门口的两个陌生人,谨慎地问:“你们找谁?”

“你好,我们是A市南区刑警支队的警察,这是我们的警官证,关于您今年八月份报警李文新的失踪案,我们来问一下情况。”

“进来吧。”

凌统带着小广进去,随即开始询问:“你8.14报警的关于李文新的失踪案,我们来跟进一下情况,请问你和他的关系是?”

“李文新是我弟弟。”

“你最后一次见到李文新是在什么时候?他后面有再联系过你吗?”

“没联系过,甚至他朋友圈都停在了七月,最后一次见就是在七月底,就再也没消息了。”

“他有什么朋友或者可以去的地方吗?”

“不清楚,但是五月份的时候他找了个新工作,搬进宿舍了。我去他们公司问了几次,都说李文新已经辞职了,他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在哪家公司上班?”

“A市明月植物材料供应公司。”

小广在本子上记录公司名字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没想起来。

凌统又问:“他在这家公司上班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他说老板对他很赏识,不在意他学历低,很照顾他。”

“好,你方便给我们一个李文新使用过的牙刷吗?我们做一下DNA记录的保存。”

男人有些紧张地问:“是我弟弟出事了吗?”

凌统随即解释:“不是的,目前我们还没有李文新的消息,只是我们需要留一个DNA样本在系统里,方便在找到他的时候对比。”

两人离开准备前往市局法医科送牙刷,路上小广看着本子上记录的信息,反复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另一侧凌统一边开车,一边看她快把签字笔啃了,他分出一只手摁住她的手腕:“别啃了,回警局再看。”

  

到了法医科,市局负责本案的张法医把五把牙刷递给助理,同时将昨天半夜出具的“指骨上沾的化学元素”的纸质报告交给他们。

断掌指骨缝隙内的黑色颗粒状物质,经检测成分为氮磷钾及一种特殊的化学营养剂合成的园艺复合肥料。与火车站花坛内植物使用的肥料为同一种。

他们临走前,张法医喊住他们:“还有一点,我似乎是找到了断手截面的工具,是园林手锯,这种锯子的锋利程度完全可以锯开骨头。只不过这个锯子和市面上常见的园林手锯不太一样,要么是定制过的,要么就是进口的产品,我还要再查查。”

  

回到警局,祢衡已经在对比八月份和国庆前的施工监控视频了,小广和徐庶端着咖啡杯在他身后一起看。前阵子凌统用射击比赛的奖金给办公室添了台咖啡机,这让她每天都站在机器前近距离欣赏半天,才郑重其事地做一杯咖啡。

“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广盯着众人弯腰忙碌的画面,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哪个是孙牧的身影,他正在跟着带遮阳帽的工人一起干活,由于身材矮小,融入进施工队伍里也看不出分别来,她接着说:“张法医和我们说,凶手可能使用的分割工具是园林手锯,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园林工作者或者爱好者。”

就在他们一起看监控的时候,法医科传来消息,五份DNA报告中有一份证实与手骨DNA相同,而那份样本属于李文新。

徐庶一拍桌子:“立刻调查李文新的手机号、住址、银行流水还有社会关系,看看能不能确定他还活着。”

众人忙碌起来,很快李文新的资料被调出,男,24岁,中学毕业后一直在打零工,最近两年在A市的一家花店打工,五月进入A市明月植物材料供应公司。

手机信号的最后一次定位显示在公司附近就再也没有更新过,而银行流水的记录也没有任何变动,没有任何搭乘交通工具的记录,他的一切生活痕迹从七月末开始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孙牧带着四位施工负责人已经到了警局,徐庶让凌统去询问:“先别打草惊蛇,我们先查李文新上班的公司和老板月琳。”

办公室这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资料搜寻,月琳的背景很简单,从几年前大学毕业后进入自家明月植物供应公司上班,三年前与园林设计公司的老板孙牧结婚。因此当李文新哥哥提到的时候,小广才觉得有些眼熟,因为孙牧公司全部的植物供应都是由月琳公司提供的,昨天她在资料里看到了。

询问室里,孙牧和其他四位对于警方在车站花坛里找出一枚断手的事很是震惊,但是全部人都在拼命解释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孙牧也赔着笑说:“我们真的都不知道,况且火车站前每天有这么多人经过,也有可能是有人趁着晚上偷偷埋的。”

其他人跟着点头,看向孙牧这个主心骨:“孙总说的对,而且站前都有监控的吧,你们查查监控就知道了。”

孙牧无奈地继续说:“还有就是我们的景观设计的花丛掩埋深度一般只有10-15公分,断手埋的深度远超我们的花丛深度,监控也都有记录。”

凌统敏锐地问:“你怎么知道断手埋的是深是浅?”

孙牧不慌不忙地摆手:“新闻上说的。”

徐庶站在玻璃后看着孙牧游刃有余地状态,提醒凌统:“其他人可以走,把孙牧留下,先晾一会儿,把月琳和李文新哥哥带来。”

“我呢?”程普问。

徐庶回头看他:“你和祢衡一起去李文新的公司。”

  

重返李文新哥哥家,门开,李文新哥哥看着傍晚再次找上门的警察有些疑惑:“警官你这是找到我弟弟了吗?”

“是有些新的线索了,所以我们需要您到局里进行协助,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另一边,祢衡开车载着程普去李文新就职的明月植物材料供应公司。路上,程普从兜里掏出两块咖啡糖递给祢衡:“吃不?”

“给我撕开,啊——”

喂完糖,程普问:“你们队新来的小姑娘和凌公绩什么情况啊?我们队那仨人嘴上没把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没见得他这么气过?格斗赛都快被揍成猪肉块了。”

祢衡收起笑容:“什么情况?人家是公大连续三年的优秀学生,格斗、射击、侦查,哪样都比你那三人来得厉害。我们这是惜才,免得实习期一过,转头就进系统了,白白浪费好苗子。老程,你要不也进我们A组?咱们五个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你哪来这么多大道理,就是凌公绩那小子看上人家了吧。”

祢衡踩下刹车,停住的一瞬间程普被弹出又因为安全带弹回:“你小子发什么神……草,绿灯你踩什么刹车!”

  

等李文新哥哥、月琳到警局,李文新哥哥听见这两天新闻里面的断手就是自己弟弟的,差点晕倒在询问室里,他仔细讲述了这几个月李文新的变化:“他之前是在一个花店打工,因为长得好看被一个园艺公司老板相中了,就去了那边上班,后面搬进宿舍不常回家,偶尔几次回来都是放东西,说是宿舍放不下。可是到了八月他连消息也不回了,我去他们公司找他,他们说他辞职了,我就报警了。”

另一间询问室内,月琳正坐在桌后出神,刚才两名警察去到公司不由分说地就说她与前天的断手案有关,直接把她带到了警局。祢衡问她:“李文新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吧?”

月琳点点头:“是的,不过他已经辞职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这两天的火车站断手案吧?那只断手就是他的,现在警方怀疑李文新失踪且被人杀害了,所以请你来问话。”

月琳一听断手是李文新的,有些震惊地喊道:“什么!他和我说要去南方工作所以辞职了,到后面我怎么给他发消息他都不回了,我也就没在意过。”

“能讲讲你和他什么关系吗?”

“普通同事关系。”月琳不在意地说。

“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吗?我们查到当时把李文新从花店带走的是你,从五月开始三个月,将近给他转了十六七万的也是你。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员工能拿到的数额。”

月琳双手一摊:“那我就直说了,我那几个月和他谈恋爱来着,那些钱都是给他的红包。”

“你不是已经和孙牧结婚了吗?”祢衡皱眉。

听到这话,月琳无语地哼了一声:“我和他结婚,是我们家的植物生意需要一个像孙牧这样的设计师来带,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在外面玩的只要不过火,孙牧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难道……”

月琳冷笑着打断他:“那你们不如去问问孙牧了。他有钱之后,学会用那些豪门手段砸给对方几十万让他们走人,不如说是李文新收了他的钱远走高飞了。”她又低头调出短信截图,是李文新在8.1给她发的信息:「月姐,我辞职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另一边,办公室里,几人正在汇总目前收到的证据,一致指向月琳和孙牧。

程普:“但是就怕他已经被分尸了,这样我们找都不好找,不对!快去联系水务公司把月琳和孙牧名下的房产或者公司的水费单子调出来!”

直到拉出单子,只有孙牧和月琳家的八月份的水费,比往月高出几倍。

徐庶看着单子:“是在这里杀的吧?用水量高得异常。”

程普跃跃欲试:“直接上门吧?!”

徐庶却不同意:“那也得有证据,没证据不能上门。而且这个小区安保很严,他们门口会问我们要搜查令,没有根本进不去。”

祢衡:“不如我们偷偷带着金虎直接去他们家看看?”

凌统点头支持。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小广举手。

祢衡撺掇她:“快说快说!”

“我刚才看见孙牧他们住的别墅区,我哥在那边也有房子,不如让他带着金虎去呢?”

祢衡鼓掌:“好主意啊!这就让公绩给基地打电话借狗!”

  

就这么周瑜莫名其妙牵着拉布拉多进小区,小心翼翼对电话那头的小广说:“这是什么任务?为什么我要一直带它转圈?”
  
“你别管了,交给它吧,记住,它可以不听指挥,你必须听我指挥!”

终于在围着孙牧、月琳家绕到第三圈的时候,金虎一跃而起,从栅栏空隙跳进了他们满是鲜花的院子,在黑夜中窸窸窣窣地开始刨坑。

周瑜躲在孙牧家外墙下,他焦急地问:“我靠!它跑进去了,我呢?”

“你原地待命。”

院子里刨坑的声音不知何时结束了,金虎衔着一根长条状物颠颠地跑了出来。

黑夜中周瑜闭着眼没敢接:“这是人腿吗,怎么还反光呢……”
  
 
借着孙牧是园林公司负责人的理由将他扣下,虽然不知道警察们把他关在这里做什么,但是此时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地姿态,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见徐庶大步流星地进来,孙牧还主动问起:“警官可以放我回去了吗?我太太还在家等我。”

程普笑了一声:“不急,你太太在隔壁询问室坐着呢。”

只见孙牧脸色一白:“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今年五月份月琳在花店认识了李文新,同月她把人带到了自家公司,表面是带到公司上班,但是实际上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你一直是对月琳在外面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有出格的时候,你就给对方一笔钱让他们消失。”

询问室内的白炽灯直直落在孙牧脸上,只见他面色僵了一秒,立马放松地笑道:“毕竟我们两家的事业都在上升期,月琳有时候玩得太过火了,我是要跟着她屁股后面收拾一下的。”

徐庶继续语气平淡地问:“那你也给李文新钱了吗?”

孙牧点头:“没有,那天我用月琳手机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不要钱,他说从月琳那边拿的够多了,既然我找上门,那他会自觉退出。”

“你是说的今年7月29号那天你使用你妻子月琳的手机给李文新打了一通电话,你喊他来你家?”

“我只是在电话里和他说的,我并没有喊他上门。怎么?他去过我家?”孙牧不慌不忙地反问。

“在他来之前,由于你们小区不让陌生人进入,所以你给门卫打了电话说把李文新放进来。”徐庶顿了顿:“等他来了之后,你们应该是吵了一架吧?比起昨天电话里说的,他应该说了什么更过分的话,才让你气急败坏地要杀人灭口。”

孙牧笑了笑:“我给门卫打电话很正常,我和月琳经常会买些奢侈品让送上门,所以会提前让门卫开门。”

程普像是听到什么,脸上一喜:“对啊,像德国进口的园艺手锯的快递,也是专人送来的吧?”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孙牧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当然。”

徐庶接着手指轻敲桌面三下,示意对方看向她,她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一份化验报告展示给孙牧:“这个是法医出具的土壤比对结果。断手上粘附的特殊肥料颗粒,与您院子花坛里的样本一致,但是在火车站花坛里面却没有。是因为这批肥料是你买来为你院子里的兰花准备的吧?”

孙牧:“我们家兰花用的肥料很常见,月琳公司里面也有。”

“确实。”程普点点头:“只是很奇怪,兰花需要用2吨的水来浇花吗?你们家花园确实需要大量的水,可再多也不用2吨吧?”

孙牧抿唇:“夏天……”

他还没说完,程普打断他:“你是说今年八月几乎下了快20天雨,还要格外再浇水?你们家养的什么新鲜品种啊!”

徐庶再次推过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把看起来就很锋利闪着银光的锯子,是金虎从孙牧家找到的:“这把德国进口的锯子眼熟吗孙先生?法医确定过李文新断手,上面的切割痕迹和这把锯子吻合。”

程普再次接话:“就是人骨比起树木来说还是硬多了,这么漂亮的一把锯子都锯钝了呢。把李文新用这把锯子分割,还是用了不少力气吧?”

空气瞬间安静,孙牧挂在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消失:“你们暗示我杀人?”

“不是暗示,我们是在陈述事实。”徐庶冷静地回答他,“回到前面那个问题,你和李文新见面之后发生了什么?”

孙牧不再回答,但是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等他再抬头,双眼已经泛红:“他要钱,可以,狮子大开口,可以。但是,但是他……”

徐庶接着说:“但是他说"你不也是靠着老婆吗?离开了月琳家,你什么也不是!"对吗?”

询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孙牧肩膀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再次挤出一个笑容:“他说的没错,我能起来也全靠月琳他们家,所以我干嘛和他计较。”

程普厉声问:“你计较了,你不仅计较了,你甚至气极反手推了他。那之前,他又说了什么?”

孙牧瞳孔一缩,似乎是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他说她根本不喜欢我,甚至一想到和我共处一室她就会恶心。”

“谁?”

“月琳。”

徐庶二人没有打断他,此时孙牧那张看起来很是普通的脸已经扭曲起来:“他说我配不上她,说我靠她们家才能吃饭,说我根本……不算是男人。我本来想给他一笔钱打发他走,可是他一直笑,他说月琳把什么都和他说了,说……”

孙牧怪笑起来,突兀又刺耳的笑声传到了询问室外面。

“我只是想让他闭嘴!”

程普再次高声问:“你把他推到哪里了?”

“花架上,那边没有灯,他往后一摔,摔在尖角上就没有再起来。”孙牧的声音变得开始干涩,鬓角冒出几滴冷汗:“我真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摔在上面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手放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就没气了。我想着我自首,但是我很怕月琳回来看到,我怕她觉得我恶心……”

“所以你把人藏到了哪里?”

“花园的地里。”孙牧闭上眼,“我只想让他消失……”

“你把他的尸体都埋在了哪里?”

“从八月开始的每一个花坛设计里,但是只放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地窖里。”

徐庶敲击了一下耳机,示意玻璃外的祢衡三人去找,她接着看向孙牧:“孙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接受法律的审判。”孙牧平静地说道。

  

搜查令在手,他们带着法医以及痕检深夜突袭了孙牧家,在孙牧的花园里找到了虽然已经被擦拭干净,但是在鲁米诺试剂下泛起荧光的花架,以及每个花盆里少部分混合着腐肉的土壤,以及地窖的大号花盆里面找到了李文新的半颗腐烂半颗白骨化的头颅。

祢衡戴着手套也不好掐住鼻子,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弄的?化骨水吗?”

凌统摇头:“不知道,等会问问老董。”

小广接话:“应该是堆肥?我看孙牧的小X书账号分享过,加速腐化的过程。”

祢衡咋舌:“不把好玩意儿使到正路上啊?啥子叫堆肥?”

“就是用咖啡渣、一些鱼虾或者肉,还有树叶、木屑之类的,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可以加速分解。”

“哦——”祢衡拉长声音应了一声,似乎没有更多兴趣了。

凌统倒是笑着说:“咖啡渣用处还蛮多的,前几天行政处还来了个人问我们要了些咖啡渣,说是放到公共冰箱里面去味。”

  

国庆节结束,前面的花坛断手案已经结束,但是后面又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案子,有小孩要零花钱不成,谎称自己被绑架的;有保险箱被偷但是还没搬太远就被警察抓住的;有山上发现人骨的,结果那是根猪骨头。

拎着装有猪骨的证物袋的祢衡、凌统灰头土脸地归队时,小广正坐在办公室写着断手案总结,今年国庆没过成008,证实了前辈们的危言耸听一概不算数。

还有来A市溜达了一圈的周瑜不仅莫名参与大案,徐庶还答应年底给他申请二百块奖金。

 

等这个案子告一段落,徐庶大手一挥带着几人去吃火锅,临出发前见程普路过A组办公室门口,祢衡招呼他:“走啊老程,吃火锅去!”

程普点点头,但还是先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你们先去,老程我随后就到!”

众人走到院门口时,楼上飘出来一句呐喊:“记得别点鸡爪啊——”

祢衡掏掏耳朵:“啥子?他要吃鸡爪?”

凌统、小广点头。

徐庶又是一掌拍他:“别欺负老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