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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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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3 of 亲情向
Stats:
Published:
2022-06-05
Updated:
2024-11-27
Words:
48,668
Chapters:
21/?
Comments:
63
Kudos:
293
Bookmarks:
33
Hits:
7,580

【DMC】冤种兄弟带崽

Summary:

亲情向,想看兄弟俩从头开始带崽。
私设从三代开始、不,从四代前传开始就变了,变了这么多很难不ooc,希望大家谨慎。主要是因为补游戏太虐了,写这个基本上就是哄着自己玩。以上可以的话请:

Chapter Text

“你就那么想要力量吗?”但丁问,他在魔界和他哥哥面对着,执剑相向:“就算你得到了力量,你也不会成为父亲——你腰上的是什么?”他忍无可忍的发问:“从刚才起就在闪,你来魔界寻求抛瓦还要带霓虹灯?嗯?”

维吉尔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磅礴的怒气陡然一僵。他仍然对弟弟怒目而视,一边伸手摸了摸腰上别着的蓝色晶体。

是热的。

这下子他也维持不住生气的表情了,或者说原本只是被激起了怒气,现在则是焦躁更多一点。

“少废话!”他呵斥但丁:“不是要结束这一切吗?”他重新提起力量之刃,剑尖直指他的弟弟:“来吧!”

然而对方并不买账。“我不,”但丁说着轻巧的往前跳了几步,他看出来兄长的怒气已经所剩无几,因此更加大咧咧凑近去观察那个闪着光的小东西,接着问他的兄长:“那是什么?通讯器?你做了个通讯器戴在身上?为什么?”

但丁的话实在太多了,原本的气氛也被他搅得让人提不起劲。如果说刚才维吉尔还是想跟弟弟对决然后拿回项链获得力量的话,那他现在只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回到人界。

腰间的晶体闪得更为急促了,蓝光几乎要连成一片,仿佛是什么要命的信号。

“不打就回去。”维吉尔下定了决心,他把力量之刃倒提在另一只手里,把项链妥善的藏在内兜里。

“快走。”他催促道。

但丁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影响着他的哥哥,但可以肯定和那个通讯器脱不了干系。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一个小小的闪着光的东西解救了,他大松一口气。

说实在的,刚才那番话说出来也的确让他懊悔,如果不是被打断了,两个人恐怕都要因为怒气上头做出什么兄弟相残的事来。他一边后怕着一边跟上了维吉尔,顺路还拎起了蕾蒂的火箭筒。

兄弟俩在维吉尔的带领下急急忙忙的赶出了魔界,又马不停蹄的跳下了魔塔废墟。打了一架又一架的但丁有点疲惫,可他哥还是精神奕奕——或者说烦躁不堪。他大步疾走着赶路,目标明确的向前走。但丁甚至要小跑着跟上他。

“嘿,蕾蒂!”但丁喊道,他远远的看到了站在倒塌的建筑物边缘好像在寻找什么的少女,匆忙的把拖着的火箭筒扔给她:“还给你,我们下次再算利息——等等我啊维吉尔!”

“你们去哪?”少女被火箭筒甩过来的力道坠得一踉跄,但是刚刚大仇得报还有点茫然的女孩坚强的追了过来:“还是感叹一下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维吉好像很急。”但丁小声的跟债主讲小话,他现在又在哥哥身上找到了一点幼年时熟悉的感觉了。他哥在前面像是一台人形绞肉机,阎魔刀还鞘的声音不绝于耳,次元斩‘刷刷刷’的把所有胆敢路过的恶魔撕扯成碎片。

“现在又叫维吉了,嗯,他还挺暴躁的。”蕾蒂也小声吐槽,她把火箭筒往肩上背了背,快步跟上在前面开无双的男人。

维吉尔现在很烦躁,根本没心情管在他后面马上就要开始讲对口相声的两个人。他只觉得有点难捱,本就设置好的预警系统在他腰间不住地闪着光——没错,不是通讯器,那是一个预警系统,为了他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即将出生的孩子。心脏在胸膛鼓动,他再次加快了步伐。

为了跟随父亲的步伐,他去到了佛杜那。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极端落后和排外的地方——除了对恶魔的研究颇为先进之外。他作为斯巴达之子拜访了那个地方,却因为无意间残留的血液多了个孩子。

当他在地下研究所看到一个跟自己血脉产生共鸣的蓝白相间的蛋的时候,鬼知道他有多震惊——他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三天!三天而已!他们就给他造了个孩子出来?

研究员哆哆嗦嗦的求饶,在刀刃架在喉咙上的威胁中把一切都和盘托出。那是用他的血液和不知名人类女性卵子的结合物。很显然,他血液中恶魔的部分占了上风,把原本应该发育成正常胎儿的试验自顾自的改成了卵生。

维吉尔面无表情的挥刀斩杀了始作俑者,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却有点发愁。

他本想不管不顾的把这鬼地方毁掉,但临到下刀时犹豫了。与血脉相连的魔力细微的在空气中游移着,恶魔的本能告诉他那是他的子嗣,这让他又有种奇怪的酸麻的情绪从心脏里外溢出来。

算了。他踌躇着把刀还鞘,转而用手握住了那颗小小的蛋。是温热的,小小的心脏隔着蛋壳跳动,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握住了一个小生命,一个与他心脏相连的后代。

‘砰咚’‘砰咚’,掌心的心跳声缓缓变快,一个小生命因为遇见了自己的血亲而欢欣鼓舞。

他决定带着这颗蛋上路,他需要的是力量,但是对力量的渴望最初来源于希望保护家人的愿望。不论这颗蛋最后能不能孵出什么东西——至少现在它给他的鼓励是真实的。

然后在几天前,这颗蛋终于缓慢生长到维吉尔不能随便带着它到处走的地步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把它藏了起来,用一个简易的预警装置保证蛋壳碎裂时他能第一时间知晓,就踏上了最终的战斗。

他的想法很简单,获得力量之后无论如何都能保证这个小家伙的安全,更何况这个蛋也没有大到能藏的下一个人类婴儿的地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破壳期还有很远。

直到预警装置拼了命的闪光,他才想起来自己从未见过刚出生的人类的婴儿,也许祂没有那么大,更何况那是一个蛋,战斗的余波万一波及到建筑物,碎裂的石块就能造成致命的打击——他有点慌乱了。

“不愧是斯巴达,”蕾蒂警惕的说,维吉尔身上的焦躁感几乎要把人淹没:“他现在很危险。”

“他大概只是有点烦,”但丁拍了拍疾行中的女孩的肩头:“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也许是那个给他通讯器的人?”他瞎猜。

到了。维吉尔突兀的停下脚步。面前的建筑物看上去外表还是完好无损,它离战斗中心的高塔有点远,样式形制上也很像斯巴达家的老宅。他推门进去,一路走到卧室,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还好,结实的皮质箱子还完好无损的放置在床中央。但丁和蕾蒂在维吉尔身后探头探脑:“进不进去?怎么了?里面是什么人?”

维吉尔回头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你能不能学会闭嘴?”

但丁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手势,但是维吉尔已经没心思去管了。他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提箱。

蓝白相间的蛋壳碎在了箱子里铺的柔软内衬上,已经破了个洞的蛋壳顶能把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人类的婴孩握着拳睡在还有一点粘液的蛋壳底部,在自己背后伸出来的蓝色翅膀里睡得安详。

但丁喷涌而出的话被堵回了嗓子眼,后一步进来的蕾蒂屏住了呼吸。

“哇....哇哦,”但丁睁大了眼睛,皱巴巴像个瘦猴子一样的婴儿还带着银色的胎毛,他悄声问他的哥哥:“这就是一直给你打通讯的那个‘人’?”

“你问题真的很多,”维吉尔从牙缝里挤出气声回答他:“现在,怎么办?”

“也许应该把他抱出来,”蕾蒂也小小声的回答,人类少女此刻显然成为了房间里最靠谱的人:“烧热水给他擦擦,然后拿毛巾包起来。”

双胞胎同时对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好吧,我来。”蕾蒂把火箭筒轻轻的放在一边,转而指使但丁去烧水,让维吉尔找几块干净的、没有灰尘的软布来。

少女在温水里洗了洗手,才上手伸进小小的蛋壳里抱住婴孩。恶魔的孩子被这抚摸惊得睁开了眼,他眼睛里的蓝膜还没褪去,看上去像是一块纯净的蓝水晶。他眨了眨眼,收回翅膀开始撇嘴。

“要哭了要哭了!”但丁往后一跳,盆里的水差点全泼到他自己身上。他是见过人类婴孩比恶魔还可怕的战斗力的,他后退了一步,而维吉尔攥紧了手里的布料,往前一步凑过去补上了他的空缺。

出乎意料的是,婴儿没有大声的嚎哭,像但丁见过的那样。即使撇了撇嘴,压下了眉头,也只是从眼睛里大颗大颗的落下眼泪,小声的抽泣着。

旁观的蕾蒂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好了,好了。”她轻声安慰着,用热水迅速的把他擦干净,维吉尔把布托在双手上,等蕾蒂一把孩子放到布上就迅速的裹了起来。现在,这孩子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包子了。

维吉尔僵硬的把孩子的头置于臂弯,在蕾蒂的指导下轻轻的晃了晃。这感觉太奇怪了,柔软的、几乎是一碰即碎的生命在他的怀里,小声的抽泣着。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躺在母亲的臂弯,但他敢肯定当时母亲的感觉一定跟他是一样的。

——这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因我而诞生的生命。

Chapter Text

“别哭了。”维吉尔说,因为紧张和不习惯而僵着脸,他知道自己语气也是僵硬的,但是孩子却渐渐地不哭了,只是张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维吉尔感到一阵莫名的、放松而飘飘然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他静静的看了这孩子一会,扭头问但丁。

“你要不要也抱抱?”他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可能是对但丁在魔界里笃定‘你不会成为父亲’的反击。哈,我不但是‘父亲’,我还会继承父亲的力量。

就像这个孩子继承我的力量。他想,定定的看着但丁。

“我?”端着盆让蕾蒂洗手的幼弟眼神游移的回答:“算了吧,我——好吧。”他实在是好奇兄长为什么只是抱了抱就从脸上露出一种宁静和纯然的祥和,因此把盆往床脚一放,就向前一步站在了维吉尔面前。

蕾蒂指导着兄弟俩应该怎么把这软软糯糯好像水做的婴儿从一个怀抱倒进另一个怀抱里。折腾了十五分钟之后,他们成功了。

“呃,呃,呃,”但丁小声的发出不明音节,看上去僵硬到难以开口。他没把握自己张嘴说话会不会吓到他,或者一个紧张手抖,这一小团就会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这个襁褓太小,又太轻了。

酸涩涌上他的心头,他同时感觉一种轻松,他哥哥刚才的举动、之前的焦急,都在向他说明一件事:他暂时不会走了。作为人类的那部分还在影响着他,在追寻力量和家人之间,他哥哥做出了选择。他此时才有种从梦里恍然醒来的知觉,他终于意识到差点在刚才的战斗中斩断了自己的亲缘。

而现在,他的哥哥给了他一个新的血亲,一个侄子。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他为他哥哥感到高兴,同时又为差点失去他而难过起来。

啊,太好了。他想。眼睛酸涩的模糊起来,怀里的婴儿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叔叔心里的快乐与难过,也又一次撇了撇嘴。

“你哭了?”蕾蒂问。但丁的眼泪几乎是哗啦啦的往下淌,她有点怀疑他会不会缺水。不至于吧,因为侄子?

“没有。是下雨了。老哥,兄弟,可以了,我觉得该抱回去了。”他努力转移话题,同时斟酌着从气管里挤出合适的气体来讲话。他的注意力都在努力维持自己的胳膊和身体不要歪斜上了,过于紧张让他有点僵硬,他一寸一寸的向维吉尔的方向扭头,求助的目光不要钱的发射。

蕾蒂小声说了一句‘屋里哪来的下雨啊’就不再说话了。她虽然放下了警惕,但面对维吉尔还是决定先观察观察。

哼。维吉尔在心里冷哼。他还是没办法原谅他弟弟固执的阻挠他,但是看到他狼狈不堪满脸泪痕的样子,总归感觉气顺了点。

当哥哥的趾高气扬的把儿子小心翼翼的接回来,还没等继续端详这个小小的家伙,他就又哭起来了。像猫一样的哭声,细小的吓人。

“怎么回事?”维吉尔哄了一会也不见成效,只能把眼神再投向蕾蒂。

“饿了吧?我猜?”

 

在解决了超大麻烦(指阿卡姆)之后,半魔兄弟紧接着迎来了第二个麻烦:怎么养一个人类的婴儿。

“算人类吧?”但丁嘀咕。在他怀里,新生的婴儿小声小声的哭泣着,维吉尔在他的事务所里翻箱倒柜。

“你没有一件称得上是干净的衣服吗?”维吉尔扯出一件黑色打底,扔掉,又扯出一件。唉。他叹了口气。

蕾蒂,好心的女孩借了他们一笔钱之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原本以为这钱很快就能还上,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有点问题。

维吉尔放弃了就地取材做个尿布的念头,转而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人类女孩给他的清单。婴儿衣物、尿不湿、奶粉,密密麻麻列了一长串。

他没有钱,但丁也没有。斯巴达家的儿子如今沦落到连孩子的奶粉钱也掏不出一丁点来的窘境。但丁从冰箱里拿出一袋不知何时遗忘在那里的牛奶,看看保质期才刚过了两天,准备热热给小孩喝。

他的哥哥对着那一长串清单沉吟半晌,没有拿钱就准备往外走。但丁看见他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力量之刃。

“你干嘛去?”他惊恐的抱着孩子从厨房突进出来:“我得警告你,抢钱和打劫都是违法的——杀了目击证人也不行。”

维吉尔斜睨了他一眼,不准备听从心慈手软的弟弟的警告。那又怎么样。他不在乎人类世界的法制观念。

“你不想这孩子长大了知道他爸爸被通缉的原因是为了给他买奶粉吧?”但丁说。这下他的哥哥站住了。

目前来看可以称得上是维吉尔魔性刹车器的小孩又惹人怜爱的哭了起来。他已经不再是刚出生那时候皱皱巴巴的样子了,脸颊白白胖胖的嘟起,淡粉色的嘴唇即使是哭起来也是委屈的抿着——更别说那双水汪汪又圆滚滚的大眼睛。谁也不能狠下心肠对这孩子说不,但丁不行,维吉尔也不行。

当叔叔的把侄子递到维吉尔面前,以一种握住腋下的方式把孩子提起:“天啊维吉尔,你的孩子要跟着你应对汹涌而来的jing察和带着木仓的士/兵,就是因为你今天出去抢了钱还要杀掉所有目睹你犯/罪经过的无辜人!”

珍珠大的眼泪从他儿子的眼睛里滚落,维吉尔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类的小孩能哭成这样。泪珠汇聚到婴儿肉嘟嘟的小下巴上,维吉尔无奈的把孩子接了过来。他弟弟圆滚滚又惹人烦的眼睛也蹭了过来,歪着头看得维吉尔心烦。

“我并没有打算听从你的愚见,但丁。”做父亲的笨手笨脚的拿纸巾拭去儿子的眼泪,粗糙的纸巾把婴孩的脸磨出了红痕,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但是尼禄哭起来会影响我的战斗。”

“尼...什么?”

“尼禄。”维吉尔把他弟弟的大头推开,转而拿起了桌上的清单和蕾蒂的卡:“他的名字。”

“就这么简单?很草率吧?不能因为你拿我的黑色内衫给他做了襁褓就要给他起名——噗!”

“你很烦,能不能不要说话只是跟着我出去买东西?”对现代人类社会知之甚少的半魔兄长不耐烦的抱怨:“他为什么哭得止不住?”

“如果你老是在孩子面前试图杀掉他叔叔,他懂事之后就要天天为我泪流不止了——哦,还有你,天哪,杀掉了自己弟弟的爸爸!还有比这更恐怖的——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在掉头的威胁前面,但丁识趣的住嘴了。他拿起兄长随手靠在桌子上的力量之刃,重新放回架子。

“我帮你抱着?”他问。

“不用,”维吉尔说:“腾出一只手来抱住这孩子我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显然,小婴儿不买账。当他试图把儿子从双手抱着的状态改成单手横抱时,被抱得很不舒服的尼禄不给面子的又开始默默流泪。

维吉尔迅速切换到双手抱住他的姿势,尼禄抽泣了一声,不哭了。

“看来他不太喜欢被单手抱着。”但丁啧啧称奇,主动接过兄长夹在指缝里的清单和银行卡。感叹了一下一物降一物之后,就带着兄长去最近的超市了。

很显然,他也没有足够的常识。在被好心的夫人指出他们应该去母婴商城以后,两个半魔木着脸走进了全是女士和婴孩的粉色主题的商店。

“呃。”但丁发出了惊险的气音。由于兄弟俩长得如出一辙的帅气与高大,再加上几乎写在脸上的‘新手父亲’,半魔兄弟一进门就得到了各路夫人小姐的瞩目与亲切的招呼。

“真可爱,”看上去很年长的夫人丝毫不畏惧维吉尔的冷脸,眼睛仿佛要黏在小小的尼禄身上:“这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不知道。”出乎但丁意料的,维吉尔生硬的回答了:“是男孩。”

“哦,真是抱歉,”那位和蔼的夫人显然是误会了尼禄的出身,抬起头看维吉尔:“收养这样的孩子很辛苦吧,你看上去也没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介绍该买什么?”

但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杀人不眨眼的兄长乖乖的道了谢,跟着那位过于热情的夫人走进了挤挤攘攘的货架。老夫人显然很有育儿的经验,一边介绍着初期应该用什么样的奶粉、什么时候要加辅食,怎么判断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哭泣,一边在经过维吉尔的点头后把东西往购物车里放。

但丁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维吉尔居然真的在拧着眉头认真听——一边百无聊赖的左看右看。尼禄注意到了他、又或者是无意间,在对上叔叔的视线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怔了一怔,但丁把手伸过去。尼禄小小的掌心立马握住了他的食指。温暖的、柔软的。婴儿短短的五指努力的攥着他,和他粗大的指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不知为何泛起一点感动来。他要看着这孩子长大,从这么小、这么小的一团逐渐长到他这么高的样子。

哈。但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傻笑。

恶。维吉尔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Chapter Text

在花几个月的时间变卖了几把魔具之后,兄弟俩手里也宽裕了起来,至少能供应上三个人的吃穿了——当然,蕾蒂的卡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小孩见风就长,尼禄又很好养活,新手家长们即使泡的奶凉了或者热了也能扁扁嘴喝下去。营养充足又被不那么细心的照料,小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藕节似的小胳膊也逐渐有力了起来,能自己捧着奶瓶喝了。

这样和谐的奶孩子场景换在之前,打死但丁他也想不到。他叹了口气,终于把吃饱喝足开始眯眼睛的尼禄放在摇篮里。维吉尔不在,他接了委托出门去了——虽然但丁想跟他哥挣一挣出门的机会,但是距离太远了,他自己去得十天半个月,有阎魔刀的话维吉尔只用两天就能回来。

就算只有两天,他自己带小孩也太累了。倒不是说尼禄会因为爸爸不见了而哭闹,只是——尼禄太敏感了。只要有恶魔在方圆一百米之内,他就会小声地抽泣,要么就是把翅膀伸出来紧紧地抓着叔叔的胳膊,直到他醒了为止。当维吉尔在家的时候,几乎不需要睡觉的半魔总是能及时的清理这些路过的杂鱼,而且隔着很远就能一发次元斩把扰人清梦的恶魔带走。

但是但丁不行,他需要睡觉,而且需要睡懒觉。仅仅是一天,他就已经被睡眠不足折腾得脾气暴躁,但是对上尼禄无辜的眼睛,又不能把脾气对着小孩发。

维吉尔回来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他沉吟半晌,不紧不慢的出门。果然,但丁就在后街路口,一边单手抱着尼禄哄,一边怒气冲冲的把靴跟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恶魔头顶上碾。

“好了,别哭了!”但丁放缓语调去轻拍手里的小东西:“我把它们都搞死了——这群该死的、不会看时间的、提前预约一下的恶魔——收收眼泪吧小少爷!”

“他还在哭是因为你抱的姿势不对。”维吉尔说,从但丁手里把尼禄抱回来,而他弟弟翻了个白眼。

“你不能指望我杀恶魔的时候两只手都有空。”他说,把右手粘上血迹的手套扯下来扔掉,看他兄弟哄孩子。

尼禄被抱进舒适干燥又熟悉的怀抱,很快不再哭了。他睁开了水洗一样浅蓝色的眼睛,放松了拧紧的眉头。

好像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是谁,尼禄伸出了小拳头。但丁凑过来,把手指伸进尼禄张开的手掌心。他真的很喜欢这种活动,看侄子小小的手掌努力握住自己的手指。

“pa......”尼禄含糊不清的说,扯着那根手指离近了点。

“他想你了。”但丁笃定的说。尼禄在两三天前会说一点拟声词,‘a’或者‘bu’之类的。

“闭嘴。”维吉尔斥责他,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点紧张。

“pa...”幼儿憋足了劲,努力说出他想讲的婴儿语:“papa...”他找到了发声的窍门:“papa!”

有时候,孩子第一句‘爸爸’或者‘妈妈’不是在恰当的时机喊出来的。几乎没有人会像电视剧一样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抱住孩子时听到他们叫自己然后喜极而泣。

最起码现在不是。双生子在阴风阵阵的无人街道抱着孩子,好像被这句‘papa’打出硬直了一样僵硬在当场。

不知名的情绪在维吉尔心里发酵。他从没想过有这一天——即使他知道这孩子会长大,但是从头到尾他也只是在孩子身上寄托自己的感情、试图用这个孩子证明自己。

但是尼禄并不知道。幼小的婴孩给了父亲回应,他让维吉尔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他被爱着,被这孩子。

“papa!”尼禄又喊,他笑得眯起了眼睛,握住但丁手指的小拳头还在开心的上下摇动,另一只手往他父亲的方向伸。

“他...他会喊你了!”笨蛋弟弟先叫出声,然后兴致勃勃的逗弄侄子:“嘿,小家伙,能不能喊个叔叔来听?”

维吉尔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散了。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但丁,但是没有出言打断。

“fu...fuwu......”尼禄又露出了努力的表情,但是很遗憾,‘uncle’这个词有点难为小孩。他尝试了几次也没能说出来。

“对他有点难了。”但丁挠了挠头:“要不叫我‘papa’也——嘿!”

维吉尔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幻影剑插到他兄弟头上。

但丁跳起来反击:“干什么!我也有为这孩子出过力!你不能抹杀我的努力!”

“你可以等两年,他早晚会叫叔叔!”维吉尔说:“他认混了怎么办!”

“我们可是双胞胎!你把头发放下来尼禄也会搞混的,老哥!”但丁叫到,他给了维吉尔一个头槌:“我现在就要听!”

尼禄对这种被抱着打架的情况适应良好,甚至咯咯笑出声:“papa!”

但丁应声:“好孩子!”

“不许!”维吉尔怒道:“他喊的是我!”

两个人砰砰咣咣的打了起来。

维吉尔在甩弟弟一脸次元斩之前倒是还记得把儿子好好地放在摇篮里,小团子眨一眨眼睛,手脚并用的坐翻身,往前爬到围栏前面颤巍巍的把自己支起来。但毕竟是只有六七个月大,就算是半魔也很难站的稳当。小孩倒是倔强,没站稳软趴趴的摔倒了也不急,皱着眉又站起来。这次记得用上自己的翅膀,和小手一样略显圆润的爪子牢牢的抓住栏杆顶,与其说站起来更像是把自己吊在栏杆上。

双生子很快的打完了一架权当热身,而等他们走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穿着浅红色连体衣的小团子不上不下的把自己卡在了栏杆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丁大声的嘲笑他的侄子,小孩现在的表情有点像是在使劲,脚尖碰不到床面,乱蹬了一下就像是被拎住后颈的猫一样可怜的放弃了。

他扁了扁嘴,还没等掉金豆豆,维吉尔就穿过他腋下把他提了起来。

“怎么不松手?”他问。话都说不清楚的尼禄显然是不能回应他的。他只是紧紧的抓住了久别重逢的父亲的外套,四手并用。

“是想你了吧,啊,真是不负责任的家伙。刚回来也不想多抱抱他,反而要把弟弟打一顿。”

“你是不是还想打一架?”维吉尔威胁他,但丁显然不会被吓到,耸耸肩去拿果汁了。

“既然醒了就再吃点。”他把手里的奶瓶晃了晃,小半魔是实验产物,怕孩子发育不良,家里常备着各种有营养的果实,方便尼禄加餐。有人界的、也有魔界的。

刚和父亲亲近亲近的尼禄显然不想松手去拿奶瓶,试探着在维吉尔怀里转了个方向后,冲他叔叔喊。

“a!”尼禄说。

“让你爸喂你,”但丁说:“我得去补个觉。”

“愚蠢。”维吉尔反唇相讥:“弱小到打个架都需要睡觉吗?。”

“随你怎么说吧。”但丁把脸凑近尼禄,在他小脸上飞快的戳了一把,报了这两天黑眼圈的仇,这才心满意足的把自己甩在沙发里,翘起腿架在沙发扶手上。

尼禄被戳了显然愣住了,还没来得及感到不满就被维吉尔把奶瓶塞进嘴里。

“吃。”他言简意赅的打断施法。

正在酝酿眼泪的小团子被果汁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开始铆足了力气吃饭。

“喂了几次?”

“四次。”但丁的声音从杂志底下慢慢的传来,听上去已经在睡意朦胧的边缘挣扎了。

“加的什么?”

“魂石粉。”

Chapter 4

Summary:

终于写到一代的剧情点了!!!我好快乐!!!我要看暴怒砍蒙的老父亲!!亲手报仇啊给我!!

Chapter Text

在魂石的喂养下,小孩长得飞快。一岁时已经会口齿不清的喊‘但丁’了。可尼禄从来不叫叔叔,即使但丁拿果汁或者软糖引诱他,他也只是试图去抓,在但丁教他‘uncle’的发音时把拇指塞进嘴里吮吸。

他叔叔认为这是维吉尔教坏了他。如果父母每天在孩子面前把电视叫‘面包’,孩子也会认为就是‘面包’。

面包但丁徒劳的教学一上午,尼禄还是固执的学他爸爸要叫‘dante’最多在但丁后面加上叔叔两个字。

“但丁.......叔叔,糖!”尼禄说,四手并用的抓住但丁的小腿,把自己吊在上面。但丁不得不一边去抓紧腰带免得裤子掉下去,一边弯下腰把糖递给他。

“好吧大小姐,”但丁把腿部挂件摘下来:“吃糖,吃糖。”

尼禄是一个好孩子,他有什么吃的都愿意跟叔叔和爸爸分享。即使有时候但丁会故意一大口把他好心给家长们尝一口的婴儿食品全部吃掉,他也不会哭。只是含着一包眼泪盯着手指泫然欲泣,小蓝爪子捏着但丁的小腿直到但丁没办法又给他一块作为补偿为止。等到下次又有好吃的还是会颠颠的跑过来给但丁分享。

这次也一样,他握着糖递给但丁,但丁单手抱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小孩自己吃,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一块草莓蛋糕。

“papa?”即使维吉尔不在,尼禄也记得要给爸爸尝一尝。

“他不在,”但丁放下蛋糕的手微微的顿了顿:“你自己吃吧。”

他和尼禄已经快一周没见过维吉尔了,自从尼禄会走路之后,维吉尔就时常显得心不在焉,有时候会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儿子,离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真正下定决心离开,但他觉得那一天迟早会来。他盯着怀里吧唧吧唧舔糖球的小东西,心下涌出一阵悲愤。

“呜——!尼禄!你爸不要我们了!”但丁捏着尼禄的腋下把他举起来,自己把脸塞进小孩奶香味的肚皮上。

尼禄理解不了这么长的句子,只以为叔叔在跟自己玩,被但丁在肚子上‘嘟噜嘟噜’的气息弄的笑起来。

“蠢货。”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维吉尔迈步过来嫌弃的瞥一眼但丁:“过来尼禄,别跟但丁学。”

他抓猫一样捏住尼禄的后脖颈,小孩‘咯咯’笑着被按进父亲怀里,胳膊抓住维吉尔的外套,尼禄依恋的把脸埋进爸爸的颈窝。

“你又在搞什么?”维吉尔问但丁,他弟弟傻乎乎的含着一包眼泪,哀怨的盯着他。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但丁反问他:“去干什么了?”

“我没必要回答你。”维吉尔说,他托了一下尼禄,走到沙发边挑拣玩具。他顺着尼禄指着的方向递给他一个小白狗布偶。

但丁的火气‘腾’的一声就窜起来了。

“什么叫没必要告诉我?”他质问自己的哥哥:“你把孩子一抛一周才回来、连个去处也不说一声,你到底——”

“我没有必要跟你汇报,但丁。”维吉尔说。他转过头来,尼禄在他怀里安静的抱着玩偶,他却并没有多少更像个‘人’。但丁惊觉他哥哥好像在过去的一年又逐渐的失去了那种‘人性’。

他感到一阵恐慌。

“我在意的东西与你不同。”维吉尔说:“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又是这句话。有什么东西在但丁的理智边缘逐渐崩毁。他哥哥只在意力量,他在后悔选择了尼禄、和自己吗吗?

“papa!”尼禄清脆的喊了一声,吸引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的视线。小孩紧抓着手里的玩偶,蓝色的小胖爪子炸毛一样张牙舞爪,伸出来指指门外:“讨厌的——”

话音未落,一辆摩托车撞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哦,看来我——呃,来得不是时候.......”带着墨镜的金发恶魔显然没想到室内是这样的场景,她要找的目标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魔界现任掌权者对于人界的了解不可谓不充分,但是到底是怎么会在地址正确的前提下猜错了主角的数量?

被派来打前锋的翠西显然不清楚,因为尼禄对于恶魔的敏锐感应,几乎没有恶魔能真的靠近事务所,在一个街区外就被带走的恶魔们显然也没办法去真的分辨出手的到底是谁——更何况维吉尔根本就不用出面也能对付他们——于是理所当然的,但丁就被当成了跟哥哥决裂后脾气‘阴晴不定’的独居者。

“嘿,悠着点!”但丁下意识的挡在还抱着尼禄的维吉尔面前:“就算是借厕所也有点过于慌张了吧?”

“你们这什么任务都接?”翠西长腿一迈从摩托车上下来,然后在幻影剑的威胁下止住了步伐。

维吉尔面无表情,即使尼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一副很愤怒的样子——他快抓不住这孩子了但丁到底给他喂了什么——也依然很有威慑力。

话说回来,兄弟俩在尼禄会说话之后才发现小时候一有恶魔接近就哭的小东西,其实并不是害怕而是生气。生气于有讨厌的家伙靠近他,这点上倒是很有斯巴达之孙的气势。维吉尔很满意。

如果不是气到恨不能冲上去把人干掉就更好了。‘唰’的一声,尼禄展开了翅膀,蓝色的翅膀高高扬起几乎要遮住维吉尔的视线。于是做父亲的不得不在应对敌人之前先安抚小孩。

“尼禄,”他说,用手握住尼禄翼手攥成的拳头,缓慢而坚定的下压:“爸爸和但丁还有话要跟她说。”

尼禄盯着翠西‘哼’了一声,扭扭脸把屁股对着她。

“传说中的魔剑士斯巴达之子,但丁先生和——维吉尔先生,对吧。”翠西不紧不慢的说出原先的打好的腹稿,她消减了一部分,比如‘母亲被杀死’那句话。她暂时还不太想死。

“说出你的来意。”维吉尔说,蓝色的幻影剑悬停在翠西头顶,但丁后退几步和兄弟站在一起,掏出枪警惕地对着她。

这可难办了。本来想立个下马威的翠西只能放弃这个念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放轻松,绅士们,”她说:“我叫翠西,是来寻求你们的力量来摧毁魔界的。”

金发的女恶魔摘下了墨镜。

Chapter 5

Notes:

努力一日双更但是好像没什么成效呢嗯嗯嗯嗯嗯?

Chapter Text

“你——!”愣了一下之后,但丁暴怒出声。他向前一步,还没等他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挡住了。维吉尔跨到前面背对着他,肩膀上趴着还气鼓鼓的尼禄。

“说下去。”维吉尔说,他魔力隐隐躁动,额前青筋鼓起,但仍旧保留着一丝理智。

但丁闷气,但又没办法,只能先把还在生气的尼禄从维吉尔的肩头小心的摘下来。他老哥看着淡定,实际上八成已经在气疯的边缘徘徊。他眯起那双和维吉尔相似的眼睛盯着他哥气的炸了毛的后脑勺,莫名其妙的没有那么生气了。

“蒙杜斯准备在马列特岛打开魔界之门,”翠西说:“二十年前他从魔界复活开始就一直酝酿着——”

“我不相信你,”维吉尔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即使你说的确实是实情,我也不会相信一个明摆着是魔界产物的东西所说的话。”

“留下情报,”维吉尔说,他身侧蓝色的幻影剑虎视眈眈:“然后从这里出去。”

翠西走了,但是摩托车留下的大洞还在墙面上。

“就这么让她走了?”但丁搭一条胳膊在维吉尔肩膀上,被拂下来也不恼:“好歹是个美——”

“她长着一张和母亲一样的脸。”维吉尔警告性的看他一眼,但丁悻悻地不说话了。

“我需要尽快出发。”维吉尔说:“拿这个岛的地址去查路线。”

他难得的解释道:“就算她有问题,我也要去看一眼——事关蒙杜斯,我需要封印、或者杀死他。”

维吉尔顿了顿,手里用力捏紧了阎魔刀的刀鞘:“父亲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好吧。但丁撇撇嘴,把尼禄放在自己脖子上。小小的幼崽四肢并用的抓住他的头发,但丁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

“我绝对不会让你自己去的。”但丁说:“那尼禄怎么办?”

“带上他。”维吉尔说,紧接着向儿子伸手:“过来,尼禄。”

但是尼禄显然不开心他刚才没把侵犯了他们领地的恶魔像以前那样处理掉,小孩气哼哼的扭过头去,不理他。

“我给你买了新的玩具,”维吉尔有些不自然的说,而但丁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这种僵硬。

“你前几天就是为了搞个新的玩具?”他怀疑的围着维吉尔转了两圈,然后从他腰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魔具:“是什么?”

维吉尔沉默了。他从腰上摘下那个小东西,在柔和的白光闪过之后,它变成了简易的婴儿背带。

“你在开玩笑。”但丁说,惊恐的:“我才不会背这种东西!”

“它跟枪带没区别。”维吉尔说:“你现在不也是勒了个带子在胸口吗?”

“这怎么一样!”但丁委屈的叫喊:“枪带背的是枪,你不能指望我把个幼儿藏在大衣里吧!”

“不需要背在后面。”维吉尔难得有耐心的原因找到了,但丁强烈认为这是因为心虚:“抱在前面也可以。”

“不,”但丁拒绝:“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背,那就用比赛决定。”

 

这就是但丁换了一身衣服的原因。枪带可能还不会勒得他胸口出现红痕,但是一个半魔婴儿会。为了不让自己在战斗的时候露出胸口两指宽的勒痕被敌人嘲笑,他只能郁闷的换了高领长袖黑色内衫,把风衣袖子卷到胳膊。

“好吧,”他说,为以一只恶魔之差落败而郁闷:“我现在像个保育员,带着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

“不是小崽子,尼禄很强。”维吉尔说,但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心智,可能是‘傻爸爸滤镜’之类的。

“我原本还想给他找个武器,但是——”

“武器?”但丁扭头,他哥一本正经的在说什么呢:“没有人会给还没到一岁的小孩武器!斯巴达都不会这么做!”

“我们一岁的时候也没有蓝色的翼手。”维吉尔指出:“下次遇到我们都需要一起出门的情况下,我认为尼禄需要武器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别给他武器我觉得会更安全。”但丁嘟囔:“我们都带他来关闭魔界大门了,在蒙杜斯地盘上不见得会有‘安全’。”

“我不会再留他一个人,不论在哪。”维吉尔淡淡地说。

但丁明白他指的是尼禄破壳时的事。他没再反驳什么,维吉尔是在担心尼禄。年轻人也默认了没有哪里会比他和维吉尔身边更安全,万一蒙杜斯针对的是所有的斯巴达血脉,那尼禄在哪里都会很危险。

“但丁,但丁!”

尼禄不高兴的在他背后扯他头发。这边的恶魔太多了,小崽子张牙舞爪的催促他的叔叔赶紧去大干一场。

“别扯别扯——唉,”但丁叹了口气,被侄子异于常人的手劲扯得头皮发紧。潇潇洒洒走在旁边的维吉尔沉吟一下,把背后的力量之刃递给尼禄。

“papa!”

“这是力量之刃。”

小孩疑惑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放下手里的发丝,伸出圆滚滚的翼手抓住剑柄,试探着挥舞了几下。

“等会!”后脑勺感到一阵凉风的但丁大惊失色:“尼禄!放下这东西!”

“很有天赋。”维吉尔评价。

城堡的入口从他们身后合拢,墙壁融为一体。但丁头也不回的往背后一伸手,抓住尼禄因为仰头看天花板而松手掉下来的剑。

“哇哦,真是个破地方,”但丁甩了个剑花:“二十年了连点装修钱也出不起吗?喂,蒙杜斯!我们来要债了!”

“聒噪。”维吉尔嫌弃的看他一眼,迈开步子探索这片区域。

“债......”牙牙学语的小孩跟着学:“聒噪!”

“对,要他还债,后面那句就不用学了。”但丁捡起一颗魂石递给尼禄:“我们要他血债血偿。”

双生子杀气腾腾的从大厅杀到地下,又从地下杀到门庭外,期间甚至还腾出手来喂了一次尼禄。

“呀呼!”但丁跳起来向下俯冲,子弹如同暴雨倾泻而下。背后没有小孩扯头发的感觉太好,他在恶魔群里花哨的甩着枪,抽空还炫一下剑法。维吉尔在刚才的比赛中输了一次,此时正抱着尼禄黑着脸给刚吃完饭的小孩擦嘴。

“可以。”他摸摸尼禄的肚子:“不能再吃了。”

“papa,饿。”果汁的味道太好,小孩眨着眼睛假装没饱,坚定的还想再来一袋。

“你不饿。”维吉尔说:“吃的够多了。”

他甩出一发次元斩砍了两个差点扑到近前来的蜥蜴,又打开次元通道,从事务所的桌子上拿起来两张纸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轻描淡写,最后又把扁着嘴委屈的幼儿背到背后。

“第三场!”他咬着牙冲但丁宣布,蓝色的剑阵在他背后展开,他像个绞肉机一样加入了狩猎。

Chapter Text

胜利之神不会一直眷顾某一个人。维吉尔生着闷气在一边给但丁掠阵,看他弟弟挥舞着力量之刃和喷吐岩浆的蝎蛛战成一团。它叫什么?幻影?在之前的战斗中它已经失去了尾巴,现在是时候让他把命也留在这了。

尼禄在他背后因为幻影三番两次的出现而不开心的皱眉,父子俩相像程度让瞄到一眼的但丁猝不及防被插了个对穿。

“哈哈哈哈哈哈——”他咧着嘴砍断了胸口的蛛腿,在岩浆迸裂的声音里嘲笑他哥哥:“你现在看上去像是跟你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反了。”维吉尔补上他弟弟的空缺,悄无声息的用幻影剑闪到蝎蛛腹部,刀光一闪尝试给它开膛破腹:“是尼禄像我。”

他向后一退躲开幻影挣扎乱挥的腿,阎魔刀格挡住冲他面门袭来的利爪。

“papa!”尼禄在后面不高兴的喊。他的翅膀扑扑楞楞的伸出来,双爪并用抓住蝎蛛的一条腿,用尽全力把它掀了个踉跄。

蝎蛛猝不及防被掀得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的又冲过来。他腿上闪出橙红色的光,岩浆从地板上涌出。

“啊哦,”但丁在墙壁上借力跳起来:“虽然你把它惹急了,但我还是要说,‘干得好尼禄!’”

“哼,正如我所说。”维吉尔愉悦的眯起眼睛,次元斩隔空截断了喷涌的岩浆:“尼禄拥有强大的力量。”

“抛瓦!”尼禄说,在他老爸背后挥舞着小拳头。

“乳臭未干的小鬼!”蝎蛛跳起来重重落地,溅起的岩浆落在地砖和玻璃花窗顶发出‘嗤嗤’的声音。透过被腐蚀的玻璃,底下大厅里的骑士雕像清晰可见。

“power就别学了!”但丁向下俯冲落在蝎蛛背上:“我有个主意,维吉!”

“我知道。”维吉尔说:“干好你的分内事。”

“哈!”但丁大笑一声,躲过飞溅的岩浆,把力量之刃插在幻影的头上,然后从他背上一跃而下。借助俯冲的力道,他把剑从蝎蛛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维吉尔眯起眼睛,蓝色的幻影剑从天而降,‘笃笃笃’的插在石砖表面。

随后他压低身体,以居合斩的起手式冲向正在痛苦嘶吼的岩浆蝎蛛。干脆利落的刀光闪过,次元斩的刀痕刻印在蝎蛛的复眼上。蝎蛛吃痛,挣扎着挥动八条长腿拍打在地面上,被幻影剑戳穿的石砖隐隐颤动着裂开缝隙。

“真可悲。”他说,收刀还鞘之间,地面以幻影剑消失的地方为中心开裂。蝎蛛猝不及防间失重下落,但丁从塌陷的石砖上跃起,吹着口哨冲上去给了露出腹部的蝎蛛一脚,使它改变了下落的方向,准确的落在骑士雕像手里的长剑上。

幻影被扎穿了最柔软的胸腹部,兄弟二人站在狼藉一片的城堡墙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它。

“斯......斯巴达......”幻影喷吐着岩浆,这是他最后的力气了:“你们是他的......”

“儿子。”双胞胎异口同声的回答。

“为你的好眼光,祝你好梦?”但丁开开心心的冲濒/死的蜘蛛甩了个飞吻,维吉尔和儿子在一旁同步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不挑食得厉害。”维吉尔说。

他们解决了这个像蜘蛛一样的恶魔,又搜刮了一遍城堡。在这里转了五六个小时,天都黑了。尼禄有点想家,一岁的小孩从没离家这么远过。他想回家了。尼禄用手扯扯维吉尔的后衣领,当父亲的被勒的难受,只能把儿子抱到胸前来。

“怎么?”他问:“想上厕所吗?”

尼禄摇了摇头,抓紧了父亲的衣襟,把头往里埋。

“家,回家。”他含糊的出声,奶声奶气的在维吉尔怀里扭来扭去的撒娇。

“暂时还不行。”维吉尔说。正在新到手的榴弹炮清理杂鱼的但丁扭头看了一眼,他哥居然在试图给小孩讲道理:“我们有事做,尼禄,来之前说好了。”

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抱紧尼禄免得蹭来蹭去不情愿的小孩掉下去。维吉尔戴着拳套,怕尖锐的铁刺划伤儿子,他颇有些手足无措。

“尼禄。”他板起脸严肃的说:“要遵守约定。”

“得了吧,”但丁走过来把尼禄揪出来,看小孩含着眼泪的眼睛,粗糙的擦了擦小崽子的脸蛋:“你小时候答应跟我出去玩可没几次兑现过,还教训小孩。”

他把尼禄往自己怀里揽,幼儿软乎乎的手脚在婴儿背带里蠕动了两下,手脚并用的往叔叔怀里爬。

“别在这时候拆我台,但丁。”维吉尔指责他:“娇惯孩子是不好——”

“嗯咳!”轰隆隆的声音从城堡顶端响起,伴随着电闪雷鸣:“就是你们吗,自称斯巴达血脉,妄图反抗蒙杜斯大人的——”

他话没说完,被下方一发榴/弹甩了一脸。

“别乱加入家庭对话,”但丁掏了掏耳朵:“你没挨过打吗?”他背着尼禄原地跳了跳假装热身:“你要吃点苦头了,公鸡头!”

这家伙像是来试探的,或者说是替蒙杜斯来试探他们的。明明能飞的猛禽却只在贴近地面的位置低低的俯冲,使用一些能被轻易破解的小花招,引诱兄弟二人上前攻击。

可惜两个人都不上当。但丁背着小孩难以做出什么冲上去跳劈的大动作,而维吉尔开始对这种层出不穷的拦路者感到厌烦了。

“无聊的手段。”维吉尔冷哼一声,握着刀鞘的手一松,反握住刀柄,膝盖微弯做了起手式。很难说是不是尼禄的焦躁影响了他,好在父亲比儿子更会发脾气。

正在跳跃着躲雷暴光芒顺便轰几发榴弹炮的但丁背后一凉,回头就看见维吉尔的阎魔刀危险的闪着蓝光。他收了玩心三两步往后一跳,尼禄抓着他的胳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但丁、但丁’的催他去打那只鸟。

“等会等会,”但丁安慰大侄子:“你爸要放烟花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

他捏住尼禄的腋下把他提到胸口,幼儿软趴趴的随他提溜,冰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爸拔刀——暗蓝的、浅蓝的刀光横竖成线、成片,空间随着维吉尔的动作被平滑的切开,带着魔力光晕的碎片像星星一样拖曳着尾巴落下来。

“漂亮吧?”但丁心有余悸:“我被砍的时候也觉得很漂亮。”

尼禄根本没听老叔叔的抱怨,伸手去抓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河。可惜那碎片是空间的波动,即使落下来也很快就消失在空气里。团子一样的手因此抓了个空,但是尼禄并不知道。

他兴高采烈的握紧了小拳头递给但丁,做叔叔的捏开侄子的小手,一大一小对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大眼瞪小眼。尼禄看了又看,用另一只手在掌心拨弄,又委屈的看但丁。那意思:怎么就没了呢?

不太能理解现状的幼儿扁了扁嘴,眼睛里立马漫起了水雾。

TBC

(逗孩子逗出事来了吧)(指指点点)

(谢谢阅读!啵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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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哭得快的另有其人。

“哇!”格里芬被扯烂了一大片羽毛,此时胸前背后血淋淋的飞高了一点,发出像是恼怒又像是哽咽的声音:“好大的胆子!你们这反抗蒙杜斯大人的逆贼!”

它哭着飞远了。

尼禄被这打雷一样的破锣嗓子惊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了看,又扭回头来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想哭了。

他看见收刀走过来的维吉尔,就立马伸手要抱抱。那灿烂的场景让小小的幼儿难以忘怀,他刚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立马捏紧父亲的衣服,把头往他脖颈里蹭,亲昵了好一会,才抬头看维吉尔:“漂亮!看!”

“那不是烟花。”维吉尔说,但是也没拒绝尼禄。

他把儿子兜在怀里,抬头看自己的弟弟:“尽快。”他说:“他在试探我们。”

双生子对视一眼就几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当然,肯定还要嫌弃彼此一下。维吉尔只觉得但丁傻乎乎什么都写在脸上,不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但丁也觉得他老哥每天板着个脸是不是因为心思太好懂,不像自己演技派魅力十足。

两个人分别又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肯定,默契十足的出发了。首先,他们要找到蒙杜斯的所在地。其次还有件事他们很在意——顶着伊娃脸的翠西到底在这件事中起了什么作用。

两个人的效率多过一个人,维吉尔把已经开始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尼禄背在身前,开始开拓新地图。维吉尔的次元斩能跨越许多地形不便的地区,于是兄弟二人以非人的速度把这片区域清理了个干净。

等尼禄在失重感中睁开眼的时候,他父亲正在但丁面前收刀还鞘。但丁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提着翠西。

“愚蠢。”维吉尔说,他斩开空间救了翠西一命。即使他本不喜欢这个长着伊娃脸的女恶魔,也不会容忍有人想在他面前杀死她。

斯巴达双子来的速度比蒙杜斯想的要快,他没来得及处决叛徒就被次元斩竖了个下马威。但丁把尼禄往翠西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冲上去给维吉尔帮忙了。

“尼禄呢?”维吉尔瞪他。

“给翠西了!”但丁喊,他和维吉尔在蒙杜斯的领域里,好不容易和他哥哥汇合就面临着被诘问的境地。

“你居然把我的子嗣交给一个不明底细的恶魔!”

维吉尔出离愤怒了,一发又一发幻影剑冲着但丁飙过去:“但丁!”

“那又能怎么办!”但丁委屈:“我又不能把他带进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决定速战速决。

“你最好祈祷尼禄没什么事。”维吉尔接过但丁扔过来的黑檀木,咬牙切齿:“不然你最好小心你的脑袋!”

papa不见了。尼禄撇撇嘴,双手并用的试图离开翠西的怀抱。他被金发的女性抱住了腰,就使劲往后仰把自己折过去。

“等一下……”翠西手忙脚乱的又扶住尼禄的后脑,她成为恶魔的时间还太短,没怎么接触过人类,更没接触过这种人类小孩。

“不要你。”尼禄说,他怎么挣扎也离不开这个讨厌恶魔的怀抱,小孩子含着眼泪的蓝色眼睛还倔强的瞪她,仿佛液体一样的幼儿左扭右扭,偏偏幼小得她不敢下手去碰。

翠西刚受过蒙杜斯的拷打,魔力几近枯竭。她叹了口气坐下来,身上的伤口痛得她‘嘶’了一声。

尼禄闻声安静了下来。翠西把尼禄放在身前的地面上,幼儿穿着的鞋还是蓝色的儿童鞋,踩在地上发出七彩的光。

翠西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他们很快就回来。”她温声说,脸色苍白极了。

“但丁?”

“对,是但丁,还有你爸爸。”

尼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看,不断闪烁着的光映照在翠西身上的伤口上。金发的女恶魔把血肉模糊的手腕往身后藏了藏,仍旧露出一个笑来。

尼禄又没那么讨厌她了。她笑起来很好看。尼禄想。他看到了翠西身上的伤口,只模糊的知道那会很痛。小孩曾经也摔倒过,膝盖蹭破了一片,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但丁哄了他一下午,直到伤口愈合。

“好。”尼禄郑重其事的点头,毛茸茸的银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颤动。幼儿上前一步,笨拙地学着长辈哄他的方式哄面前的大人:“痛痛飞飞!”

维吉尔从半空中跳下来,没去管身后手软脚软的弟弟。他黑着脸大踏步的走过来,从地上把自己的孩子捞起来。

“papa!”尼禄显然很惊喜,他忙不迭的抱住了父亲的脖颈,幼童毛茸茸的发顶亲昵的蹭在维吉尔耳侧。

翠西把发丝别在耳后,从地上站起来。她多少积蓄了一点魔力,足以愈合自己的伤口。

“想不想我,嗯?”但丁从背后接近维吉尔,用手指戳戳他侄子银色的发顶。

“但丁!”小孩子的表情配合的露出一个惊喜来,冲但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想!”

随着蒙杜斯被再一次封印,这座依托于他魔力的海岛也渐渐崩溃。巨大的石像倾倒,城堡一片接一片的倒塌。地面颤动起来裂开缝隙,但丁把尼禄从维吉尔的怀里接过来。

维吉尔抽刀划了个十字,通道的另一端就是他们的家。

“回家咯!”他颠一颠侄子,成功把尼禄逗得‘咯咯’笑起来。维吉尔站在门边,看尼禄被但丁抱进去。小孩转一转脑袋,对上翠西的眼睛。

“翠西?”尼禄问。他刚才跟翠西学会了新词,此时看到她没有跟上来,不由得有点奇怪。

“她不跟我们回家。”维吉尔说,但丁倒是有点犹豫,他戳一戳小孩的脸,问他:“你刚才不是还说讨厌她?”

“不讨厌了,”尼禄扑棱扑棱摇头,冲金发的女恶魔喊:“翠西!”

但丁叹一口气:“你想不想来人界?”他问翠西:“或者你有其他的什么去处吗?”

“我想去人界。”翠西说:“尼禄说有很好喝的果汁。”

“那种果汁是尼禄专属的,不能给你。”但丁笑起来:“但其他的好东西更多。”

“那就来吧。”维吉尔说:“你的委托费还没有结清。”

翠西在迈进通道之前想了半天自己怎么会欠钱,最后她终于想到蒙杜斯派她去人界时,她推开双胞胎事务所大门后说的那句话。

‘我叫崔西,是来寻求你们的力量来摧毁魔界的。’

TBC

(真抠啊,真抠啊(指指点点))

Chapter Text

但丁从没想过什么东西能牵绊他哥哥的步伐。把自己的侄子称作‘东西’似乎有点过分,但是但丁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词。

他猛地一侧身,透明的翼手从他面前‘咻’地一声划过去,‘什么东西’没能偷袭成功,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灰头土脸的站起来:“啊!”

“偷袭失败咯!”但丁潇洒的一甩外套坐到沙发扶手上,把腿翘起来的同时手肘驻在膝弯:“尼禄扣一分。”

“没扣!”尼禄扑过去,还没褪去婴儿肥的翅膀扑闪了两下勉强带着他滑行了一段距离,但丁伸手搂住差点撞到他靴子的小半魔,掐着他的腋窝把他举起来,蓝色的翼手立刻紧张的抓住了他的小臂。

“但丁!”尼禄喊,还没等他挣扎出来,他叔叔就把他按在怀里,熟门熟路地开始挠他的痒痒肉。

“住……哈哈哈……不……哈哈哈哈哈但丁……!”尼禄一边四手并用地推开但丁的手,幼儿的力气对上他叔叔还是不够看。小孩在但丁的腿上扭成一团,头发乱糟糟的炸起来。

维吉尔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儿子被放开之后就再扑过去,紧接着又被但丁按在怀里挠痒。小孩的脸笑得通红,带着汗。

但丁余光看到他哥哥叹了口气,随即尼禄就发现维吉尔进了门,从他怀里七扭八扭地挣扎出去,扭头冲向他父亲的小腿。

“爸!”尼禄喊,一头撞到维吉尔的膝盖上,小孩眼睛亮晶晶地抬起头:“你去哪了?”

“我有工作要做。”维吉尔说,他把他的儿子从地上拔起来,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尼禄眯着眼睛被父亲把头发捋到脑后,汗湿的发根暴露在空气中,凉爽得他舒了口气。

“带我吗?”幼儿问,他要往嘴里伸的手被他父亲挡住,就转而抓到父亲的外套上。

浅蓝的风衣被四只爪子抓得皱了一团,但是维吉尔显然已经熟悉了这种行为,他仍旧简短但耐心地回应他的儿子,一边试图用尼禄不喜欢的水果填进他喋喋不休的小嘴里。

现在看来这个坠脚石得是宇宙战舰级的。但丁漫无目的地想,不但能绊住他哥哥的脚步,甚至能用欧米伽射线把维吉尔打得落花流水。

“今天的绘本看了吗?”维吉尔问,他不是不想带尼禄出去猎杀恶魔,可隐藏在人类世界的恶魔远没有那么多。大部分的委托任务是要跟人类打交道,他不想、也不愿意让还不能很好地收敛翅膀的尼禄出现在那群只知道大惊小怪的家伙面前。

闻言,还在张牙舞爪的翼手蔫了下来,小孩显然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诗歌绘本哪怕带着色彩斑斓的插图也不能吸引小孩的注意力,更何况——

“我能不能和你玩一会?”尼禄眼巴巴地求着他父亲,幼儿圆滚滚的蓝眼睛带着几分恳求:“就一会。”

啊。维吉尔想。

这双眼睛和恳求的神色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幼儿时期,但丁偶尔不那么烦人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恳求的神色,但是次数寥寥无几。他弟弟小时候就是个烦人精,尼禄比他可好得太多了。

“啊哈,”但丁笑起来:“求他没用,他才不是那种心软的家伙呢。”他拍了拍腿:“还不如来求求我。”

尼禄扭过头,父子二人用如出一辙的眼神瞪他。

“我就没成功过。”但丁补充,他以自己为佐证很好的取信了尼禄,小孩似懂非懂的扭过头,继续用湿漉漉的蓝色眼睛看他父亲。

“我跟但丁玩一会也可以,”尼禄故作坚强的说,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只是不想读诗。

他儿子跟但丁更像。维吉尔深吸一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玩什么?”他难得有些挫败的说:“玩完了你还是要看绘本——把这瓣橘子吃了。”

两岁小孩能玩什么?

但丁把他高高的抛起来,尼禄‘呜’地从半空中滑翔过去,准确无误地落到维吉尔的怀里。

“但丁得一分。”说不清到底是在陪侄子玩还是在玩侄子的叔叔兴致勃勃:“好着陆!”

“尼禄一分!”小孩在父亲怀里扭过头来,被他爸爸举起来。

“准备好,”维吉尔说:“调整你的重心和翅膀角度。”

“哦!”尼禄说,他听不太懂,但是仍旧耀武扬威地扇了扇翅膀:“翅膀!”

“是翅膀角度。”

“别这么古板,”但丁冲他侄子勾了勾手:“多练几次他就懂了,一本正经的说教一点用都没有。”

“做好理论准备才能让练习更有效。”他哥哥反驳:“我从没指望你理解这点。”

尼禄被抛来抛去,显然没觉得有什么危险。他哈哈笑着又落到叔叔的怀里,被但丁单手托起来举过头顶:“准备好了吗,尼禄号!”

“好,但丁!”小飞机含糊不清的回答,他显然是玩疯了,但丁托着他的掌心感到热乎乎的汗意。

“你该叫我机长,”但丁一本正经的解释:“因为我要把你发射出去。”

“但丁!”

“是机长!”

维吉尔眯起眼睛,对面的战机已经跟飞行员吵了起来,小战机很显然不如他叔叔口齿伶俐,反应又慢,此时正磕磕绊绊地解释‘为什么但丁是但丁’。

“不,我不是。”但丁说。

他轻而易举的就把尼禄气得整张脸皱成一只包子,幼儿虽然容易生气,但是从来不哭,此时也只是单字单字的反驳,听上去可怜极了。

维吉尔看着尼禄憋着气也要跟但丁理论的委屈表情,无意识地提了提嘴角。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只是三两天没见,他就觉得尼禄又长大一点、话会说的多一点。这种情绪在他心里荡了一圈又一圈,年长的半魔才惊觉它的软弱。

于是他把嘴角压平,又冷肃了表情,但丁不经意瞄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哥哥要拔刀砍人。

被带着这种表情的兄长砍过一次的可怜半魔毛骨悚然,尼禄还在他手里四肢并用的划水,小团子黏在他手上,气势汹汹地要跟他干架。但丁愣着神挨了一拳,只能把尼禄扯得又远了点。

“跟谁学的臭脾气。”但丁嘀咕,又晃了晃尼禄,两岁的幼儿在他手里像个玩偶一样被晃了又晃,懵懵的把自己要做的事全给忘了。

做叔叔的把烫手山芋迅速地塞进好像要当场爆炸的兄长怀里,他哥哥身上黑压压的乌云猛然一顿,随即张牙舞爪地支棱起来。

“好了,”维吉尔说,他熟练地把尼禄抱起来,擦了擦他身上的汗免得感冒,随即就拿起一本书塞到儿子的怀里:“你该读绘本了。”

别人家都是父亲给儿子读,偏偏他们家是反过来的。

TBC

(一百年没更新了……冒出!)

Chapter Text

别人家都是父亲给儿子念绘本,到了维吉尔这里就变成了儿子给做父亲的念绘本。尼禄认得字也不多,翻来覆去就是‘羔羊’和‘你’。他磕磕绊绊地念完了一句(还要求助地看看维吉尔),坐在他父亲腿上扭来扭去,恨不能立刻从这针扎般的人肉垫子上逃脱出去。

维吉尔按住尼禄,等他不情不愿地念完了最后一句才松开紧皱的眉头。这实在不能说是享受,奶声奶气的童音把他喜爱的诗句念得断断续续,字音与句意隔着一片大西洋。但他仍旧拍了拍尼禄的脑袋。

“做得好。”维吉尔平淡的说。

尼禄的眼睛‘噌’的一声亮起来了,他露出一个笑,扭扭捏捏地要从维吉尔膝盖上下来。很难说他儿子是在为被夸了高兴、还是为终于结束了高兴,当父亲的无情地镇压了他儿子的扭动,反手又抽出一本新的绘本来。

幼儿鼓起了脸颊。但是在不想听的诗歌和好久不见的爸爸之间,尼禄选了第二个。他被维吉尔揽住腰往上提了提,后脑勺压在他父亲的胸膛上。

出乎他意料的,摊在他膝盖上的新绘本不是又难又拗口的诗歌,而是一本简单明快的、画着机器人的幼儿绘本。

但丁心不在焉地调着台,耳边响起了他哥哥冷淡又缓慢的诵读声。他扭过头去,看到他侄子缩在维吉尔的怀里,后脑勺的头发在他爸爸的胸口上蹭的乱七八糟,浅蓝的小爪子搭在成年人的小臂上,聚精会神地听故事。

斯巴达的幼子哼出一声轻柔的鼻音,把电视声音调小了点。

“蓝色小鸟爬进了机器人的心房里睡觉。”维吉尔念,他儿子循着他的指头挪动自己的脑袋,看上去聚精会神:“每次蓝色小鸟振动翅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在颤动。”

“‘我的心以前只会嘀嗒嘀嗒响,’机器人说,‘现在他会唱歌了。’”

“爸爸!”尼禄喊,他从故事里扭回头,翼手的翅膀蹭过父亲的胸口:“翅膀!”

他指指那只蓝色的小鸟,在机器人越过山岭之后,蓝色的小鸟在太阳下展开了翅膀:“和我一样!”

维吉尔沉默了,他的蓝色小鸟在他的臂弯里冲他炫耀自己的翅膀。

“……不,”他终于开口:“你和它不一样。”

尼禄低下头看看那只蓝色小鸟,又看看自己的翅膀。维吉尔把书翻回第四页:“它既没有力量,又没有抵御寒风的能力。”

他说:“你理应比它更强。”

他哥哥希望他的子嗣能独自抵挡寒风,又能在黑夜里飞越漫漫长路。

有时但丁会在梦里见到衣柜外伊娃背着光焦急的脸,但是他直到今天才略微读懂母亲的眼神。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更加坚强。

尼禄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在父亲读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火急火燎地挪下去。幼儿的耐性在三十分钟后终于到达了顶峰,且并不懂得大人都在想什么,他噔噔噔地跑开,抓着栏杆一溜烟地上楼去了。

维吉尔默不作声地把绘本放到一边。随着尼禄长大,他们的客厅里多了许多原本没有的东西。桌子上的绘本、散落的玩具、沙发上尼禄的衣服。

双胞胎从没想过养个孩子有这么麻烦,在尼禄日益长大的现在,越发多了点对于母亲的敬畏和感慨。

做父亲的现在要填饱他儿子小小的肚子,他站起来,越过一本正经看赛马的弟弟,往厨房走去了。

尼禄从楼上冲下来没见到他爸爸,一时有点茫然,他慢慢地踱到沙发边,又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扯了扯叔叔的手。

“干嘛?”但丁问,他的心脏现在像是泡在暖呼呼的温泉里,一时间对于侄子的骚扰难得地多了点耐心:“想玩什么?”

“爸爸呢?”尼禄问,他一边问,一边从翼手里掏出一块包装得亮晶晶的软糖:“给,但丁。”

“怎么从来不叫我叔叔,区别对待的小鬼——你刚才急匆匆地就是去找这个?”但丁问,他从尼禄手心里捏过那块糖来,他想起这是上一次出门去超市时被路人送给尼禄的小东西:“他在厨房呢。”

“哦。”尼禄说。幼儿像是邮递员,把这个礼物塞进叔叔的手里,就马不停蹄地往下一个收件人那里跑。

但丁懒洋洋地把他抓住,提起侄子后颈的动作像是拎一只棉花玩偶:“他一会就出来,你还进去干嘛?”

尼禄在他怀里很不安分的想要挣脱,脸上的软肉在叔叔的大手里被捏得像是个包子。他就是要去厨房,可但丁就是不想放过他。

能动能闹的侄子显然比从没赢过的赛马有趣,但丁扯扯尼禄的翅膀,又把他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乱。尼禄瞪圆了眼睛使劲往外挪,冷不丁他叔叔突然松了手,他就在沙发上骨碌碌摔了个跟头。

“但丁。”维吉尔的声音响起来,但丁扭过头去,却只得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的幼稚真是从没让我失望。”他哥哥说,手里还拿着个带软管的果汁瓶——自从他们试图用水杯喂尼禄,结果幼儿把呛到的水喷了一桌子之后,兄弟俩就连夜买了儿童吸管。

尼禄看见他爸爸,立刻就把刚才的事儿都忘了。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兴致勃勃地黏上父亲的靴筒:“爸爸!”他响亮地喊:“给!”

那是一块亮晶晶的软糖。

维吉尔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万圣节,他和但丁为了最后一块南瓜糖打得不可开交。然而最后是什么结果、又是怎么一起依偎在母亲的臂弯里,这些细节都和糖的味道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了。

他半晌也没从尼禄半透明的掌心里接过那颗小小的糖果,尼禄疑惑的看了看他爸爸,干脆利落地把糖纸扯开了。他又拽了拽维吉尔垂到小腿的外套,翼手伸直了往上探。

“爸爸!”他催促。

维吉尔只好低下头把那块糖填进嘴里,又把泡好的奶塞进他儿子怀里。尼禄眼睛一亮,翼手还挂在他爸爸身上,注意力就已经全都集中在怀里的瓶子里了。

不怎么好吃。维吉尔想。但是很甜。

做父亲的把那块糖嚼了嚼,冷不丁看见他弟弟也正把什么往肚子里咽。但丁冲他笑了一笑,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糖纸。

维吉尔肃正了脸色,低头问已经把那瓶奶喝了一半的尼禄:“你今天吃了几颗糖?”

万一半魔幼儿也会长蛀牙怎么办。

TBC

(维吉尔让尼禄读的诗是威廉布莱克的《羔羊》,后面的绘本是《机器人心里的蓝鸟》,我想多多描写相处的细节,所以把文章的步调放慢了——就是要写父子叔侄相处啦,孩子长大了就变得叛逆了,老父亲的蓝鸟不止会唱歌还会说花Q(愁容满面))

Chapter 10

Summary:

食言的父亲

Chapter Text

“他不会回来啦。”但丁翘着脚坐在办公桌后面,脚尖一晃一晃:“你呆在那也等不到他,小鬼。”
“别叫我小鬼,”尼禄反驳。事务所的门大开着,小孩固执地坐在门口,倔强地不肯回头:“他答应我今天会回来的。”
“算了吧,维吉尔……”但丁想像往常一样开几句玩笑话,可是看着他侄子蹲在门口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也许是路上耽搁了。你确定不吃点什么?”
他说:“你看,这都要10点了,好孩子该睡觉了。”
“不。”尼禄只是说。
门外还下着雨,瓢泼大雨在漆黑的夜幕里连成银色的线,随着风刮到小孩的身上。尼禄觉得有点冷,可是更多的还是委屈。他虽然小,可是也好面子(把他爸爸的自尊心学了个十成十),只是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泪往肚子里吞。雨把他的鞋子打湿了,这是但丁给他买的鞋,他虽然很嫌弃这种运动鞋,但是在上面的红色布料被洇湿的时候,尼禄还是有点心疼地往后缩了缩脚。
维吉尔还没回来,他父亲答应过他要在今天回来给他过生日。可是0点钟声响起之后没人回来,12点、下午5点、8点、直到10点,都没人回来。
事务所的钟在他身后敲了第11次,但丁唉声叹气地站起来,蹲在小小一团的尼禄身边。他捋了一把小孩的脑袋,尼禄的脑袋滴着水,发丝都湿透了。
“还等?”他问,把外套罩在小孩头上:“我们睡觉吧,怎么样?我把菜给你热一热,还有你的蛋糕……”
“他没回来。”尼禄说,他被红色的大衣盖在底下,虽然极力忍耐,可但丁还是听出里面的哭腔。他无言地按了按尼禄的脑袋,往后坐了坐把尼禄连人带外套端起来按在怀里。
“虽然我很想说他就是那种混蛋,”但丁嘟囔着拍了拍小孩的后背:“但是很遗憾,他还算是个好爸爸——比起我自己的老爹来说——他可能只是路上耽搁了,小鬼头,别太伤心。”
他搜肠刮肚地想出几个安慰人的主意,这实在是困难,他可没怎么哄过小孩:“这可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说不定是忘了算时差。嘿,你知道什么是时差吗?”
他侄子轻微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我会知道的,”尼禄强调:“我会学到的。”
但丁咧开嘴露出一个笑来。他侄子真的跟他哥哥一模一样,明明维吉尔脸上出现这种带着点不耐烦的倔来他只觉得拳头发痒,可换成尼禄用带着鼻音的小奶音不服输地维护自尊心时他只觉得好笑。
“哦,好吧,”坏叔叔耸了耸肩:“那我就不讲了。”
他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尼禄推了推他,小声地问:“什么是时差?”
“洗了澡就告诉你。”
好容易在十二点(尼禄坚持要等到这一天结束才红着眼睛睡觉去了)前把小侄子哄上床,但丁自己却没了睡意。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把湿漉漉的外套扔到衣架上。恶魔猎人把脚架在桌子上仰着头看天花板,他看到被淋得湿漉漉的尼禄时想得却是很早以前的自己。
斯巴达绝不是个好父亲。在他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但丁也曾和维吉尔整夜整夜地守在门口。他们觉得也许会有人推开门,也许会有人风尘仆仆地归家,也许有人忘带了家里的钥匙。但是每次睁眼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都是眼圈通红、强忍泪水的母亲,于是渐渐地,他们就不会在门口等一个注定会失信的人。
那尼禄呢?但丁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把另一条腿架在桌子上。天花板上有一只蜘蛛在结茧,母蜘蛛把孩子们固定在蛛丝里,又结结实实地挂在网上。它勤勤恳恳地编织着外围的蛛网,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在但丁数到第十五圈的时候,事务所的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风合着雨迅速地浇湿了来人面前的那块地毯,把深红色的地毯洇湿成一片黑色。维吉尔大踏步地走进来,身上湿漉漉的。他环视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在挂钟上。
“啊哈,看看这是谁。”但丁吹了个口哨:“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也有委托上门,怎么,想起来回家了?”
“别烦我。”维吉尔额前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尼禄呢?”
“他睡着了,维吉尔,连小孩子都骗,嗯?”
但丁很难不生气,他哥哥食言了,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他‘别烦’。哈!像是他愿意搭理他一样。
“……我以为你跟他不一样。”但丁说。他很难不去想尼禄那小子带着期待的眼神是怎么渐渐暗淡下去的。但丁没有指名道姓,可两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谁,斯巴达。
维吉尔沉默了,他站在衣架前,一时间只有他身上的水滴到地板上的声音。
“可你还是让他失望了。”当叔叔的叹了口气:“他在门口等了你一天。维吉尔。”
“这不是……这不是我的本意。”维吉尔终于开口了。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良久,在但丁以为他只是要苍白地辩解一句时,年长者似乎终于放弃和自己的自尊心作斗争了。
“我算错了时差。”
维吉尔收紧了握着刀鞘的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上楼了。
“……好吧。”但丁在他背后喃喃地说:“我说什么来着。”
他听着维吉尔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上了楼,一转方向走向了尼禄的房间,但丁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哼了一声把杂志盖在自己的脸上。他维持着一种被热水泡软了心脏的放松感开始假寐,外面的风声雨声此时都成了睡眠的伴奏曲,像是浪潮一样把他推入梦乡。
“但丁!”维吉尔的声音像是惊雷一样响起来。
“但丁!”他哥哥又喊。恶魔猎人一跃而起,他急匆匆地跑上了楼,正好和抱着尼禄从房间里赶出来的维吉尔撞了个满怀。
“他在发烧。”年长者紧皱了眉头,但丁伸手覆上尼禄的额头,被温度烫得收回了手。
“药。”但丁说:“这里没有。”
尼禄从没生过病,兄弟俩仗着体质强横也没考虑过这方面,可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尼禄烧得像一块刚烤熟的白年糕,缩在他父亲怀里急促地喘着气。
“给我。”但丁说,他把尼禄从他哥哥的怀里抱过来,年长者把头发捋到后面去,急匆匆地脱掉了湿透的内衫。不再露出一副懒洋洋态度的但丁神情跟他哥哥出奇的一致,恶魔猎人皱紧了眉,急匆匆地跑到一楼打电话。维吉尔紧随其后,他接过自己的儿子,裹紧了尼禄身上的厚被子,把黑檀木扔给但丁。
“我找到车了。”但丁接过枪别在身后:“我们这就去医院。”
TBC

Chapter Text

但丁没怎么生过病,维吉尔也一样。上一次生病、发烧还是在二十几年前,双胞胎因为打闹着落水,双双烧得像是两只煮熟的虾米。但丁还记得伊娃把他们抱在怀里,一边轻哼着童谣一边拍着他们的背。

‘妈妈。’维吉尔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往伊娃的怀里钻,但丁不甘示弱,也跟着拱来拱去,和以往扑扑腾腾的动作不同,但丁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就蠕动了一下。

‘头疼。’幼子恹恹地说:‘都怪维吉尔。’

都怪维吉尔。

尼禄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给成人用的病床空荡荡的只蜷缩了一只团子。小孩的脸烧得通红,在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睁了睁眼,烧得迷迷糊糊还记挂着要生气,看到维吉尔就撇了撇嘴,小声地喊了句‘但丁’就又睡过去。

做父亲的脸色铁青,他没松手还是抱着自己的儿子,直到护士过来,把针扎进尼禄泛着红晕的手背上。

“不是病毒性的,”在输液之前,医生已经试过给他物理降温了,好在降温贴很有效,医生又抽了一点血拿去化验,半魔和普通人的细胞组成没那么多不同,检验员对着单子一项一项核对,得出结论:“这么小的孩子,大概只是受凉。”

但丁张了张嘴,对,尼禄的确是受凉了,在此之前他们谁也没想过这么小的孩子被雨淋过会发烧,他们没有经验。尼禄一直以来很让人省心,就连刚出生的时候哭泣也是小声的、从来不给大人添麻烦。

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孩子是会生病的。身体上的病,输液五天就会好,心灵上的呢?

两个大人站在病床前面,像两堵墙。他们盯着那瓶水被缓缓注射进小小的身体里,尼禄因为冰凉的药水而在床上打着哆嗦,维吉尔沉默了一会,终究是把儿子抱进了怀里。但丁叹了口气,转身去领药片和冲剂了,尼禄不需要住院,小孩子身体素质很好,医院里因为受凉而发烧的小孩司空见惯,尼禄的体温甚至没有隔壁床的小孩高。

“尼禄。”维吉尔低声说:“对不起。”

 

尼禄醒过来的时候天又是黑的,他没什么发烧的记忆,只觉得自己身体沉沉的,睡了一觉又冷又热。再睁眼,就看到了爸爸沉默地坐在他床边。维吉尔换掉了外出的衣服,穿着一身睡衣,看起来是刚从楼下端了水上来,睡衣的一角被尼禄攥在手里。

小孩忙不迭地丢掉了那片衣角——他还在生气呢!

“尼禄,”维吉尔说,尼禄生病,他反而是更折磨的那个。小孩半夜里发烧烧得又冷又热,一会要踹被子,一会要缩得小小一团。医生说最好别再让他感冒,当父亲的就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盖被子。

维吉尔和但丁约好了,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双胞胎的公平意识在这儿也能体现,即使不需要睡觉,但是一方睡不好,另一方也别想睡。

维吉尔一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尼禄在梦里也抽噎着,一边无声的流眼泪一边急促地喘息。父亲冷硬地看了一会,终究是坐下来,把被子再一次盖在小孩身上,给他擦干净眼角的泪。

“抱歉。”维吉尔说:“我迟到了。”

尼禄突然也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他只是委屈——但爸爸有他的工作,就好像但丁也会接到电话,把他交给翠西阿姨看护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但今天、昨天是尼禄的生日。

但丁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隔壁的父子俩啰啰嗦嗦地说话,他就迷迷糊糊地听,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才从门里探出头去看。

现在才半夜三点,尼禄气鼓鼓地在前面走,团子的眼睛还是肿的,脸上粉色的高烧痕迹还没退,贴着退烧贴,银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维吉尔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下了楼,父亲从外套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吊坠来。

“生日快乐。”维吉尔低声说:“尼禄。”

但丁发誓他看到了眼泪在尼禄的眼眶里打转。小孩强忍着不肯哭出声,但越积越多的水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顺着脸颊缓缓汇聚在他带着婴儿肥的下巴上。

“原谅他吧,”但丁适时出声,他从二楼一跃而下,把侄子举起来端详他脸上的泪水:“你看,他还记得给你带生日礼物。”

好面子的小孩狠狠地擦了擦脸,瞪了他一眼:“不管你的事!”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我……”

“等你病好了,让他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但丁晃一晃他,他侄子就软趴趴地摇来摇去。翼手从尼禄背后长出来,抓住但丁的胳膊。

“好。”维吉尔说,他下定了决心:“等你好起来。”

 

尼禄没去过游乐园,以前是因为他太小,后来则是因为没人想起来这回事儿——双胞胎不会带孩子,他门没有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唯一的石头:蕾蒂,也在被反复地询问之后改成了咨询制,一次30美元。

但事与愿违,三四天过去,尼禄的病也没好。他仍旧会发烧,输进去的药液就好像根本不起作用。他们在医院里查了又查,确信在人类的生理上找不到病因。

像尼禄这种以非自然手段出生的小孩,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尼禄端坐在维吉尔用血画成的阵法里,但丁在旁边翻书,翠西和蕾蒂站的稍远了点,也对着一本书指来指去。

“……跟这个有关系?”蕾蒂小声问,她不想让小孩听到他的病情:“我还以为,嘿,你看,那边那两个也是半魔,他们可没这种问题。”

“他们不一样,”翠西轻声回答:“他们是自然孕育的半魔,在他们的母亲把他们生下来之前,人类的血脉和恶魔的血脉已经进行了交锋,最终相互妥协才有了他们。”

她瞄了一眼但丁:“这很不容易,他们的妈妈一定吃了很多苦……或者是流产、或者是反常的妊娠,总之恶魔和人类的部分达成了平衡。但尼禄不一样。”

“尼禄是以非自然手段强行诞生的半魔,跟精细的孕育不一样,基本上就是基因的粗暴缝合,所以他一生下来就是一只蛋,在之后也很快地展现了恶魔的天赋……但那更加说明他的恶魔血脉占了上风,他的人类和恶魔部分都会成长,而且是不一样的方向,如果不能帮助他的身体尽快建立秩序……”

人工的女恶魔停顿了一下,转换了话题:“我见过很多人工的恶魔,伊娃的基因被用在所有恶魔身上,在众多试验品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蕾蒂,你不会想要知道人类血统和恶魔的部分冲突会发生什么的。”

所以他们要借助血亲的力量平衡尼禄的身体,好在他们有两个人,但丁和维吉尔分别以血缘相近的人类和恶魔的力量维持尼禄体内的平衡,直到小孩度过艰难的成长期。

TBC

(要不是里欧老师催我,我真把它忘了……答应了会周更,以后会更得勤快点)

Chapter Text

“这算是治疗,”维吉尔说,他点了点尼禄脚下的法阵:“我们会帮助你好起来。”

巨大的法阵以但丁和维吉尔的血液绘制,一半是但丁画的,一半是维吉尔画的。他们不知道尼禄具体是哪部分出了问题,只好先把他的两支血脉分开温养,直到尼禄成长到足以接受自己的天赋。

“疼吗?”尼禄低声说,小孩没有抬头,只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他看起来还在生闷气:“……但丁和你流了很多血。”

“……不疼。”维吉尔没料到他的儿子第一时间关注的是这个,他受过的伤大概比尼禄想象的还多,但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只是小伤。”

“还在生这家伙的气,嗯?”但丁把手按在小孩的脑袋上,孩子的叔叔低下头,又狠狠揉了一把:“气性怎么这么大?”

“不……”尼禄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低落:“没有生爸爸的气。”

他忍不住把脑袋靠在叔叔的小腿上,手指抓紧了叔叔靴子上的皮带:“我生病了。”

比起他爸爸,尼禄更生自己的气:“但丁,我该更健康一点的。”

维吉尔和但丁这几天不再出门,他还久违地看到了蕾蒂阿姨和翠西阿姨,大家都集中在他的家里,但尼禄不觉得这让他开心。但丁把他抱起来,他就瘪着嘴,抓住叔叔的外套。

“哦,小鬼头愧疚了,”但丁故意逗他,但是放轻了声音:“看来你不难受了,是不是?”

他当然是难受的,尼禄恹恹的,饭也吃不下去,也不想玩,肚子空空的却也不饿,短短一周就瘦了一圈。可比起难受,他更多的是难过。

“尼禄,”维吉尔开口:“生病是很正常的。”

但丁斜睨他一眼,没想过他哥哥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捏着小孩的手指头逗他生气。他和维吉尔把受伤当成家常便饭,互相捅刀也不过是开胃小菜——但尼禄问他‘疼不疼’。

即使习惯了受伤又愈合,也不代表他们感受不到疼痛。

“我也会生病,但丁也会。”维吉尔示意他弟弟把孩子放下来,法阵的血液泛起莹蓝的光芒,但丁退后一步,赤色的光从他脚下缓缓蔓延开:“睡一觉你就会好了。”

睡意升了起来,尼禄的眼皮黏到了一起。他打着哈欠,却死活不肯真的闭眼:“爸爸……”他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说的话像是在梦里的喃喃:“那我好了,你还走吗?”

维吉尔没有说话。

法阵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他的儿子把血脉的一半贴附在他身上,就好像在人类的那部分贴上了个小小的团子,他能感受到尼禄的心跳搏动,以血缘为依托的魔法让他们之间的联结更加紧密。直到尼禄成年之前,他都将从父亲这里学习如何和自己恶魔的另一面相处。

“感觉真怪。”但丁嘟囔,尼禄的恶魔部分紧紧地贴在他的魔人上,就好像他的恶魔突然养了个小崽子。他能感受到尼禄的呼吸,魔力的涌动,小小的魔人贴在他的血脉上,翼翅合拢了抓紧他。

孩子的叔叔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定这对自己没什么影响。维吉尔已经先一步抱起了尼禄,他擦掉小孩手掌上沾染的血迹,把他拢进怀里。

“还需要观察几天。”翠西说。魔法的力量立竿见影,小孩已经不烧了,蕾蒂把尼禄的头发拨到耳后,摸了摸尼禄的额头,松了口气。

“看来没有大问题了。”黑发的女人说,她碰了碰尼禄的脸:“他这几天难受坏了。”

的确是,尼禄吃不下饭,也没什么精神。大人以前总觉得小孩子饿得快很麻烦,尤其是但丁,原本冲奶粉就能应付过去,可随着尼禄长大,他做饭得渐渐像那么回事——要有蔬菜和肉,还要有主食。他倒是可以一天三顿吃披萨,尼禄可不喜欢。

小孩的怪力足以让想躺在椅子上躲懒的叔叔头疼无比,可等到尼禄吃不下饭、不再缠着他了,他又觉得还是能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的臭屁小孩好一点。

“这几天家里安静不少,”但丁耸耸肩,故作毫不在意:“唉,偷懒的日子结束了。”

他说的不错,在翠西和蕾蒂离开后不久,尼禄就醒了。大病初愈的小孩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是已经能气势勃勃地从楼上冲下来,四处逡巡了。他像是只小猎犬,围着事务所的大厅转来转去。

“你找什么?”但丁问,他打了个哈欠:“维吉尔?”

“不是。”尼禄说,他有点困惑,但还是走到但丁面前,爬上沙发:“我的胳膊不见了。”

但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尼禄的恶魔还在他的血脉里打滚呢,他当然不可能再长出翼手来。

“对,”但丁说,他又打了个哈欠:“因为你还小。小屁孩的血脉不稳定,长大了就有了。”

“别那么叫我!”尼禄气鼓鼓地反驳,小孩坐在沙发上一晃一晃,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询问:“什么叫长大之后就有了?你也是长大之后就有的吗?可我一开始就有,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

“你的话真多,”他叔叔抱怨。年长的半魔挥一挥手,他侄子就从沙发上爬下来,又啪嗒啪嗒跑到他跟前。坏叔叔按着他的脑袋揉了半天,直到被手脚并用地推开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解答。他真的很擅长逗尼禄生气,好在小孩气性小,过一会就不记得了。

“我也是长大之后才有的,对,我和你爸爸打了一架之后有的。你的翅膀突然不见了,是因为它在我这儿。”但丁想了想:“等你不会生病,它就回去了。”

“打了一架?”尼禄抓到了重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在你出生之前,”他叔叔回答:“那时候你还是只蛋。”

“我是个蛋!”小孩惊叫起来,他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形象:“我是个蛋?”

“你可以问问维吉尔,”但丁哼笑起来,他伸了个懒腰:“他把你孵出来的。”

 

这就是维吉尔一进门就看到尼禄堵在门口等他的原因,但丁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小孩反常的没去缠着他的叔叔,尼禄看到他进门,往前跑了两步之后就站在他面前不动了。

尼禄站在他面前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回来了。”

“嗯。”维吉尔简短地回应了他,提着食材往厨房走。小孩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打量他。父亲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儿子炽热的眼神,尼禄的视线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站在厨房的角落半天才绞尽脑汁地开口了。

“你有翅膀吗,爸爸?”

“没有。”维吉尔说,他手起刀落切开胡萝卜,把一截递给尼禄。

小孩皱着眉,他不喜欢胡萝卜:“那我……但丁说我是个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爸爸:“我是怎么孵出来的?”

怎么孵出来的?

维吉尔看着他,在五年前他还是一颗蛋。小小的,握在手里能感受到血缘和魔力的鼓动,他蜷缩在父亲的衣兜里,直到他长得太大,维吉尔不能在战斗中带着他。尼禄不是在期待中出生的,他的诞生伴随着贪婪、欲望,在废墟里破壳,接生的却只有猎人和两个不合格的血亲。

他和但丁不死不休的局面被打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遂了但丁的愿。维吉尔留在了人界,笨手笨脚地学习如何照顾他的儿子,把他从小小的一团养到能跑能跳。

他甚至没想过自己会抚养尼禄这么久。他原本应当追寻力量、获取更多的经验,为母亲报仇、与仇敌战斗。但他现在却站在厨房里,面对他弱小的儿子,耐心地回答他幼稚的儿童问题。

“……对。”维吉尔回答,他蹲下身,直视他的儿子:“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蕾蒂给你接生,你一开始只有这么小。”

但他不觉得焦躁,在他很久没回忆过的过去,复仇的焦虑和对力量的渴望支配了他,他永远感到不满足,永远感到急躁,就好像有恸哭的风吹过他的胸口,在深夜里他能听到空洞的回声。

“哇……”尼禄压抑着惊呼,即使他不说,他偷偷地拿但丁和维吉尔当学习榜样,但他此时此刻还和处变不惊的大人们相差甚远:“所以但丁说的是真的,你们打了一架,他就有了翅膀?”

“差不多。”维吉尔微微地勾起唇角:“他没打过我。”

一声重重的咳嗽从门外传来。

“你赢了?”

“我总是赢。”

“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但丁嚷嚷:“他在骗你!”

皮靴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走进了,叔叔把侄子一把捞起来托在肩膀上,冲哥哥抱怨:“明明最后是我赢了!”

“没打完,”维吉尔轻描淡写,他站起身,回头去准备早饭:“所以不算。”

“听到了吧?”但丁颠了颠小孩,尼禄哈哈大笑着被叔叔抛起来又接住:“他耍赖呢!”

TBC

Chapter Text

没了翅膀的小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小孩子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情况,他第一次从楼上扑下来的时候忘了自己没有了翼手,在半路才想起来现在不能滑翔了,尼禄在地毯上滚了两圈,一直撞到但丁的靴子才停下来。

“哼,”他揉了揉鼻子,淤青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地消失,而是固执地留在小孩的胳膊上。尼禄的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可倔强地没淌下来:“该死的。”

维吉尔甩了甩报纸,皱起了眉:“谁教你说这个的?”

“没有人!”他的孩子猛地跳起来,哒哒哒地跑到沙发旁边:“早,爸爸,早,但丁,早,奶奶。”

他自诩成长了许多,五六岁的小孩认为自己在经过生病之后长大了,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他决定从方方面面做起,比如把‘早上好(good Moring)’说成‘早(Moring)’。

没有椅子高的尼禄爬上但丁的扶手椅,伸直了胳膊去够伊娃的照片。

原本维吉尔和但丁没打算跟他介绍伊娃,已经死去的母亲。小孩子的生活简单又快乐,尼禄不能明白什么叫‘死亡’,更不能理解父亲和叔叔脸上平静中的难过。他们不打算给孩子介绍他的奶奶,就如同他们不打算告诉他父亲和叔叔的过去。

是翠西说漏了嘴,人造的女恶魔在试图查找尼禄的病源时拿自己举了例子,她说自己是他们人类母亲和恶魔的基因混合物,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尼禄相同,只是一方是量产成品,一方却要从幼崽开始长起。

尼禄迷迷糊糊什么也没听懂,最后却抓住了重点。他在痊愈后别别扭扭了好几天,最后才在给父亲读完诗(维吉尔管它叫‘认字’)之后小声地问:“原来你和但丁也有爸爸妈妈?”

维吉尔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有了缺失。

“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但丁懒洋洋地说,他在养尼禄的几年里几乎形成的回答问题的条件反射。没办法,尼禄开始说话之后他老哥又不怎么在家:“我俩当然也有。”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伊娃的照片拿来给尼禄看。但丁拿起相框的时候楞了一会,他扭头看他哥哥,他哥哥也正在看着他。

“翠西。”尼禄眼尖,他眼巴巴地扔了诗集,往但丁腿上凑:“翠西?”

“是伊娃。”维吉尔说:“那是奶奶。”

“奶奶。”尼禄学舌,他看了一会那张照片,那是张老照片,即使好好地封存在相框里也有些褪色,上面泛着黄,但是无损照片中人的面容。

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保存得再好的照片也会变得陈旧,会褪色,会发黄,总有一天只留下浅淡的印记。就像是双胞胎记忆里的母亲,面容变得模糊,回忆会被遗忘,死去的人总是会被抛在后面,哪怕这不是他们的本意。

小孩努力地思考,最终指了指:“跟翠西不一样。”

可是哪里不一样呢?他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伸手抓但丁的袖口,要去抱那个相框。尼禄看了一会,只觉得非常眼熟,想了一会才觉得她像父亲和但丁。

“你喜欢她?”但丁低声问,他蹲下来,和自己的侄子平视:“好审美,小鬼……她也会喜欢你的。”

伊娃有很多喜欢的爱好,她喜欢绘画、钩花、读书、骑马,她曾经给孩子们讲过她的小马驹,她的第一幅作品,她自己写的小诗。但在结婚之后,她放弃了很多,不是因为没有时间,而是她找到了更喜欢的爱好。

‘是什么?’维吉尔和但丁异口同声地问。

‘是和你们在一起。’伊娃亲亲他们的额头,把孩子搂进怀里。她为数不多没有放弃的爱好之一就是唱歌,她会哼摇篮曲,一边拍一拍孩子们的背。

“奶奶。”尼禄说,他珍惜地摸一摸玻璃,又把它小心翼翼地还给但丁。

“奶奶,”维吉尔说:“就是爸爸和叔叔的妈妈。”

他等了一会,以为小孩要问‘奶奶去哪了’或者‘我的妈妈呢’,但是尼禄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叔叔把相框放在桌子上,什么也没问。

“我知道了。”小孩认真地说,就好像学了个新词儿。

但丁原本把照片再一次扣在桌面上,可尼禄一个劲儿的瞧,他就无奈地撇了嘴角,把它递给尼禄:“你还想要看?”

“对,”尼禄说:“我忘了跟奶奶打招呼。”

他说:“晚上好,奶奶。”

 

但丁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他提起从腿边忙忙碌碌要去玩球的尼禄,把他高高地抛起来又接住。他的侄子哈哈大笑,在他手里蹬腿。

“你就不好奇?”但丁轻咳一声:“就是……呃……”

“你是说妈妈?”尼禄开口,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细腻又敏感:“谁叫你们都不提?”

他思路倒是很清晰:“翠西说我和她都是机器人,”他把人造恶魔当成了人工智能:“所以我应该就是只有你和爸爸的。就像机器人只有他的发明家?”

“我们应该不算那个发明家,”但丁开始思考其中的联系:“我们应该算什么……电池?零件?”

“什么意思?”尼禄追问:“什么叫你们不是发明家?”

“你看,”但丁试图换一种方式作比喻,他把侄子往腿上一放,开始绞尽脑汁:“披萨是由面饼和芝士构成的,是不是?”

“还有火腿和番茄酱。”

“还有火腿和番茄酱,”大人妥协:“那这么说,你就是披萨,而我和维吉尔充其量算是生面饼和成块的芝士,还有没切片的火腿肠和番茄罐头。”

他舔了舔嘴唇,觉得有点饿:“然后有人把它们组装好,塞进烤炉里——叮!你就出来了。”

“那我的厨师呢?”尼禄追问,他的肚子咕噜噜直响:“我的厨师去哪里了?”

“那是个坏厨师,”但丁煞有介事,他拎起话筒,心不在焉地敷衍他的侄子:“他烤披萨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嗯……扔进垃圾桶?”

尼禄极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愤懑,他瞪大了眼睛:“那可真是个该死的坏人。”

“别让你爸听到你说这个词儿,”但丁警告他:“你吃什么?算了,我还是按我的口味点吧。”

询问的结局,就是以两个人吃了大份披萨告终。维吉尔从雇佣单子里回来的时候,一大一小正在地毯上呼呼大睡。但丁整个人坐在地毯上,脑袋和胳膊则是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坐垫里,尼禄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嘴上的番茄酱蹭了但丁一肚子。

家里最年长的半魔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TBC

Chapter Text

维吉尔给尼禄系好扣子,又给他挽起袖子。维吉尔买回来的外套有点大,尼禄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好在还能穿,等到他再大一点也就正正好好。尼禄坚持要自己系鞋带,大人也就随着他去。

他今天换了新的衣服,鲜艳的红色风衣外套,白色的小卫衣,藏蓝色的休闲裤和白色的运动鞋。

但丁不在,自从知道维吉尔不打算走了之后他就越发地放飞自我。他迫不及待地决定肆无忌惮地去飙车、去酒吧,做一切宣布他已经不在是保父的事儿。

虽然他之前尝试着带着尼禄去飙车、去酒吧——想想吧,这孩子可是一出生就被带着上战场,飙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但丁还是得一只手抱着吃零食的尼禄、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因为他们买不起合规格的儿童座椅,那真的很贵。

然而带着孩子飙车一点都不酷。

更别提带尼禄去泡吧,大部分时间那会变成“请那位小帅哥喝一杯甜牛奶,我买单”,但丁完全沦为尼禄的陪衬,要么就是迎接女孩们“你居然带这么小的孩子来酒吧”的怒瞪。

总之,除了带尼禄去吃点垃圾食品、应对尼禄的嚎啕而出去杀几只恶魔之外,但丁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无所事事的无聊中。

而现在,他哥终于决定要承担照看孩子的义务了——这本来就是维吉尔的活——但丁立刻逃之夭夭,连夜骑着重机车出去玩了。

“但丁呢?”尼禄问,他穿戴好了衣服,站在维吉尔身侧,伸出手。

“他有工作。”父亲让他握住自己的手指,不太想让小孩知道他叔叔一听到要带孩子出门,就连夜扛着机车出走的事儿。阎魔刀转了个刀花,划开通往儿童游乐园的通道。

没错,孩子的父亲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带孩子去儿童乐园了。

维吉尔没去过儿童乐园,尼禄也没有。小孩郑重地询问了维吉尔去游乐园要不要准备什么——他虽然自诩为大人,但还是觉得父亲无所不能。乍一要离开家门出去玩,尼禄有些紧张。

“我也没去过。”维吉尔说。

在这方面,爸爸和尼禄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这让从小就责任感很强的幼儿增加了些许勇气。

他从小巷里牵着爸爸走出去,看到游乐园里好多好多的人。有的是像蕾蒂和翠西一样的姐姐,有的是也牵着小孩的大人。尼禄跟着但丁去过很多地方,电玩厅、酒吧、赛车场,他见过很多人,可见过的小孩实在是不多,像他这么小的更不多,长到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其他的小朋友。

尼禄牵着父亲的小手指,一时间有些害羞。路过的小孩冲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斯巴达家的幼儿银发蓝眼,精致又带着软嘟嘟的婴儿肥,像是圣座前唱歌的小天使。有些活泼的小朋友立刻产生了要交朋友的心思——他看起来可真好看!

在被人类幼儿围起来之前,父亲弯下腰伸手一捞,红色的小团子就被他抱在了怀里。前两天和他生闷气、在家里无法无天的幼儿竟然有点害羞,尼禄抿着嘴,抓紧了父亲的衣领。

“尼禄,”维吉尔以为他在害怕:“别害怕。”

“我没有,”幼儿小声地顶嘴。

游乐园里没有那么多给五岁小孩玩的设施,维吉尔路过了跳楼机、路过了过山车、路过了海盗船,停在旋转木马前面。对于路过的那些设施,尼禄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如果只是想跳楼,但丁也可以抱着他从几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但丁还带他飙车,比过山车要刺激。

尼禄有些想念他的叔叔,来游乐园是但丁提出来的,可他却没有来玩。

维吉尔牵着尼禄去了棉花糖摊,给尼禄买了个小小的棉花糖,他们又重新站在旋转木马前面。云一样轻柔的棉花糖吃起来就像云朵,尼禄舔了一口眼睛一亮,就扯一扯父亲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来看。

“这个好吃,”他说:“吃一口吗?”

满脸漠然的男人低头看了一会,他儿子努力地举着手,把那咬了一小口的棉花糖举到他面前。维吉尔握住尼禄的手,温热的手掌软乎乎的。男人想了想,低头也小小地咬了一口。

像棉花一样,像云朵一样,那糖进了嘴里就化了。粉蓝的棉花糖缺了两小块,尼禄左看右看,猛地咬了一大口。他又开始想但丁,他叔叔肯定不会像维吉尔一样咬一小口。

排旋转木马的队伍不长,过了一会,就轮到了维吉尔和尼禄。父亲严肃地把小孩举起来,举到长着翅膀的天马上就往后退了一步,要远离这种过于幼稚的氛围。

“爸爸不玩吗?”尼禄十分兴奋,他是真的开心,脸上挂着笑,看到父亲退了一步就伸手去扯。他的力气大,倒是真的把维吉尔扯动了,年长者并不想坐这种幼稚的东西,奈何他的儿子坚持,维吉尔只好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后面的王座。

“我去那里。”

虽然旁边同乘一匹马的情侣和维吉尔的年纪差不多大,但孩子的父亲是死也不会坐在马上的。

工作人员落下了电闸,旋转木马就上下晃动地开动起来。尼禄紧紧地抓住栏杆,过了一会胆子就大了起来,他像但丁一样有天生的好动,适应了旋转的速度之后就四处张望。

他的父亲坐在他身后的王座上,像是国王一样庄严地黑着脸。梦幻的音乐声伴随着七彩的花灯,尼禄听了一会,就在马背上摇来晃去,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爸爸。看到维吉尔看他,他就高高兴兴扬起一个笑。

“爸爸!”他喊,也不说什么,就快快乐乐地喊:“父亲!”

他变着花样地喊他爸爸,就好像跟爸爸出来一起玩是让他特别特别开心的事。周围的人轻声地笑,善意地冲维吉尔点头。冷着脸的男人终于还是维持不住自己的冷脸,他的儿子傻乎乎的粘人,只是一起坐旋转木马都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

维吉尔没有来过游乐园,但是在很久以前,斯巴达愿意带他和但丁出来玩的时候,即使只是去城区给伊娃买几只毛线球,维吉尔和但丁也会高高兴兴地牵住父亲的手,满心欢喜地跟着爸爸的脚步。

当然,过了一会他就松开了手,伸手去揍冲他做鬼脸的但丁。但丁像是泥鳅一样抽出手,围着父亲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于是维吉尔也松开了父亲,去追他的兄弟。

即使过去二十多年,他也记得又被父亲揪住、重新被握住手的触感。粗糙的、温热干燥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背,轻柔地把他牵起来。他还记得斯巴达站在柜台前纠结的神色,和抓住但丁时叹气的脸。

他从王座上下来,冲尼禄伸出手,就像当初走出商店前斯巴达冲他的儿子们伸出手一样。

“牵好,”维吉尔说:“别走丢了。”

他陪着尼禄坐完了旋转木马,坚决不肯再去玩旋转茶杯和碰碰车。尼禄只好纵容地任由他父亲站在人群外,自己则是高高兴兴地游览了别的项目。

如果但丁在这,他肯定会拉着尼禄往里冲。不是说尼禄更喜欢但丁,他只是有点想他了。尼禄没有同龄人玩伴,唯一肯陪他玩的就是但丁,偶尔尼禄还需要陪但丁玩。

“但丁什么时候回?”尼禄问,他晃着脚,坐在花坛边吃甜筒。维吉尔站在他身侧,目光往很远的地方看。

“尼禄,”维吉尔说:“……你很喜欢但丁?”

幼儿敏感地察觉了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不知道维吉尔在看什么,只好纠结了小脸,认真地回答:“喜欢。”

他想说‘我也喜欢爸爸’,但这话当着维吉尔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尼禄只好说:“我之后多和你一起。”

听起来充分地保护了爸爸脆弱的自尊心,尼禄想也许是维吉尔也想和他一起玩,只不过他平常和但丁玩的时间更多——但成熟的人总是要大度的,他愿意大度地纵容爸爸的嫉妒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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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吉尔想搬离事务所。

这一念头的产生可以有很多种原因,和但丁理念不合、事务所太过狭小、尼禄逐渐长大而但丁要有自己的生活,就连但丁更喜欢吃垃圾食品也可以算作理由。

但它消失也只需要一句话。

“我喜欢和但丁一起玩,”尼禄仰着头,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冰激凌渍:“也喜欢和爸爸一起玩。下次我们要带但丁一起来吗?”

“这要你自己去问,”维吉尔移开眼睛:“他说不定会嫌幼稚。”

 

“呃……”但丁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要走了。”

“等会。”蕾蒂拽住他的衣服:“你去哪儿?”

“回去,去事务所、酒吧、甚至去飙车,哪儿都行。”但丁嚷嚷:“总之你也能搞定,别让我进这儿,蕾蒂!”

女猎人看看迫不及待要溜走的男人,又看看游乐园带着气球、亮片、装饰着花朵的门。

“你以为我想带你来这儿?”蕾蒂毫不留情:“我接这个任务是为了尼禄!结果你跟我说他和维吉尔出去了,那这两张票就得你和我用,但丁!”

她艰难地扯着自己的损友前行:“说到底都是你没提前说好的错——等会,那是不是维吉尔?”

“你看错了!”但丁像是被燎着尾巴一样猛然跳起来:“走——”

“难道你跟尼禄说有工作?”蕾蒂揶揄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想看孩子,所以把他丢给他爸了?”

“本来就是维吉尔说要带他出来玩,”但丁蹲下身子,捂着脸叹了口气,来来往往的小孩子好奇地看着满脸颓废的漂亮大哥哥:“我只是……”

说要工作,结果是自己去了游乐园,尼禄肯定要嚷嚷。维吉尔也会嘲笑他出来发泄怨气结果最后还是看孩子——一想到这样的结果,但丁就恨不得自己今天压根没见过蕾蒂。

黑发的女人戴着墨镜,手搭凉棚往远处看,维吉尔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显眼,只不过他时不时低下头,看来是牵着尼禄。和周围背着包和水壶、还贴心给孩子打着伞或戴着遮阳帽的家长不同,维吉尔大概压根就没有‘尼禄也许会需要喝水’的意识——他没有带孩子去游乐园的经验。

那些照顾孩子的经验总是在一点一点积累,一开始他们不知道尼禄晚上会饿,在半夜被细碎的声音吵醒之后就看到小小一个的婴儿皱起眉,无声地流眼泪。而在衣服扣子把婴儿的皮肤硌出青紫之后,哪怕是但丁也记得在抱孩子的时候换上更柔软贴身的衣物。

渐渐的,家里的尖锐物品都贴上了海绵,易懂的图画诗集代替了晦涩的大部头,但丁的猎物中间摆上了尼禄画的蜡笔画。身高差太大牵手时不易走动,于是家长们改成让孩子牵住自己的小指。

“唉。”眼瞧着这种变化并乐见其成的猎人小姐说:“我也想带尼禄去游乐园。”

但丁从自己的鼻音里哼出一声表示不屑。

“对了。”蕾蒂想了想:“尼禄不到年龄,他是不会去坐的,维吉尔也——要不要去玩跳楼机?”

事实证明但丁不仅不嫌幼稚,玩得还很开心。他和蕾蒂去玩了跳楼机、过山车、高空秋千等一系列尼禄不能玩的东西,玩到蕾蒂已经不打算陪着他胡闹,要去把藏在游乐园的恶魔揪出来。

“它很善于隐藏,”蕾蒂烦躁地抱胸:“我可不是真来游乐园玩的——滚下来,但丁。”

“你都说了是来玩的,”但丁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海盗船上:“你也没给我任务详情。”

“它会吃人,准确地说是孩子。也许是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也许是擦肩而过的家长,也有可能是卖冰淇淋的小贩。总之没人知道他是谁,家长们只是转开了目光,再找到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具枯骨——你在干什么?”

“有点奇怪。”但丁皱着眉,他无意识地拔出了枪,紧握在手里。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有小崽子在向他告状,确切地说,是尼禄的恶魔在向他告状。

纠缠在他血脉上属于尼禄的那部分稚嫩地咆哮,告诉他有人入侵了尼禄的地盘——哈,他想起来在刚从魔界回来时尼禄没日没夜的哭泣,再长大一点,小孩的感觉就越发敏锐,以至于事务所附近几条街区已经成了尼禄的地盘、恶魔的禁区,哪怕是踏入一步都会被暴怒的两只半魔追杀。

而现在,尼禄的血脉被剥离温养,于是感受得到恶魔的只有但丁自己。他也许得适应一会这种感觉,恶魔释放气息的一瞬间就好像有个一岁的尼禄趴在他肩膀上开始小声地骂。

这种和小孩同仇敌忾、幼崽找他做靠山的感觉令半魔心情舒爽,但丁忍不住咧开了嘴,心情颇好地开口:“找到了。”

即使只有一丝魔气,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方向。恶魔崽子咆哮着冲他告状,像是小狗一样扯着他的魔人往前走。

“既然在游乐园,”但丁伸了个懒腰:“那就大干一场吧。”

 

尼禄和爸爸走散了。

这不能怪他,幼儿从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一抬头都是大人们的腿和外套。如果不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尼禄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在等爸爸买水的时候,小孩看到了和但丁颜色一样的风衣,下意识地就从花坛上跳下来,喊着‘但丁’亦步亦趋地跟过去了。等到穿着红风衣的陌生人察觉到他,低下头笑意盎然地问他‘你是谁呀’的时候,尼禄才发现自己走丢了。

他后知后觉地害怕了起来,倔强的小团子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他急急忙忙地避开陌生人伸出来的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要找不到爸爸了。尼禄的眼泪在睫毛上打转,他憋着气,冲向距离他最近的花坛边。他要见不到但丁、见不到蕾蒂和翠西了。

他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

“啊,是你呀,”有人说:“你爸爸是不是帮你买东西去了?”

尼禄抬起头,他不认识这个人,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厌恶又生气。可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排斥。

“我不认识你。”小孩干巴巴地说:“你是谁?”

“我认识你爸爸,”陌生人满面笑容地说:“他让我来找你的。”

他这么说着,就要伸手去抱尼禄。尼禄猛地蹦起来:“我不认识你!”

小孩尖锐的嗓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陌生人的表情变得不耐烦起来,他一只手去揽尼禄的肩膀,另一只手就要去捂尼禄的嘴。

可惜他碰上了硬茬,幼年的半魔眼泪唰地一声落下来,他一边深呼吸试图把泪咽回去,一边抓住冲他探过来的手,怪力的小孩猛地抓住他的手,反方向用力把他掼在地上。

维吉尔赶过来的时候就正看见眼前这一幕,他的儿子给了一只恶魔一个过肩摔,踩在对方的脊背上呼吸急促,幼儿的脸上还有泪渍,孩子的爸爸面色冰冷地快步疾冲过去,掐着儿子腋下把他提起来的同时,一梭子子弹贯穿了恶魔的脑袋。

围观人群尖叫着散开了,但丁对上他哥哥的眼睛,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微笑。那只恶魔没死透,但丁悠闲地上前一步,叛逆斩下恶魔的头颅。

“爸爸……”尼禄小声地开口,眼泪成串地滚下来,他抓紧了爸爸的衣服,被维吉尔揽进怀里。

“但丁得一分。”孩子的叔叔欠揍的声音响起:“怎么有人哭鼻子,嗯?有胆小鬼被吓到了吗?”

“但丁!”尼禄猛地回过头来,他刚才还在害怕,以为自己见不到爸爸,也见不到但丁和阿姨们了,结果一眨眼,但丁和蕾蒂就在他身后冲他挥手。

“尼禄扣一分。”维吉尔擦掉儿子的眼泪:“因为他没有在原地乖乖等候。”

“维吉尔也得扣一分,”但丁懒洋洋地掏耳朵:“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你引以为傲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嘛。”

他调转枪口,魔力凝成的子弹击碎了半空袭来的幻影剑。维吉尔把儿子放在地面上,尼禄抬头看看他爸,又看看哼着歌的但丁。他往后退了几步,对经常会发生的一幕熟练地叹了口气。

“你想打架?”维吉尔冷哼:“正好。”

他把水扔给尼禄,缓缓地拔出阎魔刀。蕾蒂无言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捞起已经止住泪水的尼禄。

“害怕吗,尼禄?”唯一的常识成年人轻声问。

“不怕,”幼儿说,蕾蒂掏出手帕,倒了点水给尼禄擦脸。小孩乖乖地站着被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重新和大人牵起手来:“……有一点。”

蕾蒂低下头,看到尼禄银色的发旋不安地靠近她,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不会的。”女猎人轻快的说:“我会找到你的,我们会找到你的。”

在身后乒乒乓乓的战斗声中,在但丁和维吉尔的怒吼夹杂着怒骂中,在幻影剑和魔力光屑的映照里,蕾蒂蹲下去,抱住小小的半魔。

“要不要去坐旋转木马?”

“我坐过了,”尼禄小声地说:“我还能再坐一次吗?”

“当然。”

TBC

Chapter Text

“翠西买了一套公寓。”蕾蒂百无聊赖地说,她随意地开了个球,把母球一杆打进了洞里。但丁昏昏欲睡地看电视,维吉尔在听尼禄磕磕巴巴地念故事。

“哦。”但丁说:“她还欠我一笔钱。”

“介于你和你哥也欠我的钱,”蕾蒂假笑:“所以我才是她的债主。”

斯巴达家的游乐园出行仍旧是泡汤了,但丁和维吉尔的战斗引来了警察,工作人员逃得不知去向,尼禄想坐的摩天轮也给一发次元斩轰了个干净。一行人偷偷摸摸地从次元通道回了事务所,蕾蒂至今没去交委托。

她怕被游乐园负责人拽住要赔偿。

明明不是她的错,但却要她来给这对兄弟擦屁股。蕾蒂狠狠地敲诈了但丁和维吉尔一笔,现在斯巴达的儿子们又一贫如洗了。

尼禄终于把莴苣姑娘的故事念完,又学了几个陌生的单词,他松了一口气从爸爸的腿间挤下来,坐在父亲的靴子上。虽然他一直在读童话,倒是有时间去偷听大人们的谈话。

“翠西买了公寓?”尼禄问,他把‘公寓’两个字清晰地吐出来,小孩坐得板正,胳膊搂住维吉尔的小腿,挤在维吉尔腿间就像是被袋鼠装在育儿袋的幼崽:“在哪里?”

“市中心,”蕾蒂说:“好像在16楼。”

小孩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么高?”他想到自己刚念完的故事:“翠西的头发没有那么长。”

蕾蒂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是,我们有电梯。”

“喔,”但丁戏谑地看着尼禄发红的脸:“连电梯也没见过?”

虽然这跟他们住的房子只有两层分不开关系,可但丁还是很高兴能逗他的侄子:“哈,笨蛋!”

小袋鼠就从育儿袋里冲出来怒气冲冲地去揍他,维吉尔不看他弟弟是怎么被小孩胖揍的,他思考了一会,决定一会去订购一些儿童读物,每月送达的那种。现在事务所订了两份杂志,维吉尔的文摘和但丁的杂志,斯巴达的长子坚信纸质读物更能激发孩子的向学之心,而不是他弟弟爱看的电视。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尼禄实在没多少向学的劲头。

原本尼禄的年纪也到了该上学的时候,然而小孩子只上了一星期,就再也不肯去了。原因很简单,半魔的身体素质和普通孩子完全不一样。他会不小心捏碎杯子、掰裂桌椅。

而在学校,‘家在偏远的事务所’和‘家里只有爸爸和叔叔’也是被嘲笑的理由。更何况,尼禄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在面对同龄人时像个怪物。即使把所有人揍一顿,也掩盖不了尼禄跟他们压根不同的事实。就像幼狼进了羊群,哪怕不想伤人也会被孤立。

‘我跟他们不一样,对吗?’

‘对。’维吉尔说:‘你有天赋和力量。’

这也许就是他们也从未跟更多同龄人接触的原因,伊娃早早地料想到了这个,维吉尔和但丁像是两头无拘无束的幼年野兽,在母亲的怀抱里从未体会过本应面对的恶意。

直到她再也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为止。

‘哈,你当然不一样。’但丁站起身,把枪别在腰里:‘让我去给那些家伙一点永生难忘的噩梦。’

“说起来正好,”蕾蒂一拍手掌:“要不要跟我去拜访她,尼禄?”

 

翠西开门的时候楞了一下,这是她新买的公寓,虽然是当做安全屋使用(作为恶魔猎人和大多数时间的雇佣兵,她用来落脚的安全屋不在少数),也是她精心挑选、自己装修的,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但丁、维吉尔和蕾蒂,最后落在尼禄身上。

“先说好,这是我新买的房子。”她叹了口气:“要是打架,我会给你们开窗户,你们尽可能离得这儿远点,行吗?”

“别说得我们像破坏狂。”但丁一马当先地迈进去,维吉尔跟在尼禄身后,顺手提起被门框绊了一跤的小孩。

父亲拎着儿子的兜帽迈过门槛才把他放下来,尼禄虽然是被提进来的(像是大型行李)倒是很有大孩子的自觉,硬要处变不惊。他站稳了先跟翠西打了招呼,才假装冷静地打量房间内部。

和事务所古旧的建筑风格内部装饰不同,那儿简直像是夜访吸血鬼的拍摄现场,而翠西的新房子时尚、干练,还有跟得上时代的家电。

“这是什么?”尼禄问。

“加湿器。”

蕾蒂戳了它一下,淼淼的水汽就从它侧面的小孔里喷了出来,尼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是这烟却一点也不呛。他‘嗯’了一声憋住自己的惊呼,换了个方向看加湿器以气势汹汹的姿态加湿室内空气。

“唉。”翠西说。

“你叹气那么大声,就像专门要我听到一样。”但丁轻咳一声,很自觉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维吉尔点点头,也坐在餐桌边:“下午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翠西拧起眉:“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来看看,”维吉尔淡然地说:“听说你买了新房子。”

换句话来说,就是一群人都很闲。因为掀了一家游乐场,蕾蒂暂时不打算去接单子,斯巴达兄弟又因为这事暂时接不到单子,所以就一股脑地往翠西这里挤。蕾蒂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冰箱,掏出两罐牛奶,顺手递给尼禄一瓶。

“你们保证只看看?”

“也许还有吃顿饭。”蕾蒂冲她眨眨眼:“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翠西长叹了一口气,她扫视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但丁、自带诗集的维吉尔,最后选择蹲下身询问尼禄:“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逛市场?”

“还有你,女孩。”翠西说:“别假装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尼禄当然愿意,小孩子故作成熟实则高高兴兴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穿上外套、双手塞进口袋里(这个动作是跟但丁学的)站到翠西面前。他很少跟着父亲和叔叔出去买东西,准确地说但丁和维吉尔都很少去超市。也许是因为尼禄还不记事的时候去母婴超市的经历让他们有点抵触,尼禄去超级市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很多,”翠西说,她伸出手:“你愿意牵住我的手吗?”

“还有我。”蕾蒂也把手伸出来招了招,尼禄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握住了两位女士的小指。他有些羞赧,小孩子只觉得两位女士的手跟叔叔爸爸不太一样,让他的脸上渐渐烧起来。

“哦,我们有个小绅士。”蕾蒂轻笑:“我们要买什么?”

“看你们想吃什么。”翠西出门之前把头发扎了起来,用抓夹把一头长发拢起来免得在市场里挤来挤去。她还换了一身便装、戴了眼镜,把火辣的身材和姣好的脸庞遮掩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带着妹妹和弟弟出门的白领。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几年的翠西已经能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在第一次品尝了人类的炸鸡之后她就走向了一条越来越朴实的路——在不做委托、也没有恶魔作乱的时候,她不介意做一点甜点或者美食,用一杯茶在自己家里悠闲地度过一天。

即使恶魔不需要进食,也没人规定恶魔不能进食,对吧。

“惠灵顿牛排?”蕾蒂说:“或者是芝士流心汉堡肉?”

“你知道那要花多长时间吗?”翠西没好气:“换点别的。”

“龙虾。”蕾蒂说:“能加芝士吗?”

“……算了。”金发的女恶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我来决定吃什么——你点的东西都算不上家常菜。”

“尼禄呢?”她又问:“想吃什么?”

“……红魂三明治?”

蕾蒂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翠西扶住额头:“这算不上家常菜……也许红魂是常见的东西,三明治是早餐,但是……唉。”

她不再提让两个人点菜的事儿了,只是专心致志地挑选摊位上的蔬菜。尼禄扒着放置蔬菜的木质柜台的边缘探头,青瓜和欧芹被大人们挑选,菜叶在他脑袋上晃来晃去。他看到了茄子、番茄,蔬菜们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台子上。他见过它们在厨房里的样子,可没见过它们被包装好码放在柜台上的样子。

他的眼睛睁大了,在翠西和蕾蒂领着他去挑选牛排的时候更是如此。他看到成群结队的虾、牛肉,一盒压着一盒摞得整整齐齐,还有芝士片、芝士轮,酸奶和零食摆在架子上,翠西伸手从高高的货物架上拿下一包薯片,又拿下一袋意面。

“就这些吧。”她说。

尼禄还处在宕机的阶段,过多的东西涌进他的大脑,小孩眼花缭乱,只顾得上左瞧右瞧。蕾蒂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晃了晃,才把小孩的视线晃到自己身上。

“怎么啦?”她笑起来:“想要什么吗?”

“……没有,”尼禄说:“哇。”

蕾蒂笑眯眯地塞给他一盒酸奶作为听话的奖励,她一只手牵着尼禄,一只手拎着购物篮,看翠西对着两盒淡奶油比较来比较去。

“这有什么区别?”蕾蒂嘟囔:“我看它们都一样。”

“浓度、含量和添加物的区别,”翠西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一边玩去吧。”

于是蕾蒂拎着购物篮和尼禄去玩具区玩了,她们认真地对着一排玩具枪指指点点,猎人小姐对于玩具枪并不写实的造型给予了批评,又把市面上的新枪拿来对比。

“别玩这种东西,又轻、造型还到处都是错误,会让你对武器产生错误认知。”蕾蒂说:“如果你想要,我给你买点真家伙怎么样?”

 

“不怎么样。”维吉尔说:“尼禄不会用枪的。”

“你从他还没满月开始就这么说,”但丁拆台:“结果?他更喜欢我的野狼A!是吧小子?”

“他有天赋,”维吉尔坚持:“他能单手举起一把双手大剑。”

“这说明他对应付枪械的后坐力得心应手,”蕾蒂冷哼:“说不定尼禄能单手用加特林、或者榴弹炮呢。”

即使是但丁也为这一场景沉默了一下,大人们看了看埋头苦吃的、还没有他父亲腰高的小孩,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他手枪会用的很好。”但丁说:“左轮怎么样?”

“幻影剑。”维吉尔持反对意见:“比枪好用得多。”

“我看你只是看我不顺眼——哈,我用枪照样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怎么了?”

“我看你才是,”维吉尔冷笑:“被幻影剑打到抱头鼠窜感觉怎么样?”

“出去打,”翠西习以为常:“小心我的房子,它很贵。”

双胞胎像是斗牛一样瞪着对方横着走出去了,只留下还在一勺一勺往嘴里舀海鲜烩饭的尼禄和还剩半只芝士焗龙虾的蕾蒂。猎人小姐纠结地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最终还是忍痛决定不掺和这次的打架。

“真好吃啊。”蕾蒂感叹,尼禄冲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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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和去别人家玩只是插曲,在确认尼禄的身体没有大毛病之后,斯巴达家就又恢复了原本的生活。维吉尔放缓了寻求力量的脚步,现在尼禄能一周见他四次了。

“你去了哪儿?”尼禄问,他坐在爸爸的膝盖上被捉着手指头剪指甲,一边要扭来扭去地想和维吉尔脸对脸:“这次有什么新鲜事?”

但丁在一边翻看维吉尔带回来的东西:小遮阳帽、海螺、奇怪的小贝壳、有着像翅膀样子的小鹅卵石。他开始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维吉尔自己找出来的——黄色的、带小黄鸭的遮阳帽也就算了,翅膀花纹的小石头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得到。

一想到维吉尔会蹲在沙滩旁边认真地挑拣小摊上的石头,他就忍不住要嘲笑。

维吉尔只好把他的儿子端起来,换个方向又按在膝盖上:“噤声。”他命令他的儿子:“我不想把你的手指头剪掉一块肉。”

他的儿子安静了一会,又改成用眼神催促他父亲赶快讲。

“他去了海边,”但丁懒洋洋地说:“给你买了旅游大礼包。”

他把脚架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上一下地抛那块小石头。维吉尔不为所动,他专心致志地给儿子剪了指甲,才把坐得焦躁不安的小孩放下去。尼禄几乎是一下子就窜到了那只包裹面前,从里面拿出他父亲给他买的黄色遮阳帽。

“哇!”

维吉尔拍拍自己的裤子,把指甲刀小心地收好。但丁朝他侄子招了招手,尼禄就兴冲冲地跑过去,坐在叔叔肚子上给他看自己的新帽子。

“你看!”

“傻乎乎的。”但丁点评,他把石头塞进尼禄的手掌心,又得到小孩兴奋的低呼。

“和我的翅膀一样!”

“对,”维吉尔说:“等你再长大一点,你的翅膀就会回来了。”

“……其实它们不回来也行,”尼禄嘟囔了一句,问他父亲:“你什么时候走?”

他想得很明白,因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没了翅膀),父亲才会每周能回来三四天。虽然没了翅膀,但尼禄更想要维吉尔多回来几天。

“后天。”孩子的父亲也顿了顿,他的孩子微微失落下去,握着石头的手指用力得发白。年长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儿子还小,只会把‘没了翅膀’和‘爸爸回来’画等号,却倔强地不肯开口示弱、要求他多留几天。

维吉尔的心脏柔软下来,于是他笨拙地又补了一句:“我会很快回来的。”

“那今天呢?”尼禄问:“今天和明天我们要做什么?”

“不论去哪儿,我也不想去。”但丁嘟囔:“我不带小孩,我要去玩。”

他侄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带着失望:“但丁,”小孩说:“你上次也说要去玩,可偷偷去了游乐园。”

来了。但丁想。他以为尼禄那天哭得那么丢脸,会之后再也不提这事儿,没人会再提起但丁‘说要出去玩点大人才玩的事儿,结果转头就去了全是小屁孩的游乐园’这件事——可偏偏他的侄子提起来,他还看见他哥的嘲笑。

维吉尔故意侧了侧脸,好让他弟弟能完整地看到他脸上的嘲讽。

“尼禄,”但丁睚眦必报:“你那天哭得那么大声,我可不知道你还会哭着找爸爸。”

尼禄猛然涨红了脸,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但丁,又把头重重地撇到一边。

“我们去郊外吧。”维吉尔云淡风轻地说:“野餐?”

“还有但丁。”小孩闷声闷气地说,打定主意不要他叔叔好过。

但丁没说什么,他想了想,虽然尼禄被他逗得生气却也没赌气说不带他——尼禄果然还是更亲近他。

他也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在维吉尔伸手要牵住尼禄好一起走进阎魔刀通道的时候大跨步地走过去,一把捞起伸出手的尼禄,把他的侄子扛在肩膀上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呜呼!”但丁喊。尼禄在他的肩膀上兴奋地小声尖叫:“哇!”

维吉尔最后才迈进去,他左手提着野餐篮,右手拿着一只水壶。他看着尼禄被托在但丁的肩膀上像是骑马一样被他叔叔带着疯跑,还不忘伸手按住自己头上的遮阳帽。

“但丁!”尼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丁,再快一点!”

“真是不知足的小鬼头,”但丁哼哼两声:“好吧,Trickster!”

他这么说着,却不是要带着尼禄瞬移,孩子的叔叔很清楚小孩的肉体受不了这个,于是只是这么一喊,就把尼禄高高抛起往他父亲的怀里扔。

“嘿!”尼禄尖叫。

“兵不厌诈,小子!”但丁哈哈大笑,他哥哥扔掉手里的东西抱住他的儿子,同行者从他的身上冒出来,接住了差点摔烂的野餐篮。

这是维吉尔才揣摩出来的技能,他原本打算下一次和但丁打架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但却因为一个野餐篮破了功。

“但丁!”维吉尔怒不可遏:“别把尼禄当球扔!”

“别那么不自信,老哥,”但丁瞬移着躲开维吉尔的幻影剑:“你看你接的不是很好吗!喔,那个大家伙是什么,你的新技能?来打一架,维吉尔!”

维吉尔铁青着脸,他的分身把野餐篮放到地上,把水壶挂在手腕上接过尼禄,半透明的魔人接过尼禄,把他在臂弯里颠了颠。

“你好。”尼禄说,他伸手戳了戳恶魔幻影的臂甲,它看起来和爸爸的恶魔没什么不一样,同行者笨拙地合拢自己的鳞片,任由幼崽摸来摸去:“我可以叫你小爸爸吗?”

身后他的‘大爸爸’和他的坏叔叔打成一团,幻影剑和子弹横飞,刀剑碰撞金戈交错,火花四溅的同时把整个草坪犁了个遍。

“野餐……”尼禄苦大仇深地看着原本要来野餐的两个人,他们好像都忘了今天的主题,只打得不可开交。

维吉尔的分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想把手腕上的水壶摘下来递到他的嘴边。鳞片挂住了水壶的提绳,恶魔扯了扯,没扯动,只好小心地用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指勾动那根提绳。

‘哧啦’一声,编织提绳出现了小小的豁口,同行者愣了一下,不敢动了。

“我来。”尼禄自告奋勇。他在半透明的恶魔父亲怀里扭动,握住自己的浅蓝色小水壶,把它小心地从刺鳞上取下来。才用了几周的新水壶提绳起了毛边,尼禄心疼地摸了摸,喝了一口水。

“没什么。”他反过来安慰手足无措的大家伙:“这不是大问题,嗯,嗯,你的鳞片真的很酷!”

尼禄眨眨眼,摸摸他父亲分身的鳞片,强调:“真的很酷!”

同行者肉眼可见地兴致高昂起来,他也学着但丁把尼禄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站起来的时候尼禄紧张地抱住了他的脑袋。同行者试探性地开始小跑,尼禄小小地‘哇’了一声,恶魔分身高兴地开始跑动。

“呜呼!”尼禄学他叔叔:“爸爸,再快一点!”

维吉尔在战斗里冷不防被叫了一声,一扭头就看见自己的杀手锏在挂着水壶和野餐篮,手舞足蹈地驮着幼崽满地乱跑,虽然看起来很温馨,但多少有点不怎么聪明。

他打不下去了。

“哇哦。”但丁手搭凉棚,胳膊肘架在维吉尔肩膀上:“这就是你的新招式?”

维吉尔很想告诉他‘不是’,但还是憋屈地开口:“跟你无关。”

他弟弟‘嗯哼’了一声,就毫不在意地跟着过去一起玩。

“我要来抓你咯!”但丁扑过去,尼禄尖叫着‘咯咯’笑,他的叔叔被同行者挡住,但仍旧坚持不懈地从各个角度伸手去戳尼禄的痒痒肉。

“但丁!……哈哈哈哈!”尼禄抱着恶魔父亲的脑袋:“爸爸,揍他!”

“呼叫救援是犯规!”但丁哼了一声:“小滑头——嘿!”

他被维吉尔一拳擂在后背上。

“收拾收拾野餐了,”维吉尔说,他从同行者胳膊上摘下野餐篮,把肚子‘咕噜噜’响着的尼禄从自己的分身脑袋上抱下来。尼禄有点恋恋不舍地下来,抓住同行者的手掌。

“他能留在家里吗,爸爸?”

“他不能离我太远。”维吉尔说,同时注意到他的分身正在把幼崽往自己身上贴。它大概只有恶魔那部分,全靠本能行事,像个小孩子。战斗时这一特性很好用,可在家里生活,它坦诚得过了头。但丁去戳它的行为只得到了一个眼神,它甚至没有阻止。

维吉尔能感受到他的恶魔在愉悦地低鸣,被家人包围着它感觉好极了,如果有更宽大的翅膀,它希望能把它的弟弟和孩子全都裹在下面。

年长的半魔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野餐垫铺开:“……但我会多回来几天的。”

TBC

(答应了里欧老师要周更但是完全没做到*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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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再快回来,也要两三天。维吉尔在满世界地追寻斯巴达的足迹,但丁就在家无所事事地做二休四。

“但丁!”尼禄从楼上‘咚咚咚’地跑下来:“你看到我的剑了吗?”

“没有。”但丁睡眼惺忪地回答。

他侄子一会跑到这儿,一会跑到那,假装自己是恶魔猎人,在跟着但丁和维吉尔外出猎魔。他‘哈’地出剑,木头做的小剑戳进沙发里。于是尼禄又收了剑,把那个小坑抚平。但丁不为所动,他半闭着眼睛,在睡着和睡不着之间徘徊。

过了一会,趴在他恶魔上的小崽子动了一下。

“干嘛?”他懒散地问。

“不干嘛。”尼禄回答。但丁睁开眼睛,他侄子趴在沙发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想不想去游乐园?”

“不想。”他叔叔答:“上次的债还没有还完呢。”

小孩子的精力旺盛,尼禄从事务所的最左边跑到最右边,又从最右边跑到最左边。他蹲在地板上匍匐前进,过了一会又突然跳起来试图吓但丁一跳。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烦人?”但丁叹了口气:“多半是没有的——好吧,你赢了,小子,你到底想干嘛?”

“出去玩!”尼禄试图成熟稳重:“你该工作了。”

“我不需要工作,但我更不需要带孩子。”但丁拎着他侄子的后颈,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起,他一边拎着尼禄,一边往办公桌旁走:“你要我选一个最不情愿的,是不是?”

他坏心眼地说:“那我还是选择出去工作。”

“喂!”尼禄抗议。他叔叔充耳不闻,把他夹在胳膊底下拎起电话筒。

是蕾蒂,但丁一反常态地赶在女孩前面开口询问对方有没有新工作。

“工作?”蕾蒂疑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南边升起来的?虽然我的确有——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给你打电话的。”

她把话筒挪远了点,小孩中气十足的骂声从对面传来,夹杂着让他叔叔把他放下去的奶音怒吼。

“佛杜那?”但丁沉吟了一会,他总觉得这地方耳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恶魔很多,但那很排外,所以暂时没有人手能深入那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蕾蒂答:“翠西已经先去了,如果你也想要分一杯羹,最好抓紧时间。”

恶魔的猎杀是大生意,这些不为人知的猎手们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后援,他们甚至还有针对恶魔的大范围屠杀行为——鉴于被恶魔搞到家破人亡的人类不少,他们肯每年花一笔钱,就为了发泄仇恨。

“我原本打算去那儿。”蕾蒂说:“既然你要去,那就等我们的消息。”

“就没有能立刻出发的吗?”但丁被他侄子踹了一脚,他干脆利落地把尼禄抛起来又接住,抓着小孩的一条腿把他倒提着伸远了点:“立刻、马上——”

“那你去找翠西汇合。”蕾蒂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哈!你又惹他?翠西是用人造恶魔的资料做敲门砖才获得了干部身份,你要是想潜入,得换个法子。”

女性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带着冷漠的电流声:“……他们掌握了人造恶魔的方法,正在着手改进原本的恶魔转化仪式。如果你要去,那就快点。”

她说:“翠西怀疑他们想要打开魔界之门。”

 

但丁抱臂倚在门口,看尼禄穿上他的外套、登上靴子,又带好他爸爸新给他买的遮阳帽。

“我以为我们不是去春游的,”孩子的叔叔说:“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穿?”

“杀恶魔,”尼禄指指自己的帽子:“可以挡一挡血。”

他认真且严肃地说着过于血腥暴力的话:“我不想被恶魔的碎肉淋一脑袋,但丁。”小孩撇撇嘴:“那很逊。”

“……好吧。”他叔叔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得先坐火车,再转轮渡——你得买儿童票,有没有带水壶?”

自认为又帅又酷的年轻人唉声叹气:“天哪,我像个保姆。”

他揣起口袋试图找回一点风度,奈何带着小黄鸭帽子的尼禄一溜烟地跟在他后头。

“但丁。”

“干嘛?”

“我们要去海上吗?”

“差不多,那是个小岛。”

“那里也会有贝壳和鹅卵石?”

“也许会有。”

“那会有翅膀形状的石头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小子……我不知道,也许有吧。”

“那你要不要也买个遮阳帽?”

“那很逊诶……不过我买个防风镜也许会很帅。”

于是但丁真的买了一整套装备,看起来简直像是追逐潮流的暴走族。唯一有损他酷炫皮衣、防风镜和牛仔裤的是在他脚下绕来绕去的尼禄。但丁低头看他侄子在船上跑来跑去,疑心自己真的是来带孩子的。他甚至还在店员的建议下给尼禄买了一把小遮阳伞,免得他侄子被晒成一只小煤球。

在上船之前他又给蕾蒂打了个电话,确定这个工作能带小孩去。

“你们家的也不是普通小孩——可以,当然可以,你带一群小孩都行,照顾好他,不行就求助翠西,她很乐意帮你照顾尼禄。”

但丁挂了电话,他侄子也许有点晕船,傻乎乎地站在他身后,爪子惊奇地抓着他的风衣。他站在但丁身后看了一会,就一路小跑站在了甲板边缘,握着栏杆往下看。

“如果你掉下去,我还得把你捞起来。”但丁说,他蹲在尼禄身后,丝毫不在意自己昂贵的风衣垂在了脏兮兮的甲板上:“所以往里靠靠,小伙子。”

尼禄咋舌,倒是乖乖地往后靠在他叔叔的胸口,手压在但丁屈起的膝盖上。他站直了才有但丁蹲下的身高,此时倒是方便他悄悄跟但丁说小话。

“这儿很不对,”尼禄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感觉很不好……”

他不知道心底翻出来的烦躁与厌恶来自哪里,尼禄不清楚自己破壳之前的事儿,自然也不知道佛杜那就是自己的诞生地。但丁也不知道,他哥哥从没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找到的尼禄,他也没问过。

“因为那儿有恶魔,”孩子的叔叔只以为是尼禄在因为大量恶魔侵入了他的感知而烦躁,尼禄的恶魔小崽子正在他的恶魔身上哼哼唧唧地翻跟头:“我们就是为了它们而来的。”

“好吧,”尼禄嘟囔:“我可以用你的枪吗?”

“不可以。”

“爸爸都会让我用他的剑,”小孩说:“我可以用你的叛逆吗?”

“那还是……”但丁想象了一下他侄子在地面上挥动叛逆、一不小心砍了他叔叔的腿的场景,还是从身后的枪套里拔出了白象牙。毕竟中弹总比挨刀恢复得快:“给你这个,怎么样?”

他推了推自己的防风镜:“我可教过你怎么用,不会忘了吧?”

“当然!”尼禄瞪他:“少瞧不起人!”

他利落地拉开保险,拉着但丁的手注入魔力充当子弹,干脆地冲着海面打了一发,末了吹一吹枪口。

“嗯哼。”但丁挑挑眉:“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没你做的这么好。”

他的侄子冲他得意地扬起脸,但丁揉揉他带着帽子的脑袋,把尼禄和枪一起抱起来:“好吧,我是你的弹药库——上岸之后别离我太远,神枪手。”

“哈,不用你说。”尼禄把枪用水壶背带拴在胸口,昂首挺胸地抓住但丁的手指:“走!”

TBC

(最近都在写稿QWQ——先把存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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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尼禄说:“红魂石都在这里。”

他‘哒哒哒’地从这边跑到那边,但丁在前头大杀特杀,他就在但丁脚下匆忙地跑来跑去,小小的半魔把红魂石塞进自己的口袋,把卫衣撑得鼓鼓囊囊的。

“哦,谢啦。”但丁揉一揉他的脑袋:“我还以为你会冲上去开枪呢。”

“这些都是杂鱼,”尼禄不屑地躲开他的手:“我要打个大块头,然后得到属于我自己的魔具。”

他小小的,却有很大的野心。尼禄计划着搞定一个会说话的恶魔,然后拿到像贝奥武夫一样的武器——如果是剑就更好了,爸爸用剑,但丁也用剑。尼禄按着但丁的手又补满了子弹,仰着脸询问他。

“什么时候去干死个大混蛋?”

“别说这种话。”但丁抹脸:“你爸会揍我的——现在还不行,我们还得等个消息。我可不想偷偷摸摸暗杀什么人,如果有华丽的舞台,我们就用最引人注目的方式。”

 

“三天后他们会举行一个大型礼拜。”翠西叹了口气:“你最好先来看看情况,这儿……”

她的语气变得古怪:“有很多蛋。”

在变装后的女恶魔面前,成百上千的培养皿矗立在实验室里,带着花纹的蛋在里面沉浮。隔着玻璃它们呼应翠西的魔力,她见过维吉尔和但丁分离尼禄的恶魔与人类,而尼禄的恶魔——

和面前的那些蛋相似得要命。

“哦,我们家的冰箱里也有很多蛋,”但丁百无聊赖地扯着电话线,在他侄子小跑着路过他、差点摔倒时伸腿去接:“就算那是金母鸡下的蛋,我也不会特地去看一趟的。”

“如果你要把你哥哥比作金母鸡,我也没什么意见。”

“哈,维吉尔才不会……”但丁的目光凝固在他侄子身上,他的侄子挥舞着白象牙,在沙发上跑酷:“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猜是,”翠西叹了口气:“他的恶魔在你那儿,如果要确认,由你来更好。”

 

尼禄是个讲道理的小孩。

跟但丁说好了要一起工作,他就不肯偷懒,如果但丁要出去,他就一定得跟着。

“委托人付了钱,”他条理清晰:“是为了我和你。我们是搭档,但丁!你不能把我自己扔在旅馆里!”

如果给地球上最难搞的小孩排个名,‘一半恶魔一半人类的小孩’一定高居榜首,排名第二的就是‘认为自己很讲道理的小孩’。

“我带着你绝对不是因为这个,”但丁说:“没人会指望只有一米二的洋葱头能干掉什么恶魔,我们只是来玩的,来玩,懂吗?现在我要去做点大人要做的事儿了,意思是不能带着——”

他摇摇头,啧了两声:“带着土豆去。”

尼禄看起来马上就要给他叔叔一个土豆头槌。但讨好一个小孩很简单,尤其是当这个大人非常、极其了解这个孩子的时候。

“如果你能保证在这乖乖睡觉,”但丁说:“这里有斯巴达的城堡,我明天不但带你去看他的卧室和秘密房间,甚至在我们盛大登场的时候保证不抱着你,给你最酷的出场方式——怎么样?”

“幼稚,”尼禄不情不愿地说:“成交。”

他和叔叔击掌,气鼓鼓地坐回床上去,但丁按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指头把他戳倒在枕头上:“乖乖睡觉,我会早点回来的。”

尼禄绝对不会乖乖睡觉,他在但丁出门之后就一溜烟从床上跳起来,先是用力摇了摇门把手,又试图推开窗户——可惜,狡猾的大人早就已经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严了,名叫儿童锁的东西让尼禄只能把窗户推一个小缝,连只猫都钻不出去。他又试着用了点力气,窗户发出危险的‘吱呀’声,窗框裂开了一道缝,尼禄赶忙把手缩回来,心虚地抹了抹那条裂痕。

“好吧,”小孩喃喃自语:“现在到了紧急关头,尼禄,你得用你的智慧做点什么。”

他拿出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试图撬开门锁,无果后又开始尝试撬开窗户。尼禄立刻发现了儿童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拖来一把椅子垫脚,爬上去之后还是差一点。他又把桌子也拖过来——旅店也许没考虑过这玩意能被一个小孩拖动——踩在上面,发现位置正好。

“jackpot!”尼禄得意洋洋地伸手去拨弄安全锁,他对着这东西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靠蛮力扯开了安全锁的卡扣:他的智慧在这里没起到什么作用。

尼禄往外张望了一下,这里是旅店的二楼,窗外有一棵树,树后是一个小巷。他如果从这里爬下去,只需要翻出去就好,这里没什么人,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然后他去找但丁,看看他叔叔到底要瞒着他做什么。

他没有‘危险’的意识,当一个小孩子家里的大人都会飞会喷火,时不时飙车带他做极限运动甚至跳崖的时候,这个小孩子多半不认为自己从二楼跳下去会收到什么伤害。也没有人教过他,在失去恶魔的力量后,仅凭人类是不能在两秒内愈合伤口的。

“哦……嘿,”有人轻声说:“你在做什么?”

坐在窗台上正要伸脚去踩树的尼禄愣住了,他往下张望,发现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她跟尼禄差不多大,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还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裙子。看到尼禄看向她,她微微弯起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你是谁?”尼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回去:“你在这做什么?”

“我是姬莉叶,”女孩向他自我介绍:“在去给哥哥送晚饭的路上。别坐在那儿,这样很危险,你会受伤的。”

尼禄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小孩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在家里时所有的大人都围着他打转,他说的话总会有人回应。而在跟同龄人相处时,他就显得有点孤僻和自我。

“我不觉得这很危险,”尼禄皱起眉:“这儿不高。”

好在姬莉叶是一个很讲道理又很温柔的小朋友,在她这个年纪,很少有小朋友愿意和和气气地跟尼禄这样孤僻又脸臭臭的小朋友讲道理。

“这里就是很高,”女孩细声细气地说:“我哥哥说,如果一个台阶的高度超过了你的腰,它就很危险。这棵树有三个你那么高,如果你跳下来,你会摔到的。”

“我不会,”尼禄脸更臭了:“我有翅膀,可以——”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翅膀已经没有了。小孩子不可避免地心情低落下去,尼禄的话梗在喉咙里,后知后觉地开始难过起来。

“你的翅膀是什么颜色的?”女孩又问。

“蓝色的……但现在我没有了,”尼禄小声说:“我爸爸把它收走了。”

他的眼睛撇下去,一副很伤心的神情,让姬莉叶忍不住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很抱歉,”她说:“哦,那一定是很漂亮的翅膀。”

她真情实感地为尼禄的翅膀可惜起来,丝毫没觉得尼禄在撒谎。尼禄给她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翼爪,包括它透明的颜色、锋锐的手爪和会飘洒的羽毛。

“它很有力量,”尼禄说:“如果我还能把它拿回来,我会给你看看的。”

“我的荣幸,既然你没有翅膀了,你可不可以往后一点?”姬莉叶说:“如果你掉下来,我没办法接住你。”

“我不会掉下去的。”虽然这么说了,可尼禄很愿意给他新认识的朋友点面子,他往后挪了挪,盘腿坐在桌子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尼禄。”

“你好,尼禄。”姬莉叶冲他挥挥手,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女孩的眼睛像是融化的蜜糖,让尼禄忍不住挠了挠脸:“你住在这里吗?”

“对,”姬莉叶说:“我住在这附近——你是来旅游的?”

“不是,”尼禄认真地说:“我是来打坏人的。”

姬莉叶的眉头立刻皱得紧紧:“你被坏人抓住了?”

“什么……当然没有!”尼禄气鼓鼓地绷起脸:“我叔叔要去做‘大人们的事’,所以把我丢下了,我要去找他,所以才撬开窗户——我不会逃跑,如果有坏人,我会狠狠给他们一枪。”

“你好勇敢,”他的朋友夸赞他:“但是不要受伤,好吗?我不希望你在打倒坏人的时候受伤,那会很痛。”

尼禄几乎要被夸得飘起来,他认真地看向姬莉叶:“我不能决定我会不会受伤,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

“谢谢你,”姬莉叶说,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尼禄很想跟她交朋友:“现在也不要从窗户里出来,好吗?那会伤到你——我要去找我哥哥了,你能答应我不做危险的事,不从这跳出来吗?”

“好吧……虽然我还是很想出去,但是我答应你不会从这里出去的,我会去看看门锁——我们……我是说……嗯……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姬莉叶?”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

“我也是,”尼禄挠挠脸,柔软的脸上泛起红晕:“下次聊,姬莉叶。”

“再见,尼禄。”

“再见。”

尼禄看着她从巷口消失,走之前姬莉叶还冲他挥挥手。小孩子一直到看不到新朋友的背影才关上了窗户,从桌子上跳下来。他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一想到交到了新朋友,他就忍不住高兴。

“jackpot。”尼禄低声念一念朋友的名字:“姬莉叶。”

他兴高采烈地站了一会,才又准备去拖着椅子开门。也许房门也有儿童锁,不过尼禄很有自信能掰开它。他刚把椅子拎在手里,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听起来像是但丁,尼禄还没来得及疑惑,门就被打开了,他叔叔大跨步地走进来,一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塞进怀里。

“怎么了?”他努力去推开他叔叔,但丁的胳膊硬得像是铁,几乎要把他勒死了:“嘿,但丁!”

“别动,别动。”他叔叔喃喃地抱紧了他,不顾他的挣扎用侧脸去贴着他的头发,像是被吓得不轻。尼禄挣扎了一会就放弃了,只别别扭扭地被抱住。

“怎么了?”他又问,一边偷偷用脚把自己踩过的椅子踢回去。

“……没什么,只是我很想你。”他叔叔说:“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大人真的很难哄,他们只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尼禄默默叹了口气,拍了拍但丁的肩膀。

“我也很想你,”他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别害怕,我一直在这,好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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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没法跟他的侄子说他遇到了什么,他希望尼禄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在他跟着翠西进入实验室的一瞬间,在他血脉里安静趴着的、尼禄的恶魔就尖啸起来,那些但丁曾经在特米尼格塔下见到的那种蛋被培养着,它们有一些发育成熟,有一些则是完全的受精卵。

在翠西给他看实验记录之后,但丁暴怒地摧毁了那一整片区域。那些蛋、它们被一个接一个地生产、定制,实验记录者用冷漠的笔触写下每一只蛋融合了什么血脉,维吉尔的血样不够,他们就从发育到一半的胚胎中抽取。他们造出了畸形,而健康的几只看起来就像是尼禄。

但是再怎么愤怒,那些、那些可以称之为他侄子的东西都已经存在了。他从没问过维吉尔尼禄的来历,他什么都没想,但丁稀里糊涂地过着每一天,不去探究维吉尔的过去,也不去纠结尼禄的诞生——

在亲手捏碎烧毁它们的时候但丁想了很多,他见证了尼禄从蛋里孵出来、一点一点长大,变成一个烦人的小鬼头,他曾经无数次抱过尼禄,却没有抱过他的蛋。他今天终于知道了它的触感:它是温热的,勃勃跳动的心脏隔着蛋壳敲击着他的手心。那感觉很奇妙,有一个小生命和他的血脉相连。

如果尼禄知道自己是一个实验品、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意外,那这孩子稀薄的安全感就要彻底被打碎了。他会认为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甚至他不是维吉尔本人期待降生的……

但丁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它,把它丢进实验室的火海。

“哈。”但丁嘲弄地笑了一声,在明灭的火光里他的眼神冰冷,面无表情的恶魔猎人残忍又血腥地挨个捏碎那些东西,确保它们被烧得一干二净。

那些只是蛋,没有灵魂的恶魔,廉价的复制品和实验产物。尼禄,或者说维吉尔的血液才是佛杜那到处都是恶魔的来源,魔剑教团打算开启的魔界大门相比之下没那么重要,如果不及时毁了那些实验成果,这里早晚还会沦为恶魔的乐园。

但丁甚至没有跟翠西道别,已经不再年轻气盛的半魔快速地略过大街小巷,他的心脏紧缩着,孩子的叔叔推开房间的大门时还在不住地告诉自己:那些东西已经被烧毁了,尼禄不会发现自己是个实验品。他的侄子是在人界长大的普通小孩,他的父亲像是笨蛋一样学着怎么照顾一个幼崽,他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家庭,甚至尼禄在几个月前才跟他爸爸大吵一架。维吉尔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丁也不是合格的叔叔——

“我也很想你,”他听到小孩说,他的侄子拍拍他的背:“好吧,别害怕,我一直在这,好吗?”

“……你说得我好像怕到躲在你怀里哭一样,”叔叔的声音振动胸口:“谁害怕了?”

“你像要哭了一样,”尼禄诚实地撇撇嘴:“你去哪儿了?”

“我去摧毁了一个非法农场,”但丁胡言乱语:“你知道的,那种地下斗鸡场啦,斗犬场之类的地方,他们会把动物圈养起来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听起来很恐怖,”尼禄配合他:“你该带着我去的,我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哭着滚回家找妈妈。”

“我之前就想问了,”但丁苦大仇深的氛围再也维持不下去,他推开尼禄,手掌压在小孩的肩膀上:“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尼禄不说话了,他把头转来转去,就是不肯对上但丁的眼睛。小孩年纪虽小,性格却跟他爸一模一样的倔,只要他不想说,但丁无论如何都撬不开他的嘴——这可很奇怪,但丁几乎每天都跟尼禄待在一块(毕竟他无事可做),除了但丁这儿,尼禄还能从哪学呢?

“我要减少你看电视的时间,”叔叔说:“你还不到说这些话的年纪,小子。”

“嘿!”尼禄抗议:“我不小!”

“每个小屁孩都有这种错觉,”但丁站直了揉一揉他的脑袋:“你还没我的剑高呢,跟我比起来你就是……”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小。”

说来奇怪,在跟小小的侄子对话之后,那些阴暗的、痛苦的情绪都不见了。

在开门之前,但丁还在因为自己亲手毁灭了那些……那些侄子侄女的生命而感到痛苦不安,他甚至有要把这里全都毁掉的冲动:这里原本是斯巴达的领土,几千年后他们居然在用斯巴达的血脉复制劣等的恶魔。

可等到看见尼禄气鼓鼓地踹了他一脚就自顾自跳到床上、裹进被子里把自己蜷成蚕蛹时(他甚至还往里挪了挪,好给他叔叔留出更大的空间),那些东西就像是被太阳蒸发的雾气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但丁变回了他自己,年轻的恶魔猎人低笑了一声,把靴子、枪带、外套和剑丢得满地都是,他重重地跃进床单里,弹性良好的床垫立刻把他的侄子高高抛起。

“但丁——!”

 

由于但丁本人的所作所为,他在第二天收获了一个不愿意跟他说话的侄子。这是他自找的,他把尼禄从床上弹飞,小孩的脑袋撞到了屋顶,现在上面还有一小块淤青。

尼禄的恶魔趴在但丁的恶魔身上,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咳,”但丁清了清嗓子:“有没有人想吃奶油冰激凌?”

“没人会大早上起来吃这个,”尼禄臭着脸,他拉着脸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维吉尔小时候,以至于但丁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干嘛?”

“没什么,”他叔叔笑嘻嘻的撩他的头发:“你跟你爸真的很像。”

尼禄被他一把按着撩头发,小孩的额发被他随手撸到脑后,看起来简直像是小号的维吉尔——只除了一点,在但丁松手之后那些头发就张牙舞爪地回到了原位,并不能像维吉尔一样就地固定在脑后。

说真的,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姬莉叶转过街角的时候就看到尼禄跳着脚在跟一个高大的红衣男人据理力争,她新认识的小朋友头发乱糟糟的,看到姬莉叶,尼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自己的头发。

与此同时,背对着姬莉叶蹲着的男人也回过头,他的眼神冰冷、银色的瞳仁毫无感情地转过来,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嘿,姬莉叶!”尼禄的眼睛一亮。

“你认识那女孩?”但丁转过去看了一眼,又转回来问他侄子:“你的朋友?”

“对,”尼禄说:“我们昨天,呃,隔着窗户说了两句话。”

他有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跟姬莉叶打招呼,等走近了才开始害羞。小孩的脸慢慢地红了,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女孩眨了眨眼,她不由得看一眼尼禄背后慢悠悠站起来往这里踱步的男人,又看看尼禄:“那就是你的……”

“我的叔叔,”尼禄小声说:“呃,但我一般都不叫他叔叔。”

直到但丁走近了姬莉叶才看清他的长相,她一开始被但丁吓了一跳,但心大的女孩很快就把它忘记了。这是尼禄的叔叔,她想,应该不会是坏人。

“你好,”姬莉叶打招呼:“我是尼禄的朋友,姬莉叶。”

“你好。”尼禄的叔叔说。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只是跟在尼禄身边,就好像害怕有人抢他的孩子一样。他不像是会把尼禄关在家里自己出门的类型,姬莉叶想不通,但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很高兴遇见你们,”姬莉叶轻轻地笑,她一边说着,一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提包:“但是对不起啦,尼禄,我要去把包给妈咪送过去,下午你还会在这里吗?”

尼禄刚想一口答应,他顿了顿,抬头看他叔叔。

“看我做什么?”他叔叔懒洋洋地说:“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你忘了?”

“那我们下午见,”姬莉叶看起来真的很着急,她冲尼禄挥挥手:“再见!”

“再见。”尼禄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姬莉叶就跑远了。棕发的女孩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就急匆匆地走远了。

“小女朋友,哈?”但丁抱着胳膊问他侄子,尼禄红着脸踹了他叔叔一脚。

“我只是想跟她做朋友,”尼禄不满地龇牙:“她是个很好的人。”

“你才认识她多久,就知道她是好人?”但丁说:“也许她是坏蛋,而你毫无防备地接近了她,就轻易地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可但丁没办法忍受。他不在乎人类,不在乎恶魔,更不在乎佛杜那搞的人体实验——前提是那不是他的侄子。

他以为尼禄会跟他吵架,但丁吐了口气,准备转移话题。

“但丁,”他侄子扯扯他的风衣,小孩没有反驳,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困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但丁和他的侄子对视了一会,默默地蹲下身把小孩搂进怀里。尼禄觉得他叔叔有点奇怪,但还是纵容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回去要跟维吉尔打一架。”但丁说。最应该在这里的、孩子的父亲因为没有固定电话而联系不上,只要一想到他回去质问维吉尔为什么不告诉他尼禄的来历时,维吉尔多半会回答 ‘因为你没有问’,但丁就觉得火气上涌。

“你别变成你爸那种人,”小心眼的叔叔说:“绝对不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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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们会怎么样登场,”但丁蹲在教会的拱形顶上教导他的侄子:“我会跳下去,把你放在地上,你要负责疏散无辜群众——”

“怎么疏散?”他侄子问了个好问题:“我们这样下去,他们肯定都跑光了。”

小孩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留下来的肯定是坏人。”

话虽如此,但吓人的可能只有但丁一个。尼禄,他的好侄子完全破坏了他暴力血腥的氛围,戴着顶鸭鸭遮阳帽,还有小小的儿童墨镜。他拿着白象牙的时候更像是拿着一只尺寸过大的水枪——他甚至还背着水壶!

“……”

“你怎么了?”尼禄疑惑地抬头:“快走,但丁,你老到不能动弹了吗?”

他的叔叔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发誓下一次会把你交给翠西,”但丁喃喃自语:“我绝对会。这真的一点也不酷。”

他俯下身抱住尼禄,干脆利落地冲脚下射了几发子弹,华丽的玻璃穹顶连同上面精细绘制的彩窗一同破碎,但丁带着他的侄子在信徒的尖叫声里下坠,恶魔猎人一脚踩在布教台上,另一只脚踩在教皇的肩头。

“再见。”他轻声说,干脆利落地爆了对方的脑袋。

尖叫声越发地响彻云霄,利刃出鞘的声音从台下传来,教团骑士步履匆忙地试图从两侧包围叔侄俩,尼禄从他叔叔怀里跳出来,但丁回过头,溅着血的侧脸冷漠无情。

“你看,”尼禄弹了弹帽檐,握紧了枪:“我就说这玩意能挡住溅到脸上的血。”

但丁凌冽的气势陡然一顿,他沮丧地按住他侄子的脑袋:“你就不能别说话?”

尼禄不明所以地抬了抬头,又被但丁按下去。

“别抬头,”他低声说:“我看到你的小朋友了——她跟在爸妈身边,如果不想被发现是你,就别摘下你的墨镜。”

虽然这么说,但他觉得姬莉叶绝对已经认出了但丁。女孩吃惊地捂着嘴被父母拽走,但却没有叫破尼禄的名字。她只是困惑地盯着尼禄,又把视线转到但丁身上。

年长者冲她笑了笑,转手扣动扳机对着冲上来的家伙一枪爆头。

“首恶伏诛。”恶魔猎人压低声音对冲上来的人类露出一个微笑:“接下来我会把他们都一网打尽。”

他又干脆地打死了几个恶魔,那些不完善的恶魔尸体就在众人面前逐渐地显露它们的样貌。教皇的技术还不够完善,那些家伙身上多少有着无法掩盖的非人部分,假使再给他十几年,他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但没有机会了。

但丁把他的侄子从地上捞起来,他的侄子像是鹌鹑一样乖乖地被他塞进怀里,逃避地用脊背对着台下的信众。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尼禄此时此刻绝对懊恼得像是长了毛的土豆,原本规划好的酷炫出场因为不想让朋友认出来而全都被废弃,尼禄自暴自弃地缩得更紧了点,简直像是一只小乌龟。

“快走,”尼禄小声说:“快走,”

他的叔叔没理会冲他扑过来的普通人类骑士,褐色头发的年轻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他还不是恶魔,暂时不是。但丁用枪拨开他的刀,旋身跃上高高的穹顶,消失在众人眼中。

 

维吉尔静默地站在事务所的办公桌前,上面乱七八糟地摆着尼禄的玩具、读物、没吃完的披萨和饮料瓶。正中间有一小片空区域,摆了一张便签。

“去海边度假,几天后回。”

第二行则是稚嫩的笔迹:“再见。”

孩子的父亲这次特地早点完成了工作,他甚至推了佛杜那的佣兵任务,就为了回来和尼禄——他的儿子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时认真地嘱咐了他‘要早点回来’,维吉尔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可回到家却发现他的儿子早就把他忘在了脑后,开开心心地跟着叔叔出去玩了。

还是去的佛杜那。

但丁。双胞胎中年长的那个攥紧了这张字条,把手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神色平静地拨通了蕾蒂的电话。

 

叔侄两人还不知道要大难临头,但丁和尼禄在斯巴达的城堡——准确说是前·教皇的房间里对峙。

“你刚说了会带我去捣毁他们的计划。”尼禄愤愤不平地指责:“但一转头就要把我丢下!”

“地下不适合小孩去。”但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会缺氧。”

尼禄也不反驳,就抱着胳膊瞪他。但丁想了一会为什么这个架势这么眼熟,过了一会才惊觉这大概是跟维吉尔学的。尽管如此,他也不能真的带小孩去地下。但丁不知道下面会不会还有没能被他剿灭的漏网之鱼、或被藏在其他地方的‘尼禄’复制品。

他不想让尼禄看到。

“所以我得在这把你放下,懂吗?”但丁说:“抗议无效。”

尼禄也不理他的话,就呆愣愣地盯着他,慢慢地把抱着的胳膊放下、人也站直了。

“很好,”他叔叔说:“别学你爸。”

“这就是你们的‘度假?’”孩子他爸的声音从但丁背后响起来:“来这种——”

他的话停住了,维吉尔发现但丁并不像他设想的一样心虚,他弟弟压低眉眼,正在一脸愤怒地瞪着他。

“好吧,”但丁说,他站起身,从背后把剑摘下来:“计划更改,我得先跟你爸打一架。”

“正好,”维吉尔冷哼:“我也要跟你算账。”

他缓缓地拔出刀:“尼禄,去安全的地方。”

“嘿!”他的儿子挥舞拳头:“别把我当成累赘!”

他的父亲和叔叔同时扭头看他。同行者一闪从 维吉尔的身后探出头来,蓝色的恶魔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创造出来的的唯一职责不是杀戮而是带孩子,他亲亲热热地把尼禄抱起来,用尖锐的爪子碰了碰尼禄的脸。

“真好用。”但丁嘟囔,他下一秒就被维吉尔一脚踹出了城堡,两个人在半空中翻滚着落下去。

父亲冷冽的刀鸣声随着叔叔的咒骂消失在城堡下方,尼禄气鼓鼓地瞪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眼,又转头和父亲的分身面面相觑。

“我们现在……”小孩说:“是不是得追过去?”

 

“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维吉尔说,阎魔刀几秒之内和叛逆叮叮当当碰撞了十几次:“你又在发什么疯?”

“哦,你确实该找我算账,维吉尔,”他弟弟讥讽地冲他打了一梭子子弹:“你就没觉得这个鬼地方很眼熟?嗯?你的儿子——”

他梗了一下:“……的复制品,”他说:“成千上百地被安放在实验室里,那些人做出和他相似的蛋、相似的复制品,把你的儿子称作‘最成功的项目’,谋划着再次得到你或我的血液。”

但丁说:“而你压根都没告诉我尼禄的来历!”

他没有得到意料之内的答案,他哥哥压根没对他说‘因为你没问’。维吉尔冲他挥来的刀刃猛地停在半空,双胞胎中年长的那个脸色阴沉得吓人,魔力在他周身鼓动着,无形的锋刃切开了城堡的墙砖。

“你说,”维吉尔一字一顿,青筋在他的额头上跳动:“什么?”

魔剑教团的骑士们姗姗来迟,教皇死亡后这里变得群龙无首,以至于连组织起一只像样的抵抗队伍都难——更何况没什么抵抗力量能是维吉尔的一合之敌。

克雷多眼睁睁地看着天空裂开了光滑的切口,无数刀刃贯穿了他面前的战友,骑士们像是麦穗一样一片一片地倒下去,连同挡了路的城堡外墙。而站在战场中央的男人仅仅是拔刀又还鞘。

恶魔。

“带路。”维吉尔眼神冰冷地扫过他的胞弟,沾了血的侧脸狰狞可怖:“我要那里一点渣滓都不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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