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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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穿梭,流畅而富有进攻性的琴声倾泻而出。及肩的金发垂下一缕,在视线边缘小幅晃动着,透过窗棂的阳光跳跃于其上。
——和谐的旋律里骤然掺入几个杂音,随即琴声戛然而止。他用德语骂了一句,宣泄般砸了一下琴。
练习“激流”以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在75至78小节的双手跑动中出错,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犯错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如果次次都在临近结尾处出问题(全曲共82小节),就容易让人产生焦躁和挫败感了。
耐心,他告诉自己,别忘了磨炼耐性正是你的目的。
他将那缕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双手重新抚上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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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弹琴的朋友可能会有类似的习惯,就是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手指自觉或不自觉地用某首乐曲的指法敲桌子,或着敲其它什么平面。
很少有比蹲大牢更令人百无聊赖的事了。
阳光从一道狭窄的缝隙渗入纽蒙迦德顶层囚室,他坐在光线相对充足的地方,用十指敲击凹凸不平的墙面,泛白的金发在脑后微微摇曳。
如果墙面能发声,此时响起的将是“冬风”的旋律。
然而敲击声又在中途断了。他毕竟很久没碰过钢琴,忙着统治麻瓜的时候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闲暇,而狱里……他只在很难熬的时候练练指法,比如现在。因此对这些曲子的生疏再正常不过了。
他捶了一下面前的墙壁,墙纹丝不动,并闪了闪红光作为警告。
耐心,他告诉自己,想想旋律的走向,想想琴键的排布。
随着时间的推移,囚室似乎明亮了些许。
他又弹起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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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弹奏——姑且称之为“弹奏”——“革命”练习曲时,一直等待着自己出错。这样做是有理由的,考虑到他在囚室里把肖邦剩余二十六首练习曲都敲过至少一遍,没有一首第一次敲时不犯错。
然而,五十二年牢狱生活后,他竟然从头到尾顺畅地把这一首弹下来了。不带丝毫迟疑地。
可为什么是这一首?
是讽刺吗?
他捶了一下墙,后者返给他五十二年如一日的警告红光。
耐心,他第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这墙能成精,他/她大概会很无奈地……
去他妈该死的耐心!
他突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踹了一脚墙,并毫不意外地在反作用力之外感受到腿部火烧般的疼痛。于是他倒下,对着天花板狂笑起来。
痛感平息后,他又在地上躺了很久,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反正也无所谓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