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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王耀不怎么擅长魔药学。
他的魔药课成绩一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有时还会犯点愚蠢的小错误。所以即便他是个斯莱特林,他们那位冷酷而刻薄的院长也丝毫不会对他吝惜自己精妙绝伦的尖酸语句。
不过偶尔王耀也会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方面也有些怪异的天赋——他对于某些魔药的制作可谓是异常得心应手。
比如说迷情剂。
三年级时他成功用火灰蛇蛋做出了效果极佳的迷情剂,还因此得到了洛哈特的亲笔签名(尽管他无数次强调自己并不想要,仍然无法阻止那个自恋狂坚持要为他撰写“荣耀”)。这件事也让王耀在学生间稍微有了点名气,不知道是谁最先声称由他亲手制作的药水效果比在商店买的更好,导致后来时常有人试图请他帮忙制作迷情剂——至于用在哪里自然无需解释。
通常情况下,王耀都会礼貌地婉拒,因为干这事儿实在有点缺德,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独自走在斯莱特林地牢外阴沉的走廊里,王耀抱着一盒巧克力,稍微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轻率的决定。他想:“真的不是我不想拒绝,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王耀一时半会儿不愿去回忆对方许诺的金加隆数目,这会让他感到自己正在经手一桩罪恶的生意。
然而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暗自在心里发誓干完这一桩就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接受类似的求助——给得再多也不行!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几乎涵盖了所有非本学院学生所不能理解的优点,它昏暗、潮湿,偶尔还能透过玻璃观赏黑湖里庞大的乌贼和面目可憎的人鱼。
没有一个人能干燥而清爽地走出那扇粗糙的石门,所以王耀总喜欢坐在一座雕刻着精美纹路的壁炉前,舒舒服服地垫上一个柔软的水绿色靠枕,将双手乃至全身尽可能地靠近壁炉里散发着荧荧绿光(有时候是黄色,但总之不会是红色)的火焰,以避免自己年纪轻轻就不幸患上风湿。
这时他有一定概率会遇到自己的舍友——多数时间是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因为他喜欢带着自己的小鸟烤火;少数时间是亚瑟·柯克兰,因为今年刚当上级长的他实在太忙碌了,以至于没空坐下来休息。
不过看来他今天运气不错。
王耀正单手托着下巴懒散地窝在长椅里读《一个吸血鬼的独白》,其实这本书有着不错的催眠效果,但据说它真的能够召唤出吸血鬼,所以很多人对此书敬而远之。
耳边传来火苗噼里啪啦的动静,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黑色长发的东方面孔显得格外神秘——后果是低年级生们总不敢轻易靠近他。但熟悉王耀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温和、爱好烹饪,几乎从不对人展示出明显的攻击性,完全不像个斯莱特林,哪怕是老对头格兰芬多的学生也极少向他口出恶言。
几缕发丝缓缓垂落,王耀刚要伸手把它们撇到耳后,它们却无风自动地飘了起来,准确地回归原位。他抬头望向身侧,一头灿烂的金发出现在视野里。亚瑟看起来风尘仆仆,校服长袍蒙上一层斑驳,还沾上了几片碎叶子。
于是王耀握紧魔杖挥了挥,对方的衣袍立刻焕然一新。
“谢谢。”亚瑟的表情有点疲惫。
“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头发施以的关注。”王耀笑道,“你去温室了?”
“替斯内普教授采了几瓶荨麻,”亚瑟自然而然地坐到王耀旁边,“这届二年级生好像都不太擅长肿胀药水,浪费了很多材料。又有学生把药水炸得到处都是,有人受伤了,院长很不高兴。”
“过几天他会更生气的,情人节快到了。”
“是啊,年年如此,好在不会比洛哈特在的那一年更糟糕了。”
“情人节有计划吗?”王耀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问。
亚瑟觑了他一眼,语气不大肯定:“应该……没有?昨天有人邀请过我,但我拒绝了。你呢?”
“和你一样。看来今年还是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一起过了。”王耀放下心来,转而调侃起他们不在场的另一位室友,“说真的,基尔伯特一直用那种绝对不会被女孩子喜欢的方式试图引起伊丽莎白的注意,我还以为他们就算到了七年级毕业也没可能走到一起。”
亚瑟沉思片刻,说:“那毕竟是伊丽莎白——我一直觉得她应该去格兰芬多。”
“要是那样基尔伯特可就惨了,伊丽莎白可能连一丝余光都懒得分给他,除非是白眼。”
“我倒不这么想,你不觉得那样更容易引起他的挑战欲吗?”
“……好吧,你说得不错,很符合基尔伯特的个性。”
四周归于宁静,闲聊就此中止。亚瑟从旁边书架上随便取出一本,并不关心书籍上写着什么名字,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并且不要显得太过无所事事。他喜欢和王耀待着,甚至不需要聊些什么,这种平稳而自然的氛围总让他觉得安心。
没有其他人打扰就更好了,不过基尔伯特时常会认定他们这是在孤立他,然后义正辞严地扰乱这难得的独处。因此亚瑟很想骂他白痴,告诉他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追不到伊丽莎白。
长久地待在水下难免让人心烦意乱,所以斯莱特林地牢总显得异常清净——多数人都更喜欢去地上晒太阳,或者和其他学院学生进行一些友好或不友好的交流。
眼下这里就十分寂静,除了木柴燃烧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就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
亚瑟看似在读书,其实是在发呆。许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翻书声彻底消失,放在他膝上的《数字占卜与图形》还停留在第五页。
小心翼翼地合上书本,将其放归原位后,亚瑟注视了一小会儿王耀的面容,确定对方已然熟睡。他谨慎地抱起黑发的东方人,步伐沉稳地向寝室走去。轻飘飘的气息富有节奏地喷洒在他颈侧,这是种温柔的触感,却带来宛如火焰烧灼般难捱的热意。亚瑟耳垂发红,所幸没人看见。
他很少这样虚度假日时光,但无可否认这真是一次难得的熟睡。恰到好处的休眠令王耀感到神清气爽,但坐起身子发了会儿愣后他才想起,自己明明是看书时睡着的,现在怎么会躺在寝室的床上?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了答案——是亚瑟把他带回来的。
松绿色窗帘遮住窗户,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使人安心的阴影之中。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王耀的外套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枕边,毫无疑问也是亚瑟的手笔。他整理好衣装重新回到公共休息室,黑湖如一片辽阔墨水,有亮片在其中时隐时现。
天黑了,休息室里热闹起来,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坐在大厅中央的桌边下巫师棋的两人:是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他们身后各自围站着几个学生,正在努力为各自支持的对象摇旗助威。
想在清一水的黑袍子绿领结中迅速找到某个人其实不算易事,但王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孤零零站在窗边的亚瑟。
不同于身为亚裔自然不可能是所谓纯血的王耀,作为柯克兰家的三子,亚瑟毋庸置疑地成为了同年级纯血论斯莱特林学生心目中的领袖。毕竟他出身优渥,继承了家族血脉而俊美、孤傲的外表,寡言少语又言谈犀利,完美符合了外界对斯莱特林优等生的印象。何况这一届的级长仍由柯克兰家承包(另一位是罗莎)——至少在斯莱特林,这一职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权势的象征。
这一切都在无形中使亚瑟和“普通”学生之间形成难以言明的隔阂,他想改变这种状况,却也无能为力。
正如现在,他不能随便走近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的“战局”,因为他讨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尊重甚至崇拜,然而又无比疏远。
斯科特笑话他还是小孩子脾气,把所有事情看得太过简单,没法承担这个古老家族的荣耀。亚瑟懒得理会他,在他看来所谓的纯血荣誉只不过是一群故步自封的老贵族掩耳盗铃的手段。可惜这些想法他不能对任何人宣之于口,就连罗莎也不行,这会让他成为众人眼里的叛徒。
纯血等同于孤独。亚瑟一直这样认为。
不过总会有人乐于安抚这种消极情绪的。
王耀鬼鬼祟祟地靠近那个背影,他甚至想施个咒语来降低自己的脚步声。对方似乎没意识到有人在逼近,于是王耀趁机抬手从身后捂住亚瑟的双眼,掐着嗓子说:“猜猜我是谁?”
眼皮触碰到温热的掌心,亚瑟顺势闭上眼睛。视野落入黑暗后,触觉和嗅觉就变得格外敏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脸正贴在自己肩头,听得清对方喉咙里抑制不住的轻快笑音。
“……是谁?”亚瑟嘴角微微上翘,他决定装傻,“让我猜猜——反正不是耀。”
“那你可就猜错了,”王耀知道亚瑟只是配合他表演,于是接着说,“你再猜。”
亚瑟无奈道:“你都这么说了,还用猜吗?”
他顺势握住对方手腕,假装这只是一次必要的接触,然后转过身拉开一点距离,口吻故作嫌弃,眼底却满是笑意:“你怎么这么幼稚。”
“还不是看你太无聊了,怎么不去看基尔伯特他们下棋?”
“他棋太烂了,我看不下去。”
“基尔伯特听了会哭的。”
“是吗,我还以为他会向我发起决斗。”
“如果那样,伊丽莎白会很乐意做你的助手——至于我,我会做基尔伯特的助手。”
“为什么不是我的?”
“那基尔伯特岂不是太可怜了?”
两人相视一笑。
再回过头时,人群已经散了。看来比赛已然分出胜负,瞧着基尔伯特难掩沮丧的表情,恐怕胜利依旧属于伊丽莎白。
“因为我放水了。”基尔伯特振振有词。
“呵呵,想打架吗?”伊丽莎白温柔地笑着,可谁都能从她的脸上读出危险的气息。
梅林啊,谁能救救他的脑子。王耀真担心哪天伊丽莎白会选择放下魔杖,干脆用拳头攻击基尔伯特,或许即便如此那家伙还会以为是情侣间的情趣呢。
然而,不参与一对情侣间的战争是王耀始终遵循的准则,他与亚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决定忽视这两人的恩怨情仇。
“你今晚要巡查吗?”王耀问。
想起这事亚瑟就头痛。他郁闷地点了点头,努力克制表情,最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错,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天知道他一个美国人为什么能来霍格沃茨上学,有人猜测是因为老琼斯给董事会塞了不少金币。这也能理解,毕竟霍格沃茨才是最好的魔法学校,比伊法魔尼好得多。”他不屑地哼了声,“但格兰芬多竟然选他做级长,难道教授们忘了他以前惹了多少事出来?我看仅次于波特一伙。”
王耀闷笑道:“是啊,不过大概这就是格兰芬多吧,那里可没多少安分的家伙。祝你今晚愉快。”
“希望如此,”亚瑟说,“我该走了。晚安,耀,也替我告诉基尔伯特,祝愿他不要马上被伊丽莎白甩掉。”
好的,亚瑟不在,基尔伯特由于不服输,现在依然与伊丽莎白缠斗(在棋盘上)中,寝室目前只有他一个,正是准备迷情剂的好时机。剩下的材料不多了,他不能出差错,必须一锅搞定。
好在王耀对此的确熟练,他成功地在基尔伯特回到寝室之前制成了药剂,甚至还有空余时间把它们加到巧克力里。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迷情剂在透明容器中闪烁着珍珠母的光泽,瓶口已被封紧,但王耀仍能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微苦而醇厚的茶香。他摩挲着药瓶,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仿佛随着这股气味儿被吸进鼻腔而愈发清晰。
多余的这些迷情剂该怎么处理好呢……
这并非什么常见的普通药水,不能随手扔掉,否则可能会有哪个倒霉蛋不幸中招。也许他可以转手把这些再卖给其他人?不,他已经决定不再这么做了。
王耀趴在桌上,一时有点苦恼。
一个模糊的念头倏然从他脑海中划过,王耀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连连摇头。
“不行。”
“什么不行?”
身后突然响起基尔伯特的声音,吓了王耀一跳。他慌忙地藏起手里的药瓶,笑得不太自然:“没什么,你不和伊莎下棋了吗?”
基尔伯特原本就只是偶然听见他这句自言自语,并没有想太多,被王耀这么一问,立刻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他目光游移不定,含糊道:“咳咳、伊莎被本大爷精心筹划的策略吓走了。”
看来基尔伯特又输了。王耀无比确信地想。
“今天白天我还和亚瑟说,以后情人节少一个人可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你们两个过不就行了。”
“……”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怎么让你说不了话。”
“……来个结舌咒?嘿!我开玩笑的,别把你的魔杖拿出来!”
很难证实基尔伯特究竟是不是大智若愚,毕竟他偶尔也会说点让别人无言以对的话。不过这番插科打诨倒让王耀暂时忘记了自己方才思考的正事,趁着基尔伯特转身的空隙,他趁机把迷情剂丢进自己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
明天再说吧。王耀作出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