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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牛休息室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Max俯身趴在桌子上,脚边是他的头盔包,他正盯着水壶上凝结的水珠,仿佛它能揭示他不希望面对的问题的答案。
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周末。主场比赛。看台上滚滚的橙色烟雾就像祈祷一样清晰可见,他的粉丝用三种语言呼唤他的名字,旗帜在北海风中猎猎作响。这样的周末让他想起自己当初为何爱上这项运动。
然而,他自己的话在他耳边无休止地回响。
“再敢耍这种花招,我保证两辆迈凯伦都会退赛。”
他根本不是当真的,天啊,当然不是了。只是在撞车后,沮丧不可避免地从心底溢出,肾上腺素会裹挟着愤怒形成更加糟糕的情绪。但摄像机捕捉到了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嘴角的每一次扭曲,眼中闪过的每一次愤怒。
第48圈的比赛在他脑海中不断重播,像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Lando把他挤到场边,Oscar像着了魔一样冲到了内侧,他的前翼擦过木瓜车的碳纤维板,一瞬间火花四射,碎石飞溅,那令人不适的嘎吱碰撞声结束了所有一切。
比赛结束了,五连冠几乎没戏了,心情快爆炸了。
这次事故并不完全是他的错——他知道这一点,裁判也知道这一点,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官方定性为比赛事故。他撂下的那句话呢?现在完全是爆款素材了,它席卷了网络,遍布于TikTok小视频和Instagram故事中,搭配戏剧性的管弦乐和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部慢动作镜头。数百万个赞。数千条评论称他“冷酷”或是“失控”。粉丝们当然认为这酷的要命,因为这让他看起来强大,坚不可摧。
而Max再清楚不过了,他听到了自己声音中的弦外之音,那种锋芒已然超越了竞争带来的怒火,变成了更阴暗的东西,变成了让他不安得想起了他父亲最糟糕的时刻的东西——这比任何事故都更让他害怕。
他搓了搓脸,试图驱散像混凝土般压在肩头上的紧绷感。剩余的肾上腺素仍在胸膛中燃烧——熟悉的愤怒和羞耻总是伴随着最强烈的爆发。休息室的米色墙壁和红牛标志令人窒息,所以他随手抓起一件连帽衫,溜到夜色中。
那时,围场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保安和几个机械师在完成他们的工作。他跨过挡板,走过看台,走向沙丘,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海盐,洒落的啤酒还有远处风雨欲来的气息。大海在地平线之外轰鸣,隐形在黑暗中,但声响像心跳一样持续不断。
他走啊走,一直走,直到他脑子里的噪音减弱为勉强能接受的耳语,然后——消失。
他的思绪像损坏的唱片一样跳跃,从一个时刻跳到下一个,没有任何线索能将它们连接起来。前一秒,他站在沙丘上,沙子刺痛了他的脸,风穿过了他的连帽衫。下一秒,他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穿戴整齐,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作响,像一只愤怒的黄蜂。
几个小时的记忆不见了,就这样消失了,被抹去了。
只是因为我太累了,他对自己说。这个赛季非常残酷,给他带来了持续不断的压力。迈凯伦的统治让每一场比赛都变成了一场残羹剩饭的争夺,每一个错误都会被放大,每一次胜利都来之不易。他根本是凭着意志力强撑了数月。
就只是这样而已。
但当他在浴室镜子里看到手指关节上的伤口时,他无法解释。皮肤破皮红肿,就像他打了什么坚硬东西一样。然而,他却不记得自己打了什么。不记得痛苦,愤怒或是意外令人满意的撞击声。
他凝望着自己的倒影,在自己的眼中里寻找答案。它们回望向他,只带着忧郁,疲惫和茫然。
大家之前说George爱搞点drama,事实上直到现在这些说辞也层出不穷。2024卡塔尔站的beef让这个标签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名声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洗刷。
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停车格上,两人间迸发的怒火如同沥青蒸腾时散发的热量那般灼人。Max的话,带着他那种特有的威胁意味,让George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我要把你的头摁到墙里。”
那种话像碎玻璃一样钻进你大脑,在每次你试图忘记它时,都会扎得更深。
George事后向媒体重复了这句话——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夸大其词,就只是重复而已。
一字不差,就是Max所说的那样。他还补充了自己慎重的分析:每当Max无法如愿时,他就会用“愤怒与近乎暴力”的方式来发泄。那些威胁显然越界了,从竞技中的怒火演变成了真正令人担忧的事情。
互联网因此把他吞噬殆尽了。
爱哭鬼,蛇,政治家,drama queen。
Meme和二创把Max的威胁包装成了“暴力美学”的片段,霸榜了好几周,戏剧性的配乐和慢动作回放,使Max看起来像一个动作片英雄,而不是一个发出暴力威胁的人。George的担忧被曲解成软弱,他的警告被大众当作嫉妒或博眼球而忽视。
没有人真的相信他,即使他指出了Max的行径——tr中的爆发,赛道上的攻击性,把其他司机视为障碍而不是人的态度。大家说这就是真正的比赛,将其称之为激情,称之为一切,好像只有George一个人能认清这个事实:一个永远无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有严重情绪管理问题的人正在赛道上称王。
因此,赞德沃特事故之后,当他在震动个不停的手机上看到Max的最新言论在每个平台上大肆传播时,George只感到一股苦涩的熟悉感,同样冰冷的愤怒,同样不加掩饰的威胁,同样来自粉丝和媒体的不屑一顾。
典型的Verstappen作风。
太轻松了,太容易预测了,对任何人来说都太危险了。
随着晨曦的到来,一则新闻爆发,像刀子一样划破了乔治的睡眠。他被Carlos Sainz的电话吵醒了,这位GPDA联合董事的紧绷而急切的声音让George在尚未完全清醒之前就心头一紧。
“George,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George咕噔着,一边找着手机,一边揉去眼中的睡意。酒店房间一直很暗,窗帘被紧紧拉上,抵挡着荷兰的晨光。
“迈凯伦那里出事了!赶紧把电视打开!”
在摸索遥控器时,George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恐惧像冰水一样在他的胸腔中聚集。屏幕闪烁着,横跨屏幕的标题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两位迈凯伦车手在一夜之间意外遇袭,国际汽联正在调查中。”
画面中充满了混乱——摇摇欲坠的摄像机,闪烁的灯光,训练有素的应急救援。医务人员把Lando抬到担架上,他的头部被牢牢固定住了,双眼紧闭,血沾在他的卷发上。Oscar脸色苍白,但意识清醒,一名护理人员正用纱布按压他太阳穴处的伤口,而他试图避开镜头。记者说,两位车手均无生命危险,但将暂缓所有媒体活动以配合后续调查。
然后是不可避免的重播——就像重力始终存在一样
Max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再敢耍这种花招,我保证两辆迈凯伦都会退赛。”
这句话被反复播放,伴随着事故的片段,Max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迈凯伦车手在12小时后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的交替闪现,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遥控器从George手中滑到了床上,他的双手正控制不住的颤抖。脉搏在他的咽喉处撞击着,剧烈到盖过了电视里的评论声。
GPDA群聊已经炸开了锅——数十条消息像潮水般涌来。愤怒、恐惧、困惑最终都变成了指责。社交媒体帖子的截图、新闻文章的链接、疯狂的猜测在肆无忌惮地传播。
Carlos给他私发了一条消息:我们需要见面,紧急会议,这很严肃。
George Russell——一个总是有话要说,能为任何情况找到词汇的人——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Max的门上传来了一阵短促的敲击声,Christian和Helmut没等他允许便推门而入,两人的面孔僵硬得如同石雕。
Max从他的手机上抬起头来,他刚刚一直在刷源源不断的推送。从“王者”到“精神病患者”,各种有关他的梗图一应俱全,互联网对争议的常规反应罢了。
“国际汽联已经启动了正式调查,”Christian开门见山地说,刻意地维持着声音的稳定,“他们会为你提供法律顾问,全权代理。”
Max的回应迅速且尖锐:“不。”
Helmut的眉毛猛地向上挑起,几乎触及了他的发际线。“不?”
“我不会让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替我发言。”
Max的声音低沉,紧绷的怒意几乎无法克制。“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会自己说的。”
Christian缓缓呼出一口气,捏了捏他的鼻梁,像是在缓解头痛。“Max,你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你昨天的言论,他们晚上的伤势,你的......”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你离开酒店数小时未归,这看起来——”
“我没有碰他们。”Max的声音像鞭子一样划破空气。“并且我不需要保姆来证明这一点。”
Helmut用德语嘟囔着什么,阴沉而疲惫。Christian只好说道:“那么你最好祈祷这个围场里仍然有人相信公平的审判。”
Max别开脸,无意识地活动着他疼痛的指关节。擦伤已经结痂了,但当他屈指时仍会刺痛。早上醒来之后,第一次,一丝怀疑像利刃一样劈开了他的怒意。
如果没有人相信他怎么办?如果证据——间接地——描绘了一幅他无法反驳的画面呢?如果他自己缺失的记忆里隐藏着他不想面对的真相呢?
他试图挥散着这些念头,但它们像烟雾一样萦绕不去。
上午,George被喊去了Toto在梅赛德斯休息室中的办公室,他原本以为会谈论往常的那些事物——设备调试、升级套件、以及他们为争夺车队总冠军制定的剩余几站的策略。
然而,他没料到会是现在这样。
Toto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用那使他成为赛车运动历史上最成功的领队之一的,难以捉摸的平静神情审视着George,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计算,每一个表情都精心控制。
“你看到了头条新闻,”Toto说。这不是一个问句。
George点了点头,喉咙突然发干。“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比糟糕还要糟糕。”Toto的目光变得锐利,如激光般聚焦在George身上。“Max可能是有罪的,也可能是无辜的。但公众舆论的法庭会做出判决。”
George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那犀利的注视让他感到不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重大。”Toto向前倾身,声音变得严肃,这是他即将提出重要要求时特有的语气。“你需要介入。”
George眨了眨眼,确信自己听错了。“我?”
“作为GPDA董事,作为一个理解正当程序重要性的人,作为一个相信正义而非乌合之众的审判的人。”Toto的语气像是丝绸包裹着的钢铁。“如果你不介入,这看起来就像车手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判他有罪,那么,George,就不会有公正的审判了,只有公开的处决。”
George下颌紧绷,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认为Max配得到公平吗?在有记录显示他的威胁不断升级之后?在卡塔尔之后,在昨天的言论之后,在两名车手十二小时后最终进了医院之后?”他的措辞谨慎而有条理——尽管愤怒,他律师的一面还是显露出来。
“我认为这项运动值得得到公平,”Toto简单地说,他的声音理智地令人恼火。“如果你真的关心公平——我知道你确实在乎——那么你就不能挑选谁配得到它,你必须捍卫它,为之而战,即使这很麻烦,特别是在眼下这个时刻。”
George盯着他,思绪翻滚。他回想起卡塔尔——他发出警告后随之而来的嘲笑,将他真切的担忧变成网络笑料的meme,所有人都认为他过于戏剧化、过度敏感、嫉妒Max的成功。
现在他们却要他站在Verstappen身边?为他担保?为一个曾威胁要把他的头摁到墙里的人,赌上他的名誉?
简直不可理喻,太荒谬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会断送他的职业生涯。
然而,在内心深处,George知道Toto是对的。如果他真的相信正义——事实上他确实无比渴望正义——那么他不能让个人感情凌驾于原则之上,当一个人的职业生涯,甚至是他的自由,悬而未决时。
尽管如此,他无法摆脱那种感觉,Toto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太久,算计着什么当前危机之外的东西,好像不仅仅是关乎正义、公平或是做出所谓对的事情。
Toto Wolff,这位赛车运动的策略大师和政治家,仿佛正酝酿着一个完全不同的计划。一个George还无法完全理解,但能感觉到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捕食者般正等待着扑击的计划。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充斥着未言明的暗示和隐藏的秘密。
门外,围场一如既往的混乱——机械师们在赛车前忙碌着,记者们寻找下一个独家新闻,一级方程式这台无情的机器仍在轰隆前进。
但在这里,在这个办公室,在这样一个凝滞的时刻,George感受到了一个将重塑一切的决策的沉重压力。不仅对Max,不仅对这项运动,而且关乎着他的未来。
他只是还无法断定,这种变化是会把他们所有人推向新的高度——还是会让他们精心构建的世界在他们周围坍塌。
Notes:
作者注:
我的第一篇Russtappen同人作品。我已经爱上了他们间的化学反应。每天更新。欢迎并非常感谢评论、批评和建议。虽然我为其他粉丝圈写过一些同人作品,但这是我第一次尝试RPF。请原谅我可能犯的任何错误。
译者注:
这是我第一次翻译有情感和剧情的文章🥲🥲🥲…如果有任何问题或者建议大家都可以提出!!!希望大家可以多多的给原作者lalaillama老师送上来自china的kudos和comments和love!!另外,在这里感谢我亲爱的夏老师对本人翻译工作的大力支持(尽管她看不到🥲。 平时我课和实验都比较忙,会尽可能快的翻译完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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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PDA紧急会议在早上7点整召开,挤在围场边行政大楼后面的一个会议室。George早早到达了,咖啡灼烧着他的喉咙,Carlos也已经在那里了,他眼下有了深深的黑眼圈,手里拿着一叠看起来有战争罪法庭证据那么厚的材料。
“这真是一个烂摊子,”Nico盯着头条新闻低声说道,“‘Verstappen的复仇’,’迈凯伦大屠杀‘,天呐,他们称这是F1历史上最暴力的攻击。”
George瘫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这个早晨不真实得就像他醒来后身处别人的噩梦之中。
几乎全体车手都到场了,这种出席率对于本应是一次常规例行的紧急会议来说前所未有。Carlos双臂交叉,面色阴沉。Lewis坐在Charles旁边,两人都挂着一副谨慎的表情。Alex Albon在啃他的指甲,Pierre Gasly正用法语急切地对Esteban Ocon耳语着什么。
新秀们则像迷失的羊羔们一样聚在一起。被降级到红牛二队的Liam Lawson面色苍白而眼神惊恐,哈斯车队的Oliver Bearman在不停地摆弄着他的手机,Franco Colapinto则频频地老将们投去不安的视线。他们才在F1待了不到半个赛季,现在却目睹着这项运动分崩离析。
“这太操蛋了,”Bearman说道,声音微微发颤。“对不起,只是……我们怎么在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我们任何人身上的时候继续像往常一样比赛呢?”
“小声点,”Antonelli低声呵斥,但当他伸手拿水瓶时,双手却也在颤抖。在他旁边,Lance Stroll不停地向Max本应坐的空座位投去阴狠的目光。
接着,迈凯伦团队来了。
Andrea Stella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咄咄逼人,旁边跟着Zak Brown和一个George不认识的律师。他们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无形中筑起了一道与他人间的屏障。意图很明确:我们与你们,受害者与帮凶。
“先生们,”Andrea直说道,他的意大利口音因为愤怒而尖锐。“我想要明确地说明一下我们现在聚集在此处的原因。今天早上,我的两位车手,你们的两位同事,就因为一个人认为发泄他的脾气比他人的安全更重要,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George感觉到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
Lewis向前倾身,语气委婉而坚定。“Andrea,我理解你很生气。我们所有人都是。但我们不能基于假设做决定。”
“假设?”Andrea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响。“Max Verstappen在我的车手遇袭前12小时公开威胁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假设是,你们中居然还有一些人认为这种行为是可以接受的!”
Alonso不舒服地动了动。“但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察还没有——”
“我们知道的足够多了,”Andrea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Max有记录在案的暴力威胁历史,我们知道George曾在卡塔尔警告过我们这个情景,而所有人都一笑置之,我们知道我的车手正因伤情而受苦,而施暴者却自由地呆在他的酒店房间里,拒绝法律咨询,因为他认为他凌驾于法律之上。”
George的胸口一紧,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把Max的罪恶凿得更深。
“我呼吁进行紧急投票,”Andrea继续说道,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滑向桌子另一段。“调查期间,禁止Max Verstappen参加任何国际汽联批准的比赛。GPDA 有立场提出这一建议,坦率地说,这是我们至少该为Lando和Oscar做的。
那份文件像一颗手榴弹一样滚落到George面前。他盯着它,文字变得有些模糊。 立即禁赛。 这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他的人生也会就此完蛋了,而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一些间接证据和一句被断章取义的话。
“这太荒谬了,”Alex说,George第一次听到他声音中传出真正的怒意,“你在要求我们仅凭推测就毁掉一个人的职业生涯。”
“我在呼吁我们保护自己的权利,”Andrea反驳道,“在知道Max还在赛道上,在每次有人敢于质疑他时发出威胁——你们中有谁能不为这种情况感到担心?”
Carlos小声开口,嗓音沙哑,伴随着似乎是悲伤的情绪。“我不信任他,从来没有过。他的驾驶方式,他说话的样子......”他的双手在桌上攥紧,“Lando昨晚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睡不着,赛道上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Carlos抬起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强忍的泪水。“他当时在嘲笑Max又乱发脾气的事情,可现在......”他哽咽着,“可现在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你们却还想让我给Max找理由开脱吗?“
“这不公平,”Charles抗议道,但他的发言没什么说服力。
George眼睁睁地看着会议室走向分裂,界限正被划清,阵营逐渐成型,这项他深爱的运动竟被那个他厌恶多年的人搅得乱七八糟。
然而,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仅是道德上的悖论,还有事实层面的矛盾。就像几块对不上的拼图,无论如何用力试图拼好它们,都始终无法严丝合缝。
又或者 ——脑海中有个阴暗的恶魔在低语—— 你只是无法忍受Max Verstappen的陨落成就了他人的胜利,如果注定有人要摧毁他,那个人只能是你。
“时间线是怎样的?”George听到自己在问。
Andrea皱起眉头。“什么?”
“案发时间线。Lando和Oscar到底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袭的?作案手段又是什么呢?如果我们即将投票决定是否要终结某人的职业生涯,难道不该先让我们了解一下客观事实吗?“
Andrea身边的律师哗啦啦地翻动着那一叠文件。“案件发生在晚上 11 点至凌晨 2 点之间,地点是他们的酒店外,两名受害者均遭受符合钝器击打的外伤,监控录像......存在缺失。“
“缺失是什么意思?”
“酒店门口的摄像头在 11:30 至 1:15 之间出现故障。”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George胃底泛起。“真巧啊。”
“George,“Lewis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有人想借机陷害Max,他们必然要让摄像头在一段特定的时间内失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两名车手遇袭,在一次公开的威胁之后......这要么是丧心病狂,要么是处心积虑。“
Zak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你是在暗示这是某种阴谋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知道真相,”George站起来说。他的椅子在地板上重重地刮擦了一下,在寂静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仅凭一些巧合和个人情绪就投票表决是否要毁掉一个人的生活,这根本不叫正义。”他停顿了片刻,目光精确地扫过整个房间。
会议室瞬间乱了套。Andrea大声指责他是帮凶和同谋,Alex和Charles为程序正义而争辩不休,Yuki 用日语低声嘀咕着什么,Carlos试图恢复秩序,而Lewis则以一种看多了这种闹剧的疲惫神情冷眼旁观这一切。
George任由混乱降临,他的决心已然像挡风玻璃上结晶的冰霜般坚定。他不喜欢Max Verstappen,他不信任他,对他失去了所有的尊重,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愿与他共处一室。
但他相信公平,而眼下正发生的一切都有失公允。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我不会参与投票的,”他声音再一次打破了喧嚣。“而且,我自愿在国际汽联调查期间担任Max的辩护人。”
随之而来的沉默振聋发聩。
Andrea 盯着他,仿佛他刚刚宣布加入了什么邪教组织一样。“你说什么?”
“作为 GPDA 董事—根据章程的第 12 条,即任何成员在法律程序过程中均享有委托独立法律代表的权利—我将成为Max的辩护人。“George语调平稳,话语间却透露出他钢铁般的意志。“就当是份保险,如果Max被证实有罪,我会在最佳位置上看着他身败名裂,不过如果他是无辜的话......”他耸了耸肩,“总得有人记录我们到底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George,”Alex小心地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George环顾四周,目光依次迎上每一双眼睛——困惑的,愤怒的,失望的,他们都像在看着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
或许他真的疯了吧。
“我确定,”他说。
Max的酒店房间就像一个牢房。同样的米色墙壁,同样的装饰画,同样令人窒息的,混杂着循环气体与工业风地毯气味的浑浊空气。他已经来回踱步了几个小时,在豪华的酒店地毯上留下了一道痕迹,脑海中仍回荡着那几个几乎无解的问题。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难道我......?
这个念头甚至让他不敢深究,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伤害了Lando和Oscar,他的怒火可能带来了比口嗨严重得多的后果,这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另一种可能性更糟:真凶另有其人,而他是那只可悲的替罪羊。
他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要么是死亡威胁,要么是来自粉丝的狂热爱意,又或是来自记者们的骚扰。他的母亲也从摩纳哥打来电话,声音因担忧而发哑。几个小时前,他停止接收这一切,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一愣,轻柔而迟疑的笃笃声,既不是来自高层们不容置喙的叩击,也不是记者争先恐后的捶打。
他打开门,发现George Russell正站在走廊上,脸上挂着一副仿佛一个自愿走向刑场的死囚的表情。
“我们需要谈谈,”George说。
Max死死地盯着他,试图寻找出一丝陷阱,诡计或是精心设计的圈套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疲惫和一种近乎决绝的神情。
“赶紧滚蛋,”Max说着就要关上门。
George伸手抵住了它。“等等,我是来帮你的。”
Max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帮我?你?那个上半个赛季逢人就骂我是神经病的George Russell?“他握紧了门把手,”那个在卡塔尔揪着我“几近失控”的瞬间大做文章的George Russell?“
"对," George干脆地回答道。
他的坦率倒让Max措手不及了。他本来觉得他会推诿,辩解或者说一堆政治正确的废话,而不是现在这样直言不讳地承认。
“那你他妈为什么要来帮我?”Max压着嗓门,字字透着戾气。“因为你要从内部搞垮我?向你的媒体朋友们通风报信?为你那些在赛道上被我当成菜鸟羞辱的时刻报仇?“
George紧咬着牙关,但他没有完全被激怒。“因为现在围场里有一半人想用舆论把你生吞活剥,而另一半则认为你是一个被误解的英雄。而如果你真的是无辜的,这些情况都对你毫无益处。“
一个词横亘在他们之间——如果。
Max眯起眼睛。“你还是认为是我干的。”
“我觉得你做得出来,”George没有回避Max投来的目光。“你的脾气越来越差了,我认为你在卡塔尔对我的威胁已经是越界了,昨天的言论更是变本加厉。“
Max的双手攥成拳头。“那你为什么——”
“但我想你还没有蠢到在公开威胁两名司机十二小时后就去袭击他们,而且我认为这些证据出现的太巧了,令我不得不怀疑。“
Max端详着George的脸,寻找欺骗和隐藏的动机。然而他只看到了他始终如一的犀利——这让Max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条件是什么?“Max问道。
“没有条件。我在 GPDA 会议上自愿担任你的辩护人。不管你愿意与否。“
Max的嗤笑了一声,“担任我的辩护人,行啊,那么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他们毁掉我的职业生涯时握住我的手?在他们把我名声搞臭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些关于正当程序的甜言蜜语?“
“这意味着我处于你和暴徒之间,”George说,他的声音很平稳。“这意味着会有个受过正规法律教育的人来审查证据,而不是让Zak Brown凭着个人情绪就把你锤死。”
“法律教育?”Max的眉毛一扬,“怎么,你去剑桥上过法律课么?”
“事实上我有法律学位,并且是一等荣誉毕业。”
George只是淡淡地陈述,“在 F1 这条路走通之前,我本来打算成为一名大律师。”
Max看着他,消化着这个事实。他知道George很聪明,聪明到几乎令人厌恶的地步,但他在当F1赛车手之前还拿了个大学学位这事倒是闻所未闻。
“那么你究竟图什么呢?”Max问道,他的声音中仍然充满了怀疑。“替我辩护,你能得到什么?”
George沉默良久,依旧用那种让Max觉得自己无处遁形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他。
“或许我可以借此证明,在私人恩怨前,我是一个更愿意崇尚公平与正义的人,”George最终开口道。“或许我可以证明,我所深爱的这项运动,远不该被舆论审判。”他的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带着毫不掩饰的精明。“或许,我会成为那个用真凭实据——而不是推特上的民愤——来扳倒Max Verstappen的人。无论哪种结局,我都赢定了。“
“或许还会有人把你当成英雄。”Max反唇相讥。
“或许吧。”George没有否认,不知怎么的,这让Max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Ma转身走到窗前,窗外只有酒店停车场和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玻璃映出他苍白而空洞的倒影。
"Christian本来给我安排了一个国际汽联的法律顾问,“Max没有回头,“那些戴着昂贵的手表的,打着领带的人,会去替我参加那些我被禁止出席的会议。”
“然后呢?”
“我让他滚蛋,我不需要保姆。”
“但你需要一个真正在乎真相的人,”George说,他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在国际汽联和迈凯伦法律团队决定哪种剧情更适合发生在镁光灯下之前。”
Max猛地一扭头,怒火中烧,“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这局面有多他妈操蛋么?监控刚好在那时候坏了,我刚好没了几个小时的记忆,还有这些,”他举起他擦伤的指关节。“简直他妈的巧得像已经写好的剧本。”
“那我们就弄清楚是谁写的。”
George语气中蕴含的某些东西让Max顿了一下,莫名安心了些,那不是怜悯,不是居高临下,不是任何一种感性的情感,而是极其冷静的分析——这提醒了Max为什么George在赛道上总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我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Max再次面向了窗户,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好像里面卡着碎玻璃。“在我离开围场,走到沙丘上之后......我的记忆就中断了几小时。醒来时我已经在酒店的床上了,但我根本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回去的。“
他听到了George走近的脚步声,但他依旧没有转身。
“你喝酒了吗?”
“没有。我从不在比赛周末喝酒。你知道的。”
“磕嗨了?”
Max终于转过身来,眼中燃着怒火。“我看起来像——”他停住了,看清了George的表情,那是一种像临床医生一样的眼神,而不是指责。“没有,什么都没有碰, 我只是……在散步,想让自己清醒点。“
“然后你醒来后就在酒店房间里,并且完全没印象你是怎么回去的。”
“是的。”
“还带着你没法解释的伤口。”
Max低头看了看已经结痂的指关节,“这可能没什么,也许是绊倒的时候磕在石头上了……“
"Max," George的声音是Max从未听到过的温和。“有人想拿你开刀,问题在于为什么。“
Max对上他的目光,再一次试图找出他真实的意图,但最终只找到了一分真假参半的诚意。这让他的心头一沉。
沉默在空气中肆意滋长,承载着他们未曾言明的过去——多年的针锋相对,恶语相向,但也掺杂着一种不情愿的尊重——那种唯有在巅峰对决时才能淬炼出的敬意。
“如果我让你插手这件事了,”Max最先开口,声音轻的像耳语,“而你坑了我......如果这就是你精心策划的复仇大计......”
“那么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是我活该,“ George也轻声地回答道。
Max又凝视了他许久,窗外隐约传来围场的声响——机械师们在工作,记者在跟人谈话,尽管混乱,但比赛周末仍在试图以往常的节奏进行下去。
“委托国际汽联的法律顾问会更稳妥,”Max说。“一个我永远也不会再见的匿名律师,没有私人恩怨,没有过往的芥蒂。“
“对谁更稳妥?”
Max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对我们俩都是。”
George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大概吧。”
“但你更希望你来做这件事。”
“我更希望是一个真心想查明真相的人来做这件事。”
Max再次转身回到窗前,他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倒映在玻璃上。他的职业生涯岌岌可危,声誉一败涂地。世界上有一半人认为他是一个怪物,而暂时支持他的另一半人会在心生疑虑的那一刹那就倒戈相向。
George Russell 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面对枪林弹雨,那个有着充分理由看着他自生自灭,却匪夷所思地为这种几乎是必输的局面而赌上自己声誉的George Russell。
这很大概率是一个圈套,因为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蠢了。
但他现在没得选,只好用此权宜之计——哪怕他打心底里不爽。
“好吧,”Max没再回头看他。“我有一些条件。”
“比如呢?”
“你找到了我作案的证据——真正的证据,而不仅仅是巧合——你就干净利落地退出,别发表什么坚持站在我身边的英雄演说。“
“行吧。”
“还有,如果你向媒体泄露任何事情,我发誓会每个人都看清你是一个多么爱投机取巧的蛇蝎小人。”
George的倒影出现在另一块玻璃上。“这听起来很公平。还有其他的吗?”
Max 缓了缓,思索着所有可能出错的环节,以及为什么决定给予George Russell信任是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想法的一千个理由。
“还有一个,”他终于说。“查出真相,因为如果有人要陷害我,我需要知道是谁,更需要知道为什么。”
“如果最后发现真是你干的呢?”
Max 透过玻璃中的倒影与George对视,面色阴冷,将George刚才说过的话悉数奉还。
“那么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是我活该。”
Notes:
作者注:
全文的基调就是这样啦,接下来会更加惊心动魄。George相信正义,但他选择为Max辩护并不是全然的无私—自尊,自保,还有渴望被证明的快感和Toto的操纵,都在左右着他的决定。Max言辞过激,George精于算计,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表象与事实往往背道而驰。我的目标是尽可能地传达出他们间的张力。
译者注:
我的目标是尽量复刻原文中几乎完美的心理描写…ps:从这章开始请各位留意每一处细节,可能都是伏笔哦,我们一起来找出真凶吧😺😺可以的话拜托大家多多给原作者送上kudos
Chapter Text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枯萎的花朵的味道,George坐在Lando的床边,注视着监视器上绿色线条描绘出的心跳轨迹,而他的朋友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George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避开迈凯伦在医院的人,但他不得不这么做。Lando脸上的瘀伤在一夜之间晕成紫黑色,这是暴力留下的烙印。
George清了清嗓子。“你感觉怎么样?”
Lando 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嘶哑。“就像有人开车碾过我的头一样。”他试图挪动一下,但疼得一缩。“哪里都好痛。”
“慢慢来,”George 温柔地说。“不要勉强自己。”
Lando 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用手指抠了抠手腕上的输液胶布,这个他从小保留到现在的,一紧张就会做的小动作,让George心头一痛,惊觉他才那么年轻。
“我想不起来什么了,”Lando喃喃地说。“在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他的手无意识地拂过后脑勺处的纱布。“然后我就毫无印象了,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George俯身向前。“你没有看到脸,也没有听到声音吗?“
“什么都没有。”Lando目光涣散。“但是Oscar.....他们说他还手了,他当然会这么做。那个固执的混蛋永远不会知难而退。“他干燥开裂的嘴唇上闪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消散。“他会没事吧?”
“他仍然昏迷着,但他会痊愈的。我们希望他能看到是谁袭击了你们。“
“那Max会怎样呢?”这个问题几乎轻不可闻,夹杂着George无法完全辨明的情绪。也许是恐惧。或是还有几分希冀。
George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他正在接受调查,我是他的辩护人。“
Lando的目光猛然锁住他——尽管药效还没过——他在一瞬间变得敏锐。“你说什么?”
“总得有人确保——”
“天呐,George,”Lando听上去快碎了。“他是我的朋友,至少曾经是,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了。“他的头落回枕头上。“你知道最折磨我的是什么吗?我总是不断地想起他不遗余力支持我的时刻——当媒体刁难我或车队内斗时,他总是为我挺身而出。而现在......”他无力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痕。“我要怎么才能把那些瞬间与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George 感到胸口一阵绞痛,这才是真正的余震——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有暴力对与它所触及的一切的扭曲:信任,友谊,还有你以为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笃定。
“我会查出真相的,”他承诺道。“不管那是什么。”
Lando 又凝望他许久。“答应我......如果不是他干的,拜托你别让别人就这样毁掉他。但如果真凶真的是他......”想到Oscar,他的语气变得冷冽。“也绝不可以让他逍遥法外。”
George正穿过医院停车场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Toto。他不想理他,几乎要点到那个挂断键了,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
“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Toto从容不迫地说。“接手Verstappen的案子。这正是我们所需要你做的。“
George的牙关锁死。“我不是为你才这么做的。”
“当然不是了,”Toto平静地回答道。“你这样做只是出于你对公平与正义的信任,这使你无法袖手旁观。这就是你,George。我不过是......确保你可以明白这一点。“
George停下了脚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本来就是你命中注定会做出的选择,”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十分沉稳,甚至带上了几分慈祥。“你只需要有人推你一把,提醒你的原则所在。“
George握紧了手机,他想反驳,说这个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但Toto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深深刺入了他的骨髓。
“这不是游戏, Toto.”
“一切都是一场游戏,”Toto轻声说道。“关键在于你是否能选择正确的阵营。”
通话戛然而止。
George 僵立在一排排汽车中,Toto的话像判决一样在他耳边回响,Lando伤痕累累的脸也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那一刻他明明只听从了自己的意志,但现在......他竟一点也不确定了。
Max的房间依旧令人窒息,手机上那些来自外界的噪音不止不休——现在甚至有记者想花钱买断他的独家专访。
他什么都不想回应。
然而,当手机上显示Daniel来电时,Max不假思索地接了起来。
“哥们儿,”Daniel的声音很温暖,带着那种澳大利亚人特有的平静,这种平静曾陪伴Max度过了数不清的黑暗时刻。“和我说说吧,现在情况有多糟?“
Max瘫坐在床沿,疲惫在一瞬间袭来。“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干的。围场里一半人希望我被禁赛,另一半想把我钉在十字架上。国际汽联已经开始正式调查了,连我自己的车队都为我找好了律师,好像我真的有罪一样。“
“那你自己怎么想呢?”
这个问题让Max猝不及防。不是是不是你干的—— 那个他已经被问了无数遍的问题——而是你自己怎么想的,仿佛他本人的想法依旧举足轻重。
“我觉得我完蛋了,”Max轻声说。“我记不得那晚的事了,好几个小时的记忆消失了。每个人都急着看到我最不堪的那一面,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觉得他们或许真的是对的。“
“嘿。”Daniel严肃起来。“别这么说,我了解你,好吗?我见过你最坏的样子——天呐,我甚至亲身领教过——而他们口中的显然不是真正的你,你是到处发脾气,但你不是......”他停顿了一下,没能说出那个词。“你绝不会这样做的。”
堵在Max胸口上的大石突然松动了。“George自愿为我辩护。”
"George Russell? 我去,这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也没想到啊,这家伙之前还到处泼我脏水来着。”Max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而现在他在整个 GPDA 面前站了出来,是我现在还没被禁赛的唯一原因。“
“那就让他帮你吧。你们彼此之间还有没有尊重并不重要。只要他愿意为你而战——”
一声轻微的刮擦声让Max疑惑地看向门口,深色地毯上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如同地狱传来的讯息。
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Daniel,我得挂了。"
"Max?怎么了——”
Max挂断了电话,他的手机哐当一声砸到床头柜上。那个信封始终停留在他视线边缘,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只好走过去,颤抖着捡起了它。
先是一张照片滑了出来——画面粗糙,明显是来自于暗处的偷拍——有个人正站在迈凯伦车手下榻的酒店门口。而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他。时间戳泛着红光:23:47。袭击发生当晚。
Max的世界骤然崩塌了,他不记得自己去过那里,他根本没往那里走。
但镜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附带的那张字条更是令人细思极恐,工整的字体像伤口般嵌在薄薄的纸张里:
立刻退出,否则下次将不只是他们。
Max把纸揉成了一团,怒意升腾,几乎盖过了恐惧,然后他僵住了。有一个小小的水印如幽灵般浮现在纸张纤维间。四个字符,模糊但也足够他看清了:
GR63.
George Russell的个人标志,他的身份印记。
他所处的空间顷刻间天旋地转。George自愿为他辩护,扮演高尚的救世主,用每一个关切的表情、每一个他会查出真相的承诺将插进他身上的刀扭进更深处。
Max彻底地被耍了。
“混蛋,”他低声说,随即咆哮起来:“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二十分钟后,George出现在Max房间门口,看起来像是从医院一路狂奔而来。他的头发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指节发白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
"Daniel刚给我打电话了,”他气喘吁吁地说。“他很担心。说你突然挂断了——”
“你他妈离我远点。”Max的话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因几乎无法抑制的愤怒而颤抖。
George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明所以。“Max,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Max发出一声尖的吓人的笑声。“哦,这太有意思了,堪称完美不是么。没发生什么,就是我看穿你的把戏了,你这个阴险的傻逼!“
“我的把戏?你在说什么呢?“
“别演了行不行!”Max彻底爆发了,“我知道是你!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George的脸先是煞白,随即因愤怒而涨红。“你还是疯了吗?我一直在为你辩护!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帮你——”
“帮我?”Max扯着嗓子大喊。“你管这叫帮我吗?你管毁掉我的人生叫帮我吗?“
“我什么都没毁!我站在你身边是你到现在还没被禁赛的唯一原因!“George上前一步,他的火气也蹭的一下上来了,“我已经为你赌上我的名誉了,你这个偏执的——”
George的目光捕捉到了Max身后的某样东西,他的表情骤然一变,愤怒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犀利。
“那是什么?”
Max身体一僵。
“别!”
但George显然没理他。他推开Max,一把抓起了床单上的那张照片。
他仔细端详着它,以Max一直鄙视的,如临床医生一般精准的目光扫过照片的每个角落。眉心逐渐凝成一个死结,再开口时,言语间充斥着指控。
“这是红牛的衣服。外套和运动服。不是一些粉丝能买到的周边。“
Max的肩膀绷紧了。“所以呢?”
“所以这是车队内部专属的,只有车手和高级员工们才能拿到的那种衣服。“George举起照片,瞥向他,“解释一下。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他们遇袭前几分钟,你会站在他们酒店门口,还穿的跟个红牛代言人一样,你是想被抓住吗,还是你就是控制不住地要去装一下?“
Max的眼神闪烁,“我记得我当时没往那里走,而且我穿的应该不是那套衣服。”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张照片呢?”George厉声喝道。 “你知道这让你看起来有多像个罪犯和蠢蛋吗?“
Max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沉默愈发浓稠,浸透着无声的控诉。
George的视线终于从照片上挪开,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他把它抚平,在看到了内容后,面容凝滞。Max等待着他脸上浮现出得逞的冷笑,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George瞪大了双眼,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我的信笺,”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Max苦涩地嗤笑一声。“废话。”
“不,你看。”George把纸举到灯光下,转动着,让水印清晰可见。“这是我酒店套房里的。GR63 - 我的姓名缩写,我的车号,我的个人信笺。“
“我还没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Max硬邦邦地开口。
“是吗?”George的声调陡降,每个音节都泛着冷意。“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蠢到用直接指向我的纸来威胁你。除非你真的觉得我会像签签名照一样在这该死的纸条上留名一样。“
Max动摇了,整晚都盘踞在他心头的怒火忽地摇曳,疑惑悄然而生。
George逼近一步,目光牢牢地锁定他。“动动脑子吧,好好想一想,难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足够毁掉我的证据吗?“
与George争吵的欲望消失了,Max再次看了看照片,衣服上的红牛回瞪着他。
“同理,”他慢慢地说,话语摩擦着咽喉吐出,“我会蠢到穿着全套红牛队服去袭击别人吗?“
随之而来的寂静让人不安。指控、愤怒和突如其来的醒悟——所有这一切都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
他们在酒店房间里面对视着,这两个多年来一直是死对头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别人精心策划的棋局里一颗小小的棋子。
"我们被耍了。" George 低声说。
Max点头表示认同,,一股冰冷而恶心的感觉直直地沉入胃底。“从一开始就是。“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
Max 低头看着照片,看着自己那张眼神空洞的脸,感觉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也瓦解了。
“一个足够了解我们的人,一个可以准确预判到我们会怎么对待对方的人,”他说。“一个想置身事外,看着我们自相残杀的人。”
George 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着。“我要报警。如果有人从一开始就在操纵这一切,我们需要弄清楚谁有权限、资源和动机——”
手机从他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趁现在还只是你的职业生涯岌岌可危的时候,收手吧。再插手的话,你将再也无法脱身。
Max和George 死死盯着手机,然后看向彼此,他们身处的圈套终于揭开了新的一角。
他们不再只是被构陷。
他们正在被狩猎。
Notes:
作者注:
有趣的是,几周前,当我完成这章的草稿的时候,本来想把它分成两章发,但我是个好人所以不想让它停在那个吊人胃口的节点,结果,我还是用了另一个悬念来收尾。长进为0,但我能有这样(不那么邪恶)的初心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Chapter Text
酒店房间像一个停火后的战场。George伫立在窗前,盯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Max则坐在床边,活动着缠着绷带的指关节。照片和纸条像犯罪现场的证物一样摊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他妈的离谱的要命
刺耳的提示音撕开了寂静。两个人都被吓得一震,然后同时伸手去拿他们的手机。
国际汽联法律办公室 - 紧急通知
Verstappen先生和Russell先生,
兹正式通知二位,请于当地时间明日上午八点前往国际汽联总部的B会议厅出席听证会。该会议将就近期赛道内外的时间展开问讯。不得缺席。届时将会提供陈述机会,可携法律顾问一同出席。请注意:任何捏造,隐瞒或前后矛盾的陈述都将被视作阻碍调查的正常进行。
此致。
Dr. Eliana Gruber,
国际汽联首席法务官
Max抬起头,神色阴郁,“好吧,看来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George放下他的手机,思绪飞转。“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弄清楚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什么,尽量不——”
“不什么?让情况变得更糟?Max的笑声很苦涩。
“认清现实吧,George。情况还能怎么更糟?“
“相信我,情况总是可以变得更糟。”George的声音承载着经验的重量。“我有法律学位,我清楚这套流程。”
Max哼了一声。“你当然清楚了。让我猜猜——你当年肯定还对着镜子练习过结案陈词吧?“
“只有在当我遇到一个值得我这么做的对手时,”George回击道,嘴角浮出一丝坏笑。
Max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会惊讶。就算是五分钟的赛事仲裁,George都会像对待一场高强度的庭审一般严阵以待。而眼前的局面显然严峻得多。
只不过,这一次,George会站在他身边而不是对面。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紧张开始泄压,空气得以再度流动。但当George的视线落在Max的手上时,他的脸色一沉。
绷带已经很脏了,伤口裂开的地方正渗出鲜血。Max顺着他的视线,本能地蜷起拳头,试图掩饰伤痕。
"Max," George轻声说。“你根本没有好好护理伤口。“
Max戒备道。“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看起来已经感染了。“George已经朝浴室走去,取回了之前被他们丢在一边的医药箱。“需要有人好好给你处理一下。”
“你现在还打算兼任我的私人医生吗?”
George拿着新鲜的纱布回来了,熟练地把它们放在床头柜上。“这么明显吗。”
Max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伸出了手。George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有条不紊地解开了脏的绷带。他动作轻柔,淡定而不冰冷。
“你经常做这些?”当George用消毒水清理伤口时,Max疼得眉头一皱。
George耸了耸肩。“开卡丁车的时候,摔得多了,自然就学会自己包扎了。工程师教给我的比任何医生都多。“
Max笑了起来。“果然,擦伤一次膝盖都能被你当成是人生的教训。“
George瞥了他一眼,今晚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愉悦的神情。“总比放任不管直到伤口溃烂好。”
Max看着George给他包扎时的侧脸——专注时他眉间皱起的纹路,自己疼得一缩时他下意识抿起的嘴角。这样的关怀,让Max感到莫名的亲密。
“搞定,”George系紧新的绷带。“至少现在你看起来不像是刚和砖墙大战了三百回合。”
Max试探性地活动了下手指。刺痛感还在,但好多了。“不是我求你当我的护士的哦。”
“你是没求,”George收拾好医药箱。“但你需要人来这么做。”
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亟须解决的事物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身上。
George倾身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率先开口道,“我们要想好回应的策略。国际汽联不会接受什么你记忆中断的说法。如果我们不能告诉他们真凶,至少我们要把你摘出去。“
Max冷哼一声。“哦,太棒了。你说得轻巧。“
George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我们先从谁能受益开始想想吧。谁能从迈凯伦的无序和你被禁赛的局面中浑水摸鱼。“
Max脸色凝重。“很多人都希望我彻底消失,George。围场里少说也有一半人这么想。“
“但能付诸行动的人并不多,这个人一定有些内部的渠道。“George拍了拍那张还在桌子上的照片。“这不是什么粉丝偶遇你之后随手拍下的照片——这是你,穿着全套的红牛队服,就那么巧得刚好在袭击发生的时候站在那个该死的酒店门口。所以,至少是个能掌握你行踪的人。“
Max下巴一扬。”好笑,按照这个逻辑,我也可以推理一下。”
George看了他一眼。“什么?”
“那张纸条,”Max抛出了他的问题。“GR63,你高级的个人信笺。能写那张纸条的人可不是是大街上的路人,他肯定进过你的酒店套房什么的,反正绝对有办法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George嘴唇抿成一条细线。他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亲耳听到Max说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实,让他感觉再也无法逃避了。
“所以,我们有两条线索,”George总结道。“一条指向你的车队,一条指向我的。“
Max向后靠去,双臂交叠。“很高明,不是吗?把我们俩推向焦点,而真正的凶手还不知道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呢。“
George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关键是,我想不到有谁可以同时接触到两边,工程师,车队负责人或者国际汽联的工作人员应该都不行啊。“
Max皱起眉头。“我也想不出来。”
自从照片和纸条出现在房间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怀着同样的认知坐在一起:他们正处于一个缺少关键线索的迷局里,而目前他们只掌握了点几乎没用的信息。
George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么要么是一个智商远在我们之上的人在把我们当猴耍,要么......”
“要么什么?”Max追问。
“要么就是我们漏掉了那个可以串起所有线索的关键人物。”
沉默再度降临,与之而来的还有猜忌——不再是他们彼此间的,而是对那只在无形中操纵一切的手。
George拽过桌上的一个记事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好吧。既然现在我们还找不到关联,我们就把问题分解一下。列两个名单:红牛,梅赛德斯。“
Max挑起眉毛。“作业?你到底是我的律师还是老师?“
George瞪了他一眼。“随便。无论如何你都得配合我。“
Max夸张地叹了口气,重重地倒在了对面的椅子上。George在页面的一侧写下红牛,在另一侧写下了梅赛德斯。
“开始头脑风暴吧。”George命令道。
“半个车库的人,”Max咕哝着。“机械师、工程师、理疗师、公关——”
“太宽泛了,”George打断。“我们需要具体的名字。有一定影响力的,可以不留痕迹做这一切的人。“
Max靠在椅子上,思忖片刻。“Christian. Helmut。 或者是一个被逼无奈的高级机械师,但是......“他摇了摇头。”这不是哪个机械师能随随便便在维修间隙想出的伎俩。幕后黑手很清楚如何操纵全局。“
George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Christian. Helmut。 然后他咬着笔帽,缓慢而不情愿地在梅赛德斯那边留下了一个名字。
Toto
Max的视线扫过那个词,随后又投向George,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你倒是毫不犹豫嘛。”
George翻了个白眼,“干嘛。”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一个可以只手遮天并且擅长政治博弈的人。他确实再符合不过了。“
George攥紧了笔,直到塑料笔杆吱吱作响。他想反驳,为这个成就自己职业生涯的人辩护。但在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如果Toto铁了心要达成某个目的,那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会实现它。
Max坐直了点,用缠着绷带的指关节叩击着本子。“所以现在幕后黑手的可能人选有Christian. Helmut和Toto,开玩笑呢。“
George勉强与他对视。“而这仅仅是开始。”
当他们停笔时,纸上已经堆满了来自两支车队的高管、高级工作人员,甚至一些急于控制舆论的国际汽联的官员的名字。这份名单长的让他们不愿直视。
Max再次向后倒去,环抱双臂。“真令人欣慰。围场里一半人希望我滚蛋,另一半想顺手把你也踹出去。完美。“
George审视着眼前的名单,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微微晕开。“这人一定手眼通天,资源雄厚,而且目前已经领先我们两步了。”
Max慢吞吞地开口。“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一件事。”
George抬起头。“什么?”
“这跟赛道上的愤怒和竞争无关了。这是权力的游戏。“
这句话在空中回荡着,这一次,George没有争辩。
Max猛地从桌子前起身。“我受够了。战略会议、嫌疑人名单——所有的这一切。”
George吓了一跳。“我们还没有搞完——”
Max已经朝浴室走去了。“那你自己搞去吧。”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随即传来流水声。
George兀自坐着,盯了会那些杂乱无章的名字。然后自暴自弃地翻开了笔记本电脑。昏暗的房间里,他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厘清那些混乱的思绪。
Max很快就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头发还湿漉漉的,毛巾搭在肩上。他换下了那条他常穿的小脚牛仔裤,穿上了纯灰色睡衣。看起来年轻了些,不像刚才那个差点儿把George生吞了的狂躁症患者。
George发现自己盯着他看太久了,Max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陌生。他清了清嗓子,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我该回我的房间了,”George说,略显急促地收拾东西。
“嗯,”Max没有看他。“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George在门口停了下来,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你会没事的。”
Max惊讶地抬起头,讥笑道。“这算什么?哄睡服务?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开始唱摇篮曲了?“
George耳根发烫。“当我没说。”
他狼狈地离开了,耳边还回响着Max低沉的笑意。而门关上后, Max摇了摇头,尽管处境艰难,一丝笑意仍悄悄爬上了他的脸。夜晚的寂静第一次让他感到安心。
新的一天还是到来了。七点整,George敲响了Max的房门。拉开门,Max看到眼前的George正穿着一件崭新的衬衫,还打了领带,肩上挎着笔记本电脑包,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公开处决,反而像是一名真正的,胜券在握的大律师。
“我做了一个 ppt。”George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Max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由得失笑。“不愧是你。”
George下巴微扬,看上去完全没被他的揶揄所影响,甚至还有点骄傲。“等会儿你就会感谢我的。”
当他们走进电梯时,Max还在笑着,心底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轻松。因为他知道,无论那个会议室里将发生什么,至少他不必独自面对了。
Notes:
作者注:
来点轻松的剧情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们还算不上朋友......但也许也不再是死敌了?感谢大家在评论中的鼓励 - 继续猜测后续走向吧!
译者注:
33你确定要听63唱摇篮曲?
ps:恭喜63签约!!拉儿永远值得最好的
Chapter Text
B会议厅没有窗户,纯白色的墙壁上,一枚国际汽联的徽章悬在长橡木桌上方。聚光灯在头顶嗡鸣,一切都沐浴在手术室般冰冷的光线中。
Max Verstappen和George Russell坐在会议厅的一边,他俩的椅子被故意分得很开,仿佛在暗示他们本不该处于同一阵营。会议厅的另一边则是由官员、法律顾问和国际汽联高级成员组成的评审团。中间是首席法务官Eliana Gruber,她犀利的眼神未曾被镜片阻挡分毫。
“Verstappen先生,”她开始说道,带着明显的德国口音,“你被传唤至此的原因是有人对你提出了严重的指控。两名迈凯伦的车手遭到人身攻击。而在这之前,你曾在公共场合威胁他们。你的原话是:'我保证两辆迈凯伦都会退赛。‘ 你承认你说过这句话吗?”
Max在椅子上扭了扭,艰难开口。“我说过。不过当时我正在气头上,不是真心的。“他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每一只眼睛都在注视着他,等着他爆发,以证实他们的怀疑。
评审席间响起一阵低语。
Gruber博士十指交叉,抵住下巴。“你是要我们相信这只不过是你随口一说吗?在这两位车手的确进了医院之后?“
“就是这样,”Max听起来底气十足。“车手们都会在无线电或者采访里说这种话,没人会当真的。“
George 流畅地插话道。“语境很重要。我们都曾在赛道上的重压下说过一些听起来比本意过分得多的话。Verstappen先生的言辞确实过激了,但言语本身并不构成行为的证据。“
“言辞过激,”一位官员重复道。“要我说,这恰恰充分证明了他有作案的嫌疑。”
“有嫌疑不等同于有罪,“George回答道,声音毫无波澜。
交锋持续着。国际汽联不断追问着:Max曾与他人间的冲突,他永远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此前在小黑屋中被质疑的行为。George逐一反驳:他没有暴力行为的前科,现在也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与袭击有关,只有捕风捉影的怀疑。
其间,George曾一度接管了话语权,他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请允许我说明.....”他敲下一个键,他们身后的大屏幕随即亮起,一张简洁的幻灯片跳出,正中是标题:
一份关于F1 赛场中过往激烈言论的概述。
Max眨了眨眼睛。“你真的做了一个ppt?”他简直难以置信。好吧,这很Russell。他可能昨晚还对着镜子排练了一下。
George没有理会他,直接切到了下一张。“这里展示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官方记录下的数十条车手在赛道事故发生后发表的言论。如果按照字面理解,其中大部分都完全可以被视作是威胁。当然,最终没有一句话转化为行动。“他举了点例子:‘如果他再这样做,我就杀了他。‘ ’他应该从围场滚出去。‘’我要把他撞到墙上。‘ 每条都贴心地标注上了对应的发言车手。
George 转向评审团,侃侃而谈。“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夸张的说法,是压力的宣泄口。也许听上去很危险,但无法体现出其具有任何犯罪意图。“他的肩背绷得笔直,言之凿凿。 让逻辑成为锚点,他对自己说。如果再让情绪成为切入口,我们就完了。
桌边的人显然对他的说辞饶有兴趣。
Max在他身边,如坐针毡。他讨厌George可以如此轻易地切换到律师模式,讨厌这如此有效。
这时,一个尖锐的问题终结了George的主动权。
“Vertappen先生,”Gruber博士眯起眼睛,“你能说明一下你在事发当晚 23:00 至02:00 间的行踪吗?“
Max的脉搏急剧加快。喉咙发干。有那么一瞬间, 我去过他们酒店门口这这句话几乎就要冲出他的齿间,他的思绪飘向了那张他绝不敢提及的照片。别说,他警告自己,你敢说出口试试。
George立刻就捕捉到了Max眼中的迟疑,看到他咬紧了牙关。他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Max的胳膊。“我的当事人当时正在赛道上散步,清醒头脑,”他强硬地说。“他已经一再陈述过了,他不在任何酒店周围。任何暗示都属于无端猜测。“天啊,Max,撑住啊,说错一句话就全完了。
Gruber博士怀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着,但George没有丝毫退缩。
质询又这样循环了很久:指控、反驳然后是转移话题。每当Max怒火中烧忍不住想骂人的时候,George就会接过话头。每次局势开始对他们不利时,George都会以熟练的冷静扭转乾坤。真是个难搞的家伙,但如果没有他,我应该已经被禁赛了。
最后,Gruber博士抬手示意。“好了。我们现阶段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桩暴力袭击案,一句带有强烈倾向的激烈言辞和一位未能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是我们目前手上所有的线索。Verstappen先生,您仍然是我们的头号怀疑对象。”她整理好了文件。“调查将继续进行。您的超级驾照暂时有效。但倘若再出现任何违规行为,您将被立即禁赛。“
Max长长地呼了口气,一半是解脱,一半是沮丧。 所以我还是那个恶人,他酸涩地想 。只是暂时还不会被处决。
George故作从容地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尽管他发酸的后槽牙暴露了他们刚刚离满盘皆输有多近。我们全身而退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当他们准备走的时候,Max又小声地说了一次,“不敢相信你真的做了一个 ppt。“
George头也不抬。“不敢相信它真的管用了。”
是啊,真没想到。Max暗自庆幸。
黑色轿车驶离了国际汽联总部,深色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长枪短炮。车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和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
Max瘫坐在座位上,拼命攫取着新鲜空气。“好吧,至少我没被禁赛。“
George斜睨了他一眼。“暂时还没有。”
“谢谢你振奋人心的补充。”Max嘟囔道。
“我是认真的,”George扯了扯领带。“我们只是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们仍然认为是你干的。“
Max的舌尖抵住腮帮。“他们当然会这么想。冒失的言论,众所周知的暴脾气,还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是完美的嫌疑人。“他望着窗外朦胧的街景。换作是我的话也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除非我们找出真凶,否则局面不会改变。”
没有人接话。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大半,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惊觉自己仍命悬一线。
George打破了僵局。“如果国际汽联的人看到那张照片......”
Max猛地转向他。“绝对不行。不能让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到。如果那张照片曝光,我会彻底完蛋。“
“你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George听上去很笃定。“送来照片的人很清楚这一点。”
Max绝望地用掌心抵住眼睛。“那张纸条、那张照片,所有的一切——他们就是在玩我们,每次放出点儿新的信息我们就被吓得哆嗦。“
“嗯,”George 轻声附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我们都清楚他们就是要我们自乱阵脚不是吗。“
Max假笑一声。“他们这招效果相当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车辆仍在行驶着,城市的霓虹灯影明明灭灭。听证会后的那一丝如释重负已然消散,压力再次袭来。
Max犹豫了一下,然后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轻声说道:“Lando怎么样了?“
George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柔和了许多。“脸上有点瘀伤,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但他醒着。他告诉我,他想相信这不是你干的,他是真心的。“George的目光重新转向路面。“但他很害怕,这可以理解。而且Oscar还没醒。“Lando愿意相信我。这反而更糟。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我自己。
Max用力咽了口唾沫,无言地看向窗外的车流。
很快,他又开口:“如果国际汽联看到那张照片,我就死定了。你的拿手好戏不会管用了,一切都会立刻结束。“
George再次看着他,语气坚决。“那我们就确保他们永远不会看到它。”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意味着我们得先找到是谁送来了那个信封。“
Max有点不解地向他望去。
George深思熟虑后继续开口道。“如果我们不能直接锁定凶手,那么我们就换个方向入手。 用排除法。 划掉名单上那些不可能作案的人,一步一步缩小范围,直到他无处遁形。“
Max重新靠回椅背,仍心存疑虑,但他听明白了George的意思。“所以我们要在整个围场里面到处问吗?怎么,你打算再做个ppt?“
George的嘴抽动了一下,明显带着不快。“如果有用的话我会做的。”
自从调查开始以来,他们眼前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目标的东西。若隐若现,但足以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轿车正在车流中穿梭。突然,George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亮起了一个足以让他胃袋扭曲的名字。
Toto Wolff.
他犹豫着,拇指悬停在挂断键上方。
Max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不想接吗?”
George盯了他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正是时候,”Max纠正他。“你不是说我们要开始试探别人口风了吗?就当提前热身。“
没等George争辩,Max就俯身替他按下了接听键。“好了。不客气。“
George拉下脸,不情不愿地开了免提。 “Toto,”
“George,” Toto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我正在等你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吧。Max仍是嫌疑人,但驾照保住了。他们需要更多证据才可以裁定。“ 滴水不漏的回应,既可以让他满意,又不会被抓到把柄。
电话另一头传来若有所思的轻哼。“红牛呢?他们的人来参加听证会了吗?
George转头看了一眼正紧盯着他的Max。“没来,”他回答。“只有国际汽联的人。”
停顿了一会后,Toto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好。这很好。”
George握紧了手机。 为什么这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Toto,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Toto刻意放缓了语气,显得语重心长。“告诉Max——如果他需要支持,他知道该找谁。”
George飞快地瞥了一眼Max,看到他一脸难以置信和戏谑的表情。灰蓝色的瞳孔里只折射出一个问号: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在通话期间,谁也没敢吭声。
“没问题,Toto,”George拼命忍住笑意。“我会及时转告他的。”
“很好。随时向我汇报,George。这都是为了这项运动好。“
电话哔地一声被掐断了。
车内瞬间安静地能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直到Max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等等,等等,等等。他现在是在挖我吗?真会挑时候。“他故意模仿着那浮夸的腔调。“'Max,如果你需要支持,就来找我吧。'”话音刚落他便难以自抑地大笑起来。
George捏了捏他的鼻梁。简直要死了,什么时候了Toto还惦记着他的Maxie呢。“别再说了。”
“太搞笑了,”Max笑得喘不过气。“你老板好像在拿谋杀未遂当筹码。”
George软绵无力地从座椅上滑下一点,尴尬地脖颈发烫。很快他轻轻地开口:“不管怎么说…是Toto第一个来劝我来当你的辩护人的。“
Max收起笑容,清醒过来, 看来我猜对了,他能来做这事绝不会是出于他的高尚情操。
“但是,”George迅速补充,语气坚定,“最后是我自己做出了决定。在目睹了GPDA会议上的那出闹剧之后,我实在受不了某些人想在毫无证据的时候就想通过那些流言蜚语毁掉你。我也不清楚Toto究竟想要什么,但那绝会不是我站出来的唯一理由。“
这一次,Max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他只是上下打量着George,感受着他话语的重量。 至少他希望我相信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车辆依旧在沉默中向前,两人都察觉到,车内的空气里掺进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Max把头靠在座椅上,仍在思索着。“不过这说不通啊。”
“什么说不通?”George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如果Toto真想让我来梅赛德斯,”Max慢条斯理地开口,“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如果他想让我当他的车手,那他为什么要把我塑造成一个罪人呢?“
George皱起眉头,也开始在脑中思考起这个问题。没错啊,按理来说,Toto肯定不会希望Max被卷入丑闻之中。
但这真的足以将Toto排除在嫌疑之外吗?
客房服务送来的餐盘搁在他们之间,没吃完的鸡蛋和吐司余温尚存。仿佛在某个瞬间,那些听证会上的针锋相对,Toto意义不明的来电还有大众的恶意,都在离他们远去了。
Max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一个可颂,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碎屑撒了一地。“随你怎么说酒店的食物,”他来不及完全咽下去就开口道,“反正比国际汽联的咖啡好太多了。“
George无语地挑眉。“你要求真低。”
“没错。”Max靠着椅背,依旧咀嚼着。几个小时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放松。
George拿过橙汁,默默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
Max歪了歪头,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了过去。
几分钟里,他们都没再说话。只有餐具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和城市里人们来来往往的喧嚣声。奇怪的是,这般寻常的景象现在对他们来说几乎遥不可及,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一样,George有些感慨。
Max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是我最近几天吃到的第一顿像样的饭。当他不啰里叭嗦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然后,仿佛约好了一般——他们两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头条新闻——最新报道。视频链接。
“迈凯伦打破沉默:Stella和Brown呼吁对Verstappen进行制裁。”
Andrea Stella出现在屏幕上,声音饱含着怒火。
“我的两位车手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Lando Norris头部受伤,Oscar Piastri至今昏迷不醒。他们只是来比赛的,结果却遇到了这样可怖的事情,而袭击者仍然逍遥法外,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镜头切给Zak Brown.。
“所有人都听到了Max Verstappen的话。袭击发生前 12 小时,他公开威胁我们的车手。那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真实的意图。“
Lando的照片一闪而过——脸上淤青刺眼,眼窝深陷。接着是Oscar,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画面之外是Zak的旁白。
“Max Verstappen一直很狂妄,不仅在赛道上,赛道外也是。他对这个围场来说是一个危险的存在。而George Russell选择为他辩护,与其他车手对立。你可以说这是纵容,是帮凶,不管怎么样——这是个极其糟糕的决定。“
视频以一行巨大的字幕作为结尾:“ 为Lando和Oscar伸张正义。“
Max的叉子哐当一声落在盘子上。面无血色。 他们把Lando的伤痕和Oscar的沉默变成武器,利用媒体的声量对我进行攻击。
在他对面,George的心猛地一沉。帮凶。这就是他们给我贴的标签。明天的头条标题。
他们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温馨的晚餐时间眨眼间结束了。
Max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妈的我真他妈不懂。“他用手指着手机屏幕。”他们炫耀Lando的瘀伤,展示Oscar的不省人事,把老子一句气话当成真相一样到处讲,他们他妈的不是在搞我是什么?“
George先放下了叉子。“这不是搞你。是他们在维护自己的车手。Andrea 和Zak只是在履行职责。”
Max愤愤不平地转向他。“职责?他们的职责可不是在全世界的媒体上审判我。你明明知道他们在榨取大众的同情分。“
“也许吧,”George幽怨地回应。“但至少他们在保护他们的车手。我倒希望更多的车队领队能这么做。“他语气中的苦涩在不经意间流出。
Max干笑一声。“哈。George Russell,威风凛凛的公关骑士。你就喜欢戏剧性是不是。大张旗鼓的声明,精心打磨的发言。我才懒得管这些,事情本来是什么样我就怎么说——人们可能不喜欢直接的说法,但至少我很真实。”
George的眼中闪过怒意。“不,Max。直接和麻木不仁之间是有界限的,说真话和单纯地侮辱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你觉得你是真性情,其实多半只是没教养。“
Max的拳头砸在桌子边缘。“那也比虚伪强。”
“虚伪总比言辞刻薄得让身边每个人都受伤要强。”George立刻回击。
Max没再和他争辩下去,只是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便吧。反正现在我是恶人,你是帮凶。“
George筋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
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和平似乎又即将瓦解。
沉默持续着,没有人再吃得下去东西了。
最终还是George打破了僵局。“这太蠢了,我们在干嘛啊。”
Max瞥着他。
“争吵,”George说道。“正中他们下怀。这样我们就会轻而易举地被击垮。“
Max抹了一把脸。“好吧,你说得对。如果我们再这样自相残杀,他们不用动一根手指头我们就完蛋了。“
George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条匿名的威胁短信仍停留在他的信箱。 趁现在还只是你的职业生涯岌岌可危的时候,收手吧。再插手的话,你将再也无法脱身。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追踪这个号码,”George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我们联系警察或国际汽联,他们应该会有能帮的上忙的人脉,甚至可能找到一家拥有这种技术的公司。“
Max立即表示反对。“风险太大了。发信息的人手里有那张照片。我们刚为自己争取了点时间——如果我们让其他人介入,他们直接把照片发送给国际汽联什么的,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George皱起眉头。“那现在怎么办?”
Max与他四目相对,声音中的愤怒被决心取代。
“那我们就不要再期待不会到来的援助了,我们自己找答案。“
George又考虑了很久。这是在孤注一掷,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出路。
“好吧,那就像之前我们讨论过的,用排除法,一个一个找。“
Max点点头。“最好尽快开始。我们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不再有讽刺,不再有争论。两位车手注视着他们眼前的道路,一同站在了起跑线上。
Notes:
作者注:
亲爱的律师们,不要试图在法庭上用ppt拯救你的当事人。这里是天马行空的同人文!
Chapter Text
振动声划破了凝重的空气。拿起手机前,George以为又是那些烦人的东西——各种头条新闻、来自社会各界的源源不断的谴责。然而,屏幕上的名字让他没由来得紧张。
Lewis.
Lewis不经常发短信,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通常都事关重大。
Lewis: 你还撑得住吗?
Lewis:我看到了迈凯伦的新闻发布会。
Lewis:你确定要这么做吗,George?你不用和他一起下地狱的。
George揉了揉太阳穴边酸胀的神经,体会着每一个字的重量。Lewis再熟悉这种情形不过了。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这无疑给他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他此刻的关心不是怜悯,而是劫后余生的忠告。
他组织好自己的话,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出自己的回复。
George:我确定。如果我现在抽身,那就意味着他们是对的。
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闪烁着,消失后又很快出现。
Lewis:好吧,万事小心。你稍有闪失,他们就会看准时机生吃了你。
屏幕暗了下去,但Lewis警告仍盘踞在房间沉闷的空气里。George刚准备放下手机,振动却又从掌心处传来。
Alex:Geor-gie。你他妈把自己卷到什么事情里面了?
Alex:你的趋势热词 #Russell帮凶。这可不是你想要的公众形象。
George不由自主地低声笑了起来。
George:是的。我看到了。想错过都难。
Alex:你不必为了他让自己变成大众的靶子,你失去的已经太多了,哥们儿。
键盘上方的手指顿住了,George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George:我不是为他这么做的。
然后又是一阵停顿——
Alex:算了,反正我们等会儿就会回摩纳哥。和Alonso一起,Lawrence的私人飞机,有香槟。想跟我们一块回来吗?飞机上应该还能坐下一个人。
George: 想啊,但不能。调查还在进行。Lando和Oscar都在这里。我也要留下。
Alex: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就直接来机场吧,多你一个不多。我不想一个人忍受Alonso的呼噜声啊啊。
George的嘴角弯了弯,来自多年好友的贴心关怀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还没等他放下手机,又来了一条新的消息——这次是Carlos。
George呼吸一滞。
Carlos:我到现在都还在生你的气,Lando和我们才是一家人。看到你为Max辩护.....感觉就像背叛。
George闭上眼睛,向后靠去。他这算是求仁得仁。
George:我理解你会这么说。如果我们的立场对调,我大概会和你有同样的感受。
Carlos打下一行字又删掉,他正小心地拿捏着分寸,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太难听。
Carlos: 但Lando告诉我你去过医院了,还陪了他一会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George哽住了。
Carlos:只是......我希望有个正当理由支持你这么做,而不是出于你该死的自尊或者别的什么。因为如果你相信错了人,George,你知道你会遭到多可怕的反噬。
George暂时还无法向他解释一切,只能选择一个让他安心的说法。
George: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保证——我不会轻率地做出任何一个决定。
他把手机丢在那摞今晚已经整理了两次的文件旁。夜晚的窗户里,他的倒影看起来疲惫不堪,周身的光线晦暗不明。
Lewis警告了他。Alex用玩笑包裹着担忧。Carlos指责了他,然后不情愿地理解了他。三种声音,三种态度,围绕着同一件事。
George清楚代价,也明白风险。但他绝不会选择屈服。
在他身后,Max趴在床边,两只手撑着脸,垂眼盯着地毯,仿佛它会指出一条明路。心头上的重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没平时那般生龙活虎了。
“你还好吧?”George起身,用那种官方的语气问道。但他的声音里藏一些更柔软的东西,一种在几天前还不存在的东西。
Max没有立即抬起头,继续研究着他的地毯。“以前媒体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George抱着手臂靠墙站住,等待着下文。
“他们总是在放屁,”Max终于抬头看向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毫无起伏,如果不是因为心力交瘁,他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是挑衅。“说我比赛的时候就是个疯子。说我总有一天会因为我的激进害死人。说我傲慢、冷漠,就是一台为胜利而生的机器。“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于我的每一个新闻,每一个视频,每一条评论——它们都是噪音,多年前我就学会捂住耳朵只专心于开车了。”
他歇了口气,随手捋了捋自己脑袋上因为夜里的辗转反侧,而总是以诡异的角度支棱着的发丝。
“但这次......”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迟疑地开口道。“这次不一样。Lando浑身是伤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Oscar甚至还在昏迷,而我的那句话传遍了网络。这让我.....”他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这让我很难过。”
George终于发觉——Max正在强撑着,他只是勉强拼凑起一个完整的自己,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崩溃。这就是那一切给他带来的创伤,真实而深刻。而镜头只能捕捉到他的愤怒。
“还把你也拖下水了,”Max的声音低如游丝。“你本来不用跟我一起挨骂的。”
George抖了抖肩膀,想让自己看起来随意点。“说实在的,媒体和车迷也从来不喜欢我。”他的眼里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PR63’- 他们背地里都这么叫我,有时甚至当着我的面。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太努力追求完美、太清白、太谨慎的机器人。总是在恰当的时刻微笑,用恰当的语气说出最动听的话。“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依然交叠于胸前,继续说道,
“讽刺的是,他们能感受到我的心思,算计——这正是他们讨厌我的原因之一,他们知道我在表演,他们怨恨我不够真实,让他们挖不出一点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我已经接受了。你没法取悦所有人,就算只是尝试也会把你逼疯。“
Max看了他很久,消化着他意外窥见到的,George精美面具下真实的一角。很快,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他略显刺耳的声音。
“是啊,好吧.....”Max微微挺直了身子,肩上的重担莫名滑落了一部分。“我想,现在我们殊途同归了。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在意起媒体的说法。但去他妈的。“熟悉的强硬语气回来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随便他们写什么劲爆的头条,给我贴上什么样的标签,让我在他们的情景剧里扮演恶人。我做我自己就行。”
转变几乎肉眼可见——Max正一片一片地拾起他的盔甲,重新筑起内心里那道帮他抵挡住了谩骂与非议的高墙。但George看到了那份即将被再次藏起的脆弱与无力,尽管只是一瞥。
“所以,”Max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声音中带上了往日的锋芒。“关于心理学的讨论到此为止,我们来干正事吧。我们要熬过这场调查,还要抓到真正的凶手。“
这种转变很突兀,但并不出乎意料。两人都退回到他们熟悉的角色里,退回到合作伙伴的界限之内。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双方都不愿承认的默契。
这项在车手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立刻抛弃他们的运动,让他们各有苦楚。而也许,这是第一次,他们都不必再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人群。
事实证明,“干正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电视剧里,调查过程是被精心剪辑好的蒙太奇,意味深长的对话和时机完美的突破,配合着戏剧性的音乐,然后揭露真相便水到渠成。而在现实里,围场里大部分人已经风卷残云地打包好行李从赞德沃特跑路了,剩下的也不会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他们一靠近,门就砰地关上。打过去的电话直接被转到语音信箱。只要Max或George出现在拐角处,工程师们就仿佛得了多年沟通障碍症一样,立刻遛到车队休息室或者车库里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Max像个被关起来的狮子一样焦虑地踱来踱去,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George则坐在办公桌椅上晃来晃去,带着一种早已预料到这般结局却又碍于礼貌没明确指出的疲惫神情,看着眼前的灾难。
“嘿,”Max听起来无比的沮丧,“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有任何……毁了我职业生涯的理由吗?“
另一端的沉默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George捏住了鼻梁。当电话被决绝地挂断时,他毫不惊讶。
Max把手机砸到床上,就好像有错的是它一样,脸上满是厌恶。“懦夫。”
George像看着一场慢放的火车事故一样看着他。“你刚刚是认真的的吗?就直接问你的上司是不是对你对你有意见?真是含蓄。“
Max瞪了他一眼。“怎么了?这样不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隐藏什么了吗?“
“事情不是这么办的,”George十分无语。“这又不是点咖啡。“
Max抱起手臂,就差把“我很固执”写在脸上。“这很高效。”
“这很傻逼,”George要被他蠢晕过去了,浑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仿佛在解释1+1为什么等于2一样跟他说道。“真正的侦探从来不会说‘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好不好?“
有一刻,他们四目相对,Max看起来又生气了,George则是毫不掩饰的失望。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接着,多年来的公关训练失效了,George的嘴角开始抽动。
Max立刻捕捉到了。“你在笑我。”
“我没有 ,”George辩解道,尽管他的嘴角完全出卖了他。“我只是......想象了一下你提出这个问题时他脸上的表情。他大概以为你完全疯了。“
Max猛地向床上扑去,床垫吱呀作响,仿佛在抗议他的重量。“至少我正在尝试做点什么,总比光坐在这里分析要强。“
George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挥之不去。“下次,也许我可以来处理谈话的部分,你可以…我不知道,做你擅长的,就站在我旁边凶神恶煞地盯着对方就好了。“
Max笑的很不自然,这个表情熟悉得几乎让人安心。“好吧。如果我是干脏活累活得那个,那你算什么?唠唠叨叨的律师跟班?“
George挑起他精心修剪过的眉毛。“跟班?请你搞搞清楚好吗?是我让你免于禁赛,记得吧?你是我的跟班还差不多。“
“行行行,”Max 咕哝着,久违的调侃又回来了——那种早在一切脱轨之前,他们最熟悉的相处模式。“只要你晚上睡得着就行,律师大人。”
自这场噩梦开始以来,George第一次大笑起来——不是那种新闻发布会上刻意的公关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这笑声像一阵阳光,暂时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
没有任何问题得到解决。他们的调查仍是一团糟,围场里有一半人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但在这一刻,Max糟糕的审讯技巧和George的哭笑不得让他们想起自己还不是被操纵的提线木偶的那些时光。
外面,赞德沃特仍在无情地运转——记者撰写明天的头条新闻,机械师打包设备,车迷们逐渐离开,开始回归现实生活。在他们不断缩小的避风港里,两个多年的竞争对手发现,有时最坏的境遇反而能催生出最佳的拍档。
即使其中一人的大脑皮层上好像没有褶皱。
George还沉浸在刚才Max闹出来的笑话里,直到Max的手机在床上响了起来。屏幕上的名字让两个人俱是一愣:Christian。
没等George再拿他的问话技巧打趣,Max一把抓过了手机,在第二声铃声响起前就接了起来:
“喂?”
George坐回椅子上,看着Max又开始在床和窗户之间的狭窄地带上踱步。起初,他们的对话还是车队负责人和车手间普通的你来我往,Max皱着眉头,以支撑他度过十年赛车生涯的自信坚守着立场。
然后,什么东西变了。
Max的肩膀僵硬起来,他一开始听起来很恼火,现在则更多是难以置信。George听不清Christian正通过电话说些什么,但他不需要。Max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先是困惑,然后是愤怒。他慢慢意识到谈话并没有按照Max预期的方式进行。
“等等。限制我的评论是什么意思?Max厉声说,停下了脚步。他空着的那只手在身侧握成拳头。“所以我应该坐在那里,低着头,摆出心虚的样子。然后迈凯轮会在每个新闻频道上放送他们的悲惨故事?”
George微微前倾,本能地试图从扬声器孔里漏出的细微声音中捕捉些信息。他听不清具体的词,但语气足够清晰——圆滑,谨慎,是那种处理危机而不会为车手思考分毫时的冠冕堂皇。
Max的脸色每一秒都变得比上一秒更加阴沉。
“好吧,”Max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觉得我是累赘,干脆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然后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次把手机扔到床上,力道之大让George都瑟缩了一下。手机在床垫上弹了一下才落定,屏幕上仍是通话结束时的界面。
Max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然后他抱怨起来。
“操,真不敢相信,”Max烦躁地将手指插进头发里。“这老东西一直告诉我要无情,要比任何人都狠,面对挑战要永不退缩。现在他却要我闭嘴,安分,要我去迎合他妈的赞助商。“
George没有立即作答,刚刚目睹的事情让他陷入了沉思。
“那不是全冲着你的,”George小心翼翼地越过雷区。“红牛在保护自己。他们想表现出他们在积极配合调查,即使这意味着——”
“即使这意味着把我推出去抵罪,”Max替他说完,然后以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然是孤立无援的茫然神情跌坐回床上。
他声音中的苦涩显而易见,多年来他的忠诚和为车队带来的成功刹那间就什么都不是了。George明白,他已经意识到,他信任多年的人,他为之倾尽全力的团队,已经在盘算如何止损了。
Max 盯着床上的手机,它没有再次响起来。“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居然以为他们会为我挺身而出。在我付出了一切之后,所有的冠军和赛道纪录……我以为那些会有点分量。“
George的心一阵阵痛——不完全是同情,更像是感同身受。他也曾在重压下,看着他曾经以为牢固的关系在顷刻间崩塌。
“这不是针对你的,”George轻声说道。“这是生意。”
Max眼神空洞。“对。生意。”
孤立已然开始了。George眼睁睁看着无形的高墙在向他们逼近。Max仍然是卫冕世界冠军,仍然天赋异禀、仍然有他的赛道记录和忠实的粉丝。但在围场里,他已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禁区。
而选择站在他身边的George,被打上了相同的烙印。
Notes:
作者注:
如果这不是你预期的节奏,那么我很抱歉。但是案件和爱情只能徐徐展开。
Chapter Text
打出去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们走进了一个死胡同。Max弓着背伏在桌前,手机像弹药耗尽的武器一样被丢弃在一旁。George向来习惯于把事情一步一步向前推进,而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这太荒谬了,”George低声骂道,随后把椅子用力往后一推,霍然站起,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的急躁。“我们一直在兜圈子。按照这个速度,等赛季都他妈结束了我们还困在这呢,不会更接近真相半步。“
Max的眉毛惊讶地扬起,但依旧保持着那个无精打采的姿势,带着一种已经认命的淡定在一旁看着George跳脚。“那您有何高见?挨个给还在荷兰的机械师打电话,直到其中某一位再也受不了——?“
听到Max的声音,George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打断了他。“带我去你那天晚上去的地方。
Max眨了眨眼睛,稍微坐直了些。“什么?”
“沙丘,”George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展现着他与生俱来的领袖风范。“在你的记忆完全中断前记得的最后一个地方,不管我们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Max用一种介于怀疑和玩味之间的眼神打量着他。“怎么,难道你还指望找到一个直指真凶的霓虹灯名牌吗?”
George表情怪异。“怎么可能。但也许我们活动活动,适当地清醒一下头脑。新鲜空气能带给我们的的启发总会比呆在这个该死的房间足足六小时要多得多。“
有那么一会儿,Max看起来还想争辩,想指出重访他甚至快记不清自己曾去过的地方纯属白费功夫。然后,毫无征兆的,他从椅子上站起,从床上抓起他的连帽衫,然后拿过George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丢给他。
“好吧,”Max拉起了自己的兜帽,直到自己大半张脸都隐匿于阴影里。“但是,如果我们被抓到在潜在的犯罪现场闲逛,麻烦你负责跟保安解释清楚。“
George披上自己的夹克,假装不知道他话里有话。“很乐意为您效劳,先生。”
Max回敬了他一记眼刀。但当他走向门口时,眼里分明闪过的是他狡黠的笑意。
沙丘漆黑一片,大海在远方发出微弱的轰鸣声,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他们从高处向下俯瞰,赞德沃特赛道静静地陈立于他们脚下—看台上空无一人,昔日橙色的烟雾只残存于记忆与咸湿的空气里。
George把手深深地插进外套的口袋里面,大口呼吸着比他想象中更凉,更腥的空气。在狭小的房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后,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肺依旧可以扩张自如,好像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他的呼吸系统的每一个零件都通通罢工了一样。
“怎么样,”他扭头撇了一样黑暗中Max的轮廓,“是不是比留在酒店里强多了?“
Max没有接话,他们在沉默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海风。下方的赛道如同冬眠的巨蟒般蜿蜒在沙地中,比赛期间所有的风波也被一同葬在了这片风景里。
“你经常来这里吗?”George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Max没有看他,只注视着远方海天交汇的地方。“偶尔吧。主场比赛周末,你知道吗?一切都让我感觉......窒息。人群、喧嚣、期望从四面八方涌来。而这里总是很安静,没人会注视着你,可以帮助我思考。“
“上次这个地方完全没起到它本来的作用,是吧?”George嘟囔了一句,随即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懊恼。
Max有些不爽地瞪向他,但很快就泄了气。“没错。”
海风更加猛烈地袭来,还带着淡淡的金属味。George把鞋后跟埋在柔软的沙子里,试图让自己沉浸于这一刻的安定中。
“我一直在想,”他再次开口,呼呼作响的风声几乎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如果我就这样......放手,在这一切毁掉我仅存的声誉之前,彻底甩掉这个包袱。”
“但是?”Max催促他说完,微微转过身,借着昏暗的点点星光端详着George的侧脸。
George急促地呼出一口气,几乎是自嘲的苦笑。“但我做不到。显然,我确实在乎所谓的公平、正义、正当程序,我不想让它们不明不白地消失。即使那么做才是明智之举。“
黯淡的月光下,Max表情复杂地看向他,然后,他讥笑一声。“他们还说我固执。”
George挑眉,斜睨了他一眼。“哦?我想他们说的应该比‘固执’难听多了吧。”
这句话换来了一声发自内心的轻笑—短促但真实,在George的胸腔中激荡起某种意外的暖意,不过他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了下方的赛道,掩盖了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情绪。
好一阵,两个人都没再出声。只有两个伫立于沙丘上的身影,凝视着那条让他们井然有序的世界在一夜中天翻地覆的赛道。这样安静的时刻并不没有让他们不自在,反而在无言中向世界宣告了他们正并肩作战,即使周围空无一人。Max 把手揣进连帽衫前的大口袋里,暗自忖度后轻轻地开口。“这儿给不了我们任何答案。”
“是给不了,”George干脆地承认了,呼出的空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但至少我们有了一分钟喘息的时间,这就够了。“
风再次填满了两人之间的间隙。此时此刻,他们都在享受夜晚带来的宁静。
尽管这份宁静短暂而又脆弱,在紧张的调查和他们悬于一线的职业生涯前显得毫无意义。但在星空之下,在他们可以抛开一切的黑暗里,他们值得这样一个不被打扰的时刻。
Max挪了挪步子,扫视着起伏的沙海,仿佛下一秒沙子里就会钻出那盏阿拉丁的神灯,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月光将万物都浸染在银与黑的色调里,他们的影子在风中翩翩起舞着。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于一点。
他脚边粗糙的沙砾中,有什么东西正闪烁着莹莹微光,如同被掩埋于沙漠中数年的宝藏正在苏醒。
他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拂去其表面一层层的细沙,直到一小块金属显露出来——它被打磨得像镜面一样光滑,但在一侧有明显的磨损的痕迹,就好像是被匆忙丢弃或者用力撕扯下来的。看起来是一枚袖扣。做工非常细致,看起来价格不菲,和这里的野草还有沙地格格不入。
海风呼啸而过,George将身上的夹克裹地愈发紧了,眼皮不屑地翻了翻。“没搞错吧?我们现在是要开始捡垃圾了吗?我知道我们确实走投无路了,但应该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
Max 用手指缓缓摩挲着那个东西,用他分析赛车传感器数据时地专注神情反复端详着它。“你觉得这个说明不了什么?”
George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认为这大概率是哪个VIP在喝了太多香槟之后,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掉的。显然不是我们期待的那种确凿的证据。“
Max的拇指擦过金属冰冷的表面,流转的月光忽然在某处凝滞,他陡然一顿。那是一个微不可见的刻印——单片叶子状的图案,像某个从未期待过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标志。
他把它转到有叶子标识的那一面,然后高高举起,向George展示着自己的最新发现。“我觉得有人给我下了药。”他脱口而出。
一句话点燃了他们间的空气。
George的瞳孔倏然收缩, “给你下了药?”这个说法无疑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我仔细想了很久,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Max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将那枚袖扣紧紧地握在手心。他组织好自己的话语,最后试探性地开口。“我记得一切 ,George。我跑过的每一圈,参加过的每一场比赛,我整个职业生涯中的每一个细节。即使是在2021年银石,我在一瞬间承受了大概51个G的冲击之后,那次事故的每一秒依然深深地刻在我脑子里。“
Max的话融入了黑夜之中,在沙海上空回荡着。
“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忘记事情,”Max继续说道,他紧紧地盯着George的脸,那种压迫感让George觉得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更别提是一下没了好几个小时的记忆,除非是有人他妈的故意让我忘记的。“
George眉头紧锁,也开始研究起那枚袖扣,试图用纯粹的理智剥离出它背后的深意。这小小的饰品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出灼人的热度。
“下药,Max?得了吧,这实在是太牵强了。“
Max没有移开停留在Georgeg身上的目光。
“两个我们认识多年的车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只是多说了一句话就被打上了罪犯的标签,而那个曾经把我当成神经病的人是现在唯一愿意为我说话的人,我们还一起收到了死亡威胁。在过去的24小时内,我和你,呆在同一个酒店房间,相处的时间比过去十年加在一起还多。而在两天前,这其中任何一件事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Max的声音夹杂着荒诞的幽默。“然而现在它们都发生了。“
George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他选择沉默。律师的本能促使他想要找出Max推理中的漏洞——他只会相信证据,依赖于因果关系完整的逻辑链。下药?栽赃?诬陷一个世界冠军?这听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情节,绝不该发生在他们所处的现实里。
但Max说得有道理。这一切都不合常理,这一切都本不该发生——一个人缺失了关键时间段的记忆;两个人就在酒店门口遇袭却没有目击者,监控也恰好失灵;玩笑般的威胁竟然变成了真实的暴力。
他的目光转回空旷的赛道,在那里,保安人员例行巡逻着,小小的人影移动时就像棋盘上的棋子,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正经历着小型的地震。
“好吧,”他不情不愿地表示认可。“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片刻之间,他们就达成了无声的共识——他们来到了新的起点,然而局面愈发失控了。
George的手始终揣在口袋里。每走几步,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投向Max,不知为何,身边的人看起来不一样了——似乎缩小了一大圈,卸下了平日里的傲慢,变成了一个疲惫的普通人。
他们在沉默中穿行于沙丘之间,先前的敌意早已悄然软化。与多年的对手相伴而行让他感觉很陌生,更奇怪的是,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变得难以定义。
回到酒店时,大堂已经十分空旷,伴随着夜晚独特的轰鸣声。只剩下值夜班的寥寥数人,还有几位正散落在皮革沙发上玩手机的客人。当他们进门时,孤零零的前台接待从屏幕上抬起头来,认出他们后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迅速低下头。
George几乎可以聆听到她的心声: 为什么Max Verstappen和George Russell会在深夜一起走进酒店?我应该打电话告诉别人吗?或者假装没有看到? 他们背负的恶名如影随形,无处不在,使得任何寻常的时刻都成为潜在的头条新闻。
George在楼梯口停了下脚步,一只手还停留在光滑的栏杆上。这一秒钟的时间在两人间无限延长,弥漫着不安与未知。过去几小时里,他们构建了全新的东西——不完全是信任,不完全是友谊,而是出于情势所迫的联盟。此刻,现实已然复位。今晚,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房间,面对各自的思绪与恐惧。明天他们又将迎来新一轮的调查和舆论的重压。
“明早见,”George的语气里又透出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重新戴上了他的社交面具。
Max点点头,那枚袖口还藏在他的口袋里,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好。明早见。”
在此分别本应很容易——两个本就不愿共处的人分道扬镳,直到命运再次召唤。George转身走向电梯,鞋跟叩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Max感觉无声的重压再次回到他肩头。他明明刚才还抱怨他和Russell在一起太久,抱怨他俩被这毫无选择余地的境地捆绑了太久。然而,一想到他要真正地独处一晚,恐慌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的房间就在楼上等着他归来:空无一物,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无尽的思绪与他相伴,以及那个无解的循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墙壁会化作牢笼,天花板会逐步逼近。而他会沦为孤独的囚徒,彻夜徘徊到天明。
至少和George在一起时,他们会有个明确的目标,他知道Georgeg永远会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拉他一把,成为他的依靠。
他的指尖拂过那枚精美的袖扣,试图寻找到一些力量,借以掩盖他不想显露的脆弱。
“晚安,”Max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句。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George径直走了进去,不再回头。电梯门缓缓合拢,机械的声音让Max意识到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
于是,这两个被宿命裹挟,又被各自的骄傲分隔的人,怀揣着对彼此的信任,如同保护着一份来之不易的礼物一样,在夜幕中各自离去了。
Max选择走楼梯,他需要腿部灼烧的感觉,需要大口喘气,需要任何能让他平静下来的东西。明天会有新的挑战,也许会出现新的证据,打破当前的一切。
但今晚,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拥有一位最佳盟友。
那就是George Russell。
Notes:
作者注:
这个袖扣是不是正是某人希望他们找到的东西呢😉
译者注:
好久不见米娜桑!最近真的超级忙,美国gp都是在跑步机上勉强补完的🥲🥲屁股已经着火…祝贺33离五连冠更近一步!祝贺63开着雪橇车上冲刺赛领奖台!以及,虽然有点邪恶,但是好熟悉的mcl双车退赛…papaya你们可以继续内斗吗🙌(bushi…Anyway,以后应该都会翻完一个小片段再集中发布,尽量不停在有悬念的地方,让剧情读起来更连贯一些。有任何建议都可以提出。感谢大家的等待,祝大家周三快乐🫶💖
Chapter Text
灰蒙蒙的晨光无力地透过窗帘,渗进房间,仿佛连太阳都不愿面对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一切。George坐在靠窗的小桌子旁,整理着衬衫的领口,这个小小的仪式可以让他的心静下来,在思绪翻涌时给双手找点事做。
Max靠在他对面的墙上,拉得很低的兜帽仿佛成了他的头盔,看上去已经为这场他绝不想输掉的战斗做好了准备。自从George进入这个房间,二十分钟以来,他一直很安静,丝毫没注意到手里的咖啡早已凉透,视线却一刻不停地跟随着George的动作游移着。
“下一站,”沉默的空气被打破,George志在必得的声音响起,“迈凯伦的酒店,Lando和Oscar遇袭的地方。如果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比如他们漏掉的监控,没有问询过的目击者,警方错过的物证——只可能出现在那里。“
Max立刻抬起头,兜帽向后滑落,警觉的蓝眼睛诉说了他此时的紧张。“我不能靠近那里。你知道的。“
“没错。”George听起来把握十足——当他需要合理化他在车队会议上提出的不合理的意见时就会拿出这样的腔调。他边说话边利落的套上自己的夹克。“所以我自己去,以你辩护人的身份。我可以向人提问,勘察现场,好好了解一下事发经过,不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不行。”Max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他不再靠着墙壁,狭窄的空间里瞬间灌满他的焦躁。“妈的绝对不行。”
"Max—"
“我说不行就不行。”他仿佛被锁在了无形的牢笼里,只能在磨损的地毯上徘徊着。“你觉得我会自己坐在这儿,看着你独自一人去趟这趟浑水,让你去替我找那些巴不得我早点蹲监狱的人打探关于我的消息?“
George强压下他的不耐烦,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些。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Max总想着控制每一个变量,即使他的介入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你不能像我的宠物狗一样跟着我进入每一栋楼,”George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试图拉回他的理智。“你是头号嫌疑人。如果被人看到你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等于坐实了所有媒体想给你安上的罪名。”
Max停下了脚步,拳头在身侧紧了又紧。George的逻辑无懈可击,他们都清楚这一点。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一想到George要独自踏入龙潭虎穴,进入仇视他的人群的领地,Max的心就揪紧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中肆意扩散着。
那不完全是信任,除了当了多年的对手,还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确认了同盟关系外,他几乎不认识George 。那也不是友谊——他们太不同了,彼此伤害过太多次。但的确有东西正在改变了。毕竟全世界都在忙着给他写讣告时,George依旧想尽办法试图洗刷他的嫌疑。
“那我就在车里等着,”Max 最终开口道,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我会呆在外面,呆在可以看到你的地方。我们保持电话畅通。你不会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踏进那个地方,即使只有我隔着街给你望风。“
George怔住了,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在他心里轰地炸开。他本以为他们之间会爆发新一轮的争吵,Max会用一以贯之的强势逼迫他就范。然而,此刻他的语气竟带着近乎保护的意味,是一种无关自负与掌控欲的本能。
他想拒绝这个荒谬又执拗的提议,如果被人看到Max Verstappen像个变态一样守在迈凯伦的酒店外,那将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他不敢想象。但Max严肃的神情让他放弃了说服他——那份固执下隐约晃动的是他真切的忧虑。
从什么时候开始,Max Verstappen学会关心起George Russell的安全了?
“好吧,”George最终还是同意了。“但如果有人问起了为什么Verstappen的车会停在迈凯伦的酒店对面,我会立刻把你卖了。“
Max扯出一个不及眼底的微笑。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句话悬在他们之间,承载了复杂的过去——那些为争夺赛道上的细微优势或者只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彼此失去尊重的时刻。但现在它已再无恶意了,只能算作是暂时的盟友间的打趣。
George拿起手机,查看时间,那份熟悉的沉重又一次覆上了他的肩头。“我们该出发了,赶在媒体开始狂欢之前。”
Max点点头,拉起兜帽,重新筑起自己的防线。“George,”当他们走向门口时,他轻轻地呼唤道。“你一定要注意点。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他们想弄死我,也不会介意顺手解决掉我身边的人。“
George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Max的脸,那里写满了真实的恐惧与担忧——他在为我担心。Max什么时候不再将我视作障碍或者工具了?
“我会小心的,”George只简短地回了一句。
他们一同离开了房间。此刻,他们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缠绕着某些未宣之于口的意外——Max不愿让George独自面对危险,而George忽视了所有他本该遵守的职业道德,默许了他的坚持。
迈凯伦车手下榻的酒店从外观上平平无奇——光洁的玻璃映着灰暗的天空,蓝灰色的企业标志低调含蓄,除了评价极佳的客房服务和一个功能齐全的健身房之外什么都没有。George开车绕了两圈,研究了它的布局,出口和各处的视野。标准的五星级商务酒店,与他们会在别的比赛周末选择的酒店别无二致。
然而,里面的氛围截然不同。工作人员步履匆匆,唇线紧抿,在他路过时谈话便戛然而止。他们目光闪烁,眼里满是戒备。
George挺直了腰,换上了那种最职业化的微笑,走向接待处。在前台工作的女士看上去还很年轻,然而脸上却挂着那种训练有素,不泄露出半分真实想法的假笑。
“早上好,”George说着,在不经意间露出他的 GPDA 证件——足以表明身份,又不至于显得咄咄逼人。“我是George Russell。我想就Lando Norris 和Oscar Piastri遇袭一案提出几个问题。“
他耳中,Max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来,还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很好。非常专业。好像你以前就是专门干这行的一样。“
George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除非必要,否则你应该保持安静 ,他想,但没有浪费口舌说出来。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住了,那种局促不安使她刻意保持的职业形象来到崩塌的边缘。“这个问题恐怕我们已经与国际汽联和警方沟通过了。实际上,沟通过很多次了。我们的陈述已经相当全面——”
“当然,”George丝滑地插话道,语气里对她表示了设身处地的理解。“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重复他们的工作。但作为他们的同事和车手协会的一员,如果您能配合我,再次确认那起可怕事件的细节,我将不胜感激。“
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背后是他经过多次考量后确定好的问话策略——利用让人无法置之不理的车手间的感人情谊上演一出道德绑架,但它会被包装成一次温和的谈话。
Max低声说, “翻译:把你们告诉条子的再跟我说一遍,慢一点。“
George无视了他,继续与眼前的女士保持着眼神的交流,让沉默恰好延续到令人不适的长度。
她环顾了一下大堂——George注意到这是在确定经理这会儿不在这里。然后她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安保摄像头在晚上 11 点 30 分至凌晨 1 点 15 分之间失灵了。之后我们找了工程师来检查,看起来像是技术故障,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有个很奇怪的地方,您知道吗?”
George的眉头蹙起,放下笔。“哪里奇怪了?”
“其他一切都在正常运行。主电源、备用系统,大堂的监控,内部和周围摄像头都是好的。“她靠得更近,将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个摄像头出了问题,就是覆盖您的同事通常用来进出酒店的侧门的摄像头。”
Max哼了一声,评论道。“哇,简直像有人故意在合适的时机拔掉了那两根电线一样呢。“
George详细地记录着,尽管心里正打着鼓,他的字迹依旧工整。“工程师确定故障原因了吗?”
“他们说可能性很多。电压不稳啊、受潮啊、元件故障啊都有可能导致摄像头突然失灵。但是我悄悄跟你说,“她又环顾四周。“这些摄像头是六个月前刚安装的。市面上最贵的产品,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就坏掉。”
George向她道谢,并娴熟地向她滑去一张名片。“如果您想起任何别的事情或者细节……“
没等他说完,她就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把名片收了起来。
安保主管则更难对付。George在通往客房电梯的走廊里发现了他,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短小结实的男人——看起来曾服过兵役,眼里是那种饱经风霜的狐疑。他机械地重复了那套说辞: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有过可疑的举动,没有警报被触发,没有任何未经授权的访问。
George追问他有关于系统的维修记录以及摄像头的使用模式的问题,得到的却只有程序化的敷衍回答,得体但毫无用处,如同铁板一般密不透风。
“Russell先生,”安保主管开始下逐客令,“我理解您对同事的担忧。但我们已经毫无保留地向当地警方提供了所有我们能提供的信息,至于其他的,实在是无可奉告。“
George审度着眼前的男人——他眼神回避,嘴角处的肌肉都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着,明显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很感激您的细致工作,”George谨慎地开口。“只是根据我的经验,往往有些细节起初看似无关紧要,最终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恐怕我无能为力了。”说完,安保主管便转身离去。
Max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在撒谎。或者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继续向他施压啊。“
George低声嘟囔道:“我不能像审犯人一样地去审问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Verstappen。“
Max生硬的回复即刻传回。“为什么不能?”
George几乎要止不住自己的叹气声,但最终还是憋回去了,他不想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在和空气对话的傻子。
从酒店离开后,George开始在附近的街区寻找新的线索。他深谙真相往往蛰伏于众人视线的盲区,于是他带着他的笔记本,逐一走进街上所有的店铺,试图找出一个对那晚发生的事情还有点印象的人。
大多数人声称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街上并没有什么异常——谁也不愿意被卷进这样的麻烦里,但George的耐心和恰当的提问,在不知不觉间撕开一道缺口。
街角的二十四小时咖啡馆的一位咖啡师记得,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有“两个穿着木瓜色衬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笑得太大声了,你知道吗?明显有什么大喜事发生了,让他们开心成那样。他们不停在说什么积分和领奖台,还有一个叫什么Andrea的人为他们骄傲。“
是Lando和Oscar,在庆祝他们两都登上了领奖台。George仔细地做着笔记,一想到他们当时还那么兴高采烈,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样。
一位经营报摊的老人,那天为车迷营业到很晚,发誓他在午夜后听到过叫喊声。“从酒店的方向传来的。听上去很生气,但我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我还以为是车迷在为比赛结果吵架,你晓得吧?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
Max自始至终都在耳机里自说自话,源源不断地发表着他的意见。“问他们有没有人看到过穿着红牛队服的人…呃,不,太明显了,换个隐秘点的说法,George,天啊。“
George被烦得要死,一边要保持从容地与店主交谈,一边还要听他在蓝牙里放屁。于是他趁着店主没注意,小声地吼了一句。“要不你干脆自己来问吧?”
Max苦涩地回答道。“除非你想让我在问出第一个问题前就在大堂被捕。继续吧,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George意识到,这可能是Max对他说的最接近赞美的话了。
当George再次回到酒店大堂时,他的笔记本上已经多了一大堆算不上线索的线索:选择性失灵的监控、深夜模糊的噪音、可能意味着一切也可能毫无意义的模糊记忆。一片无法形成图像的马赛克。
他站在大理石铺就的大堂里,置身于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感受着那股沉重的压力在他心头疯长。
“你听起来很沮丧,”Max说,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不再评头论足,只平静地说着他的观察。
“因为我就是很沮丧,”George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他拿下了耳机,假装是在给别人发语音。“每个人,要么就是害怕地不敢说话,要么就回答得跟排练过无数次一样完美,明显统一了口径。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Max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当他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George想象不到的东西——鼓励,甚至可能是理解。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收集线索就是这样——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会消耗在废话或者精心编织的谎言里,但或许仍有一线转机。我们只能继续前进,总会有所突破的。“
George透过玻璃门望向街道,看着那辆停在酒店对面的汽车。即使隔着深色的车窗,他也能想象到,Max正蓄势待发地坐在那里,观察着每一个进出酒店的人,在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时候就会冲出来。
这个画面本该很违和。Max Verstappen在远处扮演一个保护欲过度的保镖。他的本能要求他与Max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可是——
他并非孤身一人,即使他的背后是那个大家眼中的罪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意外的踏实。
侧门比George预想的更偏僻——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窄小的门洞嵌在工业垃圾桶和员工通道之间,除了偷偷溜出来抽烟,或者不愿意被人看到从大堂回来的客人之外,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晨间的空气在这里变得污浊起来,昨晚雨水的浓重湿气仍挥之不去,闷得连呼吸都觉得粘滞——George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空间里仍充斥着暴力的气息,连每一块砖头上都刻着那晚的记忆。
一排探头像电子哨兵一样悬在上空——两个黑色的半球状物体被精确地固定在最合适的角度,闪着金属的光泽。然而,其中一个的支架连接处留有几道细微的新鲜刮痕,在晨光下无处遁形,就像是机器无言的控诉。
George走近了一点,用手遮挡住刺眼的光线,研究起镜头。它现在运转正常,他能看到那小小的红色指示灯正稳定地亮着,无情地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在最需要它的时刻它却精准地失灵了。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阴影,像经验老道的刑警一般扫过地面。这里的道路很旧,磨损严重,遍布着多年来垃圾车往来留下的污渍与轧痕。
但有些痕迹很新鲜。
混凝土上的划痕,集中在门附近。是鞋底蹭过地面、身体被拖拽或重重跌倒时会留下的那种。一个被踩扁的烟蒂还陷在地里,纸卷被水雾洇成深色,其中剩下的烟草还没来得及腐败,显然没被丢下多久。
他的目光沿着墙面上移,约肩高的砖面上赫然出现一道明显的擦痕,红色的砖粉聚集在墙根处,仿佛有人曾被狠狠地掼在墙上。亲眼目睹暗示着暴行的痕迹,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缩紧了。
这不算什么确凿的证据,在法庭上站不住脚——但George现在几乎可以勾勒出当时的画面了。Lando走在前面,大概在玩手机,仍沉浸在赛后的兴奋中。Oscar就跟在他身后,也许正拿他们的双领奖台开着玩笑。然后,就在他们进门前的一瞬间,就在他们退出公众视野准备进入私人空间的那一刹那,袭击发生了。
这个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他毛骨悚然,愤怒与近乎是愧疚的情绪一同袭来。他们是他的同事,朋友。当他在酒店房间里安然入睡时,他们正在这块被遗忘的空间里流着血。
耳中,Max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突如其来的紧张,搅乱了他的思绪。“George。”
George站起身来,扫视着周围,试图寻找引起Max警觉的东西。“怎么了?”
“街对面有人。”Max的语调如同赛况正佳却突然出现红旗时的那般冰冷克制。“黑色面具,戴着兜帽,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像个抢劫犯的那个。他在拍你。“
George回头一瞥——看似无意,却将一切尽收眼底。狭窄的街道对面,一辆面包车后晃过一个黑色的人影。独特的长焦镜头正对准了他。即使相隔甚远,微弱的快门声依然清晰可辨。
他的心脏猛地快了一拍,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能是狗仔。自从发布会以来,他们一直在每家酒店外蹲守。“
“不。”Max的语调扬起,带着多年来被摄像头围堵的经验。“我了解狗仔,George。他们总是大喊大叫,蜂拥而至,巴不得想让你看到他们——这样就达到了一半的目的。而这家伙不一样。他躲起来了。而且他已经至少盯了你五分钟。“
George摇了摇头,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检查着摄像头。他知道此刻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不能暴露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被监视的事实。
“别干蠢事,”他对着麦克风轻声说道。“应该没什么,只是有人想拍点独家照片。“
Max没有立即回答。通过耳机,George可以听到细微的动静——车门被小心地推开,脚步声落在地上,还有某人准备行动时的呼吸声。
Max已经下了车,弯着腰,利用街边停着的车辆作为掩护,不断向那个人靠近着。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告诉他George错了——这绝不是什么想捞一笔的投机记者,而是危险得多的存在。
他从小被拍到大,能分辨出正规媒体和另有所图之人的区别。而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正带着掠食者般的敌意,跟踪着他们。
街对面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情况有变。他刚放下相机,Max的脸便出现在他身旁。一瞬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互碰撞——Max因怀疑与怒火而将眉眼压得更低,而黑衣人藏在面具后的两个瞳孔则因惊讶而放大。
尽管 Max 想不起来他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但他能读懂其中的神情:不是狗仔即将炮制出头条新闻时的饥渴与兴奋,而是远比这复杂的多的阴鸷的谋算。
接着,黑衣人猛地窜了出去。
他沿着人行道飞奔着,像是早已规划好逃生路线,那样的流畅敏捷立刻让Max反应过来,他绝非一个普通摄影师,而是受过专业训练,早就习惯于这种情形的人。
“George,”Max边追边对着麦克风大叫道,脚步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 “他不是狗仔,狗仔被发现的时候不会他妈地跑的跟个运动员一样。“
George刚回到酒店大门处,被Max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便瞥见两个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鲜明的轮廓让他认出了那是Max,正追逐着一个更小、更快、一身黑的人。
“Max,你搞什么——”话音还没落,George也拔腿飞奔追了上去。
本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一瞬间炸开了锅。
Max沉重的步伐凿在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随着呼吸不断地加快,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几乎要烧了起来。那个黑衣人就在前方二十米处,畅通无阻地在清晨的人流中穿梭着,看上去是个惯犯。
被甩在身后的人群中响起惊叫——受惊的行人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四散开来,咖啡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狠狠摔在了地上,购物袋里装着的东西在避让的过程中被洒了一地,一位老妇人紧紧贴着店铺橱窗,惊恐的瞪圆了双眼,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生意人踉跄了一下,没抓稳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可现在Max什么也顾不上了。
黑衣人很快——快得不像个人类。他毫无征兆地向左冲去,消失在两座建筑之间的一条狭窄小巷里。Max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在他转弯时,鞋子在露水打湿的鹅卵石上打着滑。
小巷成了城市里的障碍赛道。蓝色塑料箱靠墙排列着,黑衣人轻松地翻了过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而在他身后的Max就不那么优雅了,当他重重地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时,难以忽视的疼痛窜上膝盖,但一股更原始的本能覆盖了痛楚,将其转化为前进的燃料。
窄巷的尽头猛地将他们甩进一条侧街。黑衣人并没有放慢脚步分毫——他粗暴地撞开一个正从小货车上卸货的送货员,那人晃了晃便摔倒在地,一箱玻璃瓶轰然砸向柏油路,一时间,琥珀色的碎片四散飞溅,如同彩色的糖纸屑,在他们脚底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响。
Max拼尽全力跃过那片狼籍,紧咬着牙关对抗着肺部致命的灼烧感,意志力推着他向前。送货员用荷兰语吼了些什么——大概是脏话——但这些话淹没在了雷鸣般的脚步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中。
George紧随其后,循着混乱的街道一路追去。他可以看见前方 Max 深色连帽衫的残影一闪而过。当前方的两人突然右转,拐进公寓楼间又一条愈发狭窄的小巷时,George刹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果断地冲进另一条小路。
他在赌——几乎算是孤注一掷,他赌迷宫般的小巷会迫使他们再次进入主干道。即使正在狂奔,他的律师的头脑仍在高速运转,精确计算着角度与岔路,推演着一头困兽在绝境中会逃往何方。
黑衣人行云流水地翻过低矮的铁栅栏,窜过一个邮票大小的花园,碾碎了脚下的花圃。Max穷追不舍,翻越栅栏时他闷哼了一声,那是他的肌肉在抗议。而黑衣人轻蔑地瞥了一眼——殊不知这个致命的错误葬送掉了他先前争取到的宝贵时间。
Max揪准了这个时机,猛地加速,像嗅到血腥味的狮子般缩小着两人间的差距。每迈出一步,黑衣人的领先优势便蒸发了0.1秒。
他们冲出了这条小巷。
Max无视了司机们愤怒的吼叫声、刺耳的刹车声以及被公共汽车压扁的危险。他的世界此刻只聚焦在那个黑衣人身上,他相信这个黑色的身影掌握着那些几乎将他撕裂的问题的答案。
突然——黑衣人停住了脚步。
并非疲惫,而是困惑。他的脖颈僵硬地转动着,仓皇地寻找着已不复存在的退路。他太专注于身后的追击,以至于一头撞进了陷阱。
George跌跌撞撞地从另一条街道的出口冲出,大口喘着粗气,脸因呼吸不顺而涨的通红,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胸前。他撑着膝盖不过半秒钟,便努力地挺直身体,用尽身躯里残存的决心堵住了街道的一端。
自追逐战开始以来,黑衣人第一次愣住了。
他被困住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飘忽着——Max像一个复仇天使从身后逼近,眼中燃烧着胜利的火苗,而George在街道另一头,气喘吁吁,面色通红,但为了得到那个答案而寸步不让。
Max的心跳声像战鼓一般在他耳边擂响,每块肌肉都在积蓄着力量,那个黑衣人稍一挪动,他就会扑上去撕碎他。他的视野里再无他人了。
抓到你了,混蛋。
黑衣人剧烈喘息着,按兵不动,权衡着急转直下的胜算。三个男人,此时正站在荷兰的小街上。
游戏规则已经改变。猎人变成了猎物。
而Max Verstappen早就为这一刻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Notes:
作者注:
暂时忘掉寻找线索吧,现在上演的是一出警匪跑酷片,对此我并不后悔哈哈哈😂
译者注:
墨西哥gp排位赛前开胃菜一则(实际上是目前为止最长的一章)🤓👏我已定好五点闹钟,3363就这样你追我赶p1p2带回吧!(做梦ing
Chapter Text
黑衣人的胸口如风箱般鼓动着,隔着面具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唯一露出的眼珠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环顾着四周——局势显然对他不利。他身后是三层楼高的砖墙,Max正步步紧逼,而George死死堵住了另一侧的路。
有那么一秒钟,他看起来就要投降了。
然而,下一刻——黑色的身影一晃。
他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墙面冲去,纵身一跃——他的脚踩上了凸起的砖块,双手也牢牢攀住了粗糙的墙面,然后他手脚并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向上爬去,仿佛他生来就如此灵活。
“操——!”Max扑了过去,指尖将将擦过了他衣服的一角,而黑衣人足尖一蹬,再度将自己拔到更高处。瞬息之间,Max一把抓住了相机的肩带。
本就脆弱的肩带陡然绷紧,随后便在两人的拉扯下从中断裂。相机直直地落入Max手中,而那抹黑色的身影已如猫一般轻巧地翻上屋顶,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妈的!操,操——!Max咆哮着,一拳砸在墙上。“就差一点!刚刚就差一点! 他他妈的怎么做到的?“他脸色铁青,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下,愤怒和震惊烧尽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George在几步外停了下来,弯着腰喘气,微张着嘴望向屋顶。“他就这么——爬了上去——”他无助地指了指那光秃秃的墙壁。“如履平地,这他妈什么人?“
Max转过身来,紧紧抓着那台相机,仍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着。“不重要,他落下了这个。“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断裂的肩带垂落下来。“这里面的东西最好值得我们追他一路。”
George终于喘匀了气,直起身来,睁大了双眼。因为出了太多汗,他精心卷好的刘海此刻凌乱地粘在了额前。“Max,刚刚有一个黑衣人就在我们眼前蒸发了,而你还在关心照片?“
Max用荷兰语混着英语低声咒骂着,根本没注意到George说的话,他捏紧了那台来之不易的相机,仿佛是要从中榨取出他想要的答案。直到George出现在他眼前。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Max不得不急停,否则他的额头就会直直地撞向George那锋利得可怕的下颌。
“这——”George的指尖重重地戳向Max的胸膛,力道之大让他趔趄着向后退了半步“——倒是提醒我了。”
“你”
“他”
“妈”
“在”
“想”
“什”
“么?“
George举着食指,不停地戳戳戳戳戳。Max的脸扭成一团,揉着被戳得发麻的胸口。“嗷,嗷——我操,Russell,你疯了?!“
George此刻表现的与他平日里无可指摘的公众形象相去甚远,每吐出一个词,他的音调便拔高了一分。
“你是头号嫌疑人,”他说,每个音节都像淬着碎玻璃一样尖锐,“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追一个黑衣人。“他眼中燃着灼灼的火焰,分明是超乎责任的关切和担忧。”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自我保护的意识?“
Max恼火地拍开他的手,但George不退反进。他们离得更近了,近的Max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能闻到古龙水夹杂着汗水的味道。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擦出火花。
“如果他有武器怎么办?”George继续问道,他的嗓音变得生硬。“如果他不是逃跑而是回过头来攻击你怎么办?如果——”
他又猛地戳向 Max 的胸口,但这次 ,Max 攥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扣紧了 George 的小臂,迫使他停了下来。
Max脑中那为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绷断了。
“我会看着办的!”他低吼着,脸因愤怒和别的什么东西而变得通红。“你指望我做什么?嗯?就这么让他跑了?让他带着可能洗清我罪名的证据消失?“
他们的鼻尖几乎相抵,炽热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着,因为刚刚的追逐和争吵,紧张的空气正在他们四周噼啪作响。
只不过半秒之后,George便吼了回去,同样的响亮和直接,他空着的那只手揪紧了Max卫衣的前襟。“我指望你不要送死!我指望你在干任何事情之前都能花个五秒钟动动脑子!“
话音砸进了一片骤然降临的死寂里。两人肩线的起伏是那样惊人的同步。望着Max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George的眼里闪过的是愤怒,恐惧,还有更幽深难辨的东西。而Max正用着足以留下淤青的力度死死抓着他,颈侧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
在这个漫长的瞬间,剑拔弩张的对峙悄然间变质,消弭为某种他们都不愿在荷兰的晨光下命名,承认或直面的东西。
Max的视线向下一坠,在George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便猛地抬眸重新盯住他,仿佛要用目光点燃一切。
George唇瓣微启,像是在呼吸,又像是要吐出什么足以粉碎他们之间脆弱的一切的话语——但他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包含了太多——太多无声的角力,太近的距离,太多难以承受的一切。
接着——George兀自后退了一步,像扯断电线般决绝地切断了他们之间的电流。他微微侧过身去,抬手捋过自己已经湿透的头发,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泰然自若。
危险的错觉蓦地被打破,他们重新回到了现实。
Max用力呼出一口气,松开了George的手腕,用手掌抹了抹自己的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难以自控地轻颤着——一定是因为肾上腺素飙升,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肾上腺素飙升。
城市的声响如潮水般涌回——汽车鸣笛声,人行道上的脚步声,远处路人的交谈声,在刚刚那番激烈的交锋后,一切都回到了熟悉的节奏里。
Max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着的相机,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我们应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George 只是点点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全身僵直,被某种可能是懊悔,也可能是解脱的情绪包裹着。
“嗯,”他轻声说。“是应该看下。”
在无言中,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慢慢地朝车的方向走去。
车厢好像狭窄了许多,也许,是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让这里闷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
George滑进副驾驶座,湿漉漉的浅棕色头发仍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衬衫也不适地黏在胸口,布料此刻变得冰凉。尽管早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带来些许的温暖,他还是打了个寒颤。Max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座上,把那个相机往两人间的操控台上一扔,好像那东西烫到了他的手似的。
相机落下的闷响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先前争执的余烬仍悬在空中——激烈的言语,意外的靠近,George攥住Max领口的手……
George清了清嗓子,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然后他调整了下安全带,将其拉过胸前并认真地扣好,每个动作都带着刻意的拘谨。Max 此刻心乱如麻,手指杂乱无章地敲着方向盘,他的戒指与皮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 George 克制的呼吸形成了鲜明对比。
每一次重心的移动,每一次手肘不经意的触碰,似乎都被放大了。暗流于无声处汹涌回旋。
终于坐定后,George倾身向前,伸手去拿相机,不可避免地擦过Max的肩膀。短暂的接触像电流般窜上了他的手臂,但他选择了忽视,有些用力过猛地掀开了相机的屏幕保护盖。
小小的LCD屏幕亮起,惨淡的蓝光投映在两人脸上。
第一张照片很模糊,是从远处拍摄的——Max和George并肩走进国际汽联大楼,保安守在门侧。
George的指尖划过屏幕。
第二张照片:几个小时后他们准备离开,记者们一拥而上时,George的手搭在Max手肘上的一瞬间。
下一张,
他们走进酒店,低着头,肩膀微耸。Max抿紧嘴唇,George表情不善。
下一张,
今天早上,George站在迈凯伦的酒店大堂,耳边贴着手机。
再下一张,
就是刚刚,George在酒店的侧门入口处检查着摄像头,对街对面的长焦镜头毫无察觉。
George屏住了呼吸。Max焦灼的视线几乎要在他侧脸上烧出一个洞。
他更快地滚动着照片,拇指用力地按着按钮。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他们。
Max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George的世界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只剩下耳中的嗡鸣声。 “而且是从案发后第二天就开始了。”
他小心翼翼把将相机搁在腿上,麻木地盯着已经变暗的屏幕。在他能言善辩的人生中,这是头一次——他说不出任何一句像样的话,他多年来赖以生存的逻辑与理性、本该存在于文明社会中的秩序与条律,在绝对的力量前都化为了虚无。这样的认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Max僵硬地坐在他身边,他正强压着怒火,George甚至能看清他皮肤下抽搐的血管。但他没有移开视线,没有因为他们发现了这样不得了的东西而退缩哪怕一丝一毫。
车厢好像再次缩小了——他们离得更近了,被窥视的不安充斥着整个空间,他们就像被困在鱼缸里的鱼一样,一举一动都被无形的眼睛观察和记录下来。他们曾以为自己至少还拥有隐私,这样美好的想象就在刚刚化成了泡影。
George一直盯着黑色的屏幕,仍沉浸于刚刚看到的照片中。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压得很低。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Max摇了摇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道路。“没。他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拧紧眉头。“我不认识他。但是......”他突然变得有点沮丧。“我总觉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他,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这样含糊不清的说辞显然不是他们此刻想听到的。
George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赶走些许疲惫。此刻,在他们眼中,已是草木皆兵。“我们不能再住在酒店了。不能再冒这个险。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每晚会呆在哪儿,何时进出。我今晚就会搬到别处,你也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Max转向他,一脸难以置信。“你疯了吗?”
George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你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了,随随便便找个新酒店能有什么用?你跟我一起去我那里。“
George从椅背上弹了起来。“这不——”
“我有一栋房子,”Max打断他,语气坚定。“从这里开车过去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吧,在海边,非常私密。“
George眯起眼睛,借着晨光打量着Max的侧脸。
“还有谁知道这里?”
Max迎上了他的目光。“没谁,就我自己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George在脑海中盘算着,最终他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去吧。马上就走。我会另找落脚处。“
有那么一会儿,Max只是盯着他,仿佛眼前的George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干笑。“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还觉得分开行动是明智之举?“
“这样更安全,”George坚持道。“两个目标总比一个目标更难追踪。”
Max微微向他靠了过来,他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如果我们不能随时见面,还怎么继续往下查?你想让我们像傻逼一样,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偷偷摸摸地在各个酒店碰头?绝对不行,我们必须时刻呆在一起,方便行动,这样才好解决问题。“
George刚想争辩,又停了下来。他的本能与他的自尊、与那个黑衣人如风般消失在屋顶的记忆正激烈地交战着。他脑中理智的部分——帮过他通过法考,帮他越过F1政治雷区的那部分——知道Max是对的。他们确实不能分散开来,各自查各自的。这样他们无法在有新的状况发生的时候及时地赶到对方身边。
看到George 有所动摇,Max趁势继续说道,“跟我走吧。”声音柔和了许多。
George仍在犹豫着,如果他同意的话,那就意味着他要和Max Verstappen在同一屋檐下,和眼前这个他讨厌了很久,正冒着毁掉自己职业生涯的风险去拯救的人,彼此依赖,共同进退。
但另一种选择——分头行动,让自己更轻易地暴露在猎人的枪管之下——太糟糕了。George掂量掂量,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微微点了点头。
Max不自觉地放松了些,一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的宽慰掠过了他的面颊,“好。我们立刻就出发。“
“现在?”George环顾停车场,每一辆车,每一片阴影仿佛都成了危险的藏身之处。“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什么东西?”Max已经发动了引擎,在轰鸣声中不解地开口问道。“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
George思衬着,在脑海中快速清点着房间里的东西。笔记本电脑、手机和身份证都在他身边。 衣服、洗漱用品和其他一切都可以更换。
“没有,”他轻声说。
“那我们走吧。”
Max缓缓驶出了停车场,故意装作很随意,仿佛他们还只是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天后返回酒店的车手。但George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手紧绷着,目光不断扫过后视镜,警惕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
他们沉默地驶过郊区,周围的景色逐渐从城市蔓延到乡间,田野,以及在渐暗的天空下显得漆黑一片的树林占据了他们绝大部分视野。
“这幢房子,”George开口道。“你买多久了?”
“几年吧。”Max的回答十分简洁,他正专注着开车。“在我和我爸最后一次大吵后买的,我需要一个没有他存在的空间。“
这样透露着些许脆弱的坦白有点出乎George的意料。他当然听过那些传闻——围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Jos Verstappen那火山一样的脾气,以及他使用了怎样残忍的手段才塑造出Max这样的天才,但Max很少会主动提起他。
“他不知道这房子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Max瞥了他一眼。“我通过一家空壳公司来支付费用。所有的账单上都是不同的名字。官方记录上,Max Verstappen在这附近没有任何一处房产。“
George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没料到Max也有谨慎,甚至说得上是未雨绸缪的一面。毕竟在大家眼里,他永远是那么自信,锋芒毕露,勇于直面任何挑战。而此刻的他,早已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为自己留好了退路,筑起了坚固的堡垒。
他们离开主干道,驶入一条更窄的小道。当他们驶向更深处时,两旁的树木逐渐将他们包围。车灯在黑暗中凿出一条明亮的隧道,映出石墙,杂草丛生的树篱,偶尔闪过标记着某个岔路口的标志。
“还有多远?”George问道。
“不到十分钟吧。”
George靠回椅背,试图忽略他扑通直跳的心脏。他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在发出尖锐的警报。与世隔绝意味着免受外部威胁,但也意味着,如果他发生任何危险,将没有任何目击者,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立即将这个念头抛之于脑后。如果Max想伤害他,早就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了。他们必须给予对方全部的信任,否则谁也无法在这场游戏中幸存。
当他们抵达时,出现在眼前的房子与George所期望的完全不同。
他本来以为,一位身价上亿的世界顶级赛车手,喜欢的会是那种极度奢靡张扬的风格。然而,Max拐进一扇没有标记的大门,驶上一条蜿蜒在茂密林地上碎石车道,最后停在一小块空地上,那里矗立着一座朴素的石头小屋,远处传来阵阵涛声。
它美丽而低调,屋外是风化的石材和简约的线条,窗户融入了暮色之中。没有任何赛车的标识,没有任何属于他们身处的那个混乱的圈子的痕迹。这只是一幢可以属于任何人的房子。
“就是这了。“Max说着,熄灭了引擎。
George下了车,感受着松香和海水的气息,这是他好久都没体验过的新鲜空气。海浪就在不远处低吟着,富有节奏,抚慰着人心。
“这里太完美了。”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Max对这个由衷的赞美感到有些惊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的确很不错。“
在这里,在这个众人视线之外的庇护所,或许他们能够找到一些答案。
或许他们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Notes:
作者注:
Max的os:0:1,屋顶蜘蛛侠领先一局,该死!但是现在George完全归我了,我将称之为胜利😉
译者注:
在看到这章的时候,我第一次产生了“要不要试着翻译呢”这样的想法,因为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产生爱意,甚至大部分时间还在吵架,但我觉得我感受到了某种情感像胶水一样在lala老师的文字里流淌着,很柔软,我喜欢这种暧昧和脆弱的氛围,翻译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被包在棉花糖里哈哈哈哈🥰不晓得大家能不能体会到同样的情感捏🤓🤓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正赛了,预祝3363取得好成绩!!
/我的妈呀这个起步吓得我…63tr我不行了✋
/墨西哥好火热啊,本来打算浅看五圈睡觉来着
Chapter 10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一阵吱呀声响起,前门被轻轻地推开,George跟着Max走了进去。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装潢或布局,而是声音。并非完全安静的房间里充盈的是大海的轰鸣声,它穿过石墙来到这里,低沉而富有节奏,仿佛整幢房子都在跟着潮汐而呼吸。
George停在了门口,适应着昏暗的光线,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吃惊。
在他的想象里,Max的房子会是那种富有几何美感的线条,还会有大片的落地窗的极简风现代化豪宅,处处透露着“老子钱多得没处花”的傲慢。它会被刊登在杂志上,配着“赛车手的世外桃源”之类的标题。然而,这小屋让他感觉……有人气,有生活痕迹,是个真正的家。
入口直通一间正沐浴在傍晚琥珀色光晕里的客厅。他猜宽敞的窗户外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玻璃上甚至还有海风送来的盐渍。客厅正中是一张真皮沙发——不是那种高贵而不实用的设计师作品,而是一个经典的款式,中间的坐垫上有一个永久的凹痕,扶手上还有些磨损的痕迹。沙发对面是一张矮矮的原木茶几,上面散落着杂志和缠在一起的充电线,前面摆着一台再普通不过的电视机。
角落里放置着一个书架,上面堆了不少快被翻烂的老书。ps5手柄被随意地丢在地上,连接线盘旋在磨损的实木地板上。门口附近还有一双被胡乱脱下的跑鞋,橡胶鞋底的纹路里还卡着沙粒。这里足够整洁,但并没有很精致。George一时间无法将这个场景与Max Verstappen——那个一生中大多数时光都身处于镜头之下的人联系起来。
透过一扇敞开的拱门,他瞥见了一个小厨房,不锈钢岛台和浅色的定制橱柜倒映着微光。还有一条狭窄的走廊——想必是通向卧室。上方,有一个开放的楼梯井,他可以隐约分辨出一个阳台的边缘,站在那里的话应该可以将海景尽收眼底。
George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憋着气,他做了个深呼吸。“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Max 自如地穿过他熟悉的空间,把钥匙哐当一声丢在厨房台面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趣地挑起一边眉毛。“怎么,我家不是Bond的老巢,抱歉让你失望了。“
George被窗外传来的催眠般的海浪声吸引着,走向房子的更深处。那缓慢的韵律与赛车时的圈速或积分毫不相干,却同样拥有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几天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完全卸下了防备。“我承认,我本来以为这里会……很浮夸,至少会有那种超大的落地窗。“
“谢谢。”Max干巴巴地回答道,把他的红牛连帽衫从头顶扯了下来,扔到椅背上。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
就在此时,George的胃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像战士们嘹亮的呐喊声一样在墙壁间回荡着。他一只手按在腹部,做了个鬼脸。天呐,他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酒店的早餐感觉就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好吧,我得说你装修得相当有品味。但现在我快要饿死了,请告诉我你这里有能吃的东西。“
“当然有,”Max听起来有点被冒犯到了。“每个人都会在家里准备点食物好吗?”
George走到厨房,希望找点东西凑和一顿。他抓住冰箱把手,拉开门,里面的灯条亮起。
然后他愣住了。
"Holy Moly。"
每个隔层都塞满了红牛。银蓝相间的饮料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码得整整齐齐。下面的冷冻抽屉里呢?还是红牛,挤满了每一寸可用的空间。就连冰箱门上的格子里也全是那标志性银蓝色包装。没有任何真正的食物。没有牛奶,没有剩下的外卖,连个苹果都找不出来。
只有数百瓶能量饮料。
George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在难以置信,惊恐还有敬畏里来回切换着。“你没有开玩笑吧?这就是你所谓的食物?“
Max靠在台面上,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不服气。“有什么问题?它可以很好地补充水分和能量,完美覆盖了人体所需的所有营养。“
“ 所有营养?”George几乎来到了破音的边缘。“Max,那里面的营养成分实际上是0,除非哪天咖啡因也成为人体的必需品。食物呢?真正可以吃的,不会让你在三十五岁之前挂掉的食物在哪里呢?“
Max耸了耸肩,随意地摆摆手,看起来毫无悔改之意。“我明明活得好好的。”
George无助地指着这个伪装成冰箱的,正发着光的红牛圣坛。“那些统统不叫食物。只展现了你对赞助商走火入魔的忠诚。你是不是连刷牙都要用红牛?“
自他们离开酒店以来,Max第一次开怀大笑起来,眼角弯弯,连五官都变得模糊。此刻小屋里只有他真切的笑声和海浪声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这一瞬间,他又变回了大家所熟知的那个清清白白、光芒万丈的Max。
“好吧,好吧,”他说,边笑边掏出手机。“你说得有点道理。我们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George忍俊不禁地摇头,看上去他真的有为Max的健康问题发愁。“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泰国菜?印度菜?我都可以,只要不是装在铝罐里、不会让我心跳过快的东西就行。“
“那就点泰国菜吧,”Max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开始刷外卖软件。“我要点些辣的东西,或许能让你放松一点。“
George扬起眉毛,抱着双臂。“点绿咖喱,中辣。和这个房间里的某些人不同,我有运作良好的自我保护意识。“
Max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我看未必吧。某人可是自愿当了我的辩护人,现在还跟我一起呆在我的秘密小屋里呢。“
扳回一局。
George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肩膀。过去四十八小时里一直支撑着他超负荷运转的肾上腺素终于开始消退,疲惫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渗了出来。“随你怎么说咯。我要征用一下你的浴室。在外卖到这里之前,别把冰箱喝光了。“
Max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菜单上了,听到这话后只是懒洋洋地向他敬了个礼。“这我可不敢保证。”
George低声嘟囔着能量饮料成瘾和一级方程式车手的饮食习惯之类的话,走向狭窄的走廊。当他向屋子深处走去时,海浪声愈发清晰,仿佛会冲刷掉一切的混乱。而在他身后,Max正快速地用荷兰语点着餐。声音里透着George很久没听到过的轻松自如。
不到五分钟,George就再次回到客厅,头发还是干的,看起来不知所措。
Max的视线没从手机上挪开。“洗这么快?还是淋浴头坏了?“
George抄起手。“衣服。”
Max终于舍得放下手机,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衣服怎么了?”
“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George平静地说。“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酒店。”
Max坏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意味。“好吧,看来你只能穿脏衣服睡觉了。或者......”他指了指衣柜。“穿红牛的周边,想穿什么随便拿。T恤、卫衣都行,帽子也有。“
George没好气地瞪着他,眼睛有灯泡那么大。“我绝对不会穿的。”
Max歪了歪头,伸手去拿手机。“来吧,你穿着会很不错的。我要拍个照,然后直接发给Toto,你猜他会不会气得当场心脏病发作?没准儿还得开个董事会。“
George呻吟着,捏着鼻梁。“你简直不可理喻。”
“让我想想......”Max举起手机,假装在找一个合适的拍照角度。“要给照片起个标题才行。‘牛皮我有,前途在手’怎么样?或者更直接一点——‘Russell加入红牛,终见冠军曙光‘?奥!我想到个更好的——”
“Max,”George打断他,几乎是恳求道。“拜托。”
Max沉默了一会,好整以暇地看着George在一旁坐立难安。不过最终他还是好心地翻出一件叠好的T恤和一条纯黑色的运动裤扔了过去。“放心。不是我所有的衣服上都印着那两只牛。“
George接住了衣服,便转身向浴室走去,边走还边小声地骂着什么。
“不要太感谢我。”Max笑着在他身后喊道。
George哼了一声,砰地关上了浴室的门,流水声逐渐传来。
Max向后靠去,仍面带笑意。他想象了一下,George Russell——永远衣着得体的完美先生,穿着红牛的衣服走来走去的画面几乎比在小巷里追赶黑衣人还要有趣。
几乎。
二十分钟后,George重新出现在客厅。发梢还没干透,水汽把他的头发洇成了深褐色。Max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瘦削的身躯上。黑色T恤显然宽松得过了头,领口那里空荡荡地悬着。而运动裤则短了不少,一截苍白的脚踝尴尬地裸露在外。这身打扮与他平日里端庄的形象全然不符。
Max抬眼,感觉心神一晃。这当然与他目前艰难的处境无关,纯粹是因为他正目睹George剥去自己完美的外壳——他看起来更真实,更陌生了。像刚出水的芙蓉一般,让Max的脉搏不自觉地错了拍,而此刻他绝不允许自己细想。
活了快30年,他已经足够了解自己了:当某些情绪——尤其是对他本该讨厌的人产生的异样情愫——试图破土而出时,他只会用两种方式来应对:摆出敌意,或者开玩笑糊弄过去。
今夜,活生生的George站在那里,皱巴巴的,太吸引人了,于是Max选择了后者。
“哇,你今晚——,”他拖长了音调,勾起嘴角。“看起来还真......”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George期待后文的模样。“普通。”
George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总比你这样跟刚和别人在街边打了一架似的强多了。“
“嘿!”Max抗议道,做作地捂住胸口。“这是我浑然天成的魅力好吧。”
“看起来是挺混的。”George小声嘀咕,抬手理了理半干的头发,这让他看上去更凌乱了。
Max嗤笑了一声,感到莫名的愉悦。 “至少我看起来不像一个被诅咒后误入人间的迪士尼公主。“
一记冷眼甩来,George 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尖。“当心点,Verstappen。再逼逼赖赖的话,你嘴里的公主就会把你从阳台上仍下去。等到了岩石上之后,你可以继续展示你‘浑然天成的魅力’。“
Max的笑意更深了,为如此轻易地就激怒了对方感到得意。George Russell依旧那么容易上钩。“那就有点过于戏剧化了是不是?不过很符合你的风格。“
George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我恨你。”
“才怪,”Max边说,边在手机上查看着他们的外卖到哪儿了。“你只是恨你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我。”
还没等George组织好反击的语言,“叮呤叮呤——”有人按响了门铃。
他们的外卖到了。
Max趁机溜向门口。“感谢外卖员,”他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被自己的裙子绊倒啊,公主。”
George愤怒的回应淹没在了Max的脚步声和门轴转动的声音里。
这顿晚饭比George预想中轻松许多。几天来,他们第一次没有提到袭击事件,没有提到国际汽联以及桌上那台存着罪证的相机。只是盘腿坐在地板上,端着外卖盒随意地聊着天。
“味道还不错,”George吃了几口咖喱后夸赞道。
Max眉毛挑了挑。“还不错?你都吃出汗了。“
“我没有。“
“你额头都反光了。”
George伸手去拿水,避开了那道戏谑的目光。“这是中辣。完全在掌控之中。“
Max一只手撑着地,嚣张地笑着。“好吧。那我下次点特辣的,看看你能不能活过第一口。“
George瞪了他一眼。“没问题。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照你那个吃法,你绝对会死得很早。“
因为当George吃完咖喱时,Max已经开始享用芒果糯米饭,并且顺手打开了他的第三罐红牛。他在甜点和能量饮料中切换自如,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那样肆无忌惮。
George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太恐怖了,高糖加高碳,再灌一肚子……糖水。“
Max惬意地喝了一大口。“美味。”
George喃喃自语道。“除非用枪指着我,我才会在咖啡里加糖。而你在这里把糖浆当水喝,你是在进行什么极限挑战吗?“
Max叼着勺子咧嘴一笑。“说不定这就是我总是拿冠军的秘诀哦。”
George仰头摊在沙发上。“说不定这就是你未来牙医账单会比你创下的记录还要长的原因。”
Max只是耸了耸肩,沾沾自喜地吃完了最后一口甜点。
这样寻常的片刻很难得。只有食物,嬉闹和窗外永恒的海浪声。时间有点晚了,倦意逐渐席卷了George。
收拾完外卖盒,George撑着膝盖,强迫自己站起来。“我好累,坚持洗完澡吃完饭就是我的极限了,现在我要睡觉了。“
呲啦一声,Max又开了一罐红牛。“去吧。我要再熬会夜。“
George向他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你没救了。晚安。“
“晚安,公主,”Max幼稚的声音响起。
George咕哝着什么“白痴”,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Max仍陷在沙发里,他望着海面上碎银般的月光,感受着糖分在他血管里滋滋作响。现在只有永不停歇的海浪与他作伴了。
房子里空旷了许多。
不久前,在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之后,George彻底没了动静。现在Max独自一人呆在客厅里,空的外卖盒,用过的纸巾还有两把叉子毫无章法地堆在茶几上。四罐红牛带来的咖啡因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细胞,让他感到心烦不已,思绪混乱,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打开了电视,机械地切换着频道,试图最大限度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新闻频道——太危险了。体育频道——让他想起了赛车。喜剧片——他一点也笑不出来。最终,他挑了一部关于企鹅的纪录片,但旁白温和的嗓音反而让他的头更痛了。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
黑衣人轻松跃过墙头的画面,厨房台面上原子弹一样的相机,社交媒体上捆绑在一起的姓名,像病毒一样无限繁殖的报道,Christian那通措辞谨慎的电话——无形中暗示着他成为了车队的负担……所有的一切都绕回到同一个起点——
George。
白天的碎片正在他脑子重映着:狭窄街道上交错的脚步声,George因狂奔而泛红的脸颊,他呵斥自己独自涉险时紧绷的下颌……他明明可以转身离开,把一切都抛给自己,但他没有。黑衣人逃走后他眼里的惊恐,急促的喘息,紧抓着他卫衣的手。那个无法定义的、危险又迷人的瞬间。
而现在,在这里,在这世界上唯一真正只属于他的地方——没有家人,没有车队,没有媒体,没有任何噪音,在这个他保持着最真实的自我的地方,他把George带进来了。George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地板上吃饭,和他争论着咖喱到底有没有辣死他这样琐碎的小事,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
Max不愿再去回想当时的感觉。对他的感觉。
够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桌子上的空罐子被震得哐当作响。他赤着脚踩过木地板,走向卧室,决定在自己的大脑用更多不恰当的念头把他折磨致死之前强迫自己入睡。
他推开卧室的门,不由地顿住了。
George正蜷缩在床的一侧,睡得正香。一条手臂枕在脑下,另一条则紧紧地环住了自己——明显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起,倾泻的月光下,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完全没有了在国际汽联会议上杀伐果断的风范。
Max怔怔地看了很久,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了——George在这里,在他的床上,柔软,毫不设防,过于……鲜活,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撞上心头,然而他拒绝面对,更不想让这种情感在他心上生根发芽。
于是,在一切即将决堤时,他本能地选择了他最熟悉的那种方式。
“喂,”Max打破了眼前的寂静。他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踹George的屁股。
“啊!”半梦半醒间,George被吓得尖叫起来。他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窗户都为之一震。
“你干什么——?!” George惊魂未定,显然没搞清楚状况,他的头发还乱得跟鸟窝一样。当他的视线好不容易能够聚焦时,他看到是Max正站在他身边。此时他混沌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于是他愤然大吼道:“你刚刚是硬生生地把我从床上踹下来了吗?”
Max无所谓地抱着手臂,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对。 这是我的床。你给我滚下去。“
George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得像只炸毛的猫。“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能用说的吗?正常人才不会随随便便踹别人!“
“你该庆幸我没有直接把你从窗户丢出去,”Max低声说着,径直爬上刚刚腾出的空间,满意地盖上了毯子。“你跑我床上来干嘛?”
George低头盯着他,刚刚还满是睡意的脸上此刻只有愤怒,不合身衣服让他看起来更狼狈了。“我累得要死,而你的床看起来很舒服,我就想躺一会儿......”他住了嘴,似乎意识到这听上去有些奇怪。“随便吧。算了。“
Max把脸埋进枕头,掩盖着自己因对方的慌乱而产生的满足感。“你眼光真不错。但不好意思,这张床不属于你。“
George沮丧地哀嚎一声,他拽了拽过短的裤脚,试图维护自己最后一份尊严,然后他把门一摔,气冲冲地离开了。
Max把毯子裹得愈发紧了,拼命汲取着上面George残留的体温,但他不容许自己去思考为何索取这份暖意在对与此时的他而言如此重要。
他的整日喧嚣的大脑终于停止了运转。George愤怒的神情,气急败坏摔门而去的样子……这荒谬的熟悉感,竟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到平静。
他闭上眼睛,唇角无意识地扬起,进入了梦乡。
Notes:
作者注:
Max啊…*叹气,放心,迟早会让你学会如何正确地调情的…让我们的3363稍稍放纵一下,今晚他们有点小暧昧哦~好好休息一晚吧,查案什么的明天再说。
译者注:
世界纷纷扰扰,但咱们这里今晚是一章超超超超温馨日常大放送!🥱🥱🥱速翻了一下,希望大家看完有开心一点💖💖💖
Chapter 11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第二天早上,George揉着眼睛从客房里出来,舒展着手臂,借来的黑色 T 恤上还带着睡眠时的余温。几天来,他第一次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不再只是一具被咖啡因和怨气驱动的躯壳。
Max起得更早一些,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全神贯注地刷着手机。旁边的扶手上,一罐已经喝了一半的红牛摇摇欲坠。显然,在大多数人选择用一杯咖啡开启自己的一天时,Max Verstappen通过猛灌能量饮料来迎接清晨。
George扬起一侧的眉毛,忍不住开口道。“早啊。把我从你房间请出去之后,睡得好吧?“
Max甚至懒得从屏幕上抬起头来。“好得不得了,谢谢。托您的福,我拥有了婴儿般的睡眠。你有时也该试试——像文明人一样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另外,你一大早就要这么冲吗?“
George完全无视了这句夹枪带棒的话,抱着手臂半坐在厨房岛台上。
“我们今天需要出去一趟。”
Max神色一紧。“为什么?”
“买点吃的,这是其一。我们不可能每天都点泰国菜外卖,不管他们的绿咖喱有多好吃。“George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冰箱,“而且我坚决拒绝喝红牛,也不想吃你那些放了好久的能量棒,这太可悲了。另外还得买点衣服,我不要穿你随随便便从抽屉最底层翻出来的东西。“
Max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看起来对George这些合理的要求完全不以为然。
“小事一桩。”他最后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向George扔去。
George稳稳地接住了,低头看向屏幕。
界面停留在某个送货软件上,所有商品都分门别类,一目了然。什么吃的,服装,人类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能在几个小时内被送到家门口。
“下单吧,”Max的语气很豪横。“食物、衣服、洗漱用品还是书,想买什么买什么。除非必要,否则我们不会离开这房子半步。“
George盯了一眼Max,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屏幕。“你简直了。”
Max抿嘴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对了,记得给你自己下单一点情商,我听说这个现在也可以配送。“
George忿忿地往沙发的另一端一坐,用力地点击着手机屏幕。“哈哈,很好笑。我要下单点正儿八经的食物,蔬菜,可以为我们提供蛋白质的东西。你要不要来点花茶?正好清一清你那个泡在化学勾兑品里的肠胃。“
“都行,”Max 随意地答道。“反正不要买太健康的东西,别毁了我的好名声。“
George在农产品的类别里挑挑拣拣,嘴上还在抱怨着什么。但此刻眼前异常和谐的场景——在徐徐的海浪声中,他和Max占据着沙发的两端,就像朋友一样拌嘴。
一切都显得……太平常了,这恰恰让人觉得不对劲。
很快,George确认好订单后,把手机拿给Max,然后踱步进了厨房——可喜的是那里有一台几乎没使用过的咖啡机,甚至还有几包没开封的咖啡豆,试图在他的晨间仪式里寻找到些许慰藉。
十分钟后,一杯完美的咖啡出现在台面上,还冒着热气。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正符合他的喜好。他小小地啜饮一口,那苦涩的香气在一瞬间就成为他的救赎。世界仿佛再次变得可控,而不是疯狂地偏离轴心。
“现在,”George转过身来,双手捧着杯子。“吃和住的问题暂时都解决了。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我们不能无限期地躲在这里,干等着这场风暴过去。“
Max在沙发里越陷越深,品尝着他的红牛,如同僧人照料他的香火一般虔诚。 “你问我?我他妈哪里知道。“
George啧了一声。“行吧。那我们先复盘一下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他掰着手指头,语气认真了起来。
“ 一:你在事故发生后一时冲动,说了些蠢话;二:同一天晚上,两名迈凯伦车手在酒店外遭到暴力袭击;三: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
Max咬紧了牙关,没有插嘴。
“四:你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就在袭击发生的时间前后,你穿着全套红牛队服,出现在他们酒店外。”George的手悬在空中。“还附了一张用我个人信笺写的纸条。”
“顺便说一句,信笺还挺不错的。“
George没有理会他。“五:然后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号码发来的威胁;六:自袭击发生以来,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他朝桌上放着的相机努了努嘴。“那个人就是蜘蛛侠的表弟。”
这个说法让Max有点想笑,但George还没有说完。“所以,我们唯一拥有的物证——也就是那些照片,没有指向某个躲在暗处的人,没有指向哪个阴谋,而是直接指向我们。“
Max咣得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罐子。“不是唯一的 。”他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翻找了一阵,掏出了那枚袖扣,把它举到了光下。上面那个小小的叶子标识泛起微弱的光泽。
George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Max,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应该只是别人随手丢掉的垃圾。它来路不明,就算它真的能说明什么,我们也无法证明它是我们在那个疑似有人给你下药的地方捡的。“
Max用手指捻着袖扣,目光定格在它身上。“这不代表它毫无价值。”
George盯着他,半是恼怒,半是让步。
“从法律上来讲,它就是毫无价值。除非我们能找出它和别的证据或者某个人有所联系,否则没必要深究下去。“
Max耸了耸肩,再次将袖扣装进口袋,并带着那种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自信,开口道:
“我们会找出来的。”
这句话飘荡在有着海风气息的空气里,听上去很轻松,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不知何故,他们也不完全愿意放弃这条听上去就很扯的线索。
在没人说话的几分钟里,小屋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这份沉默最终被George突然开始震动的手机终结了。他低头瞥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便立刻消失了,他把手机从桌上拿了起来。
“Max,”他小心翼翼的声音让Max立刻紧张起来。
Max从沙发上翻下来,还不忘拎着他的红牛罐子。“怎么了?”
“红牛发布了一份声明,”George说着,便开始浏览起来。
Max的心情异常沉重,胃里一阵绞痛。等George开口念出那份官方文件的内容时,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他心头。
“红牛车队将全力配合国际汽联的调查。查明真相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坚决谴责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虽然我们对正在进行的调查没有异议,但出于对这项运动的安全性和完整性的考虑,我们请求有关部门在开展工作时保持耐心。“
George放下手机,看起来很迷茫。“所以......他们并没有公开指责你,但他们也完全没有为你说话。“
Max短促地干笑一声。“他们当然不会了,完全不出乎意料是不是?真相大于一切,安全第一,他妈的一套一套的。“他模仿着那种口吻。“他们无非就是想说:在局势明朗之前,请你和我们保持距离。“
George的手指还停留在屏幕上。“还没完,“他犹豫着开口。”这里还提到了Christian和Yuki的话。“
Max僵住了。“他们说了什么?”
George清了清嗓子,再次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读了起来。“‘这对整个团队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时刻,’Christian说,‘我们相信调查后会得出公正的结论。我们不容忍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无论是在赛道上还是赛道外。’”
这一席话精准地击穿了Max的心理防线。他几乎可以想象到Christian说出这番话时的情形:他站在红牛的休息室里,脸上挂着处理危机时的那种谨小慎微的表情,然后冷冰冰地说出最伤人的话。
“Yuki呢?”Max的声音轻了许多,他几乎不敢听到那个答案。
George的脸色在读到下一段话时变得更难看了。“‘暴力在我们的运动中没有立足之地,’Yuki 说,’作为车手,我们有责任在赛道上和赛道外树立榜样。我完全认同有关部门的处理方式,同时我们将继续专注于安全和专业的比赛。‘“
Max的下颌绷得如此之紧,George可以看到他皮肤下的肌肉在跳动。那罐红牛从他突然无力的手上滑落,哐当一下掉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难以置信,”Max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我能猜到Christian会这么说——他一直是一个政治家,总是先作最坏的打算。可是Yuki呢?“他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他们甚至没提到我的名字,只是把我当作累赘,就这么把我从车队里抹去了,好像我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George感觉自己的火气也上来了,这冷不防的怒意让他有点意外。
“真无耻,”他啐了一口,厉声说着。“他们不是在保护你,而是在保护自己。他们只是太在意赞助商的态度,太在乎自己的企业形象,以至于他们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车手,就这么……任凭你自生自灭。“
Max眨了眨眼睛,显然被George不淡定的语气吓了一跳。“你之前不还跟我说这就是生意。”
George定定地与他对视,怒意仍在体内翻涌着。“ 我是说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接受它,更不意味着这是对的。“
Max一时间接不上话,某些相同的情绪弥漫在他们之间,也许是同为车手,对于在艰难时刻车队展现出的丑恶嘴脸的厌恶。
这时Max收到一条新消息通知。他一把抓起被遗忘在沙发上许久的手机,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解锁了屏幕,心想着或许,只是或许……
Yuki: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他们逼我这么说。
Max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消化着这些词。然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扔回沙发上。
“懦夫,”他说,这个词承载着他所有的失望和被背叛的失落。“他们全是懦夫。”
这一次,George没说什么。他自己的怒火也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着,异常地灼人。他很少和Max在某件事上完全达成一致。
这种感觉比看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声明还要糟糕。
George强压下怒意,刷着红牛的声明下的那些评论。突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以为又有哪家媒体的头条出炉了,或是关于那场集体背刺的新推送。互联网向来热爱这些戏码。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方,显示的那串数字让他一下掉进了冰窟。
又是那个匿名号码。
他只觉得心脏骤停,就像在两百公里的时速下错过了刹车点一样。“Max。”
Max把视线投了过去,George惊恐的表情让他的眼神骤冷。“怎么了?”
George颤抖着把手机转向Max,确保他能看到屏幕。消息已接受,消息待处理。
在这静止的一刹那,他们一动不动。小屋里过于安静了,George只能感受到自己手腕处脉搏的节奏,还有在一瞬间就变得吊诡的海浪声。
然后,两人凑到了一起,George点开了那则通知。
弹出的消息十分简短,字里行间都充斥着调戏的意味。
干得漂亮,孩子们。昨天你们可是让我的小朋友好好挣扎了一番,这样精彩的表现值得一点小奖励。
消息下方,一个图像附件正静静等待着,如同一把上了膛的枪。
George战战兢兢地点开它,图像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缓慢加载着,折磨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还是那张诅咒般的照片:Max穿着全套红牛队服,站在迈凯伦的酒店外——一切都他妈的刚刚好。
但这一次,有别的东西闯入了George的眼帘——图像顶部的一行小字,让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了。
Max也看了过去,下一秒,他眼里的困惑化为赤裸的杀意。
图片正在发送中。目的地:国际汽联数据库。
Notes:
作者注:
啊哦!
Chapter 12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那个亮着的手机屏幕,“正在发送中”这几个字像定时炸弹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时间两人都闭上了嘴,凝滞的空气愈发沉重起来,直到George终于强迫自己开口。
他咳了一声,强装镇定,但他发抖的嗓音无情地背叛了他。“没关系。这仍然不能证明什么。照片中你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只是恰巧地出现在那个酒店门口。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我可以——”
他喋喋不休,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阻止自己立刻吐出来。
而Max自始至终没回一句。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底燃起的怒意仿佛可以把屏幕烫出一个洞。他的手撑在大腿上,指节处那个旧伤口眼看着就要再次撕裂了。
George的声调越拔越高,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人们每天都去散步,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罪。这个案子里一半的证据充其量只算是间接证据。说真的,我——”
他忽然瞥见了什么,屏幕顶部有一串几乎难以察觉的字符,无关照片本身,而是图像附件的原始记录。是他刚才拼命想办法为这张照片的存在找出一番具有说服力的说辞时差点错过的东西。
George朝手机凑近了些,像辆终于耗尽了燃料的汽车一样暂停了自己的高谈阔论。
“等等。”他眯着眼睛,然后重重地戳了戳 Max 的手臂,让他吃痛了一下。“看......看这个。
Max终于将目光从图像上移开,顺着George的手指看向屏幕的边缘。他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原始记录显示,附件里的图像是转发这张图片时的截图,而具体的转发时间如同数字指纹般刻在了附件的文件信息里。
George的心跳剧烈地撞击着肋骨,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是......那是袭击发生后的第二天。就是我们收到信封的那天。“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冲走了恐慌,随之而来是挥之不去的困惑。George跌坐在沙发上,那条信息的内容重如千钧,压在他心头。
“这完全说不通。”
Max从沙发上起身,抹了把脸,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焦虑的气息如同电火花般不断地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什么说不通?”
George深思熟虑后开口说道:“如果国际汽联和我们同时拿到了这张照片,那么他们为什么在听证会上只字不提?我们就在他们的会议室里接受着问询,他们明明有大把的机会,却一句话也没说。“
Max猛地停住脚步,皱紧了眉头,补充道。“甚至在那之后我们也没再收到传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为什么是现在?“
沉默的空气里藏着两个人都不愿点破的事实。
George的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国际汽联一向都是大张旗鼓地处理纪律问题,不闹得人尽皆知誓不罢休。他们像喜鹊一样收集证据,囤积着每一个日后可能有用的碎片。如果他们拿到那张照片,那么在听证会上,他们就会像抡着锤子一样挥舞着它。然而,他们选择了沉默。
George用手托住脸,声音低得几乎不能再低。 “这意味着,要么是国际汽联有所顾忌,隐瞒了什么。要么……“
Max钉在原地,目光聚焦于桌上的手机,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比北海的风还要冷。“要么就是他搞的鬼。”
George也看过去,那个匿名的号码静静地躺在屏幕上,像条沉睡的蛇。打开的消息界面正无声地嘲讽着他们。
Max的喉头滚了滚。“他在不断向我们施压,引我们走上一条死路。或者只是……威慑我们。“
这些话像裹尸布一样笼罩在他们身上。George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仿佛那张骇人的照片仍在眼前——然后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用‘他’?“
Max眨了眨眼睛,被突然跑偏的话题搞得有点晕,“你说什么?”
George拿起手机,一下一下地用指尖点着屏幕,就跟它得罪了他一样。他的话音不由得加重,义愤填膺。“你怎么知道是‘他’?这他妈的是性别歧视。也可能是‘她’啊!”
Max显然不能理解他奇怪的关注点,当他在思考眼前的阴谋和幕后黑手的时候,George却在质疑他用的代词是否准确?“是么?围场里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女人?“
无异于火上浇油。
George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以不亚于街头游行者的热情高呼道。“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赛车运动中的女性还不够多。几十年来,她们一直备受歧视。结构性压迫,资金的缺乏,这些情况一直都存在,而我们视而不见!她们连参加卡丁车比赛的途径都少得可怜——更别提担任工程师甚至领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增加女性的话语权,需要更多的女性主义者。Max,这就是为什么——“
"George!"
Max几乎是在咆哮,让沉浸在演讲里的George抽离了出来。他愣了愣,好像一个被按下重置按钮的机器人。
火力全开的George Russell让Max疲于招架,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耐下性子开口:“专注一点好吗?”
George放缓了呼吸节奏,肩头垂了下来,用手搓了搓脸。眼里的激情逐渐黯淡下去,现在他有些尴尬。“是我没分清主次。”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我只是......当我的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我总是会揪住那些细枝末节不放,钻牛角尖。“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那条信息的威力丝毫不亚于倒灌进泰坦尼克号的海水,足以让他们立刻撞上冰山。George坐回到沙发上,看起来无精打采。
他不停地思考着,试图在脑海里梳理出一条脉络。“所以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那个人早就把照片发给了国际汽联,而国际汽联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忽略了它——天知道为什么。或者其实他根本没有发送过,就是故意吓唬我们一下。“
Max冷笑一声。“他妈的问题怎么越来越多了?”
George还没来得及回话,Max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两个人忐忑地看了过去,通知横幅弹了出来,幸好这次不是那个匿名号码了。
迈凯伦官方声明
迈凯伦车队今日已证实,在赞德沃特袭击事件中受伤的车手Lando Norris在经过治疗后已出院。而Oscar Piastri仍昏迷不醒,但情况稳定,正接受密切监护。
“我们永远将车手的健康和安全问题放在首位,”领队Andrea Stella说。“我们将继续提供一切必要的资源,以确保他们完全康复并重返比赛。”
该声明还重申了迈凯伦的追责决心。“我们无法接受在赞德沃特发生的事情。正义势必会得到伸张。国际汽联必须果断采取行动,保护这项运动的完整性和车手们的安全。Max Verstappen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
声明的最后,迈凯伦着重强调了他们是Norris和Piastri “最坚固的后盾”,并强硬地指出:“当卫冕世界冠军涉嫌袭击其他车手时,F1不能视而不见。全世界都在看着。”
Max把手机扔回桌上,迈凯伦的声明像浓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大脑。他勉强地笑了笑。“我之前还不懂,你说的那些,‘至少迈凯伦车队有在维护他们的车手’,“他摇了摇头,嘴角撇成一个难看的形状。“我以为那只是他们在媒体前说的场面话,但现在我明白了。”
George歪着头,认真地听着他说话,此时的Max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Lando和Oscar身后还有他们,“Max的声音很沙哑,痛苦中还夹杂着不甘与嫉妒。“再看看我呢?事情还没个说法呢,Christian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我撇干净关系了。”
各种情绪从这句话里溢了出来,悬浮在空气中,如烟草般呛人。George喉头一紧,心也跟着钝痛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掌心落在Max的肩头,轻轻捏了捏。这样的触碰明明只在瞬息之间,却因染上了George的体温而变得永恒。
Max那颗飘摇不定的心,忽然找到了降落的地方。他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这份无声的温暖。随着急促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他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没一会儿,他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缓缓地起身走向卧室,咔哒一声带上了门。
房间很昏暗,紧紧拉着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很长一段时间里,Max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停在了通讯录的界面上,那个联系人的名字很刺眼:Christian,他的领队,他的引路人,那个在他不被看好的时候站出来给予他最大信任的人。
Max 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在第三声铃响时被接了起来,Christian冷漠的声音传来:“Max,”
没有基本的问候,更没有关心,只是平淡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听起来他很不愿意接到这通电话。
Max艰难地挤出一句开场白。“你真觉得是我干的吗?”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至少半分钟,听筒里只有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当Christian终于开口时,他的声音极其地不自然。“我怎么想并不重要,Max。我们只能选择保住车队。你知道的,迈凯伦那边一直逼得很紧,而媒体和公众也都要求我们给个交代。董事还有股东们意见都很大,我们只能启动应急程序——”
“我以为董事们会喜欢我。”Max的声音抖了一下,无意中暴露了他强压在心头很久的委屈。
“他们的确喜欢你,”Christian说,语气里闪过一丝遗憾。接着他机械的声音又如同丧钟般敲响:“但他们最爱钱。股价一直在跌,赞助商们都在左右摇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一直沉默。”
Max双眼紧闭,用掌心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缓解着颅内的阵阵抽痛。这番话让他挑不出一丝错处来。Christian的话音里是不多不少的同情和恰到好处的疏离,想比他早已为这个时刻排练了成百上千遍。
Max第一次意识到,Christian现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车手,甚至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
只把他当成一个棘手的包袱。
这样清晰而残酷的认知让彻骨的寒意在他体内不断扩散着。他明白,Christian说的这一切,意味着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对错,公平甚至是真相,而他们共同建立起的那些辉煌也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只关心能否及时止损,他要确保,在Max被众人唾弃时,车队不会被一同拉下水。
“Max?”Christian遥远而微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还在听吗?”
黑暗里,Max佝偻着背,一个人坐在床边。
“在,”他轻声说。“我在听。”
但话语冲出口的一瞬间Max就知道自己在撒谎,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听进去。他的思绪完全脱离了肉体,飘向别处,逃离了这个情谊始终被明码标价的世界。
此时,他唯一的依靠正坐在客厅里——那个曾被他视作最危险的对手,现在是他仅存的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
挂了电话后不久,Max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而他甚至懒得去查看。猜都能猜到,大概又是关于他的头条新闻,不然就是又有谁公开谴责了他,几天来,这样的消息在他手机里堆积如山,压得他动弹不得。
那烦人的嗡嗡声持续不断,像有一只到处乱飞的苍蝇。但Max还是一动不动,只是攥紧了拳头。疲惫正吞噬着他——他实在厌倦了那些无休止的揣测,也不想看到自己那个总被加冕的名字现在却只能和莫须有的罪名捆绑在一起,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但或许他已经绝望地神智不清了,没过多久,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听天由命地看向了屏幕。
加粗的标题赫然出现他的眼前:
George Russell在国际汽联调查期间发表声明
Max呼吸一滞,突然之间他好像看不懂英文单词了。George发表了声明?为了他吗?他的拇指悬停在那个链接上,心脏快得几乎就要从胸口蹦出来。
然后,他点了进去。
“我想明确一点:我相信Max Verstappen。我相信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这种基于碎片化证据的指控完全是在胡来。我们不能仅凭着捕风捉影的片段和某些极具煽动性的言论就毁掉一个人的人生。一级方程式理应变得更好。“
这段话不同于他早已习惯的那些,只带着真切的温暖扑面而来,Max又慢慢地重新读了一遍,让每个字的力量都渗进他早已遍体鳞伤的心脏。
Russell还补充道:“我跟Max当了很久的对手,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在赛道上的确丝毫不留情面,但他不是罪犯。他理应得到公平的对待,而不是在事实尚未查明前就被定罪。现在,舆论占据着前所未有的份量,干扰了正常的调查进程——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正义绝不该被公众的声浪所裹挟。”
这些文字在屏幕上闪烁着,铿锵有力,颇有点挑衅的意味,像是在沙地里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线,更像是亮出了黄牌,每一个字母都在郑重地宣告:无端的揣测请到此为止。
Max读了一遍又一遍,每读一遍,心脏便跳动得更加剧烈,饱和的氧气被运送往全身各处,驱散了那些寒意。他感觉自己的房间好像逐渐亮了起来,墙壁也正离他远去。那些困住他的荆棘无形间松动了一些,足以让他透口气。
于是他打开了房门,重新感受着早晨的阳光带来的暖意。穿过走廊,他看到George就在客厅里,蜷缩在沙发里,正随意地玩着手机,但Max知道他只是努力地装作不在乎自己的反应——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生硬地滑动着,肩膀那里也绷得紧紧的。
Max就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个傻傻地跟他一起跳进火坑的人。
他想说点什么。 谢谢你显得太轻,我很抱歉好像来得有点迟了。 而为什么太复杂,显然此时他们都无力深究。
于是,Max只是走过去,轻轻地说:“你的声明登上世界趋势了。”
George抬起头,故作惊讶。“是吗?我还没注意。“
这过于明显的谎言让Max笑了笑。“是啊。很多人夸你勇敢,但也有不少人骂你愚蠢。这取决于他们更认同谁的说法。“
“无所谓,”George说着,若无其事地缩回原处,“反正他们之前说的比这难听多了。”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此时他整个人周身都透着低气压,让Max惊觉不管曾经历过多少,再次面对这样大规模的网络围剿时,换谁都没办法轻轻松松地消化掉负面情绪,这就是George公开维护自己的代价。
Max清楚,在他们这个公众形象的份量丝毫不亚于实力的世界里,选择在这样的时刻,高调地宣布支持自己对任何人来说绝不轻松。
但George还是这么做了。
Max再次低头看向他的手机,看着那些穿过喧嚣,直抵他心底的文字。在一个已经放弃他的世界里,在他自己的车队把他当作负担、在媒体把他描绘成一个怪物时,是George Russell站了出来,说不。
不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也不是因为这轻而易举,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所以他心甘情愿。
Max把手机放在一边,把自己甩进沙发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希望——更准确的说是类似于希望的东西,那就是他看到了这场噩梦终会迎来结局的可能性,看到了他不会独自沉浮于苦海的可能性。
"George,"他轻声喊道。
“嗯?”
他们的视线在阳光里相遇。“谢谢。”
George的表情柔和了一秒,然后又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先别急着谢我。我们还没抓到幕后凶手,也没搞清楚他的动机。”
“我知道,”Max说。“但还是谢谢你。”
George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虽然George已经押上了一切,切断了所有退路,但这既不会让现有的证据消失,也不会让调查就这样终止。
不过无论如何,Max也要说出这句话,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那天晚上,他们带着更多的疑问入睡了。来自匿名号码的信息,那张照片,Max消失的记忆——他们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真相依旧如同星星那般遥不可及。
但他们两个人选择共同承担这份压力,为彼此留出得以喘息的片刻。
这让一切都变得不同。
在自己那张舒服的大床上,Max已经睡着了,自从这场审判开始以来,他第一次没有梦到鲜血还有众人对他的口诛笔伐,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George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思考着他的选择,思考着法理公平和人情冷暖间的微妙界限。他的手机偶尔会震动一下——主要是记者们的消息,有时是几条死亡威胁。
他全都没理会。
明天将会迎来新的挑战,他们或许会得到些新的线索。但自这一切开始以来,George第一次觉得他们有在反击 ,而不仅仅是在苟延残喘。
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至少这一刻他们重新掌握了主动权——那么这一切都值了。George这么想着,任由睡意淹没了他。
Notes:
作者注:
1. 国际汽联有黑幕.....一点也不新鲜
2. 去你的Christian
3. 好耶Georgieee,为你的男人挺身而出吧。
4. 反派嘛…自然要干反派的事咯。此外,我姐妹坚持认为,如果我添加其他人的POV会更好。但我坚定的认为这个故事应该只牢牢扎根于George和Max的视角,我们用他们的眼睛去看,用他们的耳朵去听,和他们的心同频共振。这是我一开始就定好的,我想忠于我的初心。
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要不要也加入点别人的视角?还是就把握好3363的线?
哦对了,我刚刚才想起来我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比较在意细节,却总是忘掉这些最基本的😅
大家好呀!我是lala,很高兴认识你!感谢你和我(还有George和Max)一起踏上这段旅程!
好啦我说完啦😂😅
译者注:
看到这里的各位可以去原文的这章下面给lala打招呼呀🥳🥳
ps:昨晚卡在了上一章,sorrysorry,本来以为这章可以翻快一点端上来没想到很多地方的表达纠结了很久😿😿
anyway,大家11月快乐呀💖💖🎉🎉我最喜欢的季节终于来了
Chapter Text
红牛车队官方声明
鉴于近期关于车手Max Verstappen的争议,在与董事会以及相关合作伙伴进行全面协商后,红牛车队内部已达成一致。尽管合同义务规定Max将在2025赛季剩余的比赛中继续代表车队出战,但双方的合作关系将在现有合同到期后自动终止。自2026赛季开始,Max Verstappen将不再为红牛车队效力。
红牛车队始终坚守职业操守与安全准则的底线。我们绝不支持或纵容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并将继续全力配合国际汽联的调查。
Max呆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电视。
自这则声明发布后,围场内外一片哗然。二十多分钟来,各种消息轮番轰炸着Max的手机,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在那几行冰冷的文字里宣告终结。
其实他并没有很意外。那片黑压压的乌云一直悬在他头顶,不知何时就会化作疾风骤雨倾泻而下。Christian的那通电话,Helmut声音里那下意识的排斥,车队人员像对待一个镶着金丝的烫手山芋那样对待他——无一不在暗示着这样的结局。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他甚至做好了自己会一拳把墙打穿或者把嗓子吼破的准备,可他没料到会是现在这样。
他预演的一切都没发生。
那场他等了很久的暴风雨并未降临。只有麻木到极致的空虚感,以心脏为起点,向四肢蔓延开来,侵蚀着它所触及的一切。突然之间,Max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的意识融进了四周的空气里,清醒地看着那个属于他的世界逐渐崩塌,平静得仿佛这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悲剧。
Max Verstappen将不再为红牛车队效力。
十一年。他倾注了整整十一年的青春在那支车队里。从一个野心勃勃的17岁少年到四届世界冠军。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赛车手到红牛的天之骄子。每一次胜利、每一个领奖台、每一座奖杯——每一个奇迹,每一段有关一级方程式的记忆都是他和红牛共同创造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化为乌有。
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门框都随之抖了抖。George着了魔似地冲出来,脸上还挂着那副急切的神情——他刚刚才看到那则声明,此时他手机的提示音正像警报声一样不断狂响着,震得他手心发麻。
“Max——”他快步向客厅的中央走去,但没走几步他就犹疑地刹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隐形的墙。“你......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显得那么苍白又刺耳。 你还好吗? 多么不合时宜的关心。在亲眼目睹了自己为之奋斗了多年的一切就这样被夺走之后,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还好。
Max机械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George,极力隐藏着自己汹涌的情绪,不让它渗入话语间分毫。“好啊,当然好,为什么会不好呢?“
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五官,想让它们回到往常的位置上去,但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不自然了,像是套上了别人的皮囊。“得了吧,George。车队经常这样随时随地让车手走人,又不是第一次了,对吧?大家都在抢席位,这就是围场的常态。“
George的脸沉了下去,但Max的嘴皮子还在不停地动着,不顾一切地想打破那片即将将他活埋的死寂。
“想不想听听我会怎么样推销自己?”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坐直了点,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嗨,我是Max Verstappen,四届世界冠军,2026 赛季即可上岗。可根据您的要求提供有关我的资料。不过相信您也知道,现在我身上还背了个官司。“
这样勉强的姿态像玻璃一样脆弱,稍一施压就会碎得面目全非。他用最轻松的口吻说出最绝望的话,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
"Max,”
George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带着那种可以识破一切伪装的力量,击碎了Max的虚张声势。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Max紧咬的后槽牙,眼里闪烁的悲伤,还有那双不自觉在膝盖上握紧的双手。
“你不用这样逞强。这会儿觉得难受……很正常。“
George的这份好意几乎比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一顿更让他难受。Max可以感觉到,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出的面具,仅因这一句话就出现了一道裂纹。让George得以闯入,窥见他千疮百孔的心。
但那道小小的缝隙转眼间就愈合如初。
Max的假笑僵在了脸上,冷冰冰地开口。“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怎么管这么宽?“他的话音此刻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将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远。“你又不是我的心理医生,Russell,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说出这样刻薄而伤人的话绝非Max的本意,但此时已是覆水难收。他绝对不能让George知道他现在就站在名为崩溃的悬崖边缘。也绝不想承认,他好不容易维持多日的镇定,在看清自己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后,正走向土崩瓦解。
George及时咽回了自己的反击,遏制住了想逼着Max面对自己真实情感的冲动。他认得Max这个模样,知道他即将再次筑起自己内心的高墙。倘若他再往前走近半步,Max就会立即缩回到自己的壳里,让他再难以触及。
于是George憋住了所有想说的话,无视了自己灼痛的咽喉的抗议,微微点了点头,随他去了,任由沉默如雪花般降临。
Max再次看向电视,脸上只写着漠然。但George可以看到他正有意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可以看到那双灰蓝色眼睛里的挣扎——那是两股力量正在拉锯,而理智正节节败退。
Max不停地对自己说我很好,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太多遍,以至于他开始觉得,只要自己就这么说下去,总有一个时刻这句话就会变成真的。他像是在念一条咒语,又像是在向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神灵祷告。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
但他的房子拒绝让他如愿。
每个角落、每一面墙壁都在缅怀那段已经逝去的时光。这个小屋曾经是最令他安心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一座博物馆——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陈列着他所失去的一切的展览。
肌肉记忆推着Max晃进厨房。他的喉咙很干,他需要水。他需要一些简单的东西,一些正常的东西;他需要一些不用经过思考,也无需付出情感的东西;他需要一个不用让他面对——自己亲手勾勒的未来,现在已沦为一片废墟——这一事实的东西。
他拉开冰箱门,冷空气像一记耳光一样扇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它们。
银蓝相间的铝制罐子,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红牛能量饮料。几十瓶,也许是几百瓶,像待命的士兵一样排列着。那个他最熟悉的logo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投来视线——两只冲锋的公牛腾空而起,奔向高处。
像一对翅膀。
他的手僵在冰箱门把手上。有好一会儿,他屏住了呼吸,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瞪着这面印满了红牛的饮料墙。这个他喝了十几年的牌子,这个印在他头盔上的图案,这个几乎等同于他姓名的标志。
这样紧密的关系刚刚被那份官方声明判了死刑。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猛地揪紧。Max啪地一声甩上冰箱门,然后立刻转过身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有点没站稳——是平衡感还没来得及追上惯性。
我很好,我很好。
但房子一直在背叛他。
他来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想找出件能换的衣服,一件没有任何标志的衣服,一件没有让红牛的气息浸染到每一条纤维里的衣服。
但抽屉和衣架也背叛了他。
印有两只公牛的T恤,井井有条地挂成一排。还有无数件海军蓝与银灰色相间的卫衣、车队给的夹克,大多连吊牌都没来得及剪。帽子随意地塞在最上面的架子上,有些是他签过名的,有些是全新的。所有的东西全都贴着那个定义了他十一年的标签。
到处都是红牛,红牛,红牛。
摆在这里的衣物,埋葬着曾在他眼中理所当然的日常。每块面料都讲述着同一段故事——胜利后的庆祝活动、媒体日、工厂里的休闲星期四,在世界各地比赛时,车队的标志就是他的铠甲,他的名号,他的归属。
车队的标志。这个短语现在听上去像是一个笑话。什么车队?什么标志?明天、下周或明年,当摄像机再次捕捉到他时,他还是那个Max Verstappen,只是当衣服上再也不能出现那两头牛时,他究竟还能穿什么呢?
衣柜仿佛正不断向他迫近着,让Max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胸口被某种类似于恐慌的情绪塞满了。在他周围,氧气的浓度似乎突然下降了许多,这让他的手颤抖了起来——只是轻微的颤抖,但足以让他注意到。
我很好。
他并不好。
他要淹死在他自己的房子里了。那一纸声明,把他那些回忆变成了蚀骨灼心的毒药,哪怕只是一个片段都足以让他窒息。每一个带着红牛标志的物品都深深地刺痛着他,逼着他正视自己失去的一切,正视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这个现实。
George一直靠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Max来到这儿,被某种他难以言明的潜意识牵引着——正是同样的冲动让他自愿为Max辩护,驱使着他发表声明,捍卫这个曾是他竞争对手的人。
而现在,Max试图隐藏起的每一丝痛苦都赤裸地暴露在他眼前。
George的直觉催促他赶紧做点什么,至少要说点什么,在Max完全卷进漩涡之前把他拽出来。他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他可以扔掉那些罐子,烧掉那些衣服,像撕下伤口上的创可贴一样把那些标志一个个扯下来。
但那又有什么用?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抹去那些岁月,那些胜利的时刻,那个Max自十七岁起就与那支车队绑定的身份,都无法填补曾栖息着Max未来的地方——现在那里是一片虚无。更不用说去治愈那比任何肉体创伤都要痛的、被最熟悉的人背叛的感觉。
心脏上的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
George拼命地想让情况好转一点。用什么方法都行,他只想替Max分担一点压在他心头上的重担。但他无从下手,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Max萎靡不振地瑟缩在沙发角落,仿佛想把自己全身都埋进抱枕里。电视上正播着一段YouTube上的iRacing视频,解说员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轮胎策略还有赛车的配置,他那热情洋溢的声音显然与这个气氛凝重的客厅格格不入。
Max完全没在看,他已经神游了好几个小时,在这个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里,电视传来的声音会让他有种一切一如往常的错觉。屏幕上,像素风的赛车在虚拟的赛道上风驰电掣,而Max的眼神根本无法聚焦,他的大脑早就停止了处理来自体外的一切信息。
George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翘着二郎腿,拇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但实际上他看不进去任何东西。每隔一两分钟,他就会有点心虚地快速瞟一眼Max,仿佛他一不留神,Max就会在离他不过几米的地方碎成几瓣。他们之间的距离被George拿捏得恰到好处——Max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却也没近到让两人都觉得拥挤的地步。
视频终于在一阵激昂的电子合成乐中结束了,YouTube的大数据立刻精准地为Max推送了下一段内容。一行加大加粗的标题印在他最熟悉的画面上方:
Max Verstappen职业生涯中的那些经典名场面。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那些独属于Max的高光时刻逐一展开。
George立刻扑向茶几,想要抓起遥控器。“我要换——”
“让它放完吧。”Max的声音如同冬日里贝加尔湖的冰面,没有一丝起伏。
George犹豫了一下,手指悬在遥控器上方,他不知道是该尊重Max的意愿,还是要保护他,让他免受这场精神上的凌迟。不过,George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不情不愿地默许了Max的请求,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电视里的Max还是17岁的模样。
第一段画面有些模糊,看上去是从巴塞罗那的观众席上拍的,但那份喜悦却清晰无比。是Max首个分站冠军的颁奖仪式。那时他脸上的线条没现在这么硬朗,脸颊上还有点肉,带着少年独特的稚气与青涩。当他捧起首胜的奖杯时,笑得是那样灿烂,香槟从他的发梢滴落,此时他眼里洋溢着的,是梦想成真时那种纯粹的快乐。
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为他创造的奇迹欢呼。那群身穿海军蓝制服的工程师们无一不激动地为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鼓掌喝彩。年轻了不少的Christian也在那里,为这个首次代表红牛出场便创下历史的少年感到骄傲不已。
然后是一段领奖台的混剪——一场又一场比赛,一个赛季又一个赛季,摄像机记录着那些欢声笑语和飞溅着泼洒向人群的香槟,记录着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少年,在站上最高领奖台前他绝不会回头。在那些日子里,镜头始终偏爱着他,捕捉着他每一个笑容或是惊喜的瞬间。
陷在沙发里的Max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他只是茫然地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电视上,或许他什么都没看进去,又或许是涌入眼底的东西太多,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视频带着他们穿越时空。现在是2021年,Max迎来了自己第一个世界冠军——
“Max Verstappen,you are the world champion,the world champion!”
随后,无线电里便爆发出他那一声激动的呐喊——那是多年心愿终于在此刻成为现实时的狂喜与震惊,是最直接、最本能的宣泄。而在p房里,他的父亲泪流满面,整个团队都在互相拥抱,击掌庆祝。
屏幕外,Max依旧无动于衷。
2022年赛季初,他表现平平。人们开始质疑,他的成功是否是昙花一现,阿布扎比的胜利是否应该归功于那面红旗。不过很快,胜利便接踵而至。他卫冕了冠军,让所有怀疑他实力的人都闭上了嘴。
Max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冰面出现了裂痕。
2023年:一个写着他名字的赛季。他驾驶着RB19,以惊人的统治力称霸着赛场——全年22场比赛里,有19场他都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这打破了以往的所有记录。在这一年,荷兰的国歌几乎成为了每一场大奖赛的片尾曲。他神采飞扬地接受着每一次采访,眉眼间是藏不住的骄傲。这是他和红牛携手缔造的奇迹——Max Verstappen和Red Bull,共同成为卓越的代名词。
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过他的脸颊,他没有管它。
转眼间便来到艰难的2024年:迈凯伦强势复兴,每场大奖赛对Max而言都是一场拼尽全力的厮杀。但凭借着一腔热血,还有他对赛车独到的理解,以及那份只属于冠军的钢铁意志,Max依旧领跑积分榜。赛后出现在镜头里的他总是精疲力竭,却依旧目光灼灼。这就是他,即使濒临极限也绝不妥协——而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依旧站在世界之巅。看台上,那些一路见证着他从男孩成长为赛道传奇的观众们为他大声欢呼呐喊着。新一任四冠王在这里加冕。此刻,拉斯维加斯的烟花只为他而绽放。
泪珠接连从他的眼尾滚落下来,一颗,接着又是一颗。
George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阵阵发酸。Max的眼泪并不汹涌——他甚至不是在啜泣,更谈不上崩溃,他只是在安静地难过着。George明白,此时Max强行用意志力浇灌好的堤坝正在瓦解,而他苦苦挣扎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更心疼了。
于是George不再迟疑,他越过沙发上两人间的空隙,坐在了Max的身旁。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受那再也无法被忽视的颤抖。
就这样一个短暂的触碰,这份对他痛苦的全然接纳——
便足以让一切决堤。
George靠得更近了一点,他伸长了手臂,把Max拉近自己的怀里。而Max僵住了,本能地有些抗拒。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示弱是一种耻辱,遇到事情得自己扛。
但是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只能任由自己前额抵住George那片温暖的胸膛。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仅在分秒之间,从17岁到28岁的一切就这样溜走了。他的双手紧紧攥着George早已变形的衣襟,像一个徘徊在溺死边缘的人,此时他终于肯正视自己的脆弱。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冠军,胜利,未来,身份——所有这些都溶解在了他咸涩的泪水和抽泣里。电视上,制作精良的视频还在播放着。他看着屏幕里那个被光环所笼罩的身影,只觉得陌生。他早该意识到,在这些背叛和污蔑发生的第一秒内,他就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George把他抱得更紧了,甚至没发现,他自己的眼泪正悄无声息地落在Max的发间。他没有再说什么——任何语言都显得无力。他只是默默地抱着Max,任凭眼前的人在自己怀里崩溃。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Max不必独自面对这样的时刻。
这一次,Max不再抗拒这份暖意。他拉下了自己的心防,放任自己陷在情绪的洪流里。
在银幕上,过去的Max正在庆祝又一场胜利。香槟雨中,他再次露出自己标志性的笑容——像这样的场景大概不会再出现了。而现在的Max坐在沙发上,哀悼着他所失去的、再也无法拥有的一切。静静地依偎在一个人的怀抱里,这个人教会他全新的一课——直面自己的脆弱或许才需要最大的勇气。
Max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了又拧的海绵,只剩下了一具干瘪的躯壳,。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失态过。
一呼一吸之间,Max的左胸那里依旧隐隐抽痛着。George没有让场面变得更尴尬。他没有试图用空洞的安慰填上他们之间的沉默,没有拍拍他的背然后对他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陈词滥调。他只是......留在那里,陪着自己,跟自己一起感受着如约而至的心碎。没有居高临下的同情,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审判。而当George留意到那阵最猛烈的情绪退潮后,他便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干脆地结束了这个拥抱,让Max自己去处理最后的余波。
没有追问。没有分析。没有心理疏导。
只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陪伴,而在他需要空间时就安静地拉开些距离。
Max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思考着,有人看到了你最糟糕的一面却没有尖叫着跑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卧室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他妈的,”Max被吓了一大跳,从床上坐起来。“你会不会敲门?”
George完全没理会这句话,他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眼里闪烁着决心。“这是不对的。”
Max眨了眨眼睛,思绪还停留刚刚的悲伤中,又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不对?”
“你哭了,这完全没问题。不如说这才是最正确的疏解情绪的方式。“George用一根手指戳了戳Max。他像个大律师盘问时会做的那样,开始翻旧账。“但你的愤怒去哪里了?“
Max皱起眉头,他的大脑仍然因情绪透支而昏昏沉沉。“George——”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George打断了他,像只困兽般开始踱步。“他们他妈的卸磨杀驴。你在他们那里掏心掏肺地呆了十一年,给他们拿了四个世界冠军,赚了不知道有多少钱,而刚出点事他们就像丢报纸一样把你塞进了垃圾桶。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
Max摇了摇头,无力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脸埋回枕头里。怒火就在悲伤下沸腾着,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但此刻他心灰意冷,连愤怒都显得有点多余。“有什么意义?它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意义就是,”George面对着他,“你要把这口恶气出出来,否则这事就会一直膈应你。现在,给Christian打电话。“
Max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给Christian打电话,”George抱起手臂,重复道。“只管冲着他吼就对了。”
“不要。”Max的声音疲惫却笃定。“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无非又是那老一套。‘这不是在针对你,Max。这是生意,Max。你可以理解的吧,Max。'”他甚至模仿了Christian的口音。“我不想再听一遍了。”
“我不是让你向他讨个说法,”George的态度很坚决,话音里是不容反驳的意味。“我是让你对着他吼,你给我骂他,想骂什么骂什么,什么傻逼还是懦夫,给我捡难听的说。快点!“
没等Max讨价还价,George已经从床头柜上抢过他的手机,熟练地翻着通讯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按下了拨号键。
"George, 你他妈的—"
为时已晚。电话已经接通了,George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到Max的手里。
在第二声铃响起前,Christian就接了,他应该也不理解此时再打电话的意义何在。
"Max?"
起初,Max愣了愣,有些积压了很久的话明明就在他嘴边,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的余光瞥到George此时就坐在他身侧,像个恶魔一样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语。
“来嘛,”George催促道,满是鼓励的意味。“先找找感觉。“
于是Max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开口。“你就是个懦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快,Christian又搬出了那套说辞:“Max,我知道你这会儿很不高兴——”
“你还可以做得更好,”George笑嘻嘻地插嘴,眼睛亮晶晶的。“给我狠狠地骂。“
Max心里某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也许是George的鼓舞起了作用,又或者是Christian的惺惺作态终于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总之,他知道他要怎么做了。
“你他妈的就是个懦夫,”Max咆哮起来,每吐出一个音节,话音就加重一分。“十一年了,Christian。老子他妈的死心塌地地跟你干了十一年,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把我踹了?“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打着转,电话紧贴在耳边,压抑了许久的愤怒此时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George就坐在床边,抬头看向他,不断点头鼓励着,偶尔用口型给出一些相当有建设性的建议。
“你甚至没种当面告诉我,”Max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高了。“就他妈在网上发了个破声明?开什么玩笑?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他妈为这个队伍流血流汗,而你突然就宣布要和我解约,跟开了一个普通的员工一样?“
“Max,拜托——”Christian试图插话。
“闭嘴,操你妈的,”Max怒吼着,空着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你凭什么说'Max,拜托'?你要自保,行,没问题,但你居然转手把我一卖,让我给你擦屁股?你这个没骨气的臭傻逼。董事会紧张了?赞助商担心了?那我呢?老子可是他妈的给你拿了四次世界冠军!“
George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几乎快从床上跳了起来。“快点再跟他算算账,让他知道你给他们赚了多少钱,那些代言,赞助,还有门票,他们的商业帝国都他妈是靠谁撑起来的。“
“钱的事我他妈都懒得提,”Max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屋。 “你知道我为红牛创造了多少收入吗?你知道光凭我的存在你们每年就能他妈卖出多少瓶能量饮料吗?别说那些周边、门票,还有,就因为那两只牛旁边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多搞到了多少赞助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他妈能算得清楚这是多少钱吗?“
Christian的声音小了一点,明显戒备起来。“这不全是钱的问题,Max。我们还有其他的考虑——”
“其他的考虑?”Max冷笑一声。“比如呢?比如你其实根本不相信我是清白的?比如公众的矛头一转向我时,你就立刻决定好了要抛下我?“
“那不是——”
“谁他妈让你说话了,”Max大声喝道。“现在是我在说话,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要不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就是个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的怂逼,忠诚这个词你拼不拼得出来啊?啊?我看你就是被你那宝贝董事会和股东们吓死了吧?你根本就不懂怎么维护自己人。“
George现在简直是容光焕发,他一边做着“对,对,就是这样”的口型,一边骄傲地看着Max继续言语上的狂轰滥炸。
“我相信你,”Max因为太过激动而有点破音。“我他妈一直那么相信你,Christian。当我爸在玩他那一套的时候,当媒体讨伐我的时候,当半个围场都想看我失败的时候,我以为至少有你支持我。我以为红牛就是我的家。“
电话里没有声音传来。
“但你知道吗?”Max的声音低了下来。“去他妈的红牛。去他妈的董事会。你他妈也去死吧。我不需要你了。我从来都不需要你。是我成就了你,而不是你成就了我。等我为别的车队赢得冠军时,等我穿着不同的队服站在领奖台上时,我要你给我站在底下看好了。你给老子记住,你曾经拥有过巅峰时期的Max Verstappen,而你刚刚选择了亲手抛弃他。“
他没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他的脑子现在嗡嗡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他大口喘着气,逐渐找回呼吸的节奏。
Max看向George,然后,慢慢地,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声明发表以来,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George几乎就要欢呼出声了。
“感觉很不错,”Max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但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是吧,”George露出了与Max如出一辙的笑容。
Max瘫回到床上,气喘吁吁地笑着。“天啊,George。我觉得你他妈绝对不敢跟Toto这么说话。“
George耸了耸肩,嘴角抽搐着。“是不敢。但我对着他的照片这么骂过。“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突然意识到——去他妈的心理治疗,早该这么干了。
这么久以来,Max再次找回了斗志,他已经做好了继续面对这场风暴的准备。而George在他身边,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George忽然一把捉住Max的手,把他拉向客厅。Max有点无奈,却还是顺从地跟着。
“现在,我们要再看一遍那个视频。”George宣布道,把他按回到沙发上。
Max看了他一眼。“认真的?”
“当然,”George认真地说,已经开始YouTube的历史记录里翻找了起来。“但这一次,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庆祝你过去的成就、你亲手缔造的传奇。他们搞臭了你的名声又怎么样?我绝不允许他们把这些也从你身边夺走。这些是只属于你的精彩瞬间,是你应该为之感到骄傲的时刻,它们不是你的伤疤。“
他按下了播放键。
蒙太奇又开始了,但这一次有George不断活跃着气氛,当少年Max开始喷洒香槟时,George大叫起来。“看看你那张娃娃脸。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让这样一个孩子去参加一级方程式。“
Max哼了一声,嘴角弯了一弯。
很快来到2021年,比利时大奖赛Q3的最后阶段。那场暴雨里,George两段刷紫后,Max在自己最后一个冲刺圈刷出了全场最快——比George快了0.3秒,奇迹般地夺走了杆位。
George拍了拍Max的肩膀。“天呐,那天晚上我恨死你了。我本来都以为杆位是我的了。“
Max嗤笑道。“晚上?我看你当场就在头盔里哭鼻子了吧。“
“谁说的,”George不服地回嘴,这让Max不由得大笑起来。
两个人插科打诨,互相调侃着彼此难看的发型和令人脚趾扣地的无线电通话。他们用笑声迎接着每一个冲线的时刻。而每每遇上一个经典的瞬间,George就会指着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Max:这是真真切切属于你的荣誉,看到了吗?
当视频开始播放2025年的片段时,Max已经全然投入其中,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
然后,他突然愣住了。
Max一把捞过遥控器,反复回拉着视频的进度条,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急切地想要寻找到刚刚闪过的一帧。
暂停。
画面聚焦在观众席上,在几十个欢呼雀跃的车迷们中,有一个男人格外显眼,他穿着便装,没有因登上大屏而感到丝毫的兴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Max轻声说道。“就是他。”
George歪歪头。“谁?”
Max没有移开视线。“那个偷拍我们的人。那个在我们眼前逃走的人。“
George的眉毛都竖了起来。“那个蜘蛛侠的表弟?你确定吗?“
Max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George怒气冲冲地把头转向他。“等等,你他妈为什么要看着他的眼睛?”
Max十分困惑,也看向他。“因为那是他脸上唯一没有被遮住的部分?”
George迅速挪开了视线,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烫。他暗自摇了摇头。 你他妈的怎么了,George。
他重新集中精神,朝着定格的屏幕扬了扬下巴。“你百分之百确定吗?”
Max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确定。”
几天来,他们一无所获——没有任何新的线索或证据出现。
但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一张清晰的面孔。
Notes:
作者注:
对不起,Maxie…我真的有让你特别难过,对吧?🥲
我保证我会补偿你的。
另外,写这一章时我特别崩溃,所以我决定让每个人都来感受一下。
Ps:哭出来没什么不好,但痛骂一顿让你伤心的傻逼也许是更好的恢复心情的手段。
译者注:
昨天上午收到了来自Garden_upstairs老师的鼓励,还美美拿下了33🇧🇷限定的帽子,特别特别开心,于是爆肝🥳🥳
本章算是全文感情线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之一。这样大开大合的情绪好像到目前为止是第一次。读完了原文我就已经很痛苦😖消化完了之后再用中文传递出这种情绪是痛苦中的痛苦😣😣😣尤其是,翻译到33的比赛回忆录那里我真的特别特别难过。
但是🤓🤓🤓我特别喜欢角色暴露出脆弱的时刻,这次是33,还会…有下次吗?😂
Ps:不知不觉已经翻译完了三分之一,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爱你们💖💖🥰🥰🖖🖖🖖
Chapter 1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空旷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Max走到茶几旁,低头看向屏幕。
Victoria
他站在那儿,愣愣地盯着那个来电显示,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接这个电话。他明白,他妹妹这时候打电话来,大概率是来让他保证一些他无法保证的东西,或者是索取一些问题的答案,比如目前的调查进展,比如他的未来,再比如他现在是否还安好——说实话他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但他理解妹妹的担心,她从小就这样,虽然是年纪更小的那个,但对自己总怀着一份超乎常人的保护欲。自己这时候应该和她说说话,让她知道他还可以呼吸,还在战斗。
于是Max按下了接听键。“嗨。”
“Maxie,”电话那头,Victoria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你还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没事,”几乎像是设定好了自动回复一般,Max脱口而出,这些天来他数不清自己对多少人这样说过,这句话在他这儿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在面对自己的妹妹时,他努力想让自己听起来真诚一点。“真的,我没事。”
听筒里只余下呼吸声。他能感受到,Victoria在剖析他话语里的真心,她在搜寻着他粉饰太平的音调里藏着的裂痕,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当他带着卡丁车比赛时留下的伤痕以及父亲失望的眼神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她也是这样仔细地端详他。
“家里人都怎么样了?”在她深入追问之前,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都挺不错的,”Victoria回过神来,迅速地回答道。“就妈妈…你知道的,妈妈一直有点焦虑过头了,她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把你用泡泡纸包起来。我们这儿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他们又多聊了一会,她用平静的声音跟他讲起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事——谁接送孩子啦,逛超市啦,轮到谁遛狗啦之类的——像这样细碎平凡的日常将他拉回到了一个正常的世界,一个没有调查,没有新闻发布会,没有他支离破碎的职业生涯的世界。
“孩子们怎么样了?”Max突然开口问道。
“Luka完全沉迷于踢足球了,他穿着球衣睡觉,在家里也一直踢来踢去,直到妈妈威胁他说要把球捐给慈善机构。”Victoria不假思索地接话,“而Lio总是偷穿他的球鞋然后满屋子跑,假装自己是前锋。Hailey在——”
她说一半就停了下来,Max几乎听到了她脑子里齿轮的转动声。
“等等,”她缓缓开口,懊恼地呻吟起来,她才反应过来Max在说什么。“你刚刚问的是Jimmy和Sassy对吧?”
被戳穿后,Max支吾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算是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Victoria明快的笑声响了起来。“你的小猫们才不是什么孩子,Max,它们是被宠坏的小祖宗,它们吃的比很多人都好了。”
“它们就是我的毛孩子!”Max愤慨地抗议。
“它们也都好着呢,”她还在轻笑着。“不过它们都很想你。Jimmy这几天一直都趴着你的卫衣上睡觉,Sassy每天傍晚都揣着手坐在窗边等你回家。”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就让Max感觉自己心口那里隐隐作痛——不同于那种尖锐的评价给他带来的伤害,这种痛楚是温暖而甜蜜的。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两只小家伙,它们不在乎什么舆论什么奖杯,只是完完全全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这个消失了很久的铲屎官。
听筒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很快Victoria对着麦克风说:“等着,妈妈要和你说话。”
一阵短暂的杂音后,Sophie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短短几个词里承载着一个母亲最深沉的情感。
“Max,my son。”
Max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只是听到妈妈的声音,那独特的,带着担忧的声音,他心头上的阴霾就被驱散了大半。
“别担心,妈妈”,他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我很好。”
“你总是这样,Max,”Sophie轻轻地说,每个音节都在诉说着一个只能远望着自己孩子受苦的母亲的心疼,“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只会说你很好。”
停顿了片刻后,她的声音更轻,更脆弱了。“你在哪里?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我就去找你,不管你在哪。”
这一句话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她话音里的那份笃定——她愿意立刻抛下一切,去往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只为去给她的孩子一个简单的拥抱。有那么一瞬间,Max仿佛又回到了七岁,在赛道上度过艰难的一天后,他擦着眼泪,而妈妈就在一旁给他包扎伤口,安慰他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真的没事,妈妈,我呆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是你妈妈,”Sophie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不在你身边的话我总是会担心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Max的喉咙发紧了,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试图通过这小小的通话界面汲取来自妈妈的力量。但是很快,撒谎、逃避的冲动再次涌起——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痛苦也会令家人心痛开始,他再也不愿意这样。
然后他想起了George——此刻他应该在厨房里泡茶,那个在他心碎时拥抱他,又推着他反击的George,他的盟友,伙伴和依靠。
“我不是一个人,”Max的声音起初轻如耳语,随即他坚定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妈妈。”
Sophie沉默了良久,Max知道那是她正消化着自己话音里的情绪。她总是比任何人都能读懂他,她总能识破他的一切伪装或是谎言。
“好吧,”她喃喃地说,声音里的紧绷逐渐缓和了下来。“有人和你呆在一起就好,my love。”
她又停了许久,再开口时,嗓音里承载着他们多年来复杂的过往和感情。
“你知道我爱你,对吗?胜过世上的一切。”她的呼吸现在不太稳,“我知道在你小的时候是我没护住你,尤其是在你爸爸面前,我本来应该插手,让你过得轻松一点,但我却没做到。“
Max的视线有点模糊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但永远不要怀疑我爱你,”她的语调拔高了不少,话音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决。“我永远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报纸上写什么,还有不管网上怎么评价你。你是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你的为人。”
Max心头一暖,任由泪水潸然落下,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世上总有人无条件地爱着他。
“我知道了,妈妈。”他哽咽着开口,“我也爱你。”
Victoria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也爱你哦!”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Victoria总有这种魔法,让哭哭啼啼的时刻在一瞬间就变得有趣可爱起来。
“我更爱你,Vic!”Max提高音量,确保电话那头的人能听到。
气氛轻快了许多,他们又聊了几分钟。通话结束前,他们约定以后要常常通电话,并且Sophie还警告Max说,如果他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么她就会立刻出现在他眼前。挂断电话后,Max静静地坐了一会,感受着掌心里手机长时间工作后的余温。
仿佛有一缕阳光透过了胸口,Max感受到郁结在那里多日的冰块开始笑容。尽管调查还在继续,尽管他前途未卜,尽管全世界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但他并不孤单。
他有选择站在他旁边的George,有无条件爱他的家人,有两只从来不在乎什么赛车的小猫在等他回家。
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到了傍晚,客厅看起来像一个指挥中心,地板上,各种充电线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零食包装袋和空了的咖啡罐堆成了小山,电视里循环播放着完整的比赛录像,三台笔记本电脑同时运转着,屏幕上分别是航拍,P区还有看台的画面。
Max坐在沙发最前沿,用手肘撑着膝盖,用排位赛冲刺圈时的专注,一丝不苟地盯着前方的屏幕。而George,盘腿坐在地上一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在0.5倍速下反反复复地看过每一帧。
他们已经这样埋头苦干了几个小时,在所有他们能得到的影像资料里大海捞针——各种机位的视角,还有观众席画面和车队拍的宣传素材。
“等等,你来看看,”George突然喊了出声,他有点用力地戳了一下屏幕,在显示屏上留下了一枚指纹。
Max附身凑近,擦过George的肩膀,眯着眼睛看了过去。画面很模糊,摩洛哥的排位赛后,一众工作人员和媒体中,有一个男人独自徘徊在看台护栏边。他穿着简单——深色牛仔裤,毫不起眼的polo衫,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车队标志,也没有佩戴媒体证件,显然他没有任何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在周遭的混乱中,他一动不动,只死死地盯着对准他的镜头,那样的目光令Max脊背发凉。
“就是他。”Max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George微微颌首,在一份新建文档中记录下这个画面的时间节点和细节——出于律师的好习惯,所有的东西他都罗列地整整齐齐。
时间就在暂停,回放,指认,归档中流逝。他们在多条赛道上都捕捉到了这鬼魅般的身影——奥地利站,车手简报会时,他在红牛的接待处游荡;银石站,当机械师们将Lando的赛车推出去时,他在迈凯伦的车库入口那里徘徊;匈牙利站,他坐在看台上,翘着腿,双手交握摆在膝盖上。他永远在凝视,永远在窥探。
他明显不是任何车队的一员,他只是默默的融入人群,然后随机出现在围场里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
当他们终于看到了赞德沃特的录像时,George的脖子和脊椎因久坐而酸痛不已,几乎就在罢工的边缘。他揉揉自己的脸,哀嚎一声,六个小时里他好像老了十岁。
“他怎么又出现了。”在知道他们一直被一个图谋不轨的人监视和研究后,George的声音里满是不爽。
电视上,当车手巡游时,那个男人的侧脸从镜头上一闪而过——在人群中,他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Max身上。这仍然不足以让他们辨认出他是谁,但足够证实他们最坏的猜想。
George无力地往沙发脚下一靠,沮丧如同潮水般袭来,冲破了他惯常的沉着。“那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确认他的身份呢?我们手上没有任何有关他的信息,也查不出他和任何车队或者媒体的关系。他可以是任何人。”
Max一直看着那帧定格的画面,研究着那个男人的姿态和神情,寻找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线索。“振作点,George。我们前两天还毫无头绪呢,至少现在有了点实质性进展,我们总会揪出他的。”
George缓缓地扭过头,向他投去一个犀利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变成乐观先生了?”
Max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从你变成悲观先生开始。这就是平衡,你懂吧?两个人可不能同时沉浸在痛苦中——那说明我们的合作太失败了。”
George嗤笑一声,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他今天唯一的运动量了,“天呐,当你不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后,我居然觉得我可以跟你好好相处了。”
“我的人设进化了,”Max一本正经地说,“非常狗血,车迷们肯定喜欢。”
George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秒。
他们又转向屏幕,那张冰冷的面庞隔着屏幕和他们对峙着。
George突然又转向Max,尽管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他湖蓝色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你觉得他叫什么名字?”
Max从自己的沉思中抽离出来,眨了眨眼。“什么?”
“那个家伙,”George指了指屏幕上那个神秘的身影。“我觉得他应该是Tom,他长得就像会叫Tom的人。”
Max歪头打量着那张脸,突然来了兴致。“Tom?”他不屑地摇摇头。“肯定不是,我倒觉得他会叫…Brian。”
“Brian也太糟糕了,”George挑起眉毛,立刻就不乐意了。“他明明是Richard。”
“得了吧,”Max让自己陷进沙发里,带着一个最佳辩手的气势反驳道。“他绝对叫Martin。”
“Jack,”George气定神闲,听上去他百分百确定。“他就是Jack。”
Max顿了顿,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然后他耸了耸肩,说道:
“你知道吗,在给我取名Max之前,我爸妈本来想叫我Jack。”
George的整张脸立刻夸张地扭成了一团,像是闻到了什么怪味一样。
Max猛地看向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你觉得很难听吗?”
George盯着他看了很久,又是好笑又是错愕,然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Max怔在原地,看着George笑得前仰后合,连肩膀都止不住地颤抖。
“你能想象吗——”George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花,“Du du du du…Jack Verstappen!”他随口哼起了Max的主题曲,在高音的地方直接破了音,平时的优雅端庄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乐不可支地拍着大腿,肆意开怀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小屋,完全盖过了电脑的风扇声还有电视屏幕里传出的解说员的声音。
Max呆呆地坐在那里,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更无法移开他的视线。
平心而论——他一直都知道George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好看,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可以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下颌,完美地组合在了一起。连头发丝都是无可挑剔,即使是穿着赛车服,他也都像从海报里走出来的梅赛德斯招牌男模。
但此刻…眼前的George,他毫无顾忌地大笑着,眼角都皱了起来,摘下了他精心打磨的社交面具——他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此鲜活而美丽,让Max的胸膛里再次涌上那股复杂而陌生的悸动。
“Jack Verstappen听起来像是个打折家具推销员。”George还喘不匀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也没有那么糟吧。”Max弱弱地抗议着,在George极具感染力的笑声中,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真的很糟,”George说着调整好了呼吸,脸上仍带着灿烂的笑容。“感谢上帝,你父母最终给你取名Max,要是叫Jack的话,那绝对会是赛车史上的一场悲剧。”
笑声渐渐从屋子里褪去,温暖的余韵还在空气里荡漾着。George的脸颊仍然泛着红晕,头发也稍微有点凌乱。Max惊恐地发现自己正留意着这些与他完全无关的细节。
“好吧,”George清清嗓子,尽管眼底仍是未散尽的笑意,他还是重新正色道,“继续研究我们这位Tom-Brian-Richard-Martin-Jack,”他皱了皱鼻子,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还是继续叫他‘蜘蛛侠的表弟’比较合适。”
过了一会,George抬起头来活动活动了他的脖子,他本来是想看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然而当他的视线飘到了Max身上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睡着了。
他的头别扭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嘴巴微微张开。他看起来太累了,只有精疲力尽的时候,才能在这么不舒服的姿势下入睡。在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下,睡着时的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扫过了George的心脏。
他知道他应该叫醒Max,不然这样睡一整夜的话明早起来头肯定会很疼,而且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干。可当他看到Max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份难得的安详时,他就不忍心去打破这来之不易的一刻。于是他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合上了自己的电脑,然后从椅子上拽来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掖紧了边缘。Max动了动,但没有醒,只是更深地陷进了沙发里。
George拿来一个抱枕,轻轻地垫在Max头下,并且调整好了角度以防止它滑落。他的指尖拂过Max的头发——很软,还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咖啡味。
有那么一会儿,他就站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Max胸口平稳地起伏着,看着他的睫毛在颧骨上投下的阴影。睡梦中的Max终于没了他平时的锋芒,不再是那个风光无两的世界冠军,只是一个疲惫而憔悴的普通人。
“叮———”如同投向水面的石子般,消息提示音粉碎了眼前的一切。
George一惊,飞快地把手伸进口袋按下静音键,生怕吵醒了Max。然后他才把手机掏了出来,恼火地看向屏幕,一条消息通知弹了出来。
Toto Wolff:来丽嘉特酒吧见我,就你自己来,不要告诉任何人。
George皱起眉头,丽嘉特酒吧二十四小时营业,足够低调隐蔽。但Toto的口吻,还有他发出这条信息的时间,以及特意提出让他一人赴约的要求——处处都透着反常。他才懒得管Toto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算计,正想装作没看见时,第二条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Toto Wolff:我知道那张照片的事。
George僵住了。
血液瞬间凝固了起来,冻住了他的全身。他紧紧地捏着手机,直到指节都开始发白。
他的视线从亮起的手机屏幕转向了Max——他仍安然无恙地蜷缩在毯子里,对刚刚客厅中发生的巨变浑然不知。George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此刻,抉择的重压再一次落在他肩头。
他想无视,想直接删掉信息,把手机关机,然后爬到沙发的另一头,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存在。他想留在这个美好的泡沫里,守着这份意外建立起的同盟关系,继续他们的调查。在这里,最困扰他们的无非是那个蜘蛛侠的表弟到底该叫Tom还是Martin。
可George知道他从来就没有选择。
于是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Max的睡颜,随即便抓过自己的外套,穿上自己的鞋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避开了那几片会只呀作响的地板。
走到门口,他驻足片刻,手搭在门把手上。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Max,确认好他仍在安睡后,便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溜进了门廊里。在他身后,门咔哒一声合上。那是他抉择落定的声音。George要让Max睡个好觉,而他自己,会独自走进黑夜,迎接所有的未知。
Notes:
作者注:
悬疑线和感情线都有在推进哦:)
译者注:
啊啊我也好想我的猫儿(是的我家大猫就叫猫😿)和小目,另外两位都是只有在另一个人睡着的时候才能心动吗…?🥺🥺
Chapter 15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George推开丽嘉特酒吧的玻璃门,耳中如擂鼓般轰鸣的心跳声盖过了从各处传来的清脆的碰杯声还有谈话声。这里很符合他印象中的高档酒吧——深色调的木质风和随处可见的皮革软装,所有肮脏的交易都在推杯换盏里完成。他感觉自己呼吸不顺,每一步都如灌了铅一样沉重。那两条信息仿佛有千斤重,硬生生把他从Max熟睡的身影边拽走,将他拖进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巢穴。
一个服务生挂着机械的笑容迎了上来,恭敬地朝George点点头,仿佛已经等了他许久了。她引他穿过一条挂满了传奇车手画像的走廊,画中人用那种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的眼神目送着他经过,走廊尽头是一间私人包厢。紧闭的门扉预示着这里的一切事物的痕迹都终将被抹去,这让George的汗毛不由得倒竖起来。
打开门,Toto Wolff果然已经在里面了。他挺拔的坐姿就连芭蕾舞老师看了都要羡慕地流泪,修长的手指轻晃着盛有威士忌的酒杯。看起来他更像是在主持季度董事会,而不是在深更半夜和他的车手进行秘密会面。
George在他对面落座,尽管他的胃已经揪成一团,但他仍然强迫自己的肩背舒展开来。真皮座椅昂贵又舒适,这恰恰令他作呕。
“喝点?”Toto随手指了指威士忌酒瓶,像在自己的家中招待客人一样。
“不用了。”George摇摇头,被他自己生硬的语气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打算。
Toto倒没什么反应。“谢谢你愿意深夜赴约,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George倾身向前,不愿意再多寒暄,“你说你知道照片的事。”
“没错,”Toto声音平静得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在讨论一个有趣的病例。“Max的照片,袭击当晚,他出现在迈凯伦的酒店附近,”他轻轻放下了酒杯,水晶杯底与木桌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想这张照片直接构成了他的在场证明。”
George早就做足了准备,但当听到Toto的话后他还是浑身一震。他看似随意地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尽管心跳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他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Toto眯起他深棕色的眼眸,如鹰隼般审视着对面的人。
而George丝毫没露出破绽。
他们沉默地坐着,空气里弥漫着他们无声的博弈。最后,Toto往椅背上一靠,仍紧紧盯着George的脸,“你从未主动向我汇报这件事,”语气里的失望不言而喻,“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就像Toto多年来言传身教的那样,George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他挺直了脊背,迎上Toto的目光,“你知道多久了?”
Toto的脸抽动了一下:“案发第二天我就拿到了这张照片。”
George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容却如同打磨好的大理石一样没有一丝裂痕。但当他开口时,声音里不免透出惊惶。
“你到底做了什么,Toto?你确定你和这件事无关吧?”
Toto的眉梢猛地上扬,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明晃晃的怒意爬上了他的脸颊:“怎么可能?我没那么下作,George。”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整个晚上,George第一次窥见到他真实的情绪。
George又往前坐了坐,压低了嗓子,声音里淬着冰。“那你是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
Toto纹丝不动,只端起他的威士忌,娴熟地摇了摇琥珀色的液体,便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袭击发生后的第二晚Mohammed就联系了我,”
George眉头紧蹙,Mohammed Ben Sulayem?国际汽联主席?
见George不解,他又补充道,“他说国际汽联收到了一张来路不明的照片,”Toto停顿了一下,给了George一点反应的时间,“他说只要价格合适…他就能把它压下去,保证不会让调查组的其他人看到。”
George盯着桌子另一头的人,快得吓人的心跳让他几乎听不清Toto在说什么。看到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着上不了台面的勾当,把规则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令George不寒而栗。“但是…他为什么会联系你?而不是红牛的人,比如Christian?”
昏暗的灯光下,Toto堪堪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诡异。“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自然会清楚谁会为这件事买单,至于Christian Horner?”他轻嗤一声,“他才不会在Max身上押下筹码,必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
George的喉头滚了滚,Toto的意图在此刻昭然若揭。
George靠回椅背,试图将眼前这个贪婪而精明的商人和他奉上了自己全部热忱,追随了多年的领队联系起来。他的胸腔发紧,此时包厢里的气压低得令人难以忍受。“所以你贿赂了他,”George不可置信,“你贿赂了国际汽联主席,就为了掩盖证据来保下Max。”
Toto苍白的面孔上闪过一道难以辨认的情绪。
“为什么。”George的声音几不可闻。
这个问题带着令人窒息的分量。
Toto任由沉默渗进包厢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靠在椅背上,像在端详着一个标本一样玩味地打量着George。
“你要知道,Max…他本来就该是我的,”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竟然是难以忽视的苦涩,“我本来在2015年就可以签下他,合同都拟好了,万事俱备。可我犹豫了一下,我想再观望观望,而这让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举起酒杯,让威士忌刚好可以折射出头顶的灯光。“红牛像寄生虫一样死死扒着他,吸干他的血。但同时又给他造出了最适合他的车,让他拿到了世界冠军。这让他对红牛始终忠心耿耿。自从他进入了那个体系之后,撬走他就变得出奇的难。”
多年来的公关训练让George勉强保持着淡定。
“我尝试过无数次,”Toto继续说道,现在他的语调里染上了忏悔的意味,“一次又一次,赶到摩纳哥去跟他私下见面,给他开出了天价的合同,绕着弯子去试探他有没有转会的意向,我甚至没跟Lewis续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放走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车手之一,腾出了F1中最令人垂涎的席位,就为了签下他。但他根本不知变通。”Toto显然很费解,仿佛Max的忠诚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管我承诺要给他多少钱,要帮他再拿多少个冠军,他都拒绝了。”
Toto慢慢放下了酒杯,向前倾身,他的瞳孔倏然收缩。“我几乎就快放弃了,我想可能Verstappen整个职业生涯都要跟红牛捆绑在一起了。谁能想到…这件事发生了,简直是天赐良机。Max被指控袭击其他车手,而Christian那个见风使舵的蠢蛋,立刻就把Max踹开了,正合我意。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一个突破口,终于有机会把Max从红牛手里挖过来了。”
George如坠冰窟,事件的全貌正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展开。
Toto的声音平稳了许多,听上去稳操胜券。“我绝对不会再让这个机会溜走。”
一锤定音。
George拼尽全身的力气,却只挤出一句很小声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为什么要让我给他辩护?”
Toto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他毫不犹疑地开口:“因为你很有正义感嘛,George。你看,你多高尚,多令人钦佩啊。”他顿了顿,好让George看清他嘴角讥诮的笑意,“不过说真的,你这一套在我这不管用,甚至还害我多花了很多心思去处理你身上的那些没完没了的争议,你知道媒体总是说你在作秀吧?真是公关的噩梦。”
George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与此同时Toto还在继续说,
“不过…你说巧不巧,你的理想主义正好能在这派上用场。我知道你会带着跟我谈合同时的那种,令我头疼的执着全力以赴地去对待这件事情,”他平稳的声线里,属于上位者的轻蔑和气势如手术刀般剖开了周遭的一切。“我想通过你掌握调查的进展,我一直在期待你和我同步所有的细节。你应该不会怪我吧?毕竟你这么渴望我的认可。”
Toto悠闲地品尝起了他品质极佳的威士忌,随后他接着开口。“但看来我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能挺过听证会,查到这一步。”
George死死咬着牙关,直到下颌的肌肉都变得生疼。最后他毫无波澜地开口。“所以你在利用我,在你如愿得到了Max后,我就会被顶替。”
有那么一会儿,Toto只是隔着桌子,近乎怜悯地看着对面那个刚刚认清世界有多残酷的孩子。
“你是个优秀的车手,George,甚至堪称卓越。但你不是Max Verstappen。”
字字句句,如同利刃般直直插入他的肋骨间隙,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无助的角落。
包厢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但最后,George只是叹了口气,疲惫而无奈地开口,“所以你从来没打算给我下个赛季的席位对吧?”他的双手在桌面上握成了拳头,“而且你也不在乎Max是不是清白的。他要是无辜的,你就是在绝境中给他送来温暖的救世主,他要是真有罪,你就为他掩盖证据,让他欠你人情,然后不得不成为你的车手。不管怎么样你都赢了,而我会满盘皆输。你在推我入局的时候就都算好了吧。”
Toto的眼神里闪过得意的光芒。“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梅满家庭 ’,知道吗?George,永远记得把自己放在首位,不要去谈交情,不要去赌人性,这才是围场里的生存法则。”
George艰难地追问着,“那你在乎过那两个车手的死活吗?”
Toto不耐烦地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讨厌的苍蝇一样。“反正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Lando都出院了,Oscar也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醒过来。我们这项运动中总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故。”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里透露着残忍和不屑,压得George喘不过气来。
“那我呢?你有没有在乎过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Toto的声音温和了一点,“当然了,George,我真心看好你。你聪明,也有天赋,我相信不管在哪儿你都能表现出色。”他直视着George的眼睛,话音里好像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George沉默了一会儿,那个他努力憋了很久的问题还是从他的喉咙里挣脱了出来。“既然你已经拿到那个照片好几天了…为什么现在才决定告诉我一切呢?”
Toto脸色骤然一变,再也没了刚刚的从容不迫。“因为Mohammed那个没用的傻逼,不久前慌慌张张地给我打了电话,”Toto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他说有人绕过了他,直接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国际汽联的法律部门。”
George倒吸一口冷气。
Toto压低嗓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Mohammed是个小人,但照片既然落到了他手上,我只能选择跟他交易。可Dr.Gruber,她可难搞多了,我没办法左右她的意志。跟你一样,她也是个固执得令人难以忍受的家伙。”
他几乎咬牙切齿,“现在她拿到了照片,你我都知道她会怎么做。”
George用力咽了咽口水,恐惧像条毒蛇般盘踞在他全身各处。“她会…”
“明早她就会给Max发出正式的传票,”Toto冰冷地打断了他,“要求他立刻出庭接受讯问,照片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它已经被归到了档案里,成为了卷宗的一部分。”
话音落定,如同终审的判决一般,再无推翻的可能。
我要你破局,这是Toto的潜台词。
George盯着桌子对面的Toto,他们共事了多年,或许这是他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人——他不是才华横溢的策略家,不是魅力十足的领队,不是他偶尔幻想出的那个父亲般的角色,只是一个愿意为了他的野心牺牲任何人,付出任何代价的赌徒。
这个认知几乎捏碎了George的心脏。
他将座椅向后一推,昂贵的椅子腿和光滑的地板擦出刺耳的声音。他缓缓地起身,抖了抖肩膀,向门口走去。
最后一次回头,他直视着Toto瞳孔的最深处。
“你知道吗,Toto,”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包厢里的人听清,“你就是个怪物。你卑鄙无耻地拿捏着他人的软肋,在他们最不堪一击的时候亮出自己的獠牙,”George的声音没有半分动摇,“你西装革履,却坏事做尽,世上还有比你更虚伪的人吗?”
说完他便推门而出,故作镇定地大步离开了。然而,他心头隐隐约约泛起一丝不安,总感觉自己刚刚忽视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夜晚凉爽的空气拂过George的脸庞,海水咸涩的气息涌进他的肺腑。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线走着,听着海浪亘古不变的节奏。大海无疑是漠然的,千百年来它早已看遍了人世间的诡计,而如今他也被命运推来这里,无非是历史的再一次重演。
可他的思绪却与眼前平静的韵律格格不入,深陷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Toto的话像生锈的变速箱里松动的螺栓一样,在他脑中哐当作响。每个字都精准地砸在他的神经上。
你不是Max Verstappen。
不要去谈交情。
不要去赌人性。
这才是围场里的生存法则。
George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清晰的刺痛反倒成了他此刻的救赎,让他得以暂时忽略胸口那里的绞痛。为了梅赛德斯,为了Toto美好的愿景,他奉献了自己数年的光阴,把自己打磨成一个最理想的士兵——他自律,专业,对所有的安排绝对服从。而现在,他得到了什么?一个如同流水般从指尖溜走的席位,一个随时可以弃他如敝履的领队——他明明也是一个怀揣着梦想,有恐惧也有尊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不公平,这一切都不公平。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和Max并肩前行,然后亲手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要么,背叛Max,背叛这个刚刚开始信任他,并且已然孤立无援、支离破碎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和哪方势力作对的Max。
胸口短暂燃起炽热而夺目的火焰,烧遍了他全身,随即又在深入骨髓的倦意中熄灭了。
这算哪门子选择?
George简直要疯了。他的职业生涯命悬一线,他自己的未来像砂糖融进水里一样迅速地失去了形状。但是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抽身而退。那一份支撑着他完成学业、在围场里周旋的理智正叫嚣着,勒令他保持清醒,保全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
然而,午后的那几幕就在George脑海里重映——Max在沙发上哭泣着,撕下了自己坚强的面具,让自己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还有他毫无防备安然入睡的模样,这份全然的信任,让理智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轻如鸿毛。
他停下脚步,沙子从他鞋底流过。他将目光投向没有尽头的海面,海风吹乱了他精心好的发型。但此刻,他无意整理,放任几缕碎发在风中凌乱。
几天来,George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责任,出于GPDA理事的职责,出于对公平与正义的追求。他不想也不能让舆论成为暴力的帮凶,他要阻止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就给一个人按上罪名的行为。这些看似高尚的初衷,为他一次次不顾后果的选择提供了最合理的借口。
但此刻,他凝望着浩瀚无垠的大海,听着Toto绝情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他知道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推着他走到这步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责任,什么正义,跟那些统统都无关。
只是因为Max。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Max。
他发出一声颤抖的惨笑,既是绝望,又是解脱。笑声立刻就被海浪声吞没了,而这份他背负已久却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却已深深地烙在了他心头。他早就没有选择了,从他第一次看清Max眼里的恐惧开始,从每份证据都让他有理由怀疑而他却依旧坚定地选择相信Max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
他颓然地坐在沙子里,全然不在意他昂贵的裤子还有外套。他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感受着那即将到来的一切的重量。他就这样呆了许久,任凭的大海的咆哮声席卷了一切——那个怒斥他是傻瓜的声音,对未来的迷茫,还有那些他还尚未准备好细想的,无比复杂的感情。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天际的墨色已悄然褪去,渐渐染上一片深蓝。随着黎明的到来,星星也一颗颗地消失了。他该回去了,Max应该快要醒了,George不想让他独自面对那张传票。
但他又多呆了几分钟,看着曙光勾勒出地平线的轮廓。在真正的风暴开始前,他要将这最后一刻的宁静好好珍藏起来。
Notes:
作者注:
我要去当布拉克利的公交车司机,因为我想开车碾死Toto,谁支持谁反对?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
Chapter 16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Max醒了过来,一阵久违的神清气爽笼罩着他。他身上还有点发麻,连日的疲惫却已一扫而空,几天来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头脑又清晰敏锐起来。在如影随形的重压缓解了许多后,他得以睡了个好觉,身体如久旱甘霖般畅快。
在清晨的微光下,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这才意识到他昨晚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条柔软的毯子,还有一个枕头妥帖地垫在他脑后。有人…是George,在他睡着时照顾了他。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起来,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慢慢坐了起来,活动着蜷缩了数小时后酸胀的肌肉,肩关节咔哒作响,全身都舒展了开来。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画下了细细的,淡金色的条纹,将飞舞的尘埃变成了一个个跃动的光点。
他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刺眼的白色数字亮了起来:05:56,大多数人此时还在睡梦中,但他向来习惯这个点起床。
这时,一则消息通知弹了出来,他本就空无一物的胃袋骤然缩紧了。
国际汽联法律办公室 - 紧急通知
Verstappen先生和Russell先生,
兹正式通知二位,请于当地时间今日上午九点前往国际汽联总部的B会议厅出席听证会。不得缺席。否则将被视作藐视法庭。
基于调查中获得的新证据,您需在宣誓后提供进一步证词。任何捏造,隐瞒或前后矛盾的陈述都将被视作阻碍调查的正常进行。我们将立即追究法律责任。
此致。
Dr.Eliana Gruber
国际汽联首席法务官
Max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那几行字宛如五雷轰顶,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恐惧洗涤着他浑身的血液。
“George,”他大喊道,声音比想象中沙哑了许多。没有人回应。
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冲进George的房间。
空的。床铺整整齐齐,显然昨晚没人在这里睡过。
他又冲进了浴室,可除了光洁的瓷砖和镜中自己愈发慌乱的面容外,什么也没有。接着他去了厨房——还是一样的,那里只有咖啡残留的香味和冰箱的嗡鸣声。
每走过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他的脉搏就加快一分。最后,他走到了阳台那儿——滑动门的锁扣纹丝未动,掐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默默地转回了客厅,目光扫过玄关处,孤零零的挂钩,明显空了一块的鞋垫——George的外套和鞋子都不见了。
可怕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George丢下他逃走了,在一个深夜,他独自从这里离开了。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关头,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刻,他就这样逃走了。
明明——尽管只过了短短数日,但他们已经学着信任对方,他们可以一起放声大笑,也会接住彼此那些消极的情绪。而George望向他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被这个世界抛弃。
近乎于恐慌的情绪在他体内翻涌着,Max一把推开了门,丝毫不在意自己此时正衣衫不整,还光着脚,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去把George找回来,他非去不可。
下一秒,他愣住了。
George就在那里,在他眼前,他正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用掌心托着自己的脸,全身都散发着一夜未眠的倦意。晨光在他周身勾勒出柔和的光晕,他那锋利而俊美的侧影与远方蔚蓝色的海面构成了一帧静谧的油画。
Max总算松了口气,随即便感到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门框稳住自己。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汹涌的情绪在此刻席卷而来。
George还在这里,他没有逃走。纵使新的危机已然降临,Max知道他们会一起面对。
还没等George开口,有些话就又快又急地从Max嘴里冲了出来,“你收到传票了吗?他们说有新证据。是那张照片,对不对?肯定是那张照片。还有,我刚刚在屋里到处找你没找着,大清早的你一个人呆在这干嘛呢?”
George微微转过身,Max可以察觉到他脸上的每个毛孔都透着疲惫。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拍了拍身旁台阶上的空位,“坐。”
Max犹豫了一下,他还停留在刚刚的那种应激状态里。但George平静的嗓音仿佛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让他最终顺从地坐了过去。清晨的空气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寒冷,也更沉重。
George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甲的边缘,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而他淡定的语气,不知怎的让Max更不安了。“我昨晚去见了Toto。”
Max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脖子那里传来清脆的咔吧声。“什么?”
而George没有抬头回应他的目光。远处微弱的浪涛声,充当着这一瞬间的背景音。
Max胸口一紧,毫不掩饰那种仿佛被背叛的无语,“我知道他是你的老板,George,但现在真的是开团队会议的时候吗?马上我们又要被喊过去问话了,而你却——”
“我知道,”George立刻打断他,径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塞给Max,“你自己看。”
Max朝着屏幕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那几条逼得George不得不深夜出行的短信,脸越来越黑。当他抬起头时,声音不免低沉而冰冷。“…然后你去了。去见他。独自一人。”
George张张嘴想解释,但被Max瞪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病?”Max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有人在深夜给你发来这么一条含含糊糊的信息喊你去见他,然后你就这么…去了?”
George的下颌陡然收紧,“不然我还能怎么办?你也看到了信息里提到了那张照片。”
Max捏紧了手机,指关节都因过于用力而凸起。“他做了什么?他想要什么?”
尖锐的声音里逐渐染上愤怒。
“天呐,亏你还天天把安全和自我保护挂在嘴边,你有时候真是他妈的蠢得可以。”
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一般,Max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开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George的脸,好像在寻找什么伤口一样。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语调里还带着一抹鲜少流露出的关切。
“他有没有伤到你?”
George眨眨眼,这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Max是怎么想到那一层上去的?于是他迅速地摇摇头,“什么?没有,他没有伤到我。”
随后,George用麻木而抽离的语气,慢慢地讲起他刚刚得知的一切。关于照片,贿赂,还有Toto多年来对Max的执念,以及他是如何像描绘自己的商业蓝图一般在自己面前亮出了所有的底牌。Max听着,不由得心惊。
而在George讲述完一切后,他感受到身旁人的怒意正层层堆叠,然后轰然炸开了。
“那个老谋深算的傻逼。他真以为我会…怎么说,在一切结束后跑到他怀里?”
George连眼皮都懒得掀,嗓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你还有的选吗?”
Max错愕地转头,向他看去,眼里闪着一丝愠怒。
George没办法假装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他毫不留情,直白地说着,“面对现实吧,Max,明年你就没有席位了,而其他顶尖车队也都没有空缺,”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除非你愿意放下自尊,腆着你那张傻兮兮的帅脸跑到Alpine或者哈斯去,不然你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Max一时语塞,现实的残酷如同冷水般浇了他个透心凉,整个人像极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我…我…”
George面色凝重,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让他自己也格外不好受。“Toto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他才那么嚣张,对我毫不隐瞒。他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背着他告诉你这一切,也不在乎你会因此而恨他。反正我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正中他下怀。”
一时间,他们都没再说话。太阳越升越高,天边铺展开一幅粉色与金色交织的画卷。这本来是幕美景,而并肩而坐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几分钟后,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Max摇了摇头,果断地开口:“哼,那个老东西做梦也别想让我给他开车。”
George疑惑地看向他。
Max的语气越来越坚定,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决绝,“大不了我他妈就去Alpine啊,或者我去参加WEC,跑耐力赛,要么印地赛车也可以。实在不行,我干脆就不赛车了,他妈的在摩纳哥开个面包店也能活一辈子。”一想到Max Verstappen有可能会系起围裙,然后在面粉里挣扎——这荒谬的画面让George几乎要笑出声来。
“Max…”
Max的语调放缓了点,但依旧笃定,“我是喜欢赢,George,除了赢下比赛之外,我几乎别无所求。但我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我绝对不会成为Toto用来对付你的武器。”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他最真诚的剖白。
George眉头紧锁,仿佛根本听不懂Max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呢?只要你乖乖地到他身边,眼前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不仅如此,你还会得到最好的赛车,完全倾向于你的资源,赢得更多世界冠军的机会…”
Max几乎被气笑了,反问道,“那在听完了Toto讲的那些东西之后,在知道证明了我的清白就意味着你要失去自己的席位之后,你又跑回来干嘛呢?”
George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并肩坐着,视线在寂静的空气中交错,却始终没有落在彼此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Max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个顽皮的坏笑,让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感,“傻兮兮的帅脸?”
George的耳根烧了起来,“我才没有那么说。”
“你绝对说了,”他得意地戳穿他,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幼稚和神气。“我记得一清二楚好不好。”
George伸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少他妈在那放屁。”
Max龇牙咧嘴,夸张地揉着自己刚刚被George碰到的地方,装作很痛的样子。“天啊,Russell,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一瞬间,两个人都听到了来自卡塔尔的回响。往日如利剑般伤人的话语如今竟成了彼此间脱口而出的玩笑。
然后George轻轻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刻意绷着声音,“Two-faced.”
Max不甘示弱,也撞了回去,“Borderline violent.”嘴角出卖了他。
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清晨的微风中飘散了。
而这一刻——仅仅是这一刻,他们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没一会儿,笑声平息了,George率先冷静了下来。
“总之,”他说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现在就探讨明年的席位问题毫无意义。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还你一份清白。而国际汽联的那帮人今天绝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
现在Max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沉重的现实如海浪般再次扑来。
George又往Max身边靠了靠,语气里再无半点戏谑。“记住,不管他们提出怎样刁钻的问题,不管他们怎样变着法子向你施压,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手上只有一张你穿着自己的队服在酒店附近散步的照片,你没有犯罪。不要跳进他们的陷阱里,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Max的眉头皱了皱,安静地听着。
“你要知道,”George继续说道,“他们的目标就是把你塑造成罪犯。你的每一次口误都会被他们抓住,然后大做文章。所以,你不要辩解,更不要反驳。你就陈述事实,剩下的交给我。”
他看向Max的眼睛,“明白了吗?”
而Max严肃地点点头,“明白。”
国际汽联总部四面都是玻璃幕墙,它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上,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大门前的金属路障后,正挤着一群疯狂的记者们。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通过,使他们免于那些闪光灯的追杀。但George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双双眼睛,一个个摄像头都对准了他,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走在Max的身旁,手里还拎着公文包,俨然是一副大律师的模样。他昂首挺胸,器宇轩昂,没给那些虎视眈眈的镜头任何可乘之机。就在离大门仅两步之遥时,George忽然刹住了脚步。
一个大胆的猜想犹如当头一棒猛地敲向了他——那个在他和Toto对峙后,便一直隐隐约约盘旋在他意识深处的念头,或许正是他苦苦寻觅已久的破局的关键。
也许——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Max有点不解地看向他,“George?”
George骤然将目光锁定在Max脸上,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Max不禁后退了半步。George的声音很低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Max——我得去个地方。你先进去,我会尽快回来。”
Max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去哪——你究竟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George立刻摇了摇头,他已经开始向后走去,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性,“不行,你不能迟到,不能让他们抓到更多的把柄。赶紧进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别接受他们开出的任何条件,别脑子一热就妥协了。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等我回来。”
“George——”
来不及了,George在离开前最后抛下了一句话:“尽量帮我多争取点时间,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话音刚落,他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只留下Max手足无措地站在国际汽联总部门口的台阶上——他即将独自一人踏入眼前的火坑。而曾经许诺会站在他身边的人,此时已不见踪影。
国际汽联总部的那扇玻璃大门在Max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向B会议厅走去,空旷的大理石厅堂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的每根神经都像通了电一样在他皮肤下滋滋作响,连他的手心都止不住地发痒。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急得一刻都等不了?
Max的牙关死死扣在一起。George那个白痴,昨天深更半夜还偷偷溜出去见Toto——好笑,这他妈和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跑到蛇窝里掏蛇蛋有什么区别?Max火冒三丈,越想越气,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光是想到Toto那张全是褶子的老脸都让他想吐,George还非得自己跑去看,还是半夜,还是一个人,他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此刻,他的视野都因这再度涌现的愤怒而模糊,双手也在身侧攥成了拳头。可他就是不敢去细究,为什么一想到George和Toto单独呆在一起,被他嘲讽乃至是羞辱的画面,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而现在George又独自一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让Max愈发焦灼。
你最好能找个好借口,Russell,否则我发誓,我一定会——
停,到此为止,他在想什么呢?先把这场听证会糊弄过去再说。
Max来到了会议厅门口,停下了脚步。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George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拖延时间。
为我争取时间。
他可以做到的,他能做到。George需要时间,Max就给他时间,即使这意味着他要独自在门后的地狱里周旋。
Max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会议厅里,国际汽联的官员们已然就位。当Max进来时,一排严肃的面孔转向他,俨然是审视的意味。正中间是Eliana Gruber博士。她的脸庞像是用花岗岩雕刻而成的,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她的专业与严谨。她那有些发白的头发被她紧紧地束在脑后,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的眼镜框像镜面一样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晕。
Max正打算走向指定的座位——但他呆住了。
在会议室的另一侧,坐着Andrea Stella,Lando还有他们的律师。
Max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自从袭击事件发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Lando,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Lando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那块深紫色的淤青依旧顽固地嵌在他眼下。他很虚弱,精神也很萎靡,看上去他像是被硬逼着来这的。Max的胸口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是愧疚?同情?还是那份昔日的友情已然变质的遗憾?
他们的目光相交于这了无生气的会议厅里的某一点。Lando眼底的痛苦赤裸地展现在Max眼前,让他心里发堵。可下一秒,Lando就主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下了头。
而在他身边,Andrea面若冰霜,死死地瞪着Max,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容忽视的怒火,仿佛是在说:这件事就是你干的,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确保你会付出代价。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Max勉强移动着双腿,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Gruber博士的声音率先响起,像手术刀一样划开了紧张的气氛。“在开始之前,请注意,我们已请受害者及其代表当场作证,任何试图恐吓或者伤害他们的行为一律不予容忍。”
Max只僵硬地点点头,没有说话,生怕暴露他声音里的苦涩。
他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George的话仍在他脑子循环。
拖延时间。
为我争取时间。
Gruber博士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向前探去,吐字清晰异常,“Verstappen先生,在我们继续之前,我想确认一下您是否知悉今天被传唤至此的理由?”
Max微微歪了歪头,佯装着困惑,“我不太懂您口中的‘传唤’是什么意思。”
那位头发花白的女士眼皮一跳,“它的意思是——”
“不,我是指从法律层面上讲,”Max双臂交叉,向椅背靠去,“比如说,我想知道你们的执法依据是什么?国际汽联规章?刑事诉讼程序?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他让这个问题在空气中充分发酵了会,然后继续说着,“毕竟这关系到我的权利和义务。”
Gruber的下巴抽搐了一下,冷酷的外表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缝。“两者兼而有之。国际汽联规章,第——”
“哪个年份的版本?”Max自然而然地插话,“因为我知道在2023年后法规略有变动,并且2024年还有进一步的修订。在我回答任何实质性问题之前,我得先把这个搞清楚,以免因为我的无知而影响听证会的正常进度。”
会议厅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从眼角的余光里,Max瞥到Andrea Stella也在低声嘟囔着什么,大概率是在骂意大利的脏话。
Gruber勉强恢复了秩序,继续说道,“最新的版本,Verstappen先生。现在,请您回答,8月31日的晚上您在哪里?”
Max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假装陷入了回忆,“8月31日的话…”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天是周五还是周六来着?”
“那天是周日。”Gruber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了他。
他放下了水杯,让它精准地对齐了桌子边缘。“这样。那您说的‘晚上’具体是指日落后还是深夜?严格来说这两个时间段都可以被称为‘晚上’,”他无辜地摊开手,“再次声明,这是为了方便我准确地作答。”
Gruber的钢笔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日落后。”
“好的。”Max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等等…赞德沃特当天的日落时间是几点?晚上八点半?八点三十二?我觉得跟当天的天气状况有关。您介意现在去确认一下精确的时间吗?我想确保我的回答能对应上正确的时间范围。”
Max对面,一位官员冷哼了一声。
十分钟后,Max又要喝水了,他慢条斯理地拎起水壶往自己的水杯里加满了水,还特意试了试水温,期间不忘为自己造成的耽搁而向众人致歉。
又过了二十分钟,他借口去洗手间,晃悠悠地走出了会议厅,在走廊里磨蹭着,他认真地打量着墙上历任国际汽联主席的肖像,仿佛他们会突然开口告诉他宇宙的奥秘。
回来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诚恳地看向Gruber博士,“抱歉,您能重复下刚刚的问题吗?我有点忘记了。”
你他妈怎么还不回来,George。
Gruber的嘴角向下撇去,眼神里开始闪烁起不耐烦,下一个瞬间,她的耐心就像树枝一样啪一声折断了。钢笔被她拍在了桌面上,发出了法槌一样的声音。
“不要再提与本案无关的内容了,Verstappen先生,”她的声音像液氮一样冷。“请你直接回答,8月31日晚上你在哪里?”
Max缓缓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没办法拖下去了。他再一次想起George的话。
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陈述事实。
“我散步去了,”尽管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还是让自己保持着镇定,“我在之前的陈述中已经说过了。”
Gruber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从旁边的马尼拉纸文件夹中取出了某样东西。Max知道那是什么。
她像一个庄家亮出了自己的同花顺那样,把那张照片滑向Max。
尽管早有预料,Max还是慌了慌神。
那张模糊的照片显示Max就在迈凯伦车队的酒店大门口不远处,他的脸在路灯下清晰可见。时间则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与警方推断的袭击发生时间高度吻合。
“这证实了你的确去过迈凯伦的酒店附近,而且还是在袭击发生的时间前后。”
Gruber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现在,你的作案手段,犯罪动机还有具体的时间节点我们都已经厘清了。你先是公开威胁了那两名车手,几个小时后又被拍到出现在他们的酒店附近。这不会是巧合,Verstappen先生。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就是一起早有预谋的暴力袭击案件。”
Max死死扣住木桌子的边缘,那张照片能说明的一切他都无法否认。
“我只是在散步,”他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仅此而已,我对袭击一无所知。”
即使在他自己耳中,这句话也显得那样苍白。会议厅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张照片的出现意味着他再也脱不开干系。
“Verstappen先生,”Gruber博士眯起眼睛,如同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狗一般在他身后穷追猛打,“鉴于我们眼前的证据,以及你过往的种种行为,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存在已经对社会安定造成了重大威胁。”
每个字都如同钉子一样砸下,把他困在了一副为他量身定制的棺材里,仿佛再无重见天日的希望。
“调查组决定将你交由警方拘留,等待正式的刑事审判。”
Max的视野急剧收缩,那些道貌岸然的,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全都扭曲到了一起,化成了一片汪洋,无声地向他涌来。
操,操,操,完蛋了,老子真他妈要进监狱了。
职业生涯到头了,人生毁了。他为之奋斗的一切,他所有的成就,在一句话的功夫里就全部化成了灰。
“并且你的超级驾照将立刻被吊销,等待——”
砰!门被撞开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Max猛地抬头,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期望地看了过去。
那不是George。
一个年轻的国际汽联职员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嘴唇发白,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步手机。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直直走向Gruber博士,弯下腰在她耳边急切地低语着什么,还把手机塞进了她手里。
Gruber的目光扫过屏幕,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很快,她幽幽地抬眼,定定地看着Max。
沉默震耳欲聋。Max几乎能尝到自己口腔里的铁锈味,他的心脏近乎失控地狂跳着,就快挣脱肋骨的牢笼。
Gruber将那个手机攥得更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女士们先生们,看来我们刚刚收到了新消息。”
Notes:
作者注:
有人在调情耶,法官大人🙈
George,如果你继续一个人跑掉,恐怕我得把你铐在你男人身上。
译者注:
傻兮兮的帅脸?帅帅的傻脸?我真的有纠结。
Chapter 17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Oscar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醒过来。
不是很快,不是迟早。
时机成熟的时候。
George的心口一抽,眼前又浮现出Toto那张写满了心计的笑脸,还有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仿佛Oscar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操控的玩偶。
出租车还没停稳,George就冲了出去。医院的自动门唰的打开,他朝着Oscar的病房飞奔,全然不顾身后护士们的惊呼。他一步跨过三级台阶,飞快地蹿上楼去,锃亮的皮鞋在光滑的塑胶地板上啪嗒作响,剧烈的运动几乎撕裂了他的肺部,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但他分毫没有放慢奔跑的节奏。至少在那个令他抓心挠肝的猜想得到证实之前,他绝不会停下脚步。
在来到Oscar的病房前,他甚至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也许那个年轻的车手正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睡觉,也许Toto无非是一时失言,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顾不上敲门的礼仪,直接一把把门踹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Zak Brown像只秃鹫般伫立在Oscar的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支注射器,而针头正稳稳悬在Oscar苍白手臂上缠绕的输液管上方仅仅几英寸的地方,蓄势待发。他面不改色,用拇指轻轻抵住了注射器的推杆,动作娴熟得就像做过数百次一样。
时间可怕地凝滞在了这一瞬间,四下都安静地令人心悸。George只听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还有自己的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声。
而下一秒,Zak猛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George。他的脸立刻变得像纸一样惨白,瞳孔因震惊和罪恶感而急剧放大,手也颤抖不已,就快拿不住那只注射器。
他被抓了个正着,像一只车灯前的惊鹿,眼看着事情败露了。
George震怒的声音如同枪响,贯穿了这片寂静的空气,“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Zak的嘴唇徒劳地翕动着,像一条脱水的鱼。“George——”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不是你想的那样。”
“把那个东西放下,”George的每个字都带着致命的寒意,他踏进病房,整个人像根绷紧的弦。“我说,现在就他妈把注射器给我放下。”
Zak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手里的注射器,又看了看毫无知觉的Oscar,最后他扭头看向George身后的门,像是在计算逃脱的可能性。不过最终,他像拆除炸弹一样,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把注射器放在了一旁的推车上。
玻璃针管碰到金属推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George指了指墙边的椅子,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坐吧,然后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Zak不得不听从他的指令,木讷而机械地瘫在了那把椅子上。他面如死灰,冷汗涔涔,当他再开口时,声音抖得像狂风里的树叶。
“这是一个误会,George。你得相信我,我可以解释——”
“是么?”George冷哼一声,“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迈凯伦的CEO会拿着注射器站在他昏迷的车手床边。”
Zak绞紧了膝盖上的双手,指尖都开始发白。“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你说就是了,”George目光炯炯,“从袭击那天开始说。”
“天呐,”Zak气息粗重,他用手抹了把脸。“这件事绝对跟我无关。你要知道,我爱这两个孩子就像爱我自己的儿子一样。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他们。”
George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还在推车上放着的注射器,那里面的液体仍清晰可见。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那你他妈刚刚是在干什么?”
Zak急忙辩解,声音里的恐慌如同洪流般倾泻而出。“那是——那只是可以让Oscar继续睡下去的东西,对他的身体没有危害,我用我孩子的生命发誓,那是种非常温和的镇静剂。医生们甚至都没发现。在袭击发生后我真的很担心,我很悲痛,但是George——”
他话音一转,呼吸也平复了下来,仿佛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传教士一般的狂热,恨不得把自己扭曲的信念全部灌输到George脑中。
“你知道我们获得了多少支持吗?Oscar和Lando一倒下,就像大坝决了堤,一级方程式里的所有人都团结在了我们周围。我拯救了这支车队,George,它本来已经沦为了一个永远无法脱困的笑话,是我让它成为2025年最具统治力的车队——有些人因此而记恨我们,他们恨我们总是赢,恨我们的成功,说我们只是运气好,实际上根本配不上这些。”
Zak向前探去,眼里迸发出一道偏执而病态的幽光。“而现在呢?大家的同情心让我们达成了多年未达成的目的。很多粉丝都选择站在我们身后,所有人都希望看见迈凯伦继续赢下去——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受害者。赞助商蜂拥而至,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清一色都是正面内容,周边产品销量一路飙升。自从Ayrton去世后,我们还从未获得过如此多的关注。”
这些话听得George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说起你的车手,就像在说案板上的几块烂肉。”
“我说的事情关乎于我们整个车队的生存!”Zak的声音因激动而破裂,“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被说成是侥幸是什么感受吗?看到我们车手的成就被人践踏,就因为人们无法接受迈凯伦总是赢?这项运动就是桩买卖,George,一桩残酷无情的买卖。在这里,光靠感情用事可支付不了账单。”
George盯着他,脸上写满了厌恶。“所以你宁愿让Oscar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好继续榨取同情?拿他的痛苦当你的摇钱树?”
Zak方才的气焰立刻消了下去,他低低地开口,“其实这不是我的主意…”
George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什么?”
“你的老板,”Zak脱口而出,立刻就招供了。“Toto。都怪他给我灌了迷魂汤。起初我们真的只是在闲聊。他说,’现在你们获得了很多支持嘛,整个围场都在挺你们。’然后他露出了那种表情,你知道的吧?那种意味着他开始动心思的表情。”
Zak向上瞟去,试图在George脸上寻找出一丝他永远也无法获得的谅解的痕迹。“后来他又说什么,‘我真心祈祷Oscar可以早日醒来…尽管他醒来就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而最大的危机过去后,恐怕就不会再有多少人继续关注这件事了。‘他的确没说错。”
George只感到一阵心寒。
“但是,”Zak加快了自己的语速,“他提议我们互相帮助,‘共赢’,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我让Oscar继续昏迷下去,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在我们获得的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在舆论已经完全倒向我们的时候,再让他醒来。”
George嘴唇发干,“那Toto能得到什么?”
Zak用力咽了口唾沫。“时间。他需要时间去处理掉那些浮出水面的物证,延缓调查的进度。就算Max真是罪魁祸首,等几周后Oscar醒过来指认他的时候…”他摊了摊手,“虽然Oscar是唯一目击者,但已经过了那么久,谁还会相信他呢?大家都会怀疑是不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就是看错了人之类的。”
“这个计划太诱人了,我没办法把它从我的脑子里赶出去。”Zak的声音里涌现出自责,“而且这笔账算下来,我们完全不亏。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就再让他多睡几天好了。我绝对不会伤害他,George,我用我珍视的一切发誓,我绝对不会。Oscar就像我自己的孩子,请你相信我。”
George鄙夷地撇了撇嘴,然后用骤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在一尘不染的病房里大吼道,“你给你自己的车手下药,让他昏迷到现在,就为了获得那些所谓关注!操他妈的,难道所有的车队领队都是自私又自恋的人渣吗?”此时他无比的愤怒,“你们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你们的车手?他们几乎每个周末都在为你们拼命,与此同时你们却光鲜亮丽地坐在办公室里吃他们的人血馒头。”
Zak佝偻着背,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缩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
George的胸膛剧烈起伏,暴怒和憎恶的情绪交织着,几乎让他窒息。
很快,George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还透着一股杀气。“多久一次?”
Zak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多久一次?”
“你多久给他下一次药?”
Zak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一颤,将身体蜷得更厉害了,他嗫嚅着回答道,“每天早上我都会来。就…给他打一针,让他再睡上24小时,仅此而已。”
好像例行公事一样自然,简直是丧尽天良,George想。“那如果今天你不给他打这一针呢?他会醒来吗?”
Zak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会醒来。镇静剂已经失效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想着等会儿再给他来上一针。”
George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的大脑仍在费劲地处理着刚刚那些颠覆了他认知的信息。遥远的某处,警笛突然拉响,仿佛是在为所有已经变质甚至是凋零的东西奏响哀歌。
Zak像只受惊的动物,他的目光慌乱地向四处飘去,最终又绝望地落回George身上。“你不能把这事捅出去,求你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一旦曝光,这项运动、迈凯伦以及Oscar本人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放低了姿态,几乎是在恳求,“钱…我有很多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没必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这对大家都好。Oscar会醒过来的,他会完全康复,我们皆大欢喜。”
George完全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毅然抬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George,求你——”
“我说,滚,出,去。”话音落下,如同鞭子般在寂静的空气中抽响。“否则我立刻就叫警察。”
Zak的嘴就那么张着,发不住半点声响。他只是惊恐地看着George那张愤怒的脸。沉默隔绝了他们,让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选择。
然后,仿佛背上了全世界的罪孽一般,Zak低垂着肩膀,颤抖着双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他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每一步都是为他残存的良心敲响的丧钟。
George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心脏那里传来的狂响。
现实仿佛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和Toto都想要Max洗清嫌疑,想要他重获自由,想帮Max恢复他的名誉。然而他们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Toto,悄无声息地给Zak洗了脑,一手导演了这出荒诞的戏码——他强行让Oscar闭嘴,让唯一可能知晓答案的人始终保持沉默,就因为他怕Oscar的证词会让Max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为了保住他的Max,他不惜暗中做了这么多,好让事情按照他精心设计好的方向发展。
George捏紧了拳头。他想要Oscar醒过来,他迫切地需要Oscar醒过来,因为他相信——近乎疯狂地相信,当Oscar睁开双眼时,他会坦然地向所有人道出真相,而那份真相里绝不会出现Max的名字。
这就是George和Toto最大的不同,他们就像光与影一样界限分明。
一个人始终相信Max,相信真相自会大白。而另一个人却自始至终没给出自己的半分真心。
心脏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仿佛在为Oscar的苏醒倒计时。很快,George会迎来那个时刻——要么,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得到回应;要么,他赌上的一切毁于一旦。但自从这场噩梦开始以来,他从未如此期待一个谜底。
他既敢放手一博,便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滴——滴——滴——病房里,心跳监护仪正稳定运行着。George仍倚在墙边,深陷于自己翻涌的思绪中。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呻吟冲破了仪器的低鸣。
George如同触电般抬头,下一刹那就冲到了Oscar的床边,匆忙中带倒的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俯下身去,十分确定连Oscar都能听得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Oscar的眼皮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颤动着,连带着他长长的睫毛也开始轻抖,眉心吃力地蹙起。周围的仪器敏锐地捕捉到了苏醒的信号——他的心率正在上升,脑电波形也开始变得有起有伏。
经过一番艰难的挣扎,Oscar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一条细缝。他的瞳孔因药物作用而难以聚焦,显得目光呆滞而涣散。他努力地让自己适应这刺眼的光线,并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头顶的天花板,他胳膊上缠着的管子还有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
“George?”他的嗓音因久未使用而显得嘶哑不堪,于George耳中却如同天籁。
“嘿,哥们儿,”George说着,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扶住了床边的栏杆。“你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虽然还得在医院里多呆几天,但你会好起来的。”
Oscar只感觉自己的头很沉很沉,他费力地转动着脖子,环顾这间病房,监护仪,点滴架,还有窗台那里不知是谁送来的慰问卡片,所有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他的呼吸不免急促了起来。
“怎么…”他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干涩得厉害,“怎么回事?我为什么…”
George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那个可以决定一切的时刻来临了。“Oscar,在晕过去之前,你最后看到的是什么?别着急,慢慢想。”
Oscar的眼神先是变得迷离,然后他闭上了双眼,在自己被镇静剂搅乱的思绪里搜寻着那个模糊的片段。
“我当时…”他不确定地开口,“我和Lando正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我们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厅,Lando还抱怨意面煮过头了。”说到这他还微微笑了一下,“然后——”
他突然惊恐地睁开了双眼,那时的记忆如同迎面的列车一般呼啸着向他驶来。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几乎就快和他头下的枕头融为一体。
“天啊,”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天啊,有人——”
George凑得更近,声音也放得更轻,他要亲耳听到Oscar说出那个答案。“你还记得袭击者的脸吗?”
Oscar拼命点点头,随着零星的画面不断从他眼前闪过,恐惧如同海水一般逐渐没过他的头顶。George可以看出,他正奋力挣扎着,试图拼凑起当时的记忆。
“那个人是Max吗?”George做足了心理准备,“Oscar,我需要你非常仔细地回忆一下,袭击你的人是Max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硬生生地把Oscar从恐惧的洪流里拽了出来,他不解地望向George,仿佛对方刚刚说的不是英语一样。
“Max?Verstappen?”极度的困惑扭曲了他的音调,“为什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他?”
George长长地舒了口气,拧得不能再紧的神经总算是舒展开来。一瞬间,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几乎就快跪倒在床边,泪水不知不觉地就盈满了他的眼眶。
“谢天谢地。”George轻轻捧起Oscar那温暖而干燥的脸颊,“谢谢,谢谢你,谢谢。”他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或许是单纯的出于感激,又或许是骤然的释压冲昏了他的头脑,George狠狠地亲了一口Oscar的额头,在他唇瓣停留的片刻,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的坚持没有错付,一切阴谋和谎言都将无处遁行。
Oscar茫然地瞪大了双眼,从沉睡中醒来后,他的反应一直慢了几拍。“George,你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会觉得Max是袭击我们的人?”
“我等会儿再跟你细说…”George打断他,从病床前起身,还捏了捏Oscar的肩膀。他瘦削了许多,过量的镇静剂显然让这位年轻人的身体不堪重负,George感觉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掰碎他的骨头。“在你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但首先——”他看着Oscar并不算好的脸色,暗暗估算起他的体力情况。“你现在可以跟人视频吗?你刚刚跟我说的事情需要立刻让更多人知道。”
Oscar的眼皮沉重地抬起又落下,消化着George匆匆忙忙的请求,药物让他的一切反应都变得相当迟缓。不过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我…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这很重要的话。”
“我觉得这将会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视频通话,相信我。”
会议厅里,Gruber博士仍抓着那个手机,一言不发。空气突然变得黏稠起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心跳的节拍,他们在等待着,等待Gruber博士揭开那个也许会推翻一切的“新消息”。
“Piastri先生醒了,他有话要说。”Gruber博士用她一贯平静的语调宣布道。
一道惊雷,从Max头顶劈向他的心脏。恐惧和绝望激烈地竞争着他身体的主导权,让他浑身一软又一软。
随着Gruber连接起手机和另一端的大屏,Oscar的脸出现在了会议厅里。尽管视频画面相当模糊,但所有人都能看清Oscar那惨白的、了无生气的面色,和他眼下的那片难以忽视的乌青。但他的眼神依旧如从前那般清澈明亮,显然意识已经恢复了大半,Max不由得松了口气。
会议厅另一侧,Andrea Stella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鸡蛋,这是听证会开始以来他首次失态。而坐在他旁边的Lando颤抖了起来,像祈祷般喃喃地念出那个名字,“Osc…”
“Piastri先生,”Gruber博士肃然开口,“以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您是否可以配合我们完成本次问询?”
“是。”Oscar声音很轻,但在扬声器里他每个音节都异常清晰。
“您是否记得8月31日晚的那起袭击案件?”
“记得。”
Max不敢去听下一个答案,可他没得选。一切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只剩下屏幕里那个可以决定他命运的年轻人的身影。
“您是否看见了袭击者?”
“是。”
会议厅里安静异常,现在他们已经碰到了真相的一角。Max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死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接下来的答案或许会让他得到救赎,或许会彻底毁了他,不管怎么样,现在他只想来个痛快。
“那个人是Verstappen先生吗?”
Oscar眨了眨眼,随即直视着摄像头,他从未如此坚定。
“不是。”
会议室里氧气的浓度骤降为零。Max发现此刻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的视线在泪水中模糊。解脱与难以置信席卷而来,他只得死死地扣住木桌子的边缘,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反转残忍无情地夺走这一线生机。
Gruber博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秒她的神色便已恢复如常。她那如激光般锐利的目光聚焦在Oscar身上。
“您是否可以完全确定?”
“是的,我百分百确定。”
Gruber不停地敲着她的钢笔,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会议厅里四处弹响。她倾身向前,“您还记得袭击者的衣着吗?”
“记得。他穿了黑色的卫衣,还有黑裤子。”
敲击声戛然而止,“所以不是Verstappen先生平时常穿的那身红牛队服?”
Oscar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是,就是纯黑的衣服,上面没有任何车队标志。”
Gruber的表情闪烁着,“Piastri先生,您头部受了外伤,并且刚恢复意识不久。您确定您的记忆没有受损吗?或者说,您确定您没有混淆一些细节?”
还没等Oscar回答,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Max的心脏几乎就快停跳了。
那是George。
他神态自若,目光却很犀利。他手上举着一份官方文件,那份从容让他看起来胜券在握。
“Gruber博士,”他轻描淡写地在会议室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在Piastri先生苏醒后,他立刻接受了完整的医疗评估。医生们已经确认,他的认知水平,神经系统功能以及心理状态均完好,没有出现任何记忆错乱或是意识模糊的症状。我已将医院出具的正式报告发送到了您那里。如有必要,主治医生也可随时出面作证。”
Gruber看向书记员,对方在快速查看了手机后向她点了点头,确认文件属实。
她向后椅背靠去,皮革在她身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着她的钢笔最后一次在桌面上落下,一切又重归于沉默。她神色复杂地盯着Max。
整个屋子屏息以待。
“鉴于这份证词,”她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这份证实Piastri先生具备完全的举证能力的评估报告,我们调查组一致认定,没有对您采取进一步行动的理由,Verstappen先生。”
Max感觉他眼前的一切都飘了起来。
“此案中关于您的一切指控均已解除。现在,您清白了,Verstappen先生,并且您的超级驾照将即刻恢复生效。”
久久占据着他心脏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Max感觉他的心猛地一轻,失重般的晕眩感如海啸般涌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晕倒在这里。
清白了。
多么来之不易的一个词。
接下来的几分钟Max都在混乱中度过。一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文件需要他签字,然后再拿去复印。各道法律程序像流水线作业一般机械地推进着,官方印章落下了不下数十次。在一阵鸡飞狗跳中,不知道是谁把听证会开始前Max被强行收走的手机重新塞给了他。
随着最后一位官员走出会议厅,门关了起来,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宣告了这场噩梦的终结。
Max依旧僵立在原地,那个弥足珍贵,却又过于脆弱的词依旧在他脑海里飘着,他来不及细细品味。
清白了。
手机震动起来,将他拉回到现实。屏幕上赫然是George的名字。
他立刻接了起来,声音几不可闻。
“嗨。”
“嗨。”
“我清白了。”Max说,他依旧难以置信,这个词抵在他的舌尖,显得那么陌生。
“你清白了。”George欣慰的笑意从麦克风里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疲惫。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George轻声确认。
难以名状的情绪在Max胸口徘徊。在离开家时,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锒铛入狱,人生尽毁。而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能多争取到一些查明真相的时间。
可他从来没敢想过,这场闹剧竟就这样收了尾。
“George…我…我——”
“没关系,”George温和地打断了他,他能理解Max此时的心情,“我们回家再聊。”
Max深吸了一大口气,氧气让他的身体和意识恢复了正常的运作。就在这时,会议厅干净的地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又愣住了。
是Lando。
他正迎面向他走来。犹豫让他放慢了脚步,他好像很怕Max不理他。他周身依旧蒙着那层受伤过后的阴影,但他的目光中还带着最后一丝近乎希冀的光芒,执拗地朝着Max投去。
而Max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电话里依旧是George轻柔的声音。“Max…你还在听吗?”
“我在呢,”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锁定在Lando身上,而这位比他小一点的车手在几步之外停住了脚步。“Lando来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George对此并不意外,“你们需要谈谈,不用着急,你们可以找个私密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避开那群讨厌的记者。”
看着Lando有点别扭地站在那里,Max胸口一紧,他那拘谨的姿态,俨然是做好了被自己无视的准备。
“你为什么不带他回家?”George温和地说着,“去那里把话说开来,而不是傻站着。我去买点午饭,一会也回去了。”
另一个闷闷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我也想去。”
是Oscar。
George笑了起来,像太阳一般温暖,冲散了电话这头的乌云。“没有医生的批准可不行,这位先生。”
“只差点手续没办了!”Oscar抱怨道,又引得George好一阵笑。没了心头大患,他明显松弛了下来。
而Max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放松,正常的生活正再次向他招手——这场噩梦几乎就快将他活埋,而现在他重获新生。
“好,”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家里见。”
他放下了手机,发现Lando还在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
“回家?”Lando轻声问道,他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好,这让他的声音比往常粗了点。
Max果断地冲他点点头。“回家。”
Oscar从病床上坐了起来,George把枕头垫到他身后。他的脸颊逐渐红润了起来,眼底那片由药物带来的浑浊也已彻底消散。George开始向他讲述起一切——Toto的精心布局,那张照片,他们调查的进度,Zak的阴谋。George没有回避任何一个血淋淋的细节。
随着George最后一个音节落下,Oscar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处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对他的大脑来说无疑是个艰巨的任务。一时间,病房里又只剩下仪器稳定的滴答声。
“Zak他…给我下药?”Oscar敏锐地捕捉到了George话中那个最骇人的片段。“我以为…我以为他挺喜欢我。他平时挺照顾我的。我怎么会…”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那份惊觉自己被利用的痛楚和难以置信一一从他脸上闪过。
George苦笑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个Oscar曾经信任,乃至是仰望的人,只把他当成一枚好用的棋子。这样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了。在Toto的帮助下他得以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他如此地敬重他,对他规划的未来深信不疑。可现在,Toto没有一丝犹豫就把他踹走了。
你是个优秀的车手,George,但你不是Max Verstappen。
这句话不断地在他脑中重播,刺痛着他每一根神经,像一场无法痊愈的感染病。George咬紧了嘴唇,再次陷入了那些令他伤心不已的回忆中。
“…还有Lando,那个白痴,”Oscar的声音重新钻进了他的脑袋里,猛地把George拉回到这个病房,“他为什么没跑?我明明叫他跑的。”
George定了定神,再次看向Oscar。一丝不安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你说你叫Lando跑是什么意思?”
Oscar往枕头上靠去一点,一不小心牵动了他的伤势,他吃痛地咧了咧嘴。然后,他的思绪又飘回到了那个夜晚,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我们吃完饭走回去的时候,听到身后有点动静——像是脚步声,又有点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然后,呃,有人从我背后照着我脑袋狠狠来了一下,我差点直接栽到地上。”他的手不自觉地移到了后脑勺那里,指尖轻抚过被击中的地方。
“我转身想还手,但对方太壮了,力气比我大很多,于是我冲着Lando大吼,让他快点跑,去找人来帮忙。可那个傻子不愿意丢下我。”Oscar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不知被什么给填满了。“他就愣在原地,想把那个人从我身上拉开。在我失去意识之后,我以为他总该跑了,至少能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George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片冰湖。
他的大脑死机了一瞬,随即以惊人的速度重启,那些曾经他无法串联起的对话的碎片,模糊的细节——突然之间精准地咬合到了一起,拼凑出一副他不愿面对的图画。
Lando说是他先晕过去的。
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但是Oscar.....他们说他还手了,他当然会这么做。那个固执的混蛋永远不会知难而退。
Lando昨晚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睡不着。
这些片段飞快地从他脑中闪过,他想起了那个傍晚,和Max一起看过的那些录像带——黑衣人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他们的世界里,永远游走在触手可及的边缘。摩纳哥,奥地利,银石,匈牙利,他总是出现在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刻。
而这些分站——
George的呼吸卡在了喉间,当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那唯一的空缺,他的思维骤然停止。
“Lando。”像个诅咒一般,他低低地吐出那个名字。
它野蛮地挤走了George肺部的空气。
我让Max带Lando回家。
他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沉重,他不敢去想自己刚刚那无心的提议会引发怎样严重的后果。Max刚刚脱罪,此时他正毫无防备地和Lando呆在一起。如果他最坏的猜想应验了…
“Oscar——我得走了,”George来不及多解释,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话,“Lando,他现在和Max在一起。天啊。”
Oscar伸出了手,以惊人的力气攥住George的手腕,阻止恐慌进一步蔓延。“George,冷静,深呼吸。你知道Lando干不出这种事的,你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觉得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George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他们在休息区里打闹,在卡丁车赛道旁彻夜长谈未来与梦想,还有同为新秀时他们总是互相加油打气。
“我曾经是。”George的声音里带着迷茫,“但现在呢?我…我不知道。”
他脑海中的齿轮仍在转动着,眼神也逐渐失去了温度。“我只知道,他对我撒了谎。他明明看到了袭击你们的人,知道那不是Max。在他醒来后,他本可以澄清这一切,可他选择了沉默。”
Oscar的眼中掠过一丝波澜,他知道George在想什么,于是他没有再争辩下去。
George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我要去弄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Oscar毫不犹豫地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撑起身体就要下床。“那我跟你一起去。”
George本能地想拒绝,“Oscar,你才刚醒,你需要休息,医生——”
“如果…Lando…”George从未听过Oscar如此强硬的语气。“如果我们被袭击,Max被诬陷的事情跟他有关,那么我有权知道真相。”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相撞,这让George想起Oscar永远温和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热切的心——他毕竟是世界上仅有的二十个能参加一级方程式比赛的人之一。
“好吧,”George说着,顺手拿起Oscar的出院证明,“我们走。”
Notes:
2025.11.13
Lando26岁生日快乐!💚💚💚
祝福他今年得偿所愿
Chapter 18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Max推开小屋的门,侧身示意Lando先进去,他自己紧随其后踏进屋内,反手轻轻带上了门。那熟悉的、浸润着海盐气息的空气立刻将他包裹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家的味道更能让他安心。而Lando显然体会不到这份温暖,他在门口那里踌躇着,像一个不小心闯入了他人领地的陌生人一样局促不安。
“房子不错。”过了许久,Lando终于憋出了来这后的第一句话,刻意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谢谢。”Max的回答更为生硬。接下来又没人说话了,两个人顿感无所适从。
Max的目光落在了电视机下方的ps5上,很快他又看到了一旁地板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柄。然后他想也没想就问道,“玩不玩FIFA?”
Lando眨眨眼,怂了耸肩,勉强笑了笑。“行啊。”
他们占据了沙发的两端,游戏界面很快亮起,他们在沉默中选择好了队伍。上半场比赛两个人都很客气,传球过于谨慎,抢断也小心翼翼的。但在下半场开始后,竞争的本能终究占了上风。当Lando因为一脚射偏而咒骂时,Max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在他进球后,Max又对那过于夸张的庆祝方式颇为不满,于是轻轻推了他一把,Lando僵硬的肩膀总算是逐渐舒展开来。很快,手柄电量告急,两人间无形的隔阂也消融了大半。
Lando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深吸了一口气,“Max,”他的声音在抖。“我——我很抱——”他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
Max轻声打断了他,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受伤了,你会害怕,这很正常。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会选择为一个可能袭击过自己的人说话。”他那标志性的,如狮子般锋利的眼神现在变得像午后的小猫一样柔软,“我们能不能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Lando用力地点点头,露出了他那小孩子一般的笑容。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给了对方一个结实的拥抱。
门猛地被踹开了。
“你他妈的放开他!”
Lando像是突然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而Max也被吓得从沙发上弹起,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George愤怒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全身都在战栗着。而他身后,Oscar像个沉默的影子,平静地看着他们。
Max愣在了那里,目光在George那乌云满布的脸和Oscar空洞的身影间来回扫视着。
“搞什么——George,怎么了?你为什么——”
他没有说完。
这时,仿佛被钉在了沙发上的Lando忽然瞥见了George身后的那个人,他的眼睛一瞬间就瞪大了,客厅里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影子。他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可他甚至无法完整地念出那个简单的词汇。
“Osc…”
还没等Lando反应过来,George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Lando投向Oscar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毫不掩饰的怒意在他周身的空气里翻涌着。此刻,他整个人像极了一个护盾,将身后的人与潜在的威胁彻底隔绝开来。
“George?”Max不解地望过来,“你这样是干什么?”
George没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Lando,他压低了嗓子。“你对我撒谎。”
George冷冰冰的控诉像一记耳光一样落下。
Lando只感觉无地自容,他蜷缩了起来,脸上分明是愧疚。“我不是故意的。”他的话音急促而无力。
Max环视着四周,气得跳脚的George,羞愧的Lando,还有令他难以捉摸的Oscar,这诡异的气氛让他困惑不已。“撒谎?什么撒谎?你们在说什么?”
没人回答他。
客厅里,气压再一次骤降,所有人的情绪都在空气里相互摩擦着。一时间,山雨欲来。
而Max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够了!”咆哮声响起,打破了眼前的僵局。Max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着,灰蓝色的眼睛不断掠过每一个人,眼底几乎都快烧着了。“你们他妈的怎么回事?在用脑电波交流么?怎么?我是不配听你们说话的傻逼吗?谁来给我解释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之而来的——
依旧是沉默。Lando本来想开口,可他的话最终都卡在了齿间。而Oscar自始至终都像个雕塑一样呆呆地站着,视线定格于Max肩膀后的某处,看起来完全没有说些什么的打算。
George率先打破眼前这片死寂。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Max,可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在Lando身上。“Lando不是先晕过去的那个。”
空气停止了流动。
Max皱起眉头,困惑和惊讶轮番折磨着他的大脑,“…什么?”
“是Oscar先倒下的,”George的每个音节都像裹上了刀刃,锋利而干脆地划开空气。他指着Lando的脸,直勾勾地看向他。“更重要的是,Lando看到了袭击者的脸。”
Max也看了过去,近乎绝望地在Lando脸上寻找着能够说明事实并非如此的痕迹,“你…什么?”
两个人炙热的目光同时向Lando投来,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他不安地扭动着,气若游丝。“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Max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沙发上的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努力克制着往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所以你早就可以还我清白。”
这句话和刽子手的铡刀一样,悬在Lando的头顶。
George面色铁青,Lando看起来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而Oscar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而Max…Max在三人的中间,在突然得知昔日最铁的哥们儿的背叛后,他感到很是煎熬。
George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游移,“现在,你可以跟我们好好说说了吧。”
Lando颤抖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飞走了。有那么一刻,他就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安静地看着地板,仿佛那些木头的纹路里藏着一个能让他彻底解脱的谜底。当他开始说话时,声音刚刚好够让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听清。
“我在四月份的时候认识了他,他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可以这么说吧。”
Max眨了眨眼睛,George咬紧了牙关,Oscar依然一动不动。他们都在等待着下文。
Lando扭搅在一起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太难熬了,你们知道吗?在争夺冠军的时候,总有些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说我根本不行…没有争冠的心态,我性格太软了,总是犯错误,一有点压力我就会失误。”他重新撕开了自己过去的那些伤口,“也许…也许他们是对的。”
这样心灰意冷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些。
“我本来只想着见他一次,就当是玩玩。但是他…”Lando的声音哽住了,他不得不咽了咽口水,才好继续说下去。“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可怜蛋。他就在那静静地听我说起关于比赛的一切,他听进去了。我觉得他完全把我看穿了,并且他真的在想方设法地帮助我。”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天啊,当时我真的太渴望别人的认可了。于是在摩纳哥站前,我跟他聊了很久很久——”他抬起头来,当时的记忆涌了过来。“然后我就赢了。之前我总是拿第二,甚至更差劲。许多人说我根本没有冠军的实力。而在摩纳哥之后,我开始坚信,之前我总是发挥不好,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出现,因为那个可以修补我身上一切裂痕的人没有出现。”
看到了Lando如此脆弱的一面,Max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只要在比赛前跟他见面,我就会赢。奥地利。匈牙利。我开始害怕每一个没有他的分站,害怕自己会再次崩溃。”Lando的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体两侧。“后来我甚至是求着他来银石,我是不是太可悲了?但我当时真的需要他告诉我,我足够好。”
客厅里,Lando绝望的话音像裹尸布一样落在其他三个人的头上。
Lando用手撸了撸自己的卷毛,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某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连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变得费劲起来,他不得不加快了语速。
“渐渐的,有些东西变了,一开始我甚至都没有很在意,只是感觉有点奇怪——他总是在我们的谈话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他会说,‘好吧,如果前两名自己撞出去,你就捡便宜了’我就笑笑,毕竟…我们在比赛嘛,有点邪恶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他撇了撇嘴角,“可是后来,他越来越过分了,他告诉我说,有人说迈凯伦偏心Oscar,他们每次都做局搞我,就是因为他们也不相信我能获得冠军。更糟糕的是…”他的声音更沙哑了,“他总是能精准地戳中我的心事。的确,所有人都说——不管是在社交媒体上,还是在围场里,在采访中,说今年是我唯一能拿冠军的机会,然而我会像之前一样搞砸一切。”
他看向站着的三个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情。“就连你们有时候也拿这个开玩笑,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当时真的太容易多想了…”
怒意逐渐从George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似于愧疚的情绪。
“虽然你们不是有意的,”Lando再次加快了语速,“但我真的害怕自己会变成你们口中那个,明明有着最快的车却始终做不出成绩的车手。”
George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继续追问道,“Lando…你到底做了什么?”
在这个问题落下的瞬间,客厅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Lando把脸埋到了手里,他的肩膀一直在抖。“那个人不停地撺掇我,说如果我能亲眼看看Oscar的比赛数据,在发现车队没有搞鬼之后,我就可以停下我脑中那个荒唐的想法。但我真的做不到,光是想想都让我觉得恶心。”
他的声音透过指缝,闷闷地传了出来。“所以他主动提出要替我做,说我只需要支开Oscar,让他离开他的房间。不出一个小时,他就能拷贝完Oscar笔记本电脑里的数据,没人会发现的。”
Lando的手放了下来,露出了他泪迹斑斑的脸。“于是我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在背叛Oscar,我只是…在确认,确认车队有公平地对待我们。他把这件事说的天经地义,他说任何一个有脑子的车手都会选择这么做。”
Max能觉察出,Lando声音里对自己的厌恶都快溢了出来。这又让他心里好一阵难受。
“可当我在那条小巷里看见他时…”Lando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他。上一秒,他还在开导我,帮我赢下比赛,下一秒…他就像一头野兽一样朝着Oscar扑去。”
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模仿起那个人当时的动作,那段不堪的记忆让他浑身一惊。“我想阻止他,我发誓我真的有去阻止他。我去抓他的胳膊,我想把他从Oscar身上拽下来。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分明是在告诉我…我只是个称手的工具,现在我对他而言已经毫无作用了。”
Lando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的淤青已经消退了许多。“后来他开始狠狠地揍我,揍得我眼冒金星,最后也晕过去了,而当我醒来后…”他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Oscar已经陷入了昏迷,头上还一直流着血。我这才意识到我到底干了什么,是我害得他变成这样。”
客厅里的沉默振聋发聩。
George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笔记本前,调出了一份之前的录像。他把屏幕转向Lando,上面是那个黑衣人的定格画面。
“你说的那个人是他吗?”George轻声问道。
Lando向前探去,定睛一看,那熟悉的面孔让他呼吸一滞,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就是他,Baxter。”
Lando绝望而无助地看向Oscar,“Oscar…求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任何人受伤。我以为他是来帮我的,可没想到他是个怪物,我——”他开始小声抽泣着,“我很抱歉,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他妈的又蠢又软弱。”
他迟来的忏悔停留在空气里,祈求着某个人的宽恕。
Max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柔和,尽管其中透出的痛楚清晰可辨。“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你明明知道所有媒体都在讨伐我。”
泪水模糊了Lando的视线,他的双手也完全不听使唤。他花了好一会才摸出自己的手机。“因为他给我看了,如果我开口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屏幕上,一些画面接连出现——Lando在摩纳哥的家,他父母的房子,他的妹妹们,他的哥哥和花园里他正在打闹的侄子们。照片中,一切都还一如往常,而这恰恰是它最恐怖的地方。
“他对我所有挚爱的住址都了如指掌,”Lando喃喃低语着,声音因恐惧而麻木。“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透露半个字,他有的是办法折磨他们。而且他会确保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那个幕后主使,说我出于嫉妒,逼着他去袭击了Oscar。”
现在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太害怕了,Max。他不止拿捏着我,还拿捏着我的家人。我每天都在恨我自己,恨我害得你被泼脏水,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帮到你。”
手机从他抖得像树叶一样的手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我知道我是个懦夫,”他小声说道,“我知道我辜负了所有人。但我只是受够了无休无止的自我怀疑。是他让我相信,我也能成为世界冠军,”他哽咽着,“然后我就纵容他这样毁掉了我所珍视的一切。”
手机里,那些图像依旧闪烁着,在无声中向众人宣告着这些天来Lando都生活在怎样的阴影里。
Max僵硬地站在那里,他无疑对此感到很痛心。George几乎咬牙切齿,重新涌起的怒意在他皮肤下灼烧着,而Oscar——依旧安安静静,但他的沉默让所有人身上的负担都加重了一分。
Lando瘫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之中。内疚,自责还有恐惧,全部化成了泪水,大颗大颗地从他眼里滚落。
George没办法继续保持淡定,他猛地冲到Lando跟前,尖叫起来,“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你对我撒谎,你对我们所有人撒谎!你让他——”
“George,住口——”Max说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但George一把就甩开了他,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别他妈拽我,Max,他不配——”
“George,”Max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但George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他就那么看着你被钉在十字架上,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看着Oscar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说!而你现在还替他说上话了?”George那冒着火的大眼睛转向Max,“你凭什么替他说话?”
Max突然忘记了呼吸,下一秒,有些他从未跟任何人吐露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凭我也尝过这种滋味,行了吧?”Max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大声地呛了回去,“我知道第一次加入争夺世界冠军的行列是什么感觉。”
客厅里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Max攥紧了拳头,他的话音愈发急促起来,也越来越坚定。“那种压力,那些噪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些记者,那些车迷,那些解说席上的前车手,每个人都觉得他们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的驾驶方式,你穿什么,说什么,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都会被拉出来审判,每个错误都会被放到最大。”
他的喉结滚动着,眼里闪烁着近乎于痛苦的光芒,“也许会有人支持你,但那些支持反而更让人窒息,他们会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到你身上。还有敌意——”Max猛地吸了口气,“对其他车手的敌意更是无处不在,它在你皮肤下爬行,在你耳边低语,直到你再也听不进去其他任何声音。”
Max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后脑勺,现在他坐立难安,几乎就快颤抖起来 ,“你脑海中的声音——它们都他妈变得难以忽视。而你会开始相信它们,你会开始觉得自己不够好,自己永远不够好。而当有人准确地给予你此刻最需要的肯定时…”他同情地望向Lando,“你会不顾一切地抓住那根救命稻草,哪怕你知道这是不对的。”
沉默。
还是沉默。
George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一片五味杂陈。Lando在旁边坐着,呆呆地望向Max,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涌出,他从没想到Max会说这些,而这反而让他更内疚了。Oscar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温度,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Max。
三个人都没料到,Max会这样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
多余的话语都消逝在了沉默里。Lando的泪水让他的脸颊湿漉漉的,而Max坐在他对面,眼神是那样少见的柔和。他慢慢地,小心地伸手按住了Lando的肩膀。
Lando的脸皱了起来,沉重的内疚和那种仿佛得到了赦免后的释然撕扯着他,他不由地向Max的胸口扑去,而Max毫不犹豫地把他拉进一个粗暴的怀抱,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背。这场不请自来的风暴几乎吞没了这两名车手,而现在,他们正紧紧相拥,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在他们身后,George刻薄地尖笑一声,眼前温馨的一幕和谐而真切,倒显得他满腔的怒火是如此荒谬。“真是难以置信。”他只撂下这一句火气十足的话,便转身大步离去,砰地一声摔上了门,整个小屋都随之抖了一抖。
当门板终于停止震颤后,小屋重归平静。此时,客厅里只有Lando不均匀的呼吸声。Max很快便放开了他,而Oscar就静静地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Max读不懂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落在Lando身上的目光是那么重,重得连他都感到窒息。
“Osc…”Lando的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沉默,令所有人都不堪重负。
Max很有眼力见地从沙发上起身,“你们得好好聊聊,”他贴心地说道,“我觉得你们会需要私人空间,”他迅速地瞥了一眼Oscar,又看了看Lando,“我去看看George。”
说完,Max也溜了出去。现在,这无声的风暴眼中,是两名迈凯伦的车手。
Notes:
作者注:
本章的焦点最后还是落在了Lando身上,我有想过要改叙事的重心,但最终还是决定维持现状,原因如下:1.我真的受够了Lando老是在F1同人文里充当调节气氛的配角。尤其是在3363文里,他是为数不多的和Max&George都关系紧密的人之一。他的角色可以更有魅力,他的性格里有很多值得深挖的地方,不要老是让他当围场小丑好吗。
2.朋友们,网上很多黑Lando的都有点太刻意了,你不喜欢他,批评他或者指出他的错误都是可以的,但真没必要跟风骂人,好像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一样。33&63之前也都被喷得很惨,作为他俩的粉丝,我们都知道围场的舆论到底有多吓人,所以我们更应该将心比心。
抱歉发了点小牢骚,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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