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唉……”那刻夏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他已经连着加班一个月了，每天都忙到深夜，结束后再拖着一具干尸般的身体回家。
好在项目终于结束了，今天不用再加班了。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他草草解决了午饭，出来买杯咖啡再顺便透个气。
去把垃圾扔掉，回去小睡一会吧。
他走向大树下的垃圾桶，将瓶子扔了进去转身向办公楼走去。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瞬间仿佛是接收到了某种感应，他抬头望向天空。
遮蔽天空的树影晃动，午后的阳光从缝隙透过，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正从中而来，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沙沙……沙沙……
世界慢了下来，耳边只余树叶的摩擦声。
他下意识抬起了双臂，捧起手伸向天空。
一团棉花般的光缓缓落下。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做了27年无神论者的阿那克萨戈拉斯亲眼看着一只小小的天使落在了他的手心。
蜷缩着，发出一丁点呼声，甜甜酣睡。
“那刻夏总监……”还没等男人话音落下，“咻——”得一下，那道青色的身影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速度从面前窜了过去，进了前面单独的办公室里。
啊？这么赶着睡午觉吗？
男人只好疑惑地挠挠脑袋，走向自己的工位。可还没等两秒，那道身影又从办公室冲出来，嘴里喊着“我有急事请假了，跟大家说一声。”迅速地擦过男人身边，向电梯间狂奔而去。
“好的……”他下意识地应声，但他的上司早就听不见他的回应了。
快快快快快！
那刻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自己的车边，打开门进去，将外套口袋里藏着的那一小团掏出来放在副座上，系好安全带后立马发动了车子，向家驶去。
“呼…呼……”耳边传来小天使的呼气声，软乎得像块云朵。
过了一会，看着车窗前熟悉的街道，听着这小小的“白噪音”，那刻夏的心也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我捡到了一个天使。他心里想，而且还是活的。
但是是迷你版。
“捡到天使要怎么办？”他自言自语，皱起眉头，“教堂的失物招领处收这个吗？”
说不定这个天使等会醒了就会自己飞走了，就从家里的窗户飞出去，飞回天上。肯定会比苍蝇要聪明——毕竟这种生物你为它打开窗，它也只会往玻璃上飞，都说无头苍蝇乱撞，依他看，有头的也没有区别。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熟练地开回了住的小区，开进地下车库停好车。
捧起小天使放进口袋里，再将外套外在手臂上理好。
希望电梯里没有别人。
“天使偷渡犯”一脸镇定地走进电梯。
太好了！没人，现在只要回到家就可以了。
可事与愿违，才刚到一楼电梯就停了下来，在那刻夏心中默念着“不不不”时一对母女走了进来，按下了八楼，这是他楼上的那户人家。
女人认出了那刻夏，向他笑笑点头。
那刻夏也只好露出一个微笑。
“妈妈，有呼呼声。”小女孩摇头晃脑了一会，突然扯着母亲的手说道。
那刻夏暗叫不好，本来呆在口袋里，那轻微的呼吸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但显然孩子的听觉更灵敏，且由于海拔不高，她离垂下的口袋更近。
“嗯？有吗？”女人并没有听见，但是她还是配合着女儿说了下去，“什么样的呼呼声呀？”
“很小！很小很小！”
“哇——那这样你都听见啦，好棒！”
“嘿嘿，妈妈我很厉害吧！”
“厉害哦！”
可爱的对话，那刻夏听着也露出笑容，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嘴角，原因无他，正是一阵伸懒腰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来。
“你……”才说了一个字，那刻夏立马伸进口袋，用拇指堵住了小天使的嘴。
这是嘴吗？应该是吧。不管了。
旁边的母女显然也听见了，略带疑惑地望向他，他面不改色，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或许是他的表现太过正常，那对母女也只好收回了目光。
“叮”七楼到了，那刻夏疾步走出了电梯，身后传来女孩的疑问：“妈妈，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了呀……”
开门换鞋一气呵成，将包放下，接着把小天使从口袋拿出来。
原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两只小手正抱着他的拇指，双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最后眯起双眼像是在笑。
那刻夏把手指移开，将他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站着。
真的好小，也好轻。
天使站稳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将之前被打断的话补上。
“你好！”是清脆的童声，背后的一对圆圆的翅膀跟着高兴地扇动两下。
“……你好？”
见他回应了，天使兴奋地扑棱翅膀飞了起来，悬停在半空，“我的名字是白厄，是一个天使！”
“小家伙，这显而易见。至于我，请叫我阿那克萨戈拉斯，同样显而易见，是个普通人类。”
他一说完名叫白厄的天使就立马回道：“我知道！那刻夏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了，你是我的伙伴！”
“首先，叫我阿那克萨戈拉斯。其次，什么叫伙伴，你今天才从树上掉进我手里。”那刻夏一把将飞在空中的天使抓住，软绵绵的身体发出“吧唧”一声，像一个橡皮鸭。
白厄被抓住了也不恼，双手扒着那刻夏的手指，一脸不解和失望。
“我不可以叫你那刻夏吗？可是我看你的姐姐就这么叫你，她还会叫你‘小夏’。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叫你的，就像是最好的伙伴那样。毕竟自诞生后我每天都期待和你真正见面。”
蓝色大眼睛水汪汪，婴儿肥的脸颊搭在手指上蹭蹭。
嘶……
这就是天使吗？轻而易举就让人产生了负罪感。
“哈……”那刻夏冷板板说了一句：“别想蒙混过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使伸出只有指甲盖大的手挥挥，凭空出现了像是儿童油画棒风格的画面，“看！”白厄指向那画面，“一切都要从天使诞生的意义说起。我们被神创造出来，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为了能够帮助人类。”
随着他的话语，画面也开始变化，一个蜷缩在翅膀里的小天使从光中诞生，又像人类一样慢慢长大。
那刻夏注意到，画面中的天使也是白发蓝眼，跟手里这只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这是直接拿自己做了例子？
“但是我们不是诞生后就是合格的天使的。我们要通过神的考验，才能真正成为独当一面的天使，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画面一变，一个看不清脸的身影站在天使前。那刻夏猜那就是所谓的神了。
“‘你们要到人间去。’神这么对我们说，‘我为你们每一个都寻找到了人类的伙伴，你们要去到他们身边，去了解人类，去理解人类。当你们有所感悟，考验自然会通过。届时，你们将再次受到感召，得以回归天堂，成为真正的天使。’于是我们每一个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到神的部分时，童声还装模做样地压低了嗓音，逗笑了那刻夏。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人类伙伴是谁？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他们？来到人间的时间又是怎么决定的？”那刻夏放开天使问道。
“嗯，从诞生起我们就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看见你们，按照人类的时间来算，我们每五年有一次看伙伴的机会，这是神的规定。祂说要我们到人间自己去看伙伴正真是什么样。所以从那刻夏出生后，我已经见过你五次了！”白厄眯起眼睛，举起一只小手大张着，“至于到人间的时间，也是神决定的。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我有好好锻炼身体，学习魔法，然后一直等，等到神告诉我可以去找你的那天。”
那刻夏哑然。
若是如此，这也不难解释为何白厄如此开心了。他的神情不自觉地软化了，声音也轻了下来。
“呵……”他笑了，“天使也要锻炼身体？”
“当然！强健的体魄必不可少。我锻炼得很好，特别是手臂，我可以把那刻夏一整个举起来!”白厄说着抬起两个迷你胳膊比了比，没两秒又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手掌大，尴尬地笑笑，“嘿嘿……因为要来人间参加考验，天使的能力都暂时被封印了大半，体型也变小了。我们只有待在自己伙伴的身边力量才会慢慢恢复。”
所以刚才画面里的那个就是白厄自己了。
那刻夏鼻子里发出感觉有趣的哼声，用手指点了点那藕节一样肉肉的胳膊，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那刻夏，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白厄抱住他伸过去的手指，眼神十分诚恳。
“是阿那克萨戈拉斯。我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那刻夏真心觉得这是他这两年来遇到过最有趣的事情了，他怎么能错过？难道他还会有下一个机会去近距离观察一个天使吗？
“太好了！”一双短腿在那刻夏的手心里蹦跶，然后冲上来抱住他的脸颊亲了一口，“谢谢你，那刻夏。”
他真有礼貌。但是说实在的，感觉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不要随便亲别人。”那刻夏把白厄拎开，放在肩头。
“什么叫‘别人’？也是人类的一种吗？”天使坐在人类的肩头好奇地问。
“就是除了你自己或者特定的人之外的人。”那刻夏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果汁，在天使面前晃晃，“你能喝吗？”
“可那刻夏就是特定的人啊！”然后立马又补充道：“可以！”
“唉……”
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放在桌上。白厄飞到玻璃杯边，把脸贴在上面，过了一会儿又新奇地笑着说：“冰冰的！”
天使对人间的一切都感兴趣，他第一次体会这些之前只在书本卷轴里看到过的事物。而就在天使自娱自乐的时候，那刻夏也犯难了。
家里有什么能给一个嘴巴只有小米粒大的天使当杯子的东西吗？
一阵翻找，最后他只能找到了家里最小的瓶盖，给白厄倒了“一杯”果汁。
“不要把脸埋进去。我倒满一点，你从边上喝。”想了想又放了一个瓶盖垫在下面，好让白厄站着就可以碰到果汁。毕竟他要是把瓶盖举起来，就该变成洗澡了。
“好的，谢谢你。”说着白厄两只小手一把抱住瓶盖，随后期待地看着那刻夏。
被盯得不自在，那刻夏停下正要把杯子举到嘴边的动作。
“怎么了？”
“干杯！”白厄提醒道，“我从书上看的，人类在一起喝东西的时候要干杯。”
那刻夏笑着用玻璃杯底轻轻碰了一下上面的瓶盖。
“干杯。”
咕嘟咕嘟，一大一小的吞咽声混在一起。
“这个真好喝。”天使给出自己的评价。
“还行吧。”
“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等你喝完。”
“好。”
“……如果我刚才没有答应让你留下，你要怎么办？回天堂重新等分配新的伙伴吗？”
天使停下了动作，盯着果汁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跟着你。”他回答道，“悄咪咪地。”
后面一句说得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
那真的很悄咪咪了。
那刻夏无奈地将果汁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再给天使添上了半个瓶盖。
于是，在和天使邂逅的第一天，阿那克萨戈拉斯痛饮了一大瓶果汁并要求白厄陪他一起喝。
并不是因为任何的有感而发或者突如其来的情绪，只是因为他发现这瓶果汁明天就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