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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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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5-10-24
Words:
3,221
Chapters: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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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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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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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那意味着它的美太年轻无法洞察吗

Summary:

秋天的夜晚,我听见行星的心跳。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Work Text:

园大和十七岁,终于长至一米七,却还囿于迟钝的身体中,不算自由。

其实按道理来说,园大和本人已超越本年度大和男子平均身高线,本应过上小学高楼喊话,初中挖时间胶囊,高中被拆第二颗纽扣LOVE&LOVE的生活,然后按部就班地继续学业,继续生长,遇见一个人,再拥有一个人,像爱他的父母对他所应该拥有的幸福的期待那样,获得平静的幸福——可惜他找错了人生游戏,他加入的人生游戏对他的游戏人生并不那么友好,在一米七的平均大和男子正对面站着的是引领大和男子身高潮流线的大猩猩男子,而对于平均线,人生游戏的玩家们也有独特而标志的爱称:
矮子 。

 

他对此倒是适应良好,安之若素,直白点说是压根没留意,所以既不恼羞也不成怒,所以并不祈求理解,前辈之类,后辈之类,只是打棒球,还是打棒球,在阴森森黑蒙蒙仿佛幽灵盘踞蝙蝠盘绕的将废弃训练场练习挥棒五百下,坚持一二三四五年,仍然捡球,偶尔替补,并且自有一套理解:我从前只有一米四的时候就在打棒球,只有一米五的时候在打,被误认为午夜幽灵雨衣矮蘑菇的时候还在打,没道理长到平均线了不打。于是哨声继续,他仍然是个矮子,长到一米七用了十七年,伴随迟钝反应和超绝协调感,终于成为躲避球大战里开场即下线的十冠王,距划时代月曜新星之名仅差一次浅草游,但还有一点值得庆幸:早产给他的馈赠只有不太能健壮的体格,却没留给他无可挽回的重症与残缺,他虽然极易伤风感冒,偶尔肠胃不适,仍如槐树般生长到如今,并且纹理紧密,富有耐力,背挺且直,每日饮三片综合维生素,六粒深海鱼油,四勺蛋白粉,按时摄入维生素c玻璃瓶,按季节更换营养补剂,凭药局积分提得大小不同的三套的章鱼小丸子模具,总之长到如今。

总之这孩子实在养得麻烦,他养自己也麻烦,好在有一颗不错的大脑,擅长阅读,擅长阅读比赛,阅读对手,更擅长阅读自己。他需要花费几倍于常人的时间才能熟悉一个动作,从站立,到走路,到跑步,到挥棒,因而得以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迟钝并尝试将此纳入公式,认识自己的停顿并试图凭此击出一球,跌跌撞撞,每一步都恒一。

他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播放器,和一个专属于录像带的房间,一张新纳入冻干蓝莓与叶黄素补剂的营养食谱,再一副防蓝光眼镜,由此视力良好,由此持续研究比赛,持续看绫濑川,持续眺望一声脆响过后高飞出世界之外的那一枚小小的红白色的球。这时候仍然没有父母以外的人赞赏过他努力,评价他有天赋,称他为天才,毕竟他只是看录像带而已。纵使他怀抱如小山般堆积的比赛碟片,学校之外大段废寝忘食以此梦中的桥段,这桥段也来源于他父母的恩惠,而不来源于他。可这小山的碟片中却有一部分属于一位真正的天才,他在很多个世界线里都遇到了这位如钻石般光芒万丈的天才,只要他决意棒球,就必定会遇到他。

他当然是认识那位天才的,知道他的名字,也被他知道名字,由一个老掉牙的瞬间,一个压缩饼干式的开场白。棒球场的阴影面凭借敏锐的意识和共同的捡球现在时与试图将自己蒙上灰尘(太阳黑子)的天才交换邮箱,其实很紧张,眼前的人是被自己0.2倍数放大镜观察过的人,其实不擅长,其实我看过你的比赛录像,他想说,其实我很期待遇到你,然而拙嘴笨舌,然后逐渐眼神死,由捡球开启话题,再被捡球结束话题,而生活和捡球仍在持续,没有尽头。他仍在当一位优秀的替补队友,勤奋好学,勤奋锻炼,勤恳挥棒,也勤于捡球,是个好前辈呢,后辈形容,但是不想成为啊,后辈陈述,而园大和仍然不在意。

 

第二次相遇时他问绫濑川要去哪里,其实很没礼貌,这时候他们还没脱离小学制服,从两个赛场外人转场到一网内外,确实很没礼貌,好在那时段他们已借由无数份邮件流转增进了对彼此的认知,绫濑川更没礼貌,所以没关系。绫濑川说我不打算打了,实则心里默默盘算着夕阳红草野球,天才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才站上起跑线,他就已经盘算着回家跳操了,不慕名不慕利,几系热爱运动,系爱生活,爱健康,左手握有月亮,便用右手取太阳,但是没关系,因为仍有命运,所以没关系。

第五次他们相遇,在东京,终于穿上初中制服,比赛结束后路过那条叫做绫濑川的河,他们讲话不多,主要是园大和不多,于是绫濑川说了很多棒球,偶尔也说一些自己的事,于是绫濑川问,你有埋时光胶囊吗?园大和说没有,于是毫无生活乐趣可言的棒球小子被扯着手跑起来,速度不快,最后却把那胶囊带回家里,把父母都惊动,理由是没地可挖,于是他们一起破坏院子,排着队前后去洗澡,然后是,第六次,第八次,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多,但毕竟都在同一个赛场上,终于这一天绫濑川问他何时上场,园大和想了想,说大概下次。
你再不上场,就没法当对手了,绫濑川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想和你当对手。
这并不含有任何可怜的怜悯的傲慢的险恶的心情,仅仅只是绫濑川此人的天性。
也许我已经很了解他了。园大和想。

 

然后是,一声脆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也随着那颗球一起飞向了世界之外。

 

按道理来说,园大和应该为他得到了钻石的青睐而欣喜若狂,诚惶诚恐,但是他并不如此,是因为他自矜吗,大概不是,也许是他足够自洽,所以可以既不在意过去独自一人练习无人理睬的时光,也不为如今似乎光彩满身万众瞩目而感到满足。他认识自己是一个被从天而降的一些多余标签波及的凡人,大概比他人多懂一点绫濑川,至今为止的成果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复现,而那和他的棒球无关。他从前追逐绫濑川的脚步,不是为了与他并行,他如今与绫濑川并行,也不是为了将他超越,不渴望钻石的光辉,不嫉妒,不畏惧,不厌恶,只是渴慕,只是驻足,他打棒球就像在解一道理想的题目,小学时他和绫濑川站在路的两端,太阳在他身前高挂,他只能看见绫濑川的影子,于是他阅读影子,抛弃一个影子又留下一个影子,由此明了另一个人的疑惑,那是他的过去和现在,园大和以此领悟。也许总有一天他的答案会有一个句号,但那不是现在,那还很遥远,在不可知不可见的未来,毕竟这题目如此美丽,仅凭借一声脆响就使他心旷神怡:
——也许飞出去的那颗才是他的心脏。

是的,飞出去的那颗才是他的心脏,红白色的球则燃烧着撞入他的胸膛。没有人催促他,因为大家都在望那个球,望绫濑川,望他,和他一起发着呆,使他短暂地升起成为这个赛场的一轮月亮,视线们无声地催促着证明,如果他可以延续,那么他将永不落下。
告诉我你的答案,告诉我你将要写下的证明。

园大和看向绫濑川,发现绫濑川恰在此时也望向他。

 

我做到了。
园大和想说,并没有被想象的那样高兴,没有意外,不太满足,因为这声脆响早在他梦里头响起过好多回。他小跑着回到本垒,接受队友们的拍肩,看见对方教练伸手要了个暂停,因此这一刻他短暂地和绫濑川共享了命运,凭借同一个情节被队友环绕,像是一张被动兑换的礼品卡。这颗球的出现划分了他的赛场新人的过去:登场过几回,保持着不错的打率,足够他不被换下正选,但是出场时教练只会拍他的肩膀,说,碰到就好了。
是那个绫濑川呢。

他的手仍在颤抖。
这就是你感受到的东西吗?在升腾的狂欢中他开始神游:我似乎理解了,但是并不满足,没有不安,心跳得脱出,震耳欲聋,也许是地震了,他又看了绫濑川一眼,要是再来一次就好了,他想,他切实的抓住了绫濑川的衣角,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理应得到的,那是绫濑川带给我的,是被那个人的光辉烘托上去的。
他想:我还有三球。

园大和成为了绫濑川的对手。

 

不合时宜地,他想起一个遥远的梦。那时他才小学,在廊下扮演一颗尽职尽责的蘑菇,球从他的一侧落入花坛,他跳下去捡,又从此间发现一根乌黑的幼儿球棒,大概是幼稚园时候的玩具吧,他欣喜地抱住它,从院子里回来,来不及换下外衣就陷入沉眠,他在沉眠里听到一个声音,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遇到一位神。
棒球之神说:又见到你了,在这条世界线里,你仍然在打棒球。
棒球之神问: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小学生陷入沉默。

棒球之神说:我无法阻止你与棒球的联系,也不能否认你的棒球,你的命运如何,也并不由我决定。或许你能短暂地触及那个世界,那也只是亿万条线中的一截,它确实短暂。
棒球之神又问: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园大和明白了。
园大和说:我会倾尽我的所有。

 

于是园大和继续打棒球,忘记了儿时的梦,忘记曾发过一次高烧,听医生的话,听教练的话,好好休息,于是活蹦乱跳到如今,如今也活蹦乱跳地坐在樱花树下,地面坚实一如往常,学生们在这狭道中来来往往,他想了想,然后再一次起身,再一次挥动手臂,仍然戴着手套,仍然在打棒球,仿佛他从诞生起就孑然一身,没有爱怜他的母亲,没有体贴他的父亲,没有过知心的朋友,没有过目标,没有野望,没有人等他,没有人期待他。
只想此时的事,不想做不到的事。

在没有人知道的世界,你能坚持多久?
一个过去的问号。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一个现在的问号。
园大和恍惚一霎——

 

如果把人与人的关系表现为星与星的吸引,那么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每一个人都被群星环绕。被驱逐出群星引力圈的这个星球沉默地旋转着,没有爆炸,没有坍塌。

 

没有人知道的世界里,园大和挥棒二十年。

Notes:

标题来自《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