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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sione on Ice (2022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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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配电箱落满灰尘的门锁,拉下右手边第二道电闸——几秒后,Hitman冰场观众席上方闲置多年的射灯才颤抖着依次亮起,残留着新鲜沟壑和划痕的冰面终于亮如白昼。

霍尔马吉欧定定地,盯了挡板上残缺不全的明黄色贴边一小会儿,才续上嘴里走调的口哨。他从游客区挑了一双还能看的冰鞋,是冰球鞋,不过无所谓了。

鞋帮松软的旧冰鞋被这个退役10年的男人穿上。霍尔马吉欧沿着冰面走了两圈,但并不是从前那种“溜达”,逐渐加速,他向后弯腰,鲍步滑过被年轻游客留下污垢的冰面时,踝骨被鞋帮挤压的幻觉忽然若隐若现。红发男人满意地吹了声口哨,背着手来了一组后摇滚步,好像只要他压步加速,再转个身,就能像年轻时那样跳出一个轻快的三周跳似的。

“喂,要搞就快点。“

普罗修特不耐烦的声音从冰场中心传来。金发男人脚下踩着一条刹痕,精确地停在短节目开始的位置。

“抱歉抱歉,我马上调个色温。” 红发的寸头男人慢悠悠地赔笑,从场边捞起装了防抖动握杆的便携摄像机,“环境色太黄了不是显旧嘛。” 他嘴上说着,想用刀尖再点个碎步玩玩,立起刀时才意识到球刀没有冰齿,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终于,霍尔马吉欧透过云台钳着的镜头,被普罗修特不情不愿的凝视盯得发毛:“好了,我开始录了。”

空旷的冰场上滑过轻微的电流声,吉他弦急急徐徐,开始颤动。

一切都安静下来,直到普罗修特的刃下细微的切割声与弦声起伏共鸣。

霍尔马吉欧锁定着三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安静而稳定地追踪着现役的职业选手。他的滑行是唯一还保留着肌肉记忆的技术,仅凭取景框里普罗修特的身影决定行动路线——从观众席上看来,他们仿佛还在10年前某个稀松平常的练习日里,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步伐训练。

提琴声忽然四下升起,像是在配合钉掌的旧舞鞋踏响舞池。冰屑因普罗修特的刀齿步飞溅着擦过镜头边缘。金发男人的下颌随着脊椎的前伏微微抬升,矢车菊色的目光在流动的三拍子里、沉浸地抚过观众席。

这本该是个摄人心魄的画面,但霍尔马吉欧却对这样的普罗修特感到陌生。仿佛他将身体所有的控制力都倾注在了刀刃上,让所有的感情都流进了乐曲里。

而正在冷风里割下深而锐利冰痕的男人的躯体,是无意识的。

“别跟这么紧。” 风里传来的小声警告像是刻意为了反驳霍尔马吉欧潜意识里的疑虑,普罗修特的速度更快了——曾经的他习惯于和搭档保持着不到半臂的间隙,但现在,他始终警惕与对手的距离。

金发男人随即在一连串的转三中跳出了一个4s。起跳时削起的雪白冰屑仍像小型的雪暴,可高度似乎比霍尔马吉欧常见他练习的4Lutz更低了,落冰也有些颤抖——普罗修特透过镜头狠狠地剜了红发男人一眼,仿佛小小的不稳定都是他突然迫近视野的错。

霍尔马吉欧举着冻红的手快速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这是伊鲁索离开后他第一次上冰。

这三个月刚开始时,男人迅速地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伊鲁索职业生涯的末期,所有训练,就连冰上的部分都几乎是由他全权负责的。伊鲁索走了,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多了个空房间,不用再和里兹挤一起了。但在抽着烟,收拾一股脑堆进来后就从没整理过的家当后,他发现了辞去转播工作时买的一套摄影设备——在最下面那个旅行箱里,一堆T恤下面。

“之后帮我把普罗修特和加丘的训练拍下来吧。”

里苏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时,说实话霍尔马吉欧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里兹有心事。不如说这个夏天以来,Hitman仅存的六个活人,哦不,七个,如果非要算上给他们做衣服的梅洛尼的话。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如果这冰场是个什么濒临破产的作坊,比如什么磁带厂胶卷厂之类的,里苏特突然说这种话,他肯定觉得这老板大约是要卷着钱跑路。不仅要跑路,还要撇下他倒霉的邮寄新娘跟傻儿子给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当时,霍尔马吉欧只是回了一句:“没问题。” 里苏特为了什么,想干什么,他都没多问。

那个积着灰的小包还是很多年前流行过的做旧粗帆布质地,里头配套的手持摄影机和稳定器作为当时的最新款,几乎花光了他存下来的所有奖金。本想记录伊鲁索的训练和比赛,但奈何对方对此无比抵触——现在伊鲁索走了,这套新设备也成了濒临停产的型号。

也是该停产了。这相机的稳定器并不好用,霍尔马吉欧必须稍微退后,才能用最缓和的推移锁定进入接续步的普罗修特。这莫名让他缅怀起在世界各地转播时,他用的高速摄影设备来。

因为这份工作,他变得足够了解镜头,也足够了解观众想要的镜头。

绝大多数观众对运动员的了解,无非是紧跟着解说和镜头,去看这位选手跳跃是否摔倒,联合旋转的最后能不能成功地拉出一个惊艳的贝尔曼提刀——至于动作完成的正确性与质量,则是在裁判、媒体和部分观众的引导下,听从着所谓主流的声音。

而伊鲁索正是被这种声音托上聚光灯的焦点,又被其推落舞台的。青年组受到的曝光让他一度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种子选手。而加入Hitman仅仅一个赛季,俱乐部的变故又让他成为了唯一一名可以上场比赛的队员。这种密切的期望与关注,加上他疯长的身高,让他的心一点点被压垮了。

提琴、吉他、踏着密集的节拍纠缠起来,普罗修特在快速的刀齿舞步后像不受惯性影响似的,一个纵踢便落入了高速的侧蹲转。霍尔马吉欧及时翻转冰刀,以普罗修特为圆心,环绕跟随着旋转。

联合旋转随着姿势的变换而升高。虽然金发男人咬紧牙关,勾起刀刃的手还是停滞在了半空中——上赛季以来的剧痛毫不留情。他被迫后仰。

配合着普罗修特的动作,霍尔马吉欧也尽力保持着镜头的平稳——他几乎已经在依靠惯性蹲着滑行了。

因为留下的记录少之又少,曾经冰面上的伊鲁索,不论是怎样的表情,都已遥远得像个镜中的虚像……而且终有一天,他们会老到跳都跳不起来,滑也滑不动。

能记得他们曾经的样子可能也只有这些片段了。

最后的节拍像火焰一样飞舞着消散了,普罗修特凝在节目结束的姿势。汗水顺着他的鼻梁砸落在冰上。而霍尔马吉欧此时已经只顾着将镜头维持在仰视的环绕视角,半跪在冰面上的那只膝盖生涩地拖行着,溅满了冰花。

普罗修特没料到这个突然的结束姿势,下意识地忽然伸手挡住了镜头。

“诶你干嘛!弄坏了我没钱换新的啊…”

霍尔马吉欧吓得从冰上弹坐了起来,他心疼地检查好镜头后,普罗修特已经离开了冰面,留下泡沫塑料做的围栏摇晃在灯光中。

 

* * *

 

久违的,里苏特和普罗修特一起走出了Hitman。

霍尔马吉欧和里苏特确认今晚加丘训练的各项事宜时,普罗修特正等在门口。似乎大衣的口袋仍无法抵御夜晚的低温,金发男人搓着双手,把刚收好的手套从那只装冰鞋的小拉杆箱里取出,戴好。

如果外面还停着俱乐部派来送机的面包车,霍尔马吉欧会相信这还是10年前的某个赛季:主教练即将带这对组合出门比赛,而看家的人是他。

“……让加丘做好热身和拉伸,保证完整合乐两遍,剩下跳跃的训练内容他自己决定。”

里苏特的声音让霍尔马吉欧回过神来,他赶紧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其余的没了吧?哪天我也学会开浇冰车,我都能替你管事……” 红发男人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抬高手臂,拍拍里苏特的肩膀,“你俩快走吧,注意安全啊。”

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两人行走在米兰城区的小巷里。

共同填满两人间半臂间隙的除了沉默,就只有夜里的寒风和拉杆箱滚过地面的咯咯声。

最近针对强行加入新赛季自由滑中的4 Salchow单跳进展比想象中顺利,成功落冰的概率大概有八成左右。即便抛去其中一些略有瑕疵的,这个难度动作的得分率应该也是非常可观的——如果裁判不在原先就过于严苛的基础上继续操作的话。

短节目和自由滑在今晚的合乐中均干净完成,这让普罗修特久违地心情很好。他不动声色地踢开脚边的一枚50分硬币,就像他刚来意大利的时候很喜欢做的那样,随即他拉住围巾的一角,习惯性地将布料缠得更紧来抵御冷空气。普罗修特,连同他身后的拉杆箱都在霓虹灯牌和街灯混杂的灯光里拖出一条长而模糊的影子。

快要入冬的米兰太冷了。

里苏特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他对这条路很熟悉:小巷尽头的十字路口处左拐,就有一栋30年前建成的红瓦小楼。三楼亮着灯的那一户就是普罗修特在米兰的家。

他和贝西的家。

2007年刚来意大利的普罗修特唯一可以算的上”财产“的东西,都已经在第一次见里苏特时带在身上了:大衣,拉杆箱和里面的两双冰鞋。因此,来到米兰的第一个月,他是在Hitman冰场的更衣室里过的夜。如果不是折返取换洗衣物的里苏特发现他的搭档裹着薄毯睡在长椅上,普罗修特或许还会住更久。之后,两人在里苏特的公寓里当了一年的室友,直到他用攒下的工资垫上了这间旧屋的首付。

搬家那天,里苏特就陪着普罗修特走在这条路上。由于行李少得可怜,里苏特又坚持搬运那唯一一个纸箱,用钥匙打开空屋的普罗修特的手上,只有那只锁着冰鞋的拉杆箱。

之后的一段时间,尤其是普罗修特带回贝西以后,更衣室偶尔会成为普罗修特买来的二手家具的暂存地。那都是些旧东西,但都方方正正,且有着统一的金漆与雕花铁艺风格——像他在北方出生地的建筑物。普罗修特就像一只不知疲倦地园丁鸟,一点点衔来装饰物,置办着异国他乡的居所。

而四年前的那场变故让普罗修特直接住进了运动员宿舍,贝西升入寄宿制高中后,大部分的时间,只有那位租住在这的,丧夫的德裔老妇人与这间小屋为伴。

 

“送到这里就行了,贝西今天在家。”

从上次普罗修特把新的难度构成表拍在办公桌上之后,他几乎不再和里苏特谈及除了训练相关的内容。

明天一早的飞机,会把普罗修特送到莫斯科。

这次,他也不会以教练的身份陪普罗修特去俄罗斯杯。

他明白,在正赛中坚持加入4 Salchow只会让普罗修特已经受伤的腰距离支离破碎更进一步,普罗修特也很清楚。但里苏特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劝阻是无用的,即便前面是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起跳,去换取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里苏特静立在路灯下,目视着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灭去。三楼玻璃窗里透出了更亮的灯光,他转身离去。

 

***

 

“大哥!”

听到老式防盗门的锁孔传来滞涩的转动声,贝西窘迫地关上灶台,想解开身上那件对他而言过紧的围裙。身材健硕的年轻人刚刚正焦头烂额地对付着快要结底的肉汤,可后背的绳结在单手拉扯中越来越紧。

他直接在手忙脚乱中迈过并不宽敞的客厅。

“哦,我回来了。” 他做了一晚上准备想去迎接的男人推开了第二层的木门,把装着冰鞋的拉杆箱靠在墙边。

声音听起来不闷,看来大哥今天心情不坏……贝西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解背后围裙带子的手慢了下来。

普罗修特的脚步从进门起就没有停下。他在蹬掉鞋子的同时将钥匙甩在门口的隔板上,将围巾挥上衣帽架,而后便径直向沙发走去。那件大衣没在今晚得到合理的对待,只是随手被搭在金丝绒沙发的扶手上。

男人似乎仅想着“要躺进沙发”这一件事情,只有避开一件织到一半的毛衣的功夫——那是属于租下他们一个房间的老妇人的。

“那个……大哥——” 贝西凑近道。

但他很快被普罗修特的蓝眼睛盯得发憷。

“汤。”

“啊?”

“汤要滴在地毯上了。”

贝西这才发现刚才走得太急,潮湿的汤勺还被捏在手中。还在读高中的业余冰球选手平时握习惯了结实的金属球杆,没什么重量的木汤勺在他手里显得像个儿童玩具。他赶紧用手掌兜住即将低落的汤汁。

金发男人仰头枕在的流苏脱落的靠垫上,发出轻声的嗤笑。

贝西哟。

呼吸间,普罗修特缓慢地眯起眼睛,试着放松了紧绷的后背。因窗外冷风而冰凉的手脚,在有嘶嘶作响的水暖的空间里缓缓回温。余光里的贝西捧着汤勺扎回厨房,油烟机的动静里,是杯盘被取出时碰撞的叮当声。

一瞬间,莫名的安宁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

 

高中生见普罗修特迟迟不从沙发上坐起来,迟疑地把两人的夜宵端到了那张金属制的镂空茶几上。茶几下面垫着的那张旧波斯风地毯是普罗修特的爱惜的家具,平时在坐在这里吃任何东西都是被禁止的。

但今晚普罗修特斜靠在沙发上,占据了平日里可以让两个人并排而坐的空间。他没说话,只是拿过一只塑料袋里的橘子剥起来,对贝西端到他面前的蒸鸡胸肉投出赞许的质疑眼神。

“晚上婆婆炖了肉汤,我就按照食谱给大哥做了这个,” 贝西在茶几对面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小心地对着汤碗撕开面包,“放学的时候看到大哥喜欢的水果,就买了点。”

通常九点就会睡觉的高中生似乎因为等待而饿极了,话音刚落就吃了起来。

贝西将一半全麦面包浸入肉汤里,就着多汁的牛肉和番茄大口咀嚼着。他的块头从小就比邻家的孩子大很多,现在已经长得能挡住他背后那台矮柜上的小电视机了。电视柜的边缘摆放着一张两兄弟在新居里的合影。照片被裱在木质相框中,那时,贝西背后的墙纸还没有洇出黄渍和霉斑。

普罗修特用门牙缓慢地揉碎着只有盐和香草气味的鸡胸肉,目光落在狼吞虎咽的高中生身上。他见到贝西的场合通常只有休息日白天的冰场——贝西会去帮忙售票。平时,贝西作为体育生寄宿在高中宿舍,与住在Hitman的普罗修特聚少离多。

“怎么了,周一晚上突然回家见我。你们冰球队明天不晨练吗。”

“大哥明天就又要出发去比赛了,” 贝西汤碗里捞出一些煮烂的洋葱,夹在另半边面包里,“而且伦巴第大区的校际赛刚结束,所以教练同意我请假一天假。”

“比分怎么样?” 普罗修特撑起身体,把叉子上的鸡肉往贝西碗中的浓汤里浸了浸,“你知道,我在问你的得分。”

“大比分9:4,三小节都没丢,这场我得了5分,” 贝西仔细地回忆道,露出了一个带着羞怯的笑容,“是mvp。”

“好样的,我之前就说,前锋才是适合你的位置,” 普罗修特心满意足地吞下那块有了些滋味的鸡胸肉, “比赛录像有吗?我想亲眼看到你进球。”

“有的,教练说会给每个队员发一份,全国巡回赛开始之前,队服和护具也会做新的。” 贝西将自己的汤碗往普罗修特那里推了推。

“詹卢卡这人还算靠谱,跟你初中那个混球教练简直天差地别了。”

贝西一边点头,一边紧张地盯着普罗修特,他其实有点害怕大哥又像往常一样,问起“冰球决斗”的事情——他刚进球队时曾因为鞑靼人的长相和内向的性格被队友们排挤过,普罗修特从那时起就迫切希望他能通过“决斗”证明自己——但今天,大哥好像不如以前关心这个。

“毕业会考还有半年了,训练完有足够的时间做功课吗?成绩没落下吧。”

“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文学课有点……”

贝西支支吾吾起来,没提到“冰球决斗”,可话题貌似也离他期待的方向远去了。

“啧,意大利文学,我也不会。我回头去问问索尔贝他们,哪里有可以补课——”

“大哥!”

贝西暗暗攥紧了拳头。

“……我,我和教练谈了。”

他必须说出来。

“嗯?……哦,上次体育生推荐名额的事吗?” 普罗修特眯起眼睛,颇有些惊喜的神色,“贝西贝西贝西哟……” 他伸出没拿餐具那只手,想像往常那样去揉高中生的脑袋,“你真的是长大了…”

但贝西有些瑟缩地躲开了。

他口袋里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四角已经发皱的米白色信封。

“对不起,大哥!”贝西闭上眼睛,声音放大却颤抖起来,“教练说我很有天赋,推荐我去A级联赛试试。”

普罗修特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实上次世锦赛后,我就想和大哥商量这件事——”

“贝西。在我们的约定里,你应该以体育生的身份考个大学。那个……巴里大学,你不是很喜欢渔业?或者帕多瓦,你初中的时候还想当兽医。好好学一门技术,然后去过正常的生活。”

普罗修特顿了一下,语气里却依旧没有商榷的余地:“你该做个普通的,意大利人。”

“可我还是想像大哥一样做职业运动员。”

 

这句话像是榨干了高中生所有的勇气。

良久没有听到回音,贝西畏畏缩缩地看向茶几对面,发现普罗修特矢车菊色的锐利视线正钉在他脸上。

“这个月,威尼斯阿夏戈的队伍已经决定签我了。” 贝西在静默中继续开口。

“贝西你根本不懂职业运动…”

“我看了合同,虽然薪水不会很多但足够养活我自己了,俱乐部也会有更完善的医保。做冰球手和大哥说的那些普通职业没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我只需要再找一位紧急联系人,我想让大哥来……”

“贝西。”

“……这么多年来,我、我一直都认真看着大哥。” 他再次试图从发抖的声带里挤出些心里话,“不仅仅是用语言,我是,用心体会到了,要怎样才算一个真正的运动员。”

“但是意大利的冰球队连奥运资格都没有!”

“但一切都会变好不是吗。只要努力……大家都在努力。就像大哥上赛季已经重新拿到世锦赛的名额了,队长很快也——!”

金属碰撞的噪声喝止了他。

不锈钢叉子猛击茶几制造出耳鸣般的嗡嗡声。贝西下意识地向后撑地,那只叉子从茶几上飞速滚落,停在地毯外凹凸不平的地板上。

老寡妇从卧室里担忧地探出头来。可她听不懂两兄弟在争吵什么,只得悄悄把门关上。

“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跟我提这件事!”

盛怒之下的普罗修特额前沁出汗水,他撑在茶几上,越过餐具揪住贝西的衣领:“回答呢!”

但一贯不会反驳他的高中生罕见地没有马上回应。普罗修特猛然间发现,以贝西现在的体格,他早就无法像从前那样将他从半跪的姿势扯过来了。

“但我真的很喜欢打冰球……”贝西似乎有些哽咽,音量却没有降低,“而且大哥!一直对我说‘有困难就冲上去解决’这种话的大哥,是我心中最好的运动员!”

因为恐惧,贝西面对普罗修特已经举起的拳头彻底闭上了眼睛。可瑟缩的呼吸还是断断续续地溢出,和暖气管里微弱的嘶嘶声搅在一起。

“……所以我一直很很不明白,也很伤心,” 贝西破罐子破摔一般低下头去,“为什么,大哥自己就是运动员出身,现在却不能为我感到骄傲呢?”

 

数颗泪水砸在了普罗修特的指节上。

他像被沸水烫到似的松开了高中生的衣领,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卧室走去,将老木门摔得轰然震响。

门把手的震动甚至留在了手心几秒。

 

“……幼稚透顶的家伙。”