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演说之王
Chapter Text
雇佣兵刺穿了自己的脑门。
这棵雪松只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树冠像尖塔一样,小枝微微下垂,在长枝上螺旋状排列,不规则的鳞状树皮簇生在一起,远看去如同一朵朵花纹。它的针叶溅满了暗红色的血,那些血渗进土地里。
死侍就是在这样一颗雪松下醒来的,他撑着土地坐起来,手掌殷红一片。
他先是用力掐住自己的额头,片刻后疑神疑鬼地叉开腿看了看自己的裤裆,这里没有什么不对劲,他松了口气。他终于意识到有一束毒辣的光正几乎疯狂地、贪婪地射在他的身上,并且还在发热。韦德扶着树站起来,决定向那束光的来源走去。他的动作迟缓,因为每踏出一步都有一根雪松针叶扎进他的脚底板。
可他又不得不前进——经验告诉他,光的方向就是唯一的出口。
接下来,他发誓这绝对是普通人磕药磕到疯也见不到的景象,而他只用一把刀戳穿了脑袋就见到了。雇佣兵走在一颗失重的圣诞水晶球里,《JingleBells》回荡在耳边,大雪纷飞落在他的肩膀。雪地上踏出的脚印很快被掩埋,公园的木质深棕色长椅也白花花,他哼着歌走了一圈,一只棕色的眼睛出现在水晶球的上方,瞳孔跟随着雇佣兵的脚步。
嘿!这颗水晶球现在变得价值连城了,你要进来吗?或者把它砸碎也好,那就是无价之宝!
韦德蹦起来向它打招呼。
那只眼睛离得近了些,韦德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作出这么大的反应,几乎要蹦起来。也许是因为,他就要得救了。
舆洗池的水即将溢出来,走来的人打开了出水口,水池中央形成硬币大的漩涡。那人穿着黑色兜帽卫衣,把整个身躯隐藏在黑暗里,水面映着那人的脸。韦德看到水中的倒影,微微蹙起了眉头,更介意的是身旁还有一个陌生人在盯着水面看。
彼得用手掌拍散了水中倒影,移开会让人变敏感的视线。
滴滴答答的水声荡在幽闭的水房,韦德的呼吸让气氛听起来更加潮湿。
他暂时不能离开厕所,所以韦德威尔逊的身边是彼得唯一的落脚处。
韦德点了根烟,不过他远没有看上去那样沉稳,此刻他的脑子是乱的,但所有的声音都围成个圈讨论同一件事:他只是来撒个尿,为什么被锁在水房,和一个陌生人?
不过他能笃定的是,面前这个衣着条纹衬衫,背着书包的男生被同类捉弄了,导致两个人都被反锁在水房,其次,他绝对认识这人,至少在走出水晶球前,他一定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烟灰抖落,漂在紊乱的水面。
“小可怜,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彼得说:“不管你是谁,再躲在这里抽烟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味道。”韦德把烟屁股扔进水池里,并打量面前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你刚刚是说迟到吗?我已经二十年没体验过迟到的滋味了。你看上去不喜欢我,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彼得看起来很疑惑,这所高中的学生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岁的,而在他的认知里,韦德威尔逊是他同班的同学,他在圣诞节被一颗会自爆的水晶球炸毁容后,就变成了一个藏在衣服里的疯子。有人说他为了掩盖私下一直注射毒品的事实而谎称自己毁容,自此没人和他讲过话。
很奇怪,彼得看着那张被他们头顶的微弱灯光照亮的脸,虽然皮肤已经毁得不忍直视,但打在一侧脸颊上的鼻影,和那双蓝色的眼睛,足矣证明在圣诞节事故发生前,韦德并非丑得令人作呕。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他的脑袋,他的眉头不再像刚刚那样轻松。他谨慎地说:“我叫彼得。”
“彼得——帕克,我看到你胸口的姓名贴了。但是我身上怎么没有这个东西……你知道它去哪了吗,也许在你的包里。”
“呃……韦德威尔逊?”
“哦谢谢你,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忘记自己名字的,除非……”
维修工拎着他的工具箱姗姗来迟,从他的休息室到这件水房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可他却让彼得和韦德等了整整半个小时。韦德气愤地瞥了一眼他的胸牌,哈维,你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
只要能狂奔着,有空去听走廊里的哒哒的慌乱脚步声,有空去质疑两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韦德就愿意承认,他再也不要醒来或者睡去了。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凝视那个叫彼得帕克的男生——记忆里,一片空白。
烟尾塞住下水道,好在水已悉数流去。
我现在是一个高中生。
经过一天的思考,他那被酒精麻痹的脑仁得到一个荒唐的结论。事实上,韦德甘愿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原本长相俊美但被人陷害毁容,造谣吸毒,倍受非议的高中生! 在揍傻蛋和拯救票房之余还能体验一把偶像剧里美强惨主角的生活,未尝不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能处理好,绝不会闲来无事残害自己的脑袋——失忆的滋味就连洛根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喝的再醉,太阳还是在眼前照常升起来。说起金刚狼,韦德的手机里刚好有这么一个人的号码,而且备注很“贴心”,似乎是很亲昵的联系人。当他把问候的消息编辑好,准备发去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呛鼻的烟尘。
哦,看看这是谁。
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的事多了,譬如为什么人类忆起小时候就呆愣得讲不出话,譬如走在水晶球里的那只眼睛是谁的,再譬如蜘蛛侠怎么会摔倒在天台,就摔在他的不远处。
蜘蛛侠也是他能记起来的老朋友之一。即使他经常一觉醒来后忘了一切,成为蜘蛛侠的痴狂粉丝依然是他不可违抗的宿命。韦德感谢上天(哦哦,一个合格的宗教信仰者),在放荡过后的混乱夜晚,太阳刚刚升起、接近凌晨的夜晚,他得以看见昔日最好的朋友也存在于这个如真似幻的世界里。韦德下意识伸出友好的右手,还没喊出口,忽然闭上了嘴。
他的偶像、他最爱的朋友正处于一个略显狼狈的状态,没错,摔了个狗吃屎。紧身制服破了个洞(哦耶!),雇佣兵抑制住往那个洞里塞毛绒公仔的冲动。出于某种原因,半空中的手掌虚握成拳,没有一点声音,韦德识相地从最近的楼梯口下了天台。这很罕见不是吗?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他在夜深因各种噩梦惊醒,想到蜘蛛侠正在城市的角落执行他的“巡逻计划”,很可能路过了自己的窗户,那些梦产生的久难平复或是心碎神伤的后劲很快就消散。他感到安心,为数不多的不是因自己有实力反抗,那是因为……因为……
不要醒来。
上帝还有什么可赐予你的。
“哦嗨。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没料到楼梯口的尽头堵着一个深陷沉思的兜帽男。
韦德坐在学校的楼梯上,足足十分钟,他对着手机发呆。不仅仅因为那句向洛根问候的短信发出后被拒收,还因为他刚刚听见一群混账的男孩们在彼得的座位上涂了胶水和口水的混合物,正等着看他的笑话。韦德今天格外善良:“我正想跟你说。很明显,你简直一直在被虐待啊!”
“是吗,还有这回事儿。我只知道我们每天要写山一样高的课堂作业,虐待这个词用的很恰当。”对方挠头,顺势坐在楼梯的倒数第三阶上,而雇佣兵坐在最后一阶,他有意坐在确保只能看到韦德背影或侧身的高度。
“我允许你这么说,高中生。”
韦德被这一饱含心思的举动弄得有点无措,他回过头去查看彼得的表情,假如那张脸挂上了和其他人一样同情、厌恶的表情,下一秒他就会停止帮助彼得躲过这次恶心的口水加胶水的恶作剧,并且朝他吐口水。
今天谈的话题很大,是关于一个环境会对人有怎样潜移默化的影响。韦德之前住了好久的医院,病房里几乎永远亮着惨白的灯光,令人疲惫不堪地渴望夜晚的宁静,可等夜晚来临,他又害怕起不再能看见第二天的阳光。现在,韦德被楼梯间中杂物的阴影所笼罩,在他回过头前,他捕捉到一丝情绪,既有惶恐也有期待。一个只有自己是异类环境里,他牢牢记得那只拍散水中倒影的手掌。
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棕色的瞳孔映着韦德的脸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净 得如纯色颜料涂抹在洁白纸张上。只是……
“嗯?你还好吗?朋友,我说错话了吗,你看起来有点不好……你要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剩一个状况之外,一头雾水的高中生匆忙站起身前行两步,仅两步,便开始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你的凳子上有史上最大的人造海洋,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的确大到可以养一条鲨鱼。新年快乐鲨鱼宝贝。”
一整盒枫糖浆华夫饼!(法律里没有规定我不能马上爱上一个高中生!)
“我保证你想听到我在括弧里补说的话。”死侍捧起桌子上的“礼物”,用一张红白相间的格纹礼物纸包裹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盒,装着满满的枫糖浆华夫饼。
“如果你想告诉我治理国家和炒菜是同一个道理,那大可不必继续往下说了。”彼得用食指关节敲了敲牛皮纸盒,催促他趁上课之前把它吃掉。“最近两个月他们没找过我的麻烦,我知道是你做的,不管怎样,谢谢你。只是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不希望你……好心地来干涉。”
想象一下,把一块新鲜出炉、外皮微焦的华夫饼,浸泡在一种带有森林木质香气和的枫糖浆里。刚好在秋天,加拿大的鲜红色的秋天, 而那种味道,就是枫糖浆华夫饼的核心,这种经典甜品最能唤醒韦德内心最纯粹的快乐。
这是彼得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超级无敌令人感动到痛哭流涕!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的屁股总黏住板凳。你太善良了甜品宝贝,你可以假装不知道是我做的,这样良心也不会作祟。其次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一件事,我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但是我的底线可以为你无限下降。买这份甜品花了多少钱,今晚去我家做客吧。绝对物尽所值。”
韦德把第二块华夫饼推到彼得面前,他的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导致说话口齿不清,不过他不在意了。在好朋友面前他可以不用遮遮掩掩。他已自顾自的把彼得视作好朋友了,而且从年龄上看,他俩只差了不到十岁。前两个月里,为了赚一点吃饭和潇洒的钱,顺便找个老朋友询问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他重新拾起了雇佣兵这个身份,让它不止是一个称号。但白天继续留在学校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他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偶尔听几个老师在课堂上放屁。
所以他不再于夜晚的派对活动和自习室抛头露面,整个学校只有彼得注意到他夜不归宿,并在第二天凑到他跟前,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也许等他哪天厌烦了就会离开吧,在这之前他会好好体验无聊的高中生活。
上课铃骤然大声响起,吓得两个人一哆嗦,同学们乌泱泱地涌入教室,一片骚乱里,彼得从前桌起身。可怜的韦德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彼得。远离怪人是普通人下意识的防御机制,于正在被班里男生排挤的彼得来说也一定不例外,韦德似乎刚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在一所高中,他不可能真正找到一个普通学生做朋友。仅是有人能面对一张牛油果似的脸说话,他就有些感动了。
可他在事实和希望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彼得,只要坐在他不远处就好。可以不用太近,别离他太远。
彼得耍了点小俏皮,先是去前排拿回了自己的杯子,随后快步来到韦德身边,屈膝坐下的同时抛出一句:“我猜这里没人坐。”
彼得看见他抱有遗憾的表情转瞬即逝,复现刚吃到华夫饼时的纯粹的兴奋和惊喜。不了解韦德的人看来,韦德是个不爱讲话的自闭、邪恶的怪人,可这和彼得的看法相违,韦德从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自闭,反而话唠,总是能给予很多正面反馈。偶尔,恶劣低俗的说笑会掩埋他心底的纯真,可喜的是,彼得看透了这一点,事实恰好也就是这样。
他们在楼梯口偶遇的那天,彼得就逐渐意识到了这点。他愿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拧着鼻子接近一个表面恶俗可内里善良的人,好过违背道德接触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坏人。
“嗯哼。老天,我要拥抱你。”
死侍会心一笑,下一秒已把半个身子蹭在了彼得的肩膀上,嘴里说了些奇怪的话,不管彼得怎么推开他(更奇怪的是这个高中生的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多了)他百分百肯定,彼得今晚会按响他家的门铃——来给他过生日。对!他今晚要过生日!他定了一个蜘蛛侠图案的草莓酱蛋糕~
就像他前几天只是无意提起自己今天将过生日,没指望谁会记住,可他今天还是收到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甜品。与其说这份礼物是“感谢礼”,他更相信,彼得真的记住了他随口说的话。
两个人的生日派对,哦吼吼,未尝不是浪漫约会。韦德煞有介事地戴上两个人用纸做的生日帽,挨着彼得,他准备用拍立得记录这一刻。
韦德用手护着插在蛋糕上的小蜡烛,火苗忽闪忽闪,火焰的红光打在两个人的脸上。韦德连许愿都在念叨天马行空的胡话,比如想拽着工作中蜘蛛侠去迪士尼游乐园,比如想胖揍不回消息的金刚狼……彼得觉得诧异,但他轻笑着,问:“你和你的朋友们也都是这样相处的吗?如果你在学校里也这样,大家就不会把你描述成那样子。”
韦德真的在思考了好一会后,说了一句更幼稚、更不着边际的话:“嗯……好提议。但是,不,几乎所有人都拒收了我的消息,我只原谅大眼男孩,因为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现在我只有你和蜘蛛侠这两个朋友,你是一个小南瓜派,蜘蛛侠是大眼男孩,剩下的都是几把。而你,你现在是我的好朋友,我会把第二块蛋糕切给你的。”
“好吧,你说是就是。但我不要没果酱的那一块。”
刀锋,劈开了时间的缝隙,残肢与毒血顺着刀刃掉落。枪管,炸裂了记忆的源头,璀璨与晦暗一并随烟遣散。雇佣兵宛如行走在戏法表演的钢丝道具上,没有尽头,前行是无尽的绝望,却绝不后退。
今天是周末,可彼得一刻不得休息。昨晚,为了陪伴丢失了hellokitty联名大玩偶而悲伤欲绝的韦德,他喝了一些酒,这让他睡误了复仇者联盟的特邀会议时间。
史塔克先生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他却睡得像一头死猪。彼得不敢多耽误,惊醒后只管从衣柜里掏出那身人尽皆知的制服,便从窗户翻了下去。
“史塔克先生,我并没有故意迟到来彰显自己或者断绝和你们的来往的想法……我是个很守时的人,在路上发生一点意外……”
蜘蛛侠喘着粗气,从会议室的门缝中钻进来,托尼史塔克距离门口最近,第一个扭过头,盯着面前这个鲁莽闯入的少年,没讲话。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彼得坐到大家为他预留出的位置上去。
会议内容包括最近平定了哪些恐怖组织的捷报,还涉及了一些组织内部的机密和政治话题,这些东西不管是听起来还是想起来都与他无关。红色蜘蛛人无聊地摆弄桌上的纸杯,作为这次会议的特邀嘉宾,他不清楚何时才到自己的演说part。史塔克先生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也有一部分原因:他是那件事的当事人。
韦德的玩偶肯定是被那群不安分的学生偷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猫咪玩具,好像是粉色的,落在那群人手里下场一定很惨……当然,韦德威尔逊也很惨……哦这次会议太无聊了。
“彼得!”有人喊他。
“哦…哦!到我了吗?好的,来了。”
彼得把u盘里准备好的监控视频投影上去,并且有一些分析所得的数据,清了清嗓子。
事情是这样:大家最近发现,只要一个人在某扇门停留的时间足够长,就会离奇失去一段记忆——确切地说,是重置了这个人身上的一段时间。而世界上有许多这样的特定的门,门的数量还在增加,被重置的时长随之增加。彼得学校里那扇水房门就是其中一个。
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已重置的时长已经积累了多少,也就是说,也许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早就不是一条前进的直线
而是一个圆圈,长久循环,周而复始。
简单来说,把每个人身上的时间比作一条贪吃蛇,人的一举一动是贪吃蛇要吃下的红点,所以一个人时间是无限延长的,直到生命截止。那时间重置就是选定蛇身的某个部位进行改造使之不再生长,某扇门就是手术刀。当蛇不再需要延长,红点也不再出现,结果可想而知——无数具目光呆滞、不会思考的傀儡涌现。
那么,重置的时间去了哪里?时间不会凭空消失。
看着复仇者们的神情严肃,眉头紧锁,彼得对自己的演讲结果很是满意,就像小孩子讲出了一个吓坏了同伴的鬼故事。
“三个月前,我刚好被反锁在那扇门后,显然……”彼得继续说。
学校教学楼天台上,一个装冰箱的旧纸箱中,蜷缩着一个身体脏污、思维混乱、行动迟缓的中年人,怀抱布满油污的工具箱,胸口的工作牌上明白地写着那个负责学校水房修理工的名字。哈维。他失去了所有认知,忘记了自己是谁,像婴儿一样只能用哭泣交流,只能等待永久的沉默带走自己的生命。尽管这样,彼得试图控制住他,却被螺丝刀挑破了衣服,狠狠摔了一跤。他是个可怜人,他的妻子看到他那副痴傻的、失去意识的样子,隔天从二十楼一跃而下,因为他们的儿子——也就是班里总是带头找别人麻烦的男生——在两个月前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关于他儿子,这件事是韦德威尔逊做的,他敢肯定。
至于彼得身上的哪一段时间被偷走了,他想,是他和几位朋友的共处时光,尤其有一个朋友,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名字都不记得。他依稀对那个被自己忘的干干净净的朋友有一种感觉,那感觉并不愉快,是焦虑、忧伤的。
蜘蛛侠迫不及待结束这繁忙还糟糕的一整天,回家后他第一时间扑向自己柔软的床,任凭疲乏沉沉地涌入他的四肢,紧接着是身体。他累,困倦,涣散,只顾着倒在床上睡觉。
他没注意到,床头上摆着一只hello kitty 的玩偶,装饰着粉色的蕾丝花边。
to be continued…
Chapter 2: 做噩梦吧
Summary:
无人倾诉的深夜你对着镜子说着伤人的话,温暖被窝里你贪恋一张泛黄照片的体温,你说得到的安慰是失恋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诚的狗,你说再见了我的青春,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爱讲童话的人怎么是一本让人望而却步的哲学书?
Chapter Text
倒扣起的玻璃杯沿镶了一圈海盐颗粒,一位身材火辣的小姐用纤细的手指在杯口捏瘪半片柠檬,她将这杯特调鸡尾酒推给对方。她的眼睛有意和客人进行情意绵绵地对视,片刻后她得到客人的入座邀请。
她是个危险的女人。同座的人提醒道。
是啊,她要求所有人对她言听计从。另一位同座的人也附和道。
看看她这次又要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吧,老维修工要招架不住了。有人狂笑拍桌喊道。
夏坷拉把手中的柠檬抛入废液桶,不紧不慢地迈开脚步,腰肢如溪流般柔韧,在靠近维修工的座位缓缓坐下。且不说老哈维是否盲目喝下了那杯飘荡着紫色雾气的鸡尾酒,只看那废液桶里的混合物如同一片沼泽剧烈蒸腾,弥漫出细腻的深紫色水雾,就能知道这多情的“无理要求”也一定会被满足啊。夏坷拉在维修工的耳边低语,她下达的命令里充满了怜惜。维修工双目呆滞,直到夏坷拉从酒吧离去。隔天他在自己的休息室得到了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部有一个被利器戳穿的孔洞,正在缓慢愈合。
他清理了面颊和脖颈上干涸的血迹,扯掉枯枝残叶般的残衣,用一件兜帽衣遮住这尸体丑陋的模样。
他掏出昨夜酒吧里的女人塞给他的半块柠檬,挤进了每天清理学校公共区域的地板所用的清洁水中。
最后鬼使神差地将尸体拖入水房的某个隔间。
他们的学校多了一位举止怪异的同学,可大家都以为这无可非议,好像他原本就应该在这里,姓名单上甚至刚好写了他的名字。
“你会明白的。我可怜的……”夏坷拉离开时从容的背影在酒吧的地板拉长,她捂住了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
……
“对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的女孩,你想还个人情,两不相欠吧。老子终于特么想起来了。”韦德仰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左手执一块红色手帕仔细地擦拭手枪的每一个沟壑,就像他不会轻易放过阴茎的每一个褶皱。出门前他睡了个好觉,也说不上好吧,这个梦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总之,过去这么长时间,他的记忆零零碎碎地回来了,对自己过去的了解恢复到拔刀自杀以前的水平。面前的这个跪在地上不断向他叩首的男人,哀求他收起手中的枪,他胸前那颗紧绷的扣子表明这身西装不合他身。韦德压根不在乎他嘴里嚷嚷的妻女情长,他想要自己的耳根清净一会。
慢慢瞄准男人的脑袋。
砰!
坏蛋死掉了。
哈哈,并没有。你要我做点善良的事,没错小蜘蛛。
这个男人眼巴巴的瞅着子弹擦过自己的胸口,崩开了西装上的扣子,弹药的硝烟味从胸前飘进鼻腔,他瘫坐在实木地板上,整个人颤抖着。死侍张开双臂,大有安抚意味地想上前抱住眼前人,可他好像真的被吓傻了——他开始胡言乱语,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狗。韦德试图用音量威慑他,让他乖乖闭上嘴巴。他神经质地愈说愈烈:
“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尤其是因为当你杀了一个女孩唯一的亲人,就会想到有一天你的女儿也会失去她的父亲。别想在天堂祈求你妈妈的原谅了,你他妈的下地狱去吧!”
雇佣兵收起张开的双臂,在他讲完最后一个单词之前,那只可怜的受惊小狗就已经不再有呼吸了。
找到做雇佣杀手的价值很容易,既拿到了钱,也替心怀仇恨的人带来了迟到的正义。那我为何最近开始不留功名的行好事了?鬼知道啊,晚上做了一些噩梦,第二天就想多干点好事,就特么像在讨好谁一样。不卖关子了,我到现在还记不起来蜘蛛侠有没有答应和我做朋友,而且我下意识要躲着他走,可能我们吵了一架吧,小点声,我也不确定。我有时会按照雇主的要求把尸体切割成指定数量,再扔进海里,有时会依当天心情随意处理。比如今天,我心情不好,会放把火,做死人烧烤;昨天,我心情还不错,把死人卖给了桥洞底下那个变态恋尸癖。其实用变态形容那个人不公平,因为我也是一具尸体,那些曾和我上过床的人岂不都是变态?不,只是情到深处罢了。日夜蹉跎,日复一日,偶尔心口一热,便迫不及待去寻找它的踪影,可它来了,它走了,有何区别?有些话,堵在喉咙里,好过咬断自己的舌头。相信吧,所有的冲动都被酒烧的。
母亲,我记忆里有个不存在的母亲,你会生气吗?
死侍把手中的汽油瓶抛入身后的火海中,从窗口纵身跃下。今晚又给蜘蛛人找了个大的麻烦,他原本应该等在这里,等一个荡着蛛丝的红色小人从天空降临,他就能亲口表达自己的歉意。然后再送上久违的拥抱,然后捏一下蜘蛛侠的屁股。
今夜他要再过一次醉生梦死,他把面罩推到额头,双唇含住瓶口,猛灌从刚刚那个男人家里的酒柜里顺出来的波兰精馏伏特加。原本死侍在擦拭枪管的手帕上写了一行遗言,把自己最爱的凯蒂猫玩偶寄到贝克街221B或者休·杰克曼家里,可惜刚刚落在火场了,这下他的遗言只能是遗憾的言了。出门前,彼得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要不要来看校方的总决赛。韦德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彼得在总决赛演出中即将担任什么角色。工程师?一棵大树?一个眨着大眼睛的脆弱的被坏蛋欺负的小男孩?算了,他真觉得自己快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嘴唇发麻喉咙灼烧的感觉。
“我要醉倒了,你在下面接着我。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跌倒在从家门口爬到床头的楼梯上。
彼得头痛欲裂,眼底尽是废墟,空气里是木头燃烧留下的黑色灰烬。天空飘着大雪,让这场火熄灭得比平常快了一些。作恶的人是个熟练的老手,每晚杀一个人,连续十二天从不失手。彼得一把摘掉面罩,糟乱的棕色卷发说明他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私自查阅了死者的资料。他搓了搓脸,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这些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死得并不无辜,只是死法残忍,仅此而已。致命的是,他认为是一个手段不正的好人杀死了十二个没办法被法律制裁的坏人,死得其所,仅此而已。韦德说过,良心需要分情况出现,它们才能带来不同的感受。韦德说得对,也不太对,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较真了。彼得捡起地板上一块没被烧坏的红色手帕,上面分明写着一句话,但被烟熏的已看不清了。
“我去。真伤心!”一个沙哑的、和他缠绵了近一个月的声音又在耳边幽幽,他麻利地戴上头套。“你要我做点善事是不,小蜘蛛。”一个月前,他不在意的心理和把原因全部怪罪给疲惫的行为激怒了声音的主人,它涛涛不止地对抗彼得坚定的思考方式,现在它恨不得将要说的话写在他的身体上。“有一个叫埃迪的男人对女人吼过‘i kill peopel for money’,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呀,哈哈只是我从没有对你吼过。因为我只是在艰难地讨生活呢~我真不想离开你。被我缠上的感觉是不是呼吸不顺,有点窒息,眼晴上翻,嗓子很疼?不用担心,那很正常,因为我拿绳子缠的。”彼得开始害怕在某个走廊转角遇见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人,害怕自己患上了人格分裂或者被害妄想症之类的,因此不得不留意自己的心理状态,朋友帮他预约了每周五学校的心理咨询。“糟糕的事情......又能怎样呢?睡一觉。我一直陪着你。我要诅咒伤害你的人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它终于不作声了,彼得要赴往最后一个需要他的地方。他原本租下的出租房坐落在皇后区,靠近学校的一个街区。他也有不想回寄宿制高中的宿舍的时候,同时也不想拖着有淤青和火药味的身躯回家让梅姨担心时,他就会去那地方。他租那个地方,是个亏本买卖。他不加入复仇者联盟,只靠周末做做麦当劳兼职哪有那么多钱支撑他再继续租下去,储蓄就快花完了,让人头疼。
刚被蜘蛛咬伤那半年,彼得只要忍一忍,就能等一个人面对糟糕现实时产生的无助和虚弱感,在睡梦中脱离他的灵魂。现在他上高三,学业上要求他全力准备考一所大学,他常说的“责任”也对他作出更高的要求:不能任性、随心放过每个深巷,不能用暴力的拳头砸别人的脸,即使那人是个极致的无耻混蛋……复仇者们也时刻紧盯着,史塔克先生还想通过这次“木门”事件来考验他。他的累早就超越了同龄的所有人,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尝到了生活的艰难。强迫自己撑起双手,不停地,不停地,去缝合这所城市的伤口。
好在上上个周末,韦德擅自把他出租房里的东西全部搬进这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小公寓中。别住你那一室一厅的小冰箱了,在这里打打游戏,睡一觉也行。韦德这样解释道。他家的客厅和客房可以被称作虚弱蜘蛛的最佳栖息地。
他给韦德发消息时,看见好友群聊里有足足99+的消息,大家在商讨明天比赛结束后要去哪里庆祝,没有过问他的意见,时间地点已经选好了。彼得不确定自己是否被邀请了,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或者私信。
彼得后槽牙悄悄硌了硌,他把手机揣进兜里的力度比平时重了点。
他要回去睡一觉,他必须得休息一晚,就今晚,就现在。
纽约真正的冬天来了。视线完全被大雪覆盖,荡在空中,那些雪迎着他的脸加速扑来,氨纶面罩湿漉漉的黏在皮肤上,鼻腔吸入更多水汽。彼得在心理的催促下动作快了些,呼出的哈气甩在自己身后。
换衣服,进门前他差点忘记这件事。
彼得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用以解释自己如何如何从学校赶过来。他喋喋不休,走入楼梯转角,他撇了撇嘴。
醉倒的韦德,手里的松子酒撒了一地,穿着粉红爱心睡衣,露出一张没有被衣饰遮住的脸。这身睡衣对他来说太小了,睡衣被他的肩膀撑出凌厉的皱褶,胸口处的衣扣艰难的拧着,袖口吐出小麦色的半截手臂,上面布满烧伤一样的顽固疤痕。彼得拉过他的胳膊,他的力气是韦德也无法拒绝的,韦德曾在一次掰手腕比赛中深知了这一点。
眼见不如亲身感受,韦德经常穿宽松的兜帽衣,就算穿了修身的衣服也要叠穿一件大衣外套。即使隔着俩人的衣服,彼得的触感也比普通人敏感,只是把韦德从楼梯挪到床上这段时间,他就依靠这个读出了韦德埋在衣料下肌肉的线条,读出了这具身躯的紧致和挺拔。可以说他就像罗丹的雕塑作品,思想者,还有其他的古希腊雕塑作品也行。
“你,你不……大树,别哭了…”
韦德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枕头下面。
彼得坐在他身边,一条腿盘起,一条腿搭在床沿上。如羽绒轻柔地拂过脸颊、小蚂蚁攀上人的小腿般瘙痒的今夜,千千万万的行星啼哭着醒来了,大雪覆盖了无数行人的脚印,烈酒让他学会安静了,安静得像个能吸收万事万物的废话的黑洞。他心不在焉的拉起被角盖住韦德,韦德又在枕头下发出呜呜声。
他的目光转向床头那排排坐的玩偶们,艾格尼丝同款彩虹独角兽摆在最中间,右边是穿粉色蕾丝花边裙的hello kitty。他忍不住伸手拿起那个凯蒂猫玩偶,翻来翻去看了一遍,他对这个玩偶的疑惑激起一股从胃里传来的欲望,鲁莽地冲击他的封闭心理,他被朦胧的恶心包裹。他想要呕吐。
他的胃无端鸣叫,两腮分泌出发酸的唾液,他把凯蒂猫回归原位,一只手轻轻覆在被子上,说:“做个好梦。”
“哎呀,老天爷,我做噩梦了。”韦德僵直地坐起身,眨了眨眼睛。
他紧绷的后背在看到餐桌上坐着吃东西的彼得后立刻松懈下去。他蹦起来,在衣柜拿出一件浅色的卫衣,宽松的版型使布料能顺利的从脑袋滑下去。韦德搭过彼得的肩膀围着餐桌转了一圈,一惊一乍的大喊:“恶,你的身上臭臭的。闻起来像灭霸的腋窝,这个家伙很久不洗澡,你可不能这样子,你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高中生。”
彼得当即放下手里的taco,鼻子埋在胳膊里来回嗅。他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没有吧。不过我确实出了好多汗,但我来不及洗澡就只换了衣服。你刚刚说你闻过灭霸的腋窝?”
哦嗬嗬,真可爱。
“牛仔,我今天要去看比赛吗?你扮演的大树肯定会拿诺贝尔和平奖。”韦德注意到彼得的嘴皮有一块血痂,细看右腮也是红肿的,他想追问怎么回事,但彼得下意识抿起了嘴唇,韦德只好收起疑虑。男生之间打架嘛,太正常了。
韦德说:“你的西装外套在哪里,我觉得我可以替你,哦我靠,我肚子饿了。”
“什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吗?”
彼得上身是一件白色内衬衫,他参赛穿的那身黑色西装就随手搭在椅子背上。比赛时没有在观众席里找到韦德的身影,他不觉得奇怪,毕竟醒酒需要耗费的时间还很长。韦德用手背蹭眼角,好看清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嗯…嗯…九点或者十点。”但他的心思可不是真的看一下时间,而是夺走彼得桌上美味的晚餐。
彼得指了指厨房:“我在想如果你晚上还没醒来,我就要把你送到医院去了。所以我给你留了一份晚餐,不要一直盯着我手里这份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赛结束后你不应该和,你的,额,朋友们聚餐庆祝吗?插句嘴他们真算不上朋友,他们从没为你做过什么,但你一直无条件帮他们。再顺便说一句,如果你今天和他们打过架了,我绝对支持你。嗯~好吃。”
韦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只是,好吧。不说那个。”
彼得用手摸了摸嘴角,他低下头。
他开始对周围的低分贝声音敏感,仿佛世界比寂静无声时更安静了。腮帮里食糜翻动,毛绒拖鞋摩擦地板,窗外寒风搅动冬青树叶,韦德平稳的呼吸。他坐着柔软的椅子,空调暖风呼呼地吹,比赛的奖牌藏在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此时这份能够缓解他前两天极端劳累的安逸触及到他藏匿了许久的质疑。他把语调放轻,就像闲聊一样,他不愿意让交心变得沉重,“我只是觉得应该回来,这里,你的家好像在召唤我一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听到一个声音,他对我说话,我却听不到。像有一个让你牵肠挂肚的人,但你却只对这个人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这很奇怪……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韦德很想认真地对待手里的食物,把它们美味地吃掉,只是他和彼得都改不了吃饭时讲话的毛病。他以为现在有人需要他倾听,于是刻意顿了很久以观察彼得的反应。彼得垂着眼,黑眼圈比上周加重了不少,肩膀的肌肉紧绷,他还在极力描述所谓的“感受”,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去描述。
他面色憔悴,假如竞赛、考试、社交等烦恼会压垮一个青少年的身心,那解决眼下这个烦恼就是唯一能让他感觉好受点的办法。但韦德觉得自己做不好这件事,他没有所谓的青少年时期,没有这种烦恼,他一定做不好的。
“你要我说吗?”韦德挨着彼得坐下。
彼得点点头。
“世上的事情,只要你亲身经历过,没有什么能被真正忘记,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嗯我能说什么,妈的我得想想。据我所知,教学楼东边的厕所、你那个舍友的衣柜,还有,我记得你有一个水晶球对吧,再加它一个。离它们远点,把它们扔的远远的。”
“可是,为什么?”
“生命是通过性行为传播的绝症之一,人类在用完屁股之后突然发现眼睛和嘴巴也能用,最后发现脑交更是不二之选。不过呢,你的生命不能被成为绝症,除了蜘蛛侠你是第二个。所以不会有人想让你忘记这么美好的生命中的任何一段经历。你的表情一言难尽,老天我就知道……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希望有一个人能对我说一句我最最想听到的话,它很能抚慰我受伤的小心灵,可是这句话很烫嘴,没有人对我说过。”
“啊昂?我猜你现在练就了不怕烫的铁嘴。”
韦德诧异于彼得会想听下去,他在桌下捞起彼得的双手,激动地说:“嗯!那句话就是——做个好梦。因为我叔叔每次结束——我还是不说了。”
“额,好吧,你说的话我尽量理解一下,你知道我没有学哲学课,每次听你说话就像在读哲学课本。”韦德的手像被揉皱后又烫平的羊皮纸,只有手掌心能感受到一丝温热,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甚至能感受到血细胞蠕动,彼得觉得瘆人,把手抽了出来。彼得听到了一些不可置信的东西,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尝试理解这里面的真谛,可想到这些话却是真的被韦德这样的人供奉为真理,而他又对自己的第二身份“蜘蛛侠”痴迷不悟,他忽然有了追问下去的动力。他笑眯眯地看向韦德:“那你的生命是不是绝症?”
“这个嘛,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得过绝症?”韦德捕捉到他的目光,神色有所改变。有人盯着自己,而且笑着,而且他在等着自己回答,而且问了一个私密的问题,这比裸奔还他妈羞耻。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丘比特满怀恶意地击中了:“是啦。”
同时他在想个理由逃离这里。要是在床上,他可以从容地安慰自己硬邦邦的小鸟,别人的也行,男人或者女人,男孩或者女孩,他都可以提供安慰服务。但是在这里,在彼得帕克的身边,他连张开嘴巴都做不到了。彼得太靠近学校水房的木门,一定有一部分记忆被重置了。雇佣兵从街上的乞丐“快报”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木门事件?神盾局那群老家伙竟然让未经世事的蜘蛛侠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一个人!要不是几个月前他还处于失忆状态,早就在神盾局办公室撒尿以表不满了。可能几个月前你问他神盾局是什么、为何要自杀,他还只会摇头。现在你问他,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搞砸的事儿,不仅让蜘蛛侠受牵连,新交的好基友彼得也深受其害,韦德没有对自己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人产生一点意义,他把频繁降临的噩梦视作代替上天惩罚他的砒霜。他不是那种会把“如果你不曾遇到我”这种像是暮光之城男女主的台词当作口头禅的男人,相反,他向来爱的无所忌惮,不过是当他的手掌按住一个没有自愈因子的男孩的伤口时,他开始思考编剧多次保证过不会有的if线里,他真的把这句话刻进脑子里,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导航女声惊恐播报道路转角靠右行,咖啡厅穿格子衬衫戴眼镜和针织帽的男生,黑色背包里新蛛网溶液紧贴电脑,滑板边缘磕掉漆也舍不得换。冬天下雪用围巾裹住两个人的脖颈,十指缠绕在沙发后面亲热。你可能会说,这些,哪里是噩梦呢?没错,韦德也一度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抱得帅哥归的美梦,小蜘蛛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当作礼物送给他,堂而皇之地和他在一起。结果是,这些实施起来困难重重的幻梦不知怎么刺激了他浆糊一样的脑子,梦越是美好,越是不想面对,就越加重了悲痛的念头,他和蜘蛛侠并肩、背靠背、拥抱的机会不复再来。韦德眼前道路的迷雾越来越少,他把过去和未来看得越来越清晰,却发现道路前后都不可通行了。彼得那条邀请他观看比赛的短信来得真及时啊!他出现在手机里,语气像是不安地寻找着某些东西,嗯,他是一个恳求更多陪伴的少年,他不忍心让亲人担忧,也压根没有朋友,韦德太害怕告诉他自己的内心正被绝望拉扯着。只是为了彼得,他可以再等一会,等到彼得拿到奖牌,然后在庆功宴上被队友抬起来扔到空中再接住。到那时他就再一次顺理成章地离开校园,顺便找个桥洞用子弹清理一下狗屎一样的记忆。
“不,韦德,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不好奇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只在乎明天你打算怎么过。如果今晚想不出来,等到明天还可以接着想。”
“你不用解释这些。”
两个人在沉默里吃完了晚餐,韦德就像风筝被人扯入了低空一样低迷,握着手柄操纵游戏里的蜘蛛小人,在纽约市上空乱荡。彼得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奖牌,放在手里摩挲,水波纹的纹理、金牌的质感、顺滑的丝带。他走到沙发前,停下,身体遮住了落地灯的暖光。彼得把奖牌挂到韦德的脖子上。“这个你帮我保管一下。”
“交给我吧。”他抬头,握住奖牌,用手比作一个圈在空气中套弄,“一会我打算干点少儿不宜的事儿。你最好先回房间,看了眼睛会得肿瘤、暴毙而亡的。”
韦德盯着彼得嘴边和右脸被殴打过的痕迹,他知道彼得面对追问只会把“没事”说得像在嚼薄荷糖。彼得转过身时他把目光放回游戏界面中正在格斗的小人上。
弗拉什·汤普森。一个名字窜进他脑子里。
明天我要去把那个叫弗拉什·汤普森的贱人的头塞进马桶里好好清理一下他本该在肚子里却塞到脑子里的屎。
Notes:
改成多章节发布了,还是觉得这样比单独发方便一点!
Chapter 3: 当我爱的时候
Summary:
命运蛛网编织出意外,我在搞砸一切后还配得到你黏糊糊的眼神吗?抛弃世界吧,就剩我们俩?别说我本来就是个孤独的存在。这不是阻止我的办法,告诉我,你应该重新告诉我。
Notes:
如果磕一对cp需要抛开他们与其他人的羁绊,而只关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他们两个人在你的认知里注定是不完整的。因为每一段感情都促成了他们现在的人格,所以我引入了格温,她是彼得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女角色(她的结局不会改变)。希望你喜欢这章故事^_^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今早,斯塔克先生托人送来一张神秘行程的机票,并嘱咐彼得整个寒假都要在加拿大度过了,除此之外,没透露别的。这可不是度假那么简单吧,彼得在宿舍的床上举起那张机票,对着光正反两面翻看。他印象里,有一个儿时的玩伴定居在加拿大,那里冬天的积雪是一片白色的海洋,过冬离不开羊毛手套和帽子。想到他,彼得就不由得忆起两个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的那段时光......对,好朋友......不过三年不见,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完全想不起来,不用神盾局教育他也知道木门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所以加拿大的行程一定牵连着核心,他不能辜负史塔克先生的信任。直到闹钟的催促声把他打回即将期末考的现实,他潦草地把机票夹在课本内页,抓起课本向着考场狂奔。
一本课本、一本科幻小说,几张演算纸、几个废纸团,一部ccd,几张冲印的合照,等等,韦德?对,韦德的照片。那张机票悄然落在地板角落。最终他的书包被勒令放在门口,多亏了这个主观臆断的监考人乱翻他的背包,他发现自己没带笔。彼得抬起头瞟了一眼监考人,咬着下嘴唇斟酌怎么解决这件事。这时彼得听到身后的异响——坐在他后面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碳素笔尝试掷到彼得的桌子上,但是摔到了他的脚边。
期末周的午后阳光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从天上洒下来照在人身上,但那一刻,就是人生中无数个时刻中的某一个时刻,彼得意识到太阳光是穿过了大气层、躲过了空气中的灰尘与水雾、透过了教室里的窗玻璃、闪过了两鬓的碎发,才照到这个女孩身上的,它也有颜色,带着点历尽磨难后、万事尘埃落定的空虚又解脱的灰白色。
寒假就要来了,他计划着在飞去加拿大前的空闲之余应该请这个女孩到家里吃顿晚餐,以感谢上次和弗拉什起争执时她的友善介入和这次化解了灾难性事件的善举。上次比赛结束,彼得还来不及认真和她说两句话。他拎上背包快步跟上她:“上次的事,我很感谢你。”
那女孩机灵地转身:“你不用谢我,那块奖牌原本就是你的,不可能因为有人弄丢了属于自己的奖牌就把别人的据为己有。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的,比如…你的朋友韦德?”
“嗯,对。他是,他是……”
“你的东西,从你包里掉出来的。你要去加拿大过圣诞节了吗? ”
“哦是的,那里的冬天很冷。”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并没有让空气变成尴尬的凝聚地,她笑起来就像冰天雪地里裂开的一道通往盛夏的裂缝,引得受寒的人想向她靠近。总之,那个女孩叫格温。
他还没尝试过和身边的同龄人建立亲密关系。想象一下,这种亲密关系会像情侣那样,他和那个人会做情侣们会做的事,像趴在桌子上看圣诞节小夜灯里亮片反光,和把冻得冰凉的手伸进那个人的大衣兜里牵手,这样的事他从没和别人尝试过,而这些动作实打实的成为他对一个女孩的渴望时,迎接他的除了激动还有畏惧。他能把这个女孩整天放在自己身边、同时隐瞒自己就是号角日报里报道的那个蛛丝人吗?为了隐藏这个秘密,他牺牲了相当一部分属于高中生的时间,用新的借口去圆上一个谎,用转学到寄宿制学校来避免梅姨敏锐的洞察力......谈恋爱对他来说是一条迷雾重重、看不到未来的路,可他又不能忽视和格温一起走在雪地里的悸动,还有心跳。岁月静好,富有魔力的美好,他和正常人一样想拥有。
“格温史黛西?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伙计们,我是故意这么对他说的)
韦德察觉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上周他因为和弗拉什打架被学校处分了,接下来的几天他的情绪可能都不太好,彼得想。说来有趣,多少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却始终把对方视作亲人而非朋友,或者恋人,他们如影随形却不清楚爱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不会突然驻足在某个瞬间让关系变得复杂,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不假思索的,要韦德说,这是一种有别于上一种的亲密关系,也是他最擅长的一种关系,于是这一瞬间到来了:他不想孤独终老。
是否引荐两人见面是彼得的选择,但韦德似乎不希望格温知道他的存在,彼得被这事搞得一团乱麻,在他飞去加拿大进行秘密行动前,他起码要两个人见上一面。
“要是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请学校的心理咨询师来给你看看,我和她混得还挺熟的。但你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说得对,眼镜男。某天我发疯死掉你千万别原谅我。”韦德有些生气,但他过一会就好了,有时候不到五秒,“小南瓜,今天是我的打火机的三周年纪念日,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吧,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不吃,我和别人有约了。”彼得看着韦德好奇的眼睛笑了一声。“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呢?”
“我要以你朋友的身份和你的女朋友见面了吗?哦,哦?我是你的朋友了?她会被我的样子吓到吗?”
“不会的。虽然我有时候真的讨厌你说的话和你做的事,但相信我,你一直是个好人。”
“哈哈,有时候,看来你大部分情况还是认同我的,弗拉什的打真没白挨,这混蛋只会排挤你。刚刚我们的对话让我想起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只不过,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很可惜对吧。算了,不提那个。感觉好些了吗,就是,你脑子里那些怪声音。”
“随你怎么想,起码安静些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在明早我离开纽约之前。”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韦德拍拍胸脯。
“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我们无法预测的事情来的措手不及,你知道的,我们都在新闻上听到了神盾局对市民说的那番很有深意的话……”
韦德打断他:“拜托,你怎么会相信那群老家伙的话,他们那样说是为了预防老年痴呆!”
彼得没有生气,而是压下对方蛮不在乎地扬起的胳膊,为了让韦德重视他的话,他不得不严肃地对他讲:“要是,要是它真的发生了,不管是什么,帮我照顾好格温,还有你自己。”
时间为你设计了一场骗局,枯木枝上最后一片枫叶向你摇曳着死亡的假象,它张牙舞爪地在我们的头顶盘旋飞翔,这骗局里你我是独一无二的,你要历经任何一个彼得都不会经历的心痛。即使这次你们有一个温柔开端,无论你怎么用力,她的命运就像手中散沙,到最后你也会发现,本该血染终章的女孩还是会血流不止。彼得,我们不怪你,没有人责怪你。假设你有能力拯救一片濒临死亡的森林:那里荒废、静止、黑暗,鸟儿的翅羽迎风欲张却定在空中,新芽破土却止于地表,他们被暂停在最最鲜活、充满希望的那一秒。你愿意看着他们逝去吗?你愿意掺入其中吗?不用猜,蜘蛛侠唯一锲而不舍的偏执是什么?是生命。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你的偏执。
饭局结束,韦德载着彼得去机场,等待第二天凌晨的航班。
与此同时,万分紧急的夜晚时分,格温正被那东西逼迫得一步步后退,在大厦的顶楼。她识破真相的叩问在日益强大的幕后黑手的耳朵里,变成了带着威胁意味的低语。与其等待盛满清醒的双眸去拯救她,她决心在坠落的失重里追逐她心中的真理,她就快要全部知晓了——在某个无法看透的凌晨,人们在灾难中兜转,时空是个圆圈,处于贪婪国度的正中央——那些和彼得盼望的美好未来,没有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驻守,人类的渺小微弱全都体现在最后拉住她坠落的一条线,一条白色的、刚毅的线。那条拼尽全力去抓住她的脚踝的线,那条将会贯穿自己一生的线。还剩下一点听觉,她听到彼得的绝望和愤怒,深陷执念的自责和一无所有的破碎。
她好想说一句临终的话,她好想再早一点知道彼得的身份。
有时候我会说服我自己,只要我在乎的人在这森林里经历了那一瞬间的希望就好了,哪怕他死了,只要曾经活过就好,死亡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哭吧,你没有一点错,你只是太执着了,哭一场。
“可我只在乎她的生活能不能继续下去……我答应了她那么多件做不到的事…”
他怀抱着一具尸体,那白开水一样无味、平淡的脸颊,终于在脑海里那声音结束后,越过悲伤直接表现出了痛苦,五官难看地挤在一起,先开始是失声哽咽,然后是悲哀地、无助地埋下头抽泣,最后在看见等候在远处的韦德向自己奔来时,便像个流浪的孤儿一样放声哭喊,他听着脑子里的声音喋喋不休,感受着一个人的体温一点点消逝,变成一具生硬的冰冷的尸体。他怀疑自己,痛恨自己,去机场的路上,空气里弥漫着即将降临的死亡的气息,他的头脑也开始刺痛,可他却忽视了那种感觉整整十分钟——只因为韦德的出现总伴随着蜘蛛感应,而他习惯了忽略与韦德相伴时的第六感警告,所以他沉浸在加拿大之行的期待中,没有意识到那刺痛源于格温。迟了,迟了很久很久。
她挣脱了禁锢她的灾殃,而,我们无法改写走向,你别无选择,苦苦哀求再没用了。看着我的眼睛,尽管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想象一双我的眼睛——复仇的眼睛。你将......
“闭嘴吧。”韦德和金刚狼碰杯。
我还没有到需要和金刚狼谈心才能把事情咽下的境地,罗根说得对,这件事是他妈的我的错。不对,他没有直接这么说,是我醒悟了。(他安慰我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一个好人你们知道吗)
你以为亲眼目睹我心爱的男孩抱着他的女孩,体温悄悄到达零度是一件美妙的事?怎么说呢,我们每个人都至少得经历两段感情,才能明白选择出场的顺序很重要,选错了就是悲剧的诞生。很久以前,我也遇到过相同的情况。当时的我对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视而不见……所以我放弃了一切,如你所见,悲剧诞生了,包括我的生命,接着我就来到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他妈还得再来一杯。”韦德摇了摇手里的空酒瓶。
每个人都被彼得的极端反应传染了,他们意识到这对彼得来说并非一起事故、一个意外,而是灾难。当时彼得抱着她的尸体瘫坐在地面,韦德发现格温显然是被蜘蛛侠尽力救过的,那一条残留的蛛丝足以说明,只不过失败了,也许彼得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蜘蛛侠了……他在给予彼得安抚时,甚至在思考怎样竭力撇清蜘蛛侠的干系。然而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他看呆了,他几乎傻了,他整个人都处于震撼之中,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彻彻底底地把他从自己制造的幻想中点醒了,他是一个彻底的混蛋,高估了每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力,不管那个普通人有多自命不凡——彼得帕克,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谈了一场普通的恋爱,将来会有更普通但圆满的生活,但现在,却因他的愚蠢付出了致命代价!他竟然想要暗恋一个男孩,竟然想要活下去然后留在那个人身边,竟然妄想用“扮演一个高中生”的方式逃避这个残酷却真实的世界,他怎么能这样想?他怎么敢这样想?
“你可能会说我是一个薄情的人,在那时候还想着维护蜘蛛侠的名誉。可对我来说,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彼得。我爱过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记住了我的生日,陪我聊天,在我上一次寻死安慰过我……我爱他,也许吧。我怎么能.....”
“天呐,韦德,你简直...”
“操,别说出来。”
“傻逼,你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韦德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他一夜不停地饮酒,急性酒精中毒让他的右手不停地抽搐,皮肤湿冷,体温下降,表现出的攻击性还弄伤了无辜的路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做决定的好时机。
他迈开步子趔趄着离开酒吧。
“嘿,你这个混蛋又他妈要干嘛?”
“别跟过来!”
圣诞节中和了冬日的冷灰调,到处是扎眼的红绿色彩,唯独弗拉什的病房维持着单调的蓝白格。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整颗头裹着纱布,还掉了两颗牙,嗓子随着呼吸嘶嘶作响。弗拉什陷入昏迷尚未醒来,韦德用食指抓挠他脸颊的一层纱布,不怀好意地守着。让这个混蛋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深思熟虑后用理智做出的决定,不为任何因素所影响,就算蜘蛛侠亲自来劝说也不顶用。他的愤怒已经在醒酒后熄火了,然而这样的愤怒尽管在清醒后停止,却不会让人后悔在愤怒的驱使下所做的事。他不会让彼得生活在一个人人都认为善良是懦弱和可欺压的象征的环境里。彼得有概率会迁怒于他,那也没什么说法可讨,彼得已坐上了飞往加拿大的私人飞机,而他会消失在彼得收到消息的前一秒。
所以在他决定收拾弗拉什的那一刻,弗拉什就算已经得到了格温家人的迁怒与惩罚也逃不掉了。
没错,这个家伙,就是在饭局结束后,把格温带去大厦的天台,大吵了一架后反锁了通往天台的木门的人。至于她在天台究竟经历了什么,韦德大概猜到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只要她见到那木门中隐匿的“幕后黑手”便能知晓一切了。
韦德勾勾手指,扯掉了护士刚为他换上的纱布。
汩汩猩红汇聚成三股渗出层层纱布蜿蜒而下,将死之人的声带振动召唤来门外守夜的朋党。他在暗处拉下面罩,犯个错而已,不需要声嘶力竭地证明清白,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大门了离开弗拉什的死亡现场。
回到家,韦德扯了一张便利贴写上:这是你要我替你保管的奖牌。有缘再见。
思忖片刻,韦德又加了一句:如果我没有如愿死掉或者你太想我,或者其他的,我尽量记得你。
想到这或将成为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交谈,韦德忍不住在背面多写了一点:我自杀只是为了摆脱一些你无法想象的事,这种方式只对我适用,所以你不要效仿。你不知道,这件事原本应该发生在你叫我去看你的比赛的那天。
韦德把便签纸和奖牌放在彼得房间里显眼的位置,便离开了公寓。他要给自己物色一个适合傻子居住的地方,死掉后再他妈醒来就能去过和早期金刚狼一样的生活,例如在森林里当伐木工的野人生活,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村生活,还能因为肌肉发达跑去日本保护一个少女。(哦,开玩笑的,他可是我哥们儿)这一切的前提是待会他开枪顺利,而且顺利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傻子醒过来。希望吧,韦德找了一块郊外的空地,他抱着怀里的凯蒂猫玩偶坐下,面皮下填充的棉花散发出温暖的阳光味,抱着它,就像沐浴在阳光里。
在一枪结束这一切之前,他要给自己留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做自述,让玩偶们当听众。话分两头讲,先来谈谈他的童年。温哥华的雪地里装满了西海岸孩子们不幸的童年,他以为自己的童年是和那些孩子们一样,双亲酗酒、经历家暴和性虐待,总泪流不止。当他设法寻回了那段被篡改和清洗前的记忆,他惊恐地发现,竟然有比他想象的还混乱疯癫的童年,它作为回忆,带来了更多心理创伤......孩子们原本该有最纯净快乐的灵魂,而他的灵魂从没完整过,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极度渴望拥有一个亲密的人,接下来就到了谈谈他的现状的时候。这个玩偶被那群傻逼偷走之后,彼得隔天就帮他要回来了,放在出租屋的床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还给他。最后是韦德发现后,自己拿回来的。“我可能忙忘了吧,我最近有点健忘,没丢就好。”彼得那天下午挠着头,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了。韦德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没人能躲过学校水房那个木门和其他所有存在潜在风险的门,丢失一小段记忆是常有的事。既然蜘蛛侠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他就不再插手了,只是相信他就好。何况蜘蛛侠不再是他的朋友了,以及伤害过彼得的人也死光了,他想,人生没什么要紧事了。
就当这是梦,劈里啪啦的一道火光过后,再不用纠结什么了。
......
相信蜘蛛侠是他干过最愚蠢的事,如果还需要验证的话,就看看雇佣兵现在这副傻样吧——他醒来时,那凯蒂猫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粉色蕾丝裙子上血迹还没干透,他卸下弹夹才发现艾德曼金属制成的子弹没有了。去他的吧,连死亡都在放他的鸽子,这他妈才是阿喀琉斯的后脚跟。我再没那么多心力面对这么多需要面对的事儿了!给我滚!
他嚎叫一声,传回十几声语调相同的叫喊。身下积雪被温热的脑浆和血液融化后又冻成了冰,冷,他的身体调动所有自愈因子去修复刚刚的弹孔后貌似不想给他产热了,连战栗都成了困难的事。冷,他躺在美丽的星斗下,说不清的难言之隐一股脑跳到了嘴边。冷,冷冷冷,韦德单手捞起凯蒂猫,开始自言自语。
我找到了一条捷径,比起承受它们,这是一条没有负罪感的捷径。他用食指扣挖额头上的洞口,再深点,他在被火药燎灼的烂肉中摸到了弹壳,把它择出来。他太冷了,对这个痛觉无法免疫。他边喘气,边感受着额头的洞口愈合。这件事不能全怪在弗拉什头上,因为最后一颗艾德曼金属的子弹穿透的是弗拉什的头。
记忆喜欢胡搅蛮缠。那就是缠住他、捆绑他的莫比乌斯环,他已经难受到不能自已了。哈!冷静点,我完全能应对这种情况的……我……
“我们没料到它在来渥太华前会在你朋友那里逗留……关于你的那位朋友,我很抱歉。孩子,我们很想给你放个假,但,显然这件事最好只由你来解决——恐怕罗杰斯队长那里有了一些情报,它们指向你。”
“没事,嗯。我没事。”彼得尽量避免史塔克先生安排来接应的人提起这件事,一方面,他不想在工作时回忆起会让自己一蹶不振的难过事,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别人的安慰。“我该怎么做?”
“找到它。”
那人又递给他一些纸质文件,然后就走了。
他翻阅白纸,强迫自己看懂上面的黑字。
“该文件呈现的内容均由死侍提供,经证实,确保信息真实、完整。而他本人至今下落不明——既由他而起,想来也只有一个人能解决。”
上面提到一个陌生的诨号,他可能是队长在哪里结识的新角色,或者捣乱后又改邪归正的变种人,那就是死侍——他也戴着红色的头罩,不知道那之下是否有一张陌生的脸——因为死侍这个名字带给彼得熟悉感。
“‘雪松木’原本是死亡女神用以储存生命的载体……起初它吸收并清洗了一个人的一段生命,经确认,这段记忆属于彼得帕克……它汲取了更多活人的时间,失去支配时间能力的人形如傀儡……日益无形……每一扇木门……”
什么…
窗户上凝结成的小雾滴滑落了,彼得的内心划过急躁的不安,他的胃又感到不适,阵阵作呕。彼得缓缓坐在郊外小公寓的卧室床沿,两只腿耷拉着,肩膀内扣,整个人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憔悴。
一个会旋转的雪景水晶球在床头陪伴失眠的人,彼得闭不上眼,翻来覆去。他看着寂静的晨光,渐渐从窗外的雪海,露出寒色。
to be continued…
Notes:
如果你喜欢这个系列,可以订阅我或者在评论区畅所欲言,本人很期待大家的反馈:D我的更新速度可能会比较缓慢,但有希望于夏天来临前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